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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赞美 您只需看到自己有多优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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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苏苏眼眨了一下, 一开始,没意识到他在说什么。

    几息后,她有些疑惑一般地抬起手, 须臾, 握住那卷纸在手中。

    她收过来展开一看。

    也就是“唰”地将纸卷展开的瞬间,随着整洁的字迹跃入眼帘,元苏苏也意识过来, 刚才谢无寄说的是什么。

    她迅速地一眼扫下去,纸上分门别类,列下了本省治理情况, 税收、粮价、人口等不必说, 连同某地有某种民俗与忌讳、某地嫁娶情况、某地盛行产业、某地有何等灾害与影响如何、某地某人出资修路, 某地受方策影响而对官府极不配合

    细而周密到这种程度。

    这是很宝贵的东西, 元苏苏在意识到的一瞬间就迅速收起来, 抓了条带子束起。

    她一边很快地缠绕,一边立刻抬头看谢无寄, “你何时开始的”

    谢无寄语气平和得甚至谦卑“自遇贵人以来,多受恩惠, 无以为报,因而得闲时阅览县志与多种文书, 不愿对贵人无用。”

    元苏苏心里升起的第一种感受,其实不是惊讶和谢意,而是油然而生的警惕。

    谢无寄的悟性, 以及对她的解读, 实在是比旁人要快过百倍。

    旁的人知道了她要做什么,会先做的是感叹、撼动,而后在她的驱使中她所需要的帮助。

    谢无寄甚至不用听她讲, 他就知道她需要什么。

    不仅一直以来对她没有表现出丝毫惊讶和不理解,还能够更先一步感应到她更高的渴求,去解决她还没提出来的忧患。

    元苏苏默默回忆了一下刚才看到的那些内容,思考自己如果在谢无寄的位置,能不能这么快地找到这些、并且极富逻辑地提取记录下来。

    迅速地得出,答案是有困难之后,元苏苏的心情更加警惕。

    她和谢无寄的应该是相差不会太多的。而这些能力,对于从政来说,已经是必要。

    她的成长空间依然还很大。

    理论上来说,她不该在这种地方和人比较,她应该去用人、而不是和手上的人一较高下。

    人人有人人的才能,或许这就是谢无寄高于别人的地方,她去计较这些,只会让自己心中的天平失衡。

    元苏苏固然要强,但从不是蛮不讲理、心胸狭隘的人。

    她只是不喜欢输给别人,并不是不能见别人赢。

    她很快心平气和了下来,抬头看了谢无寄一眼。

    这一眼看得很长。

    谢无寄本来应对自如地站在她面前,到此刻长久的静默中,半晌后眼睫动了动,别开视线去。

    “多谢。”元苏苏看着他,说,“我正需要这个。”

    谢无寄这才把视线转回来。

    元苏苏问“你从前学过这些”

    他回答“是。”

    何止是学过,还在其中浸淫了难以计数的时日。

    元苏苏点点头,泰然道“我本来在想,如果我在你的位置能不能做出这个,认为很难,所以你在此胜于我。同样没有接受过教导,我很不甘。”

    谢无寄动作顿滞了一下。

    “固然你学过,我也不会松下这口气,转过年我便十六岁,本来就走得比别人晚,更不能坦然地走得比别人慢。”元苏苏这话说得甚至有些咬牙切齿,面无表情地想过那些耽误了自己的“名师”,眉头稍皱起。

    她扬扬下巴,冷淡对谢无寄说“倘若你察觉我有什么地方不如你,烦请尽快提醒我,我要超过你。”

    谢无寄看了她一会儿。

    这话,好像不是寻常人会当面对人说的。

    谁都不会愿意对人提起这些念头吧。

    可是她是元苏苏。

    谢无寄的视线从她眼睛上错开,低下去,嘴角跟着扯动笑了一声。

    他收敛了嘴角,但好像又实在压制不住。

    嘴角又翘了一下,这下大方地微微笑开,嘴角的窝陷下去,抬起笑眼。

    “贵人心性至纯,竟不在意我也有许多疏漏之处。”他那张冷峻的脸上难得是真正地笑着的,以至于连眉眼都不显得孤绝冷峭了。

    他语气甚至比之前更加温和“我短处更多,急于向贵人示好,而不懂收敛锋芒;在此事上并未考虑到贵人心情,致使贵人疑惑不解,并不是周全之人的做法。在为人处事上,要向贵人学习的还有许多。”

    “而贵人气度过人,心性坚韧。采长补己,查漏补缺,日益进取,已经让人望尘莫及;更兼坦荡宽容,有容人之量,不避己之稍短,许多人都做不到。”

    元苏苏的脸色,透着股“你在说什么”。

    自信如她,也被谢无寄一通抬高说得困惑。

    她眼神稍显狐疑“我已经认为我很好了,你却还能说出些我自己都没夸到的。”

    “比您认为的还要更好。”谢无寄温声道,“久在芝兰之室而不闻其香,贵人自己不能察觉,难道身边人也不曾提过吗”

    元苏苏看着他片刻,辨认他的表情,发现他是如此的真诚,好像就只是想要赞美她,而没有什么别的目的。

    她慢慢道“除你之外,的确还没有。”

    “那就是他们的过失了。”谢无寄关切问,“连我与贵人相处不过一月,就已发现贵人这样多优点,难道其他人从未察觉”

    “倒有许多人说我雷厉风行,行事果断。”

    “可我认为贵人的心胸和才智更该夸。”他继续说,“能在这样小的年纪,独自来江淮,戏耍了大皇子救下我、收揽何先生与灵山居士,又结识了巡按御史夫妻,并往衙门中安插了人手;还眼界远阔,心怀仁爱,利用天象与黎明万事图,再行善事以立声名,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当是不世出的天才。”

    元苏苏都被他说得沉默了片刻。

    她眼眸转了转,开始沉思道“你说得有理”

    不过有两处他并不知道,一是她并不真是十六岁,二是,“心怀仁爱,我听着有愧,如今所行善事,大抵是为了博得一个好名声,并非什么也不求。”

    “论迹不论心,难道事事都要追求纯洁无瑕的初衷”谢无寄淡然道,“贵人比那些满口道义的国之栋梁,不知仁善了多少倍。”

    “若我是贵人的家人,当对贵人大赞特赞,一家之中,能够出这样心性坚韧又胸怀广阔的天才,若是我都该高兴疯了,只恨不能把世上最好的奉与贵”谢无寄顿了下,拱手道,“以家人自比,冒犯贵人,请多见谅。”

    “无妨。”元苏苏看他片刻,才道,“你比我家人更了解我,也很知道我爱听什么。”

    谢无寄飞速敛下眼眸,微微笑了下“我不过是一面镜子,只反射贵人的光辉,并不能凭空捏造。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也是因为贵人够好,才能听到这些肺腑之言。”

    又顿了顿,终于有勇气,借着这句话的余韵,垂着眼迅速地道“倘若面对的是别人,我说不出这么多话。”

    “好了,多谢你,不必再说了。”

    元苏苏语气和蔼。

    “我本就已经十分欣赏自己,你这样说下去,真是担心我会昏了头。”

    “贵人不会。”谢无寄语气平和而自然,“对于贵人的成就和才能而言,如今已经是十分谦逊,再欣赏些也使得,您只需看到自己有多优秀,而无须自谦收敛。”

    “况且以贵人的心性,定会把握好尺度,适度自信,不会让自己被旁人看法迷惑。”

    元苏苏看着他不动了。

    半晌,终于说“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招人喜欢。”

    谢无寄垂眼恭谨“如果仅仅是如实加以赞美就能招人喜欢的话,那招人喜欢也太容易了。”

    元苏苏叹了一口气。

    她抬起手,赞叹地拍了拍他的脸。察觉到他在一瞬间,就从应对自如到动作停滞。

    在错身走出去之前,她手滑下来,背对着他慢慢说

    “无寄,我可真是喜欢你啊。”

    她走出去。

    留下一人,安静地,久久僵立在房中。

    冬日里,是江淮最爱下雨的时候。

    元苏苏也渐渐爱上了雨中临窗读书的味道。冬雨不同春雨,有催生万物的气味,叫人心浮气躁,也不像夏秋的雨磅礴汹涌,肆无忌惮。

    就只淅淅沥沥地打着枝干和窗户,凛冽干脆地砸在地面。将帘子一挡,炭盆烧起,屋内灯烛明亮,暖意融融。

    这场景就很适合读书。

    谢无寄整理抄录给她的东西,她一页页仔细地看着,记下来,再想一遍。

    越看,越明白行万里路,比读万卷书更重要。

    前世,她在江淮的一年也接触过许多人物与轶事,比自小长在京中的贵族,更了解民间景象。

    但如今看来,仍有许多事,是不身处其中,便无法想象的。

    她的了解,也仅仅只是很有限的一部分了解。

    元苏苏想来,她从前以为是常态的许多事,其实是与“何不食肉糜”同义。

    她的生长环境,是皇城那一道厚厚高高的墙。

    墙内奢华尊荣,集普天之下的富贵与威严于一身。墙外的景象,便一分看不见。

    可就算知道了,无法切身体会,任何真实的痛苦经过文字与语言通传,都会变得飘渺而虚浮。

    陛下下令提高盐税的时候,何尝不知道民生多艰。

    他只是觉得这一星半点的要求算不上压榨,人人都多拿出一些,便集腋成裘、聚沙成塔,解了国库的燃眉之急至于会成为压垮多少人的一根稻草,他并不知道,知道了,也大概可以接受,替他们接受。

    他只在乎对他而言的“代价”。

    这个道理,是元苏苏这些时日以来,学到最大的一课。

    与其言辞恳切地打动人,不如用外界的眼光将其架起来,逼他行事。

    对陛下,对谢璩,都是这样。

    这正是她擅长的,毕竟元苏苏最不怕的就是别人的眼光和议论。以己之长,攻人之短,在有些时候,会起到奇效。

    元苏苏招来素采,问“粥棚搭得如何了”

    “已经筹备就绪,只是近日雨多不便,等到一放晴便可施粥。”素采回禀,“已经向府里禀报过,近来因为私盐案抓了不少人,许多人流离失所。又因为年景不好,邻省许多荒民听说本省富庶,都逃了过来,因而流民越来越多。本来省里也有意开仓赈灾,只是不知为什么一直没动。”

    元苏苏颔首,知道了。

    他们是不敢“赈灾”,不敢触碰到陛下那根敏感的神经,让他被人提醒,他的行为,给民间造成了灾祸。

    而元苏苏却不一样了。

    大户人家,平日无事都要设粥棚施粥,以彰善名,用的是自己的粮食,并非官粮。

    她家中豪富,又是为了躲避婚事而离京,爹爹曾多番叮嘱她温养善名。她做什么,都说得过去。

    想一出是一处,也的确是他们眼里她做得出来的事。

    元苏苏微笑。

    “正好得闲,我去看看粥棚,再顺道去方寸寺问候一下灵山居士,看他画得如何了。”元苏苏揽上披风,正要起身,却顿了下。

    “罢了。”她又坐下来,低头,伸手自解开披风的带子,“等雨停了再去吧。”

    雨天抬轿不便,她才想到。

    护卫和轿夫们前月才在方寸寺受了伤,如今又是雨天,再出了事更不好。

    要是她擅长骑马就好了,便不用叫别人。

    元苏苏倒也不是不会骑,只是不精通。骑在马上,也一向是如贵族小姐们惯常的一般花团锦簇,被人牵着走马观花,仪态优雅。

    要放开了手自己骑,她并不敢保证能控住马。

    要是马跑起来,她也不能确定能跑到想去的地方。

    谢无寄好像马术很好。

    元苏苏沉思了一下。

    前世他回京时,似乎就已经很会骑马,也不知道是从何处学的,李府应该养不起马。即便养了,也不会让他骑。

    他是怎么学的

    这个人还真神秘。

    不过前世再神秘,现在也瞒不了她。

    元苏苏提声道“遣人去叫谢无寄过来,就说我有事要问他。”

    春野愣了下,想到什么,咧着嘴笑了。

    素采小声问“你笑什么”

    春野仍旧带着笑脸,说,“只是想前不久小姐要拿刀结果了谢公子,我俩四处找匕首,又是忙忙碌碌回禀公爷。如今却日日都见着谢公子,成了小姐的好友,真是因缘际会、物是人非,可见人初见是仇并非永远成仇”

    素采一把捂了她的嘴,屈膝退下去“小姐,婢子这就去。”

    元苏苏却抬手撑着头,说“你过来。”

    春野一僵。

    元苏苏伸出一只手,在她额头弹了一下,问“编排我什么”

    春野脸都绿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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