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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盛二年,虽离“百汇丸之祸”仅仅过去两年,但盛冉山下已是一片繁荣景象。武林村,于耀盛元年五月初八正式埋下界碑。经过一年余的发展,建村时留下的几大块空地,都有了主儿。
这些主儿,入村入得可不容易,不但自个要去陆爻那走一圈,就连家里头人都得知情达理,底子更是不可有一点脏臭。当然也不是没有想蒙混过关的,只最后基本都没落着好,黎上那紧缺人试药。
一大早,红菲客栈就来了一波客。大掌柜岳红灵走出柜台热情招呼“几位爷是歇脚用饭还是打算在咱们武林村住一宿”
“不能住两宿吗”领头的檀易,目光灼灼地打量着客栈里的摆设。他早听闻武林村红菲客栈里的布置不同寻常,今日一见,传言果然不假。
客栈一楼大堂很大,被砖墙一分为二。临门这间偏小,摆了几张长布椅,茶几上的茶壶在冒着热气。墙角是一座十分雅致的盆景,缓缓流水自高山下,高山有松,脚下浅溪,绿藓茵茵。小厅过去便是用饭的地儿,这会正热闹。
“当然可以。”岳红灵没见过这几位,但看样子他们不像是来找茬的。
跟在檀易身后的男子,年纪也不大,他微笑着与岳红灵道“三间上房,麻烦掌柜先安排我们用早饭,我们赶了一夜路了。”
“好。”岳红灵叫来伙计,让他引几人去饭堂,回到柜台后取下三块房牌正想登记,眼尾余光就瞥见门外来了两小人儿,脸上的笑立时达眼底。她趴到柜台上“呦,这不是小活佛和小村长吗今儿外头吹的什么风,竟把您二位吹来了我这”
才要进饭厅的檀易闻声回头,看向门口。
凡清牵着他大侄女进了门,竖手行礼“红灵掌柜早上好。”
“红灵姨早上好呀。”梳着五角星小花辫的黎久久,虽不似一两岁时那般肉嘟嘟,但小脸儿依旧圆润,长开的五官融合了父母的优点,明朗又不乏精致。
这就是辛珊思和黎大夫的女儿,黎九瑶吗檀易不自觉放柔了目光,还挺可爱。泰顺末年,石耀山一战,至今江湖上仍会常常提起。那战可谓是正邪两道高手对决,不是高手的都难傍上边。
战后几日,他在范西城听说寒灵姝的弟子辛珊思受了重伤,下落不明亦生死不明。当时,他首先是不信,那人那么强悍怎可能会年纪轻轻就没了辛珊思肯定是躲在哪疗伤呢。再者她还欠着檀家的债,不能还了冯家债还了苏家债就欠着他们檀家吧
虽然想是这么想,但后来一直没辛珊思的消息,他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了。很快谈思瑜、戚宁恕再挑事端,这回他也去了苍明山。真的,被几鬼童掀倒在地的时候,他是真的看见死了。
但是阎王不收他,他见到辛珊思的那一刻,心没理由地就安静了下来。她没死,还把欠他们檀家的债还了。她上山杀了谈思瑜,然后回去了家。
檀易承认,他不希望辛珊思死,不为别的,只因她辛珊思是个心
朝阳的敞亮人。而当前这世道,正需要她这样的能人。
“凡清、久久来了”腹部隆起的菲华自厨房出来,笑靥灿烂“正好,桂花糕好了。”
“菲华姨早上好,我就知道您这蒸了桂花糕,离老远就闻着香了。”黎久久还做样凑了凑小鼻子“我娘叫我们过来跟您与红灵姨说一声,下午村里开会谈组商队的事儿。”
“好。”菲华让他们别站着了“咱们去楼上用早饭。”
“慢点儿”岳红灵看着妹妹领两孩子上了楼,立马吩咐伙计给二掌柜送早饭去。察罕采买回来,她把村里要组商队的事说了“你看着打算,菲华这有我。”
察罕没多思虑“不亲眼看着菲华平安生产,我不放心。村里组了商队又不是只往外跑一趟,以后多的是机会。”
“行。”岳红灵让他赶紧去休息。
察罕才走,陆爻便来了。
“您这是”岳红灵目光落到他扛着的幡上。幡上,今日多了两行字。宅处武林村,问事请至盛冉山。
“猛子沟孟姓要建宗祠,请我过去看个风水。我想着既然出村了,那就顺便带着幡走一圈。万一有人需要问事,也知道到哪寻我。”陆爻把幡放在小厅的长布椅旁“照常,半笼小菜包半笼小汤包,一碗豆浆,两个煎鸡蛋。”
“好,你先去饭堂坐会儿。”岳红灵也不拿他当外人,没出柜台招呼。
吃完早饭,陆爻就坐驴车去了猛子沟,不及午时便到了。孟姓老族长请他到家里吃了茶,才往西边孟氏要建宗祠的地方。
看个风水半个时辰,陆爻给他们纠了朝向,又划了几棵要移的树,便收起了罗盘。回去老族长家的路上,他听到叫骂,不自禁地扭头看去。
“你个瞎眼老娘们,我都跟你说了几回了,篱笆院埋过了埋过了,你听见跟没听见一样。老娘不给你拔了,甩你脸上,你还当老娘好欺负了。”一个布巾包头的俏丽小妇人,两手叉着腰,冲一满脸褶子的大娘吼。
那大娘也是气势汹汹“小娼妇,老婆子跟你拼了”骂着就一整个人撞了过去,“老婆子把篱笆院埋你家墙根角下怎么了你个外来户,不知使了什么狐媚术法让孟三财那老瘪犊子把屋子给了你”
小妇人跟老婆子撕扯到了一块“孟三财就是怕了你这老虔婆,才把屋子低价转给了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满猛子沟的嚼舌根,说我勾三搭四。我还没找你呢,今天老娘跟你老账新账一起算”
那是谣云陆爻都看呆了,瞧她扯着老婆子的发一把摁到地,不禁夹起右眼不敢直视。她好像泼辣不老少
看打成一团的一老一少,老族长都觉没脸,赶紧叫人把她们分开。
“这像什么样子,你们有啥话不能好好说”
老婆子往地上一瘫,哭天抢地“老族长啊,我是没法活了,叫个小娼妇骑到脸上来拉屎”
“闭嘴。”老族长两眉皱得死紧,余光瞄了一眼陆爻,心里暗恼孟老元家的没
眼见。他们蒙头沟离武林村就三四十里路,以后少不得往来。
陆爻可是武林村的一个人物,他为啥花大价钱费老鼻子劲把人请上门看风水,还不是想猛子沟给人留个好印象。以后猛子沟的丫头们,要是能嫁去武林村,也能直起腰板来体面做人。
一个门头下来的,他能清楚孟老元家的是个什么样人,所以是一句都不想听她说。
再见着陆爻,谣云有点意外,不过现在她没空跟他眉来眼去,上前两步“老族长,今儿这出可不怪我。您也瞧瞧”手指屋檐后,“老元婆把篱笆都埋到这了,我跟她好说歹说。她就不拔就不按划的地界来就欺负我脸皮薄。地里地里也是,田垄都打到我地里了。您给评评理儿,给我个说法。”
老族长脸一拉,冲孟老元家的喝道“还死赖地上干什么起来把篱笆拔了,该埋在哪埋在哪,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事情解决完,陆爻没再随老族长回家,与谣云相视一笑。两人顺着屋檐,去到谣云家院子南说话。
“坦州城一别,到现在四年了。”
“是啊。”谣云长吐一气,弯唇笑之,转身退后一步,煞有介事地打量起陆爻“没变,”抬眼望进他的眸子里,“相貌没变气韵风度也没变。”他还是那个他,明明长着一张祸水脸心却异常柔软。
陆爻谢谢她的评价,目光扫过她沾了尘的裙摆,道“你变得不少,没了锦衣华服,眉眼间也没了阴郁。”
确实,谣云两手一张转了一圈“那你瞧我现在的样子可还好”
陆爻点了点头“不错。”虽着的是布衣,发上也没珠钗,但她气色红润,无一丝病态。“怎么来了猛子沟”
“我也才来两年。”谣云仰首看在树枝头叽叽喳喳的两只麻雀“我离开坦州,没了踪影后,纳海一直就没放弃要抓我回去。我逃到漠北,在漠北流浪了半年,之后偷偷回去蒙都。离开蒙都后,我便往昌山。直到诚南王造反,纳海被杀,我才南下,在此安定下来。”
“喜欢现在的生活吗”陆爻看着她。
“喜欢。”谣云回得不犹豫,转眼笑问他“刚我跟老元婆斗得凶吧”
陆爻笑开“凶。”
“我有意发作她。”谣云两眼晶亮“她大儿媳妇昨个偷摸拿了十个鸡蛋给我,求我别忍着。你都不知道那老元婆有多会磨搓儿媳妇。她觉少,几乎每天都是丑时起。她起身,她儿媳妇就都得起来伺候着,不然她便破口大骂。那破锣声,吵得我两耳都嗡嗡的。我都想好了,明早上她再骂,我就再跟她打一架。”
“你这日子过得有够精彩。”
“那是,你去我家吃午饭吗我早上称了豆腐和猪肉,打算做藕夹吃。”
陆爻回头望了一眼孟老元家“你不怕人说闲话”
“说呗。”谣云往家门走去,经过陆爻身边时有意拐了他一下“我这不是遇到你了吗他们说他们的,哪天我听烦了就把行李一拢去武林村找你。”
闻言,陆爻便想将伸出去的左脚收回来。
“快点。”谣云催促“我肚子早饿了。”
好吧,陆爻跟上。
武林村,辛珊思没想到她这小门小铺今天竟来了位贵客,顶贵顶贵的那种。
“几位客官,要点什么我这有新上的白茶,你们要不要试试”
跟在主子身后的图八、图六抬手置于胸口,向她颔了下首。辛珊思盯着蒙曜,他不在蒙都龙椅上坐着,跑来武林村干啥
蒙曜看过她茶馆里的摆设,一胳膊肘靠在柜台上“茶馆很好就是你这茶馆名”
“怎么了”辛珊思没好气道“我叫辛珊思,我开的茶馆叫三思有什么不对吗”
听她这口气,蒙曜就知这位不稀罕他赐名,转头浅笑“小师叔,别来无恙”
“多谢惦记,我很好,你瞧着好像”辛珊思观他气色“也很不错。”
“勉勉强强吧。”蒙曜看向楼梯“我想请小师叔喝杯茶,不知小师叔是否赏脸”
赏,辛珊思招来冰寜,交代了两句,便拎着壶茶和蒙曜上了楼。楼上与楼下是两个样,楼下虽也布了不少景,但结构上偏古朴。而楼上有书有山水有袅袅香烟,处处充斥着宁静与雅。
进了厢房,蒙曜首先看到的便是挂在墙上的那块大大的红色结扣“这是你打的”
辛珊思来到矮桌边坐“对,你要买吗墙上这个十两银。”
倒也不贵,蒙曜走近了细观“很漂亮。”
“那是当然,打这个可是费了我不少工夫。”辛珊思洗杯倒茶,将一杯茶放到对面“你怎么来武林村了”
“我在朝上听大臣们提过几回了,心存好奇,便来看看。”蒙曜到桌边坐下,端了面前的茶放置鼻下。茶香醇厚,这确实是好茶。
辛珊思放下茶壶“那现在看过了,你什么感觉”
感觉吗蒙曜小抿了一口茶,看向对面,直言“说不上来。”他不是没见过繁盛的市井,但都跟武林村有些不一样。武林村这里更更鲜活。对此,他心里满意却又有些不太舒服。
“那一会我再带你出去逛逛。”辛珊思举杯“恭喜你得偿所愿。”
蒙曜与她轻轻一碰杯“我能得偿所愿,还要多谢您和黎大夫。”没有他们送上的金银,他哪敢放开手脚
吃了两杯茶,他们下楼出了茶馆。辛珊思跑去隔壁跟黎大夫说了一声,便领着蒙曜往主街去。在经过月湖桥时,她回头问“知道这条河源头在哪吗”
这蒙曜还真知道“盛冉山。”
“不错,就是从盛冉山背面的天崇暗河引来的。”辛珊思站在桥中央,低头看河水“一开始这条河很窄,还没一丈宽。我们花了很多人力才将它拓宽到现在的两丈一尺宽。不过一切付出都非常值得,有了这条河,我们整个武林村都方便不少,也不会缺水吃。”
认同,蒙曜站定在她身边,手背到后,同她一道
看河里的水。
没停留多久,辛珊思便带他继续走。他们走过主街,去了居民区,又往市集,还到村子边缘瞧了地里的庄稼,最后站定在三和书院外。
三和书院里,朗朗读书声,虽稚嫩但却铿锵、坚定。蒙曜专注地听着,眼底深邃、平静。
“我不知道你这趟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但却清楚你不是一个为了一点好奇就放任自己丢下国事不远千里跑来这的皇帝。”辛珊思沉凝稍许,继续道“现在可以说说,你是什么感受吗”
“复杂。”蒙曜一直都清楚一个理儿,欲戴其冠,必承其重。他敢夺那个位置,也是因为觉得自己能坐稳江山。可当真正坐上那把龙椅的时候,他才知道头上的龙冠有多沉重“我现在想让大蒙每一块土地都像武林村一样充满勃勃生机。我想让我的子民都像你这的村民一样,抬手挺胸面目含笑。”
“那就去做去努力。”辛珊思对他的回答很满意。
可是谈何容易,蒙曜深吸一气“我心里有一事拿不定,小师叔向来清明,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果然,辛珊思示意他说。
蒙曜拧眉沉思片刻,问“你想过要扩张村子吗”
懂了,辛珊思扭头看向他“依情况而定。如果我能保证扩张后,村子仍如现在这般发展良好,那就扩张。如果不能,那便先好好经营着现在的村子。”
说得不错,蒙曜敛下眼睫,再回味他们一路走来的所见所闻。
“摊子铺得太大,未必是好。”辛珊思轻语“四处征伐,需要源源不断的人与财。征伐来的土地,未必服管教。不服管教,你就得有贤臣能臣来管。如果管不了,那你征伐又有何意义与其这样,你还不如先把手里的做大做强。大唐,四海来拜,你不会不知道四海来拜的是什么”
“是盛世。”蒙曜沉声,眼里有了动容。
“对,是国力是盛世。”辛珊思目光回到书院“这读书声好听吗”
蒙曜唇角微扬“很好听。”
“我也觉得很好听。”她每天晨起都会到这转转。
沉默片刻,蒙曜道“最近朝里吵得厉害,不少臣子在蒙都待不住,想出去打仗,为大蒙开疆拓土。”
辛珊思凝眉“你一个做皇帝的,不会不懂制衡之术。”
“不瞒你说,还真不太懂。”蒙曜笑开“正努力在学。”
“或者你也可以搞出点事,转移下视线。”
“譬如呢”
“恢复科举。”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这事”
“你真在想这事”辛珊思诧异。
蒙曜很郑重“真的。”
“你是个好皇帝。”
“你的夸赞真是随口就来。”蒙曜转身往不远处的寺庙走去。辛珊思跟在后“别怪我没提醒你,就你这身打扮最好别去那寺庙。”
“怎么了”蒙曜不解。辛珊思看他脚下不停,笑笑“别问,你
去了就知道了。”
到了寺庙,蒙曜仰头看匾,眉头扬起,西佛隆小寺西佛隆寺知道吗跨进门槛,他望向高坐的佛祖,伸手向旁。图八左瞅右瞅,怎么没香
急促的脚步声来,黎久久跑到前殿,见着几人眼立时晶亮,掐着甜甜的声问“几位施主是要买香吗”
香不都送吗图八看了一眼主子,转身向那小小的人儿,笑问“你这里的香怎么卖”
小手一张,黎久久报价“五两银子十根。”
您这的香是银子打的图六扭头望向殿外站着看天的那位主儿,这里有个店大欺客的,她不管管
今个的天可真蓝辛珊思也很无奈,建寺庙耗费不少,寺庙主持想尽快回本。这实属人之常情。
“你们主持知道你这么卖香吗”图八问。
“知道。”黎久久小嘴巴巴“主持是我小叔,寺里活佛是我小师叔,寺南边那家香火店是我二叔开的。”
蒙曜移步过来,伸手拧上她的小脸“黎九瑶,谁教你这么做生意的”
“吾自己悟的,看碟下菜。”黎久久扒拉揪着她脸的大手“放手,再不放手我就喊人了。”
“蒙曜,放手。”凡清从后殿出来了。见到他,图六、图八立马俯首行礼。
将久久挡在身后,凡清怒瞪当今“男女有别,你怎么可以拧久久的脸”
蒙曜笑说“她不是才四岁吗”
“四岁怎么了,四岁就不是漂漂亮亮的女娃娃了吗”黎久久很生气“你们的生意我不做了,哼”跑去案桌那,掀起桌布拱到桌下,把她藏在佛主莲花座下暗格里的香全部拖出来,背起雄赳赳地去往后殿。
几人看着她走,走着走着小姑娘怎么原地踏步了
黎久久声大大地说“哼,来拖我也没有用,除非你们拿十两银子买我一把香。”
“咳咳”图六撇过脸假咳,这到底是谁教的图八很识相,快步上去,一根手指小心地勾住小姑娘的后颈“得,姑娘,我们认得您狠。十两银一把香我们买了,就算是我们向您道个歉。您别跟我们气,小心气坏身子。”
“好。”黎久久放下小包袱,麻利地取了一把香出来“十两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等蒙曜上完香出来,辛珊思不看天了“之前我劝你的,别来。”
蒙曜也是见识了“她这平时来的香客多吗”
“还行,村里人来都会穿朴素些。”辛珊思回。
蒙曜又回头望了一眼跟黎九瑶站一起说话的凡清,直觉用不了几年西佛隆寺有些老和尚肯定会哭得很难看。
“今晚留在村里住吗”辛珊思客气一问。
蒙曜摇首“不了,一会我们就启程往魔惠林。”
“好。”
送人离开,辛珊思回了茶馆,见坐在柜台后的冰寜正托着腮发呆。她悄然走过去,问“想什么呢”
“想尺
剑。”薛冰寕回神,望了眼门外“人走了”
点了点头,辛珊思屈指敲了敲柜台“尺剑怎么了”
薛冰寕抿唇笑了笑,抬手耙了耙鬓“我娘给我看人家,说尺剑就很好,我也觉得他不错。”
“尺剑是不错。”辛珊思肯定。
“对,”薛冰寕喃喃“就不知他喜不喜欢我”别瞧尺剑憨憨的,其实人心可细致了。她本不是个娇人,可搬来盛冉山下的这两年,冬里的柴都是尺剑劈好了送到她家。去年她要去卢阳接她娘过来住,也是他驾马车随她一道上的路。包括她娘来住的这一年,他常送些收拾好的野味给她们。点点滴滴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但却暖人得很,她喜欢。
“你可以直接问他。”辛珊思道“尺剑那人一是一二是二,他要不喜欢你,绝对不会勉强自己或含糊不清拖着你。”
薛冰寕脸红了“怎么说,直接逮着他跟他讲我想跟他过日子吗”
“你可以含蓄点。”辛珊思留出空间让她继续想“我去隔壁医馆。”
黎上医馆里,风笑坐堂,正给一中年男子号脉。黎上站药架那翻着手札,见妻子过来,便问“久久还在寺庙”
“在,她刚做了一笔大生意,晚上肯定跟清晨、凡清到二弟那用饭。”辛珊思趴在柜子上,看黎大夫手里的手札。
“这是我近半年整理的。”黎上将手札给她“你以前跟我提的妇人生产艰难的问题,我仔细思虑过。剖宫产子,我还需摸摸门道好好钻研。至于接生这一道,我打算以后每年都对外招些想吃产婆这碗饭的女子,认真教一教。”
辛珊思没想到他还记着这个事“我完全支持你。”
“多谢黎夫人。”黎上倾身,嘴杵到她耳边“但是你这一胎还会是我给你接生。”把她交代旁人手里,他不放心。
“好。”是了,她腹中这位已经两个月余了“对了,小至和的肚子还拉吗”
“不拉了,再吃一剂药稳固一下便可。”
“满绣和大表哥今晚可以睡个安稳觉了。”辛珊思准备一会过去看看那小家伙。
陆爻从猛子沟回来,几天不得劲,好不容易提起精神出摊,结果大半天都没个生意,正想拾掇拾掇回家,不料来客了。
“算命。”背着包袱的谣云,将三文钱送到他眼面前。
陆爻看着她,一时没回过味“你”
“你那天在我家留了足足一个半时辰,现在猛子沟的人都说我把你勾炕上去滚过了。我听着心里不好受,便把房子和地卖给了老族长,来投奔你。”谣云笑盈盈的。
你这样子看起来不像不好受的陆爻目光下落,瞅向躺在她掌心的那三枚铜钱。
“你算不算”谣云娇声。
陆爻傻傻地问“你要算什么”
“姻缘,我跟你的。”
“你是个姑娘,要矜”
“那你会主动吗”谣云盯着他。
陆爻愣了下,低语“不会。”
“算吗”谣云再问。
盯着那三枚铜钱看了很久,陆爻蓦然笑开“不算。”抬手抓走铜钱,起身带上小板凳扛着幡,“走吧,我家西厢还空着,租给你。”
谣云细嚼着他这话,唇角愈扬愈高,转身跟上他。
次年五月初六,辛珊思诞下一子,取名黎九执。黎久久得弟,欣喜不已,终于有人来替她承继她娘亲的衣钵了,斥巨资全村派糖派红鸡蛋。
如黎久久所愿,其弟黎九执于武学上的天赋,丝毫不逊于他小师叔凡清,十六岁就已修混元十三章经至第五章。因此,凡清还想将西佛隆寺活佛的位让给他。只他有自己的志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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