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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穗想逃跑, 但是逃跑她会变得很难看,她的这具身体会在人类眼中扭曲成很恐怖的样子。
她可以把眼珠子或者嘴先挤出去,剩下的肢体再挨个跑出去, 或者整个身体变扁逃之夭夭。
犹豫了一会儿, 美穗还是没有那样做。
呜呜,她还是不要破坏难得建立起来的可爱形象了。
明明她以前什么样子小甚都见过, 她这会儿倒是变得扭扭捏捏。
“我们来算算, 这段时间,你总共偷吃了四百八十一个半的章鱼小丸子,其中特辣半个,原味八十一个,海苔柴鱼味两百一十一个, 香甜秘制番茄沙司味一百个,肉松味八十九个,其中,海苔柴鱼味最得你欢心, 特辣最不得你欢心, ”甚尔冷笑道:“你可真能吃啊”
美穗心虚地不说话。
甚尔用那种夸张的语气说:“我记得,有十几次肉松味你根本没动, 是吃腻了吗还有几次原味只咬了一口,啊,是不是不合你的口味”
“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被罩在杯子里的美穗小声解释道:“有些时候是太忙没来所以没动,有些时候因为是肉松味腻了所以不想来。”
甚尔生气了,他在杯子罩着美穗的情况下左右晃了晃杯子。
杯身的快速晃动, 美穗绊了一跤, 等杯子停下来, 她选择蹲下来。
“可真挑啊你, ”听到摔跤声,甚尔顿了顿,他的手停住了,他恶狠狠地说:“吃了我这么多的章鱼小丸子,都不来找我。”
既可爱,又可恨。
美穗更加心虚了。
过了一会儿。
“如果不是我先跟你开口,你是不是打算这辈子也不跟我说话了”甚尔冷静下来,他这样问。
“不是的,不是的,”美穗解释道:“我只是不知道要怎么跟小甚开口,我怕小甚生我的气。”
被罩在杯子里的美穗,总觉得小甚现在很沮丧,她想了一个办法,那就是把她的小小的手压得扁扁的,像一张肉色的薄纸,然后把手从杯口探出去,盖在小甚的大手上,安慰他。
还好室内没有风,风一吹,如薄纸般的手可能会被吹跑。
“”甚尔说:“真令人感动,比起把脑袋和脖子伸得超长相比你还是收敛了不少是吧”
尽管小甚看不到美穗的动作,美穗还是在在杯子内疯狂点头。
可不是嘛,这样恐怖程度大大降低,又不失温馨与贴心,她可真聪明
“我把杯子揭开,”甚尔说:“你不准再跑了。”
“没问题,小甚。”美穗弱弱地说。
甚尔将杯子拿起来,他看见迷你美穗正蹲在桌子上,心虚地看着他。
甚尔怔住了。
这是他第一次仔细看迷你版的美穗,他看呆了,以至于美穗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他都没听见。
总感觉变小后的美穗脸型变得圆了一点,下巴尖了一点,眼型也变圆了,五官微微调整了一下,整体就有种不一样的感觉,眼睛变得更有生气了。
他说:“你是不是把五官位置移动了一点”
美穗惊诧道:“这都被小甚发现啦”为了更好的哄幼崽,她微调了一下五官,反正对于她来说,也就是改造一下身体的事情,只是芝宫和小悟都没发现,小甚居然发现了
他伸手去抚摸她的触手,轻轻地揉捏,湿滑黏腻的触手变小了以后,触感也软了不少,他憋得青筋都要出来了,最后实在忍不住重重捏了捏触手。
力道可能过重了。
“啊呀”迷你美穗叫了一声,声音又细又小,她身体斜摔在桌子上,湿腻的触手不适应摇摆起来,她恳求地用触手缠住甚尔的小拇指,让小甚不要再捏了。
因为她触手的敏感度调太高啦
甚尔一只手捂嘴,侧过身。
触手湿湿的,腻腻的,为了不再去
摸触手,他忍耐得很辛苦,耳根微红。
“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甚尔问。
美穗告诉她这些年的经历。
“我就说当年怎么会有个小鬼莫名其妙给我一盆常春藤。”甚尔抿着嘴。
他不停用小拇指尖轻戳着美穗的脸,将她的脸都戳红了,这个动作显得有些孩子气,有非常深重的抱怨意味,他说了很多带有怨气的话,像是想把这么多年的怨怒说尽。
“不能再戳了,”迷你美穗看了眼时钟,她对小甚说:“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吃饭了,明天再来看小甚。”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甚尔的动作凝滞住了,他这才意识到,美穗并不打算回来住。
甚尔沉默地看着她,那双漂亮的翡绿色眼瞳,饱含着她看不懂的东西。
“为什么”他问。
美穗心虚地解释道:“不是大部分幼崽成年之后,都会自己寻找领地,独立生存吗就算部分人类是特例,还会彼此保持联系,也不会有成年后的幼崽会容忍其他成年的家伙一直在自己的领地待着吧”
况且小悟还没有成年,她认为,将更多的精力在照顾未成年的幼崽上,是合乎情理,也是合乎她的心的。
还有一个原因是,美穗觉得,小甚不再那么需要她了,虽然这会让她感觉到难过。
甚尔问:“这个说法,你最近在看什么”
美穗说:“纪录片动物宝宝们的故事。”
“所以说,”甚尔说:“你不会回来了”
迷你美穗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她的本能告诉她不应该点头,理论却告诉她没有错。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是这样吗是哦,说得也是啊。”甚尔这样自言自语。
过了一会儿,他露出了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那个表情甚至带着点自嘲和受伤。
“呵,”他轻笑:“那你走吧。”
迷你美穗凑过去抓住他的一只大手,她想说,说就算不回来住,她也会一直一直
甚尔忽然将手抽开了,这个动作甚至让她差点摔跤。
衣料摩擦的这点声音在寂静的室内显得尤为突兀,它让一切都静止起来。
美穗惊诧地看着他。
她读不懂小甚的动作。
“我不懂你,”甚尔嘴角勾起一丝嘲讽,他说:“反正我也从来都没有真正的了解过你。”
这个模样的小甚,的确让美穗觉得陌生。
分离真的让他变了不少。
不过几年,他的肩膀变得宽阔,脖颈结实粗壮,喉结在吞咽中起伏,肌肉隆起,嗓音富有磁性而低沉,行径多了一份前所未有的锋利。
小时候他会露出相当脆弱的表情,现在却藏起了那种脆弱,而变得压迫,连生气时阴沉沉的表情都让人感到害怕。
就是这样看过来,他瞳孔微缩,露出大片眼白,上眼睑斜上去,双眼皮褶明显,眼睛下面有一点的浅浅的轮廓线,有点深重凶狠的戾气。
就好像回到了禅院入躯俱留队最开始那段时光,眼神寂灭。
他在憎恨,他在寂寞。
但他在憎恨什么,又在寂寞什么
从前小甚就会露出那种逞凶斗狠的表情,后来离开禅院家,他很少再露出那种表情了。
“小甚”迷你美穗慌忙地想凑过去,甚尔却后退了一步。
他像是个忽然泄气的皮球,丧气而疏离地说:“抱歉。”
美穗重重打了个冷颤。
“走啊,”甚尔看着她:“不是说要回去吃饭了吗现在已经晚了吧,那家伙说不定都等急了,还有,以后也不要来我这里偷吃章鱼烧了。”
他侧过头说:“我不会再做了。”
他想,傻子才给她做。
美穗忽然感到一种恐惧。
这种恐惧,按照人类的说法,叫对一个人感到害
怕。
美穗不应该感到害怕。
从力量的角度来讲,她不害怕任何人类,甚至任何神祇,她能凌驾于任何人或神之上,作为神的祂们恐惧于她随时可能会醒来,害怕她会失控地毁灭掉所有。
那么她在害怕什么
她害怕的是小甚这种陌生的情绪,这种情绪并不锋利,却像钝器反复摩擦人的肌肤。
“抱歉,我刚才可能有点反应过激了。”看着美穗的表情,甚尔忽然这样说。
他的眼睛依然是一片葳蕤的绿,但他用一种美穗觉得不舒服的笑容笑了笑,他说:“你脸上有酱汁。”
他伸出指尖轻擦了下美穗的脸,再往后退得好远,看上去既轻浮又有距离,美穗讨厌这种奇怪的距离感。
这样的小甚,让美穗想逃离。
于是美穗那样做了,她一下子跳出窗外,直接撞碎了玻璃。
玻璃因为一下子碎掉发出清脆的响声。
美穗只是觉得难过,她想要逃跑,跑到哪里都好,就是不要再待在小甚所在的地方,那一瞬间,她有眼泪掉在玻璃上。
美穗跑走了。
甚尔看着自己擦过迷你美穗脸上的那根手指,那上面有褐色的酱汁,他伸出鲜腻的红舌舔过,手指重重擦过下唇。
他走到外面美穗破窗而出的地方,捡起地上很小的一粒玻璃碎渣放入口中咀嚼。
他感到疼痛。
寻常人的口腔和胃极其脆弱,当然不能咀嚼吞咽玻璃,一不小心就会受很严重的伤。
但他的身体却不一样。
他童年很多次尝过那种滋味。
他当然也会受伤。
无论疼痛过多少次,或是有多严重,甚尔最后总是能化险为夷。
事已至此,他早已不知道肉体强化的“天与咒缚”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同时,他也讨厌在美穗面前这样的自己,在她面前,他既嫉妒心强,又小气。
他多么希望他在她面前表现得无懈可击。
他看见玻璃上有很小的水滴,伸手蘸了一下,舔了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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