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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谢闵最长一次睡过半个月的书房后, 谢兰臣便没了继续和他探讨经验的兴致,转头拿起笔,兴味索然地写起了折子。
谢闵觉得自己受到了无言的鄙视,缓了缓, 才又说起正事“尸首的事, 要如何处置”
“安葬了吧, ”谢兰臣笔下不停, “也不必查了,对方既然敢明目张胆地弄出这么一具尸首,必然是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未必能查到什么, 便是查到了,也不过是一具和我长得相像的尸首而已, 又没指名道姓就是我, 也奈何不了什么。总归,不想我活着的人统共就那么几个, 我心中有数。”
谢闵顺嘴便接道“崇宁公主”
方才在路上, 谢兰臣才说过魏姝想做寡妇, 这会儿又听谢兰臣说起不想他活着的人,谢闵脑海里自然便闪过魏姝的名号, 并下意识说出了口。
谢兰臣睨了他一眼“昭儿还小,便是公主想做寡妇,也会再等几年的。”
谢闵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夫妻关系
谢闵不懂,谢闵震惊,但看谢兰臣说这话时云淡风轻、甚至隐隐有些乐在其中的样子,自己好像也没必要操心,索性便闭嘴默默退了出去。
前脚谢闵刚离开, 后脚门口便悄悄探进了一个脑袋昭儿扒着门框,小心翼翼地往屋里打量,待看见坐在案前的谢兰臣,当即眼睛一亮,跨过门槛,就朝谢兰臣小跑了过来。
谢兰臣早就发现了他,及时搁下笔,把人接住,抱进怀里看了看道“才几天不见,怎么瘦了这么多怪不得你娘要生我的气。”
昭儿的奶娘端着一碗汤药,也随后走了进来道“小郡王这些天很是惦念王爷,得知王爷回来,立刻一路小跑了过来,今晚想要和王爷一起睡呢。”
说着,奶娘又把手里的药碗递上前“这是小郡王睡前要用的汤药,自打那天在江上遇到水匪,小郡王便病了一场,这两天才稍好些,但睡前仍需要吃药,夜里才能睡得安稳。方才小郡王着急来见王爷,没顾上喝,奴婢怕放凉了失了药性”
谢兰臣从奶娘手里接过药碗,扑面便闻到一股浓郁的苦气,昭儿却像是喝惯了的似的,皱了皱小脸,便主动凑上前,直接就着碗一气喝了下去,即便苦得眼角都起了泪花,也乖乖的没闹。
奶娘立刻又端来清水,让他漱口,漱过口,又塞给他了一块糖。
昭儿却没吃,而是解下自己腰间的小荷包,小心翼翼把糖放进荷包里,又伸出手指,虚虚地点着荷包里的东西数了一遍,最后把整个荷包放进了谢兰臣手中。
荷包里装的全都是色若琥珀的糖块儿,大概有八、九块之多。
奶娘见状,立刻解释道“这种琥珀糖,是用葡萄汁、蜂蜜、饴糖和红枣掺在一起熬制出来的,因为实在太甜,小小一块儿就齁人嗓子,公主平常是不许小郡王吃的,这些天因为要吃药,才每日许他吃两块,小郡王却每天都省下一块儿放进荷包里,奴婢们还当他是要存着以后吃,没想到却是留给王爷的。”
昭儿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又推了推谢兰臣的手,示意他吃糖。
谢兰臣看看荷包里的糖块儿,再看看昭儿黄黄的小脸,片刻后,忽然叹息一声道“你娘是故意让你来戳我的心吧”
他才回到福王府,便听谢闵回禀了魏姝和昭儿的近况,知道昭儿病了,看过几天大夫。听谢闵说昭儿已大有好转,谢兰臣便并未太在意,昭儿身边不缺伺候的人和大夫,总归不会有什么大碍。
但等他亲眼看见消瘦了一圈的昭儿,以及昭儿吃药忍苦的模样,还有那些特意留给自己的糖,心底忽然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触动。
谢兰臣天生情感淡薄,并非是他薄情,也不是他不懂喜怒哀乐,而是如果给每一种情感都定下一条准线,超过了就是喜欢或厌恶,他的那条准线,大概要比寻常人高一些。
从小到大,真正能让他生气和感兴趣的事情都不多。
为此,小时候生母林氏总抱怨他不亲近父母;他有一段时间也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轻易便被几句话激怒,又被几句话说得热泪盈眶。
不过,这种天性给他带来的也不全是坏处,至少打小他便被人称赞温和大度又沉稳,很有成大事的风范。
谢兰臣之前照顾昭儿,更多的是出于一个父亲的责任。
他虽然不能像魏姝那样爱昭儿,却知道一个好父亲该做些什么。在徐子期没丢失之前,他的父亲靖西侯便是这样照顾他的
但是此时此刻,谢兰臣倒是头一次真正体会到了些为人父母的心情。
很难形容,也不全是愉悦。
谢兰臣拈起一块儿琥珀糖放进嘴里,细细品尝,等到吃完才评价道“好吃的。”
见谢兰臣喜欢吃自己的糖,昭儿当即开心地笑弯了眼。谢兰臣看着他和自己相似的眉眼,也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奶娘又取来一对傀儡小人儿,递给昭儿把玩。两个傀儡人偶是福王送给昭儿的新玩具,身高仅到昭儿膝盖处,五官却栩栩如生,都是五六岁孩童的模样,一个梳着总角,身着彩衣,另一个却是个穿着衲衣的光头小和尚。
昭儿提着两个傀儡,看看案几上才写了一半的折子,又看看谢兰臣,神色犹犹豫豫,想让谢兰臣陪他一起玩儿,又怕会打扰到谢兰臣。
谢兰臣的目光落在木偶小和尚喜庆的眉眼上,有一瞬间的走神,但很快又恢复如常,主动接过昭儿手里的小和尚道“爹爹陪你玩。”
“从前有个小和尚,打小便在寺庙里长大,有一天,寺庙里来了一位小公子,小公子因为犯了错,被父亲送进寺庙里反省。小和尚好不容易在庙里遇到一个和自己年岁差不多大的人,便总是偷偷跑去找小公子玩”
谢兰臣一边讲故事,一边用修长的手指,灵巧地勾动操控木偶的丝线,让自己手里的小和尚双手合十,朝昭儿手里的总角小童行了一礼,昭儿也笨拙地操控着自己手里的小童,轻轻碰了碰谢兰臣的小和尚。
谢兰臣继续操控小和尚,围着小童做些其他动作,口中也继续讲述道“一来二去,小和尚便和小公子成了朋友,小和尚性子活泼,时常同小公子讲一些庙里的趣事,小公子也会把自己的果子酥糖,分给贪嘴的小和尚。
“有一天,小公子的父亲突然让人给小公子送来了一盒糕点,很是精致美味。小公子见小和尚喜欢,便把整盒糕点都送给了小和尚”
谢兰臣说道此处,略微顿了顿,才接着道“小和尚开开心心地吃了糕点,然后便沉沉睡去,自此,再无忧怖。”
此时,靠在他怀里的昭儿,在他低沉平和的声音里,也渐渐阖上了眼。
谢兰臣下意识伸出手指,贴在昭儿颈侧,探了探他的脉息。
昭儿猫崽儿似的在谢兰臣手上蹭了蹭,一只手里紧紧攥着他的衣袖,另一只手里握着的木偶勾牌却已经松开,将落未落,就在勾牌即将滑落在地的瞬间,被谢兰臣稳稳接住,未发出一丝声动。
奶娘见状,要抱昭儿先去睡,谢兰臣却挥退了奶娘,亲自抱起昭儿,同他一起躺上床,合衣而眠。
兴许因为惦念的人终于回到身边,这一夜,昭儿终于没再被噩梦惊醒。
次日一早,谢兰臣早早醒来,却一直等到昭儿也醒过来,才和他一起起床。
父子俩刚洗漱完毕,织云便来请两人过魏姝院里用饭。
谢兰臣听闻自己也在被请之列,不由挑了挑眉。
魏姝要和昭儿一起用饭,这很正常,但魏姝昨晚还在生自己的气,自己一还没道歉,二也没来得及哄人,照魏姝上次的气性,理当没那么快消气才是。
可昨天还把自己拒之门外的人,今早不但主动邀请自己同桌而食,席间,甚至还如往常般同他笑着交谈,周到地为他夹菜,仿佛昨晚之所以会把他拒之门外,并非是因为生气,而是真的为了方便照顾昭儿如果忽略昭儿昨晚是被他哄睡的话。
自从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感知与常人有异,谢兰臣便开始有意识地观察周围人的神色举止,以借此了解他们的情绪,因而谢兰臣对他人神色肢体的细微变化格外敏感。
魏姝虽然言笑晏晏,但一顿饭下来,和自己几乎没有眼神交流,在餐桌上的位子,也比平常远了他至少半尺。
这是下意识的疏离,或许,还有防备。
谢兰臣放下筷子,主动道歉道“昨夜见了公主和昭儿,我才知自己错了,我自认为计划周全,却忽略了公主和昭儿的感受,累公主和昭儿担惊受怕,实是不该,日后若再有这样的事,我一定会提前和公主商量,再行行事。”
“王爷哪里的话王爷帮我保全嫁妆,我感激还来不及,而且,我在钱财的事情上也隐瞒了王爷,王爷都不同我计较,我又怎么会为这些小事介怀。”魏姝边说,边又夹起一个豆腐皮包子,放进谢兰臣碗里,面上神色看不出丝毫破绽。
只是话虽如此说,魏姝却一句没提让谢兰臣搬回来同住的话。
谢兰臣也不急,饭后先去拜见过谢夫人和福王,随后便回到自己的住处,把昨晚写了一半的折子补完,交给谢闵道“尽快送去神京,还有,靺鞨人今日带洪廷进城,务必看好洪廷,不能让人寻了短见。”
“那那些靺鞨人呢”谢闵又问道。
谢兰臣道“且好生招待他们几日,毕竟答应过他们,要送他们安全离开漳州的。”至于离开漳州后,就另当别论了。
接下来的几天,魏姝和谢兰臣白日里和和气气地一起用饭,晚上却照旧分房睡。
昭儿则每天在两个院子之间来回跑,今晚陪谢兰臣一起睡,明晚就陪魏姝,倒是十分雨露均沾。
几天下来,连魏姝的教习嬷嬷都看出了些端倪。
这天晚上,昭儿又去了谢兰臣屋里,魏姝早早卸了妆,歪在榻上看账本。
自从谢兰臣回到福王府,便全权接手水匪事宜,魏姝一时闲了下来,想到那日遭遇水匪突然,一众人被赶下船的时候又什么都不许带,事后宝船虽然找了回来,但众人留在船上的财物,或损坏或丢失的都不少。
尤其是魏姝的仆从,此次去往西北,几乎把多年攒下的体己都带上了船,事后也损失最多。
这些财物于魏姝来说不值一提,但却是那些人安身立命的东西,魏姝便让人统计了船上所有人的损失,整理成账本,核查后一一赔偿。
核查的事自然用不着魏姝,魏姝看的是赔偿的总账,只等她加盖上自己的私章,底下的人才好去支钱。
教习嬷嬷便趁着魏姝看账的间隙,前来劝说魏姝道“年轻夫妻,不好总是分房睡的。嘉王已经主动低头,向公主道了歉,公主也别太要强了,等到了西北,公主还要仰仗嘉王,便是心里还有气,也服个软才好,毕竟今时不同往日”
教习嬷嬷自小看着魏姝长大,想到以往都是别人讨好魏姝、向魏姝低头,又想到复婚后魏姝放低身段,每每对谢兰臣笑脸相迎,又忍不住疼惜道“要是先皇还在就好了,公主哪里用受这些委屈”
屋里伺候的织云听她忽然提起先皇,怕勾起魏姝伤心,急忙打断她道“外头像是有人在叫嬷嬷,嬷嬷先出去看看吧。”
教习嬷嬷也反应过来自己话说造次了,只好顺着织云的话退了出去。
织云犹豫地看了魏姝一眼,半晌,也小声说道“孙嬷嬷人虽唠叨,但说的话也并非全无道理。福王在府里豢养了许多歌姬舞姬,这几日又时常以商谈水匪的事为由,宴请嘉王,席间每每都有舞姬作陪取乐,孙嬷嬷也是担心嘉王沾染上不好的习气。”
不但孙嬷嬷担心,织云也很担心。
虽然眼下嘉王瞧着对那些舞姬并无兴趣,但如果公主一直这么冷落嘉王,嘉王又正值血气方刚,时间久了可就难保了。
魏姝合上手中的账本道“我现在已经沦落到,要和舞姬争相讨好自己的丈夫吗”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织云急忙要解释,魏姝打断她道“我不过随口说一句,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时候不早了,我要睡了,你也退下吧。”
魏姝打发走织云,独自躺在床上却辗转难眠。
孙嬷嬷和织云都以为,这些天她冷落谢兰臣,是因为还在生谢兰臣的气,但比起生气,魏姝心里却有一件更为担忧的事。
一直以来,魏姝都以为谢兰臣温柔良善,以至于时常会因为自己在复婚时欺骗过他而内疚。
时至今日,在见识过谢兰臣轻松把所有人算计在内,掌控全局的手段,魏姝不免怀疑,自己当初用对他一见倾心的借口骗他复婚,他真的信了吗
魏姝回想过往与谢兰臣的相处,护国寺的桃林里谢兰臣向自己索要情诗,在回西北的船上,他甚至还提醒自己应该吃魏婧的醋
这些魏姝以前从未多想的细节,现在细细琢磨,简直像是谢兰臣在手把手教自己怎么“喜欢”他。
魏姝已经肯定,谢兰臣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所谓的对他爱的深切都是在骗他。
可既明知自己在哄骗他,又为什么要答应复婚是要报复自己曾让他被人嗤笑、利用自己的身份图谋自己的钱财、还是把自己视作献媚讨好的优伶,好无聊时用来消遣
一想到谢兰臣早知道自己在骗他,却故意不戳破,看自己如同跳梁小丑一般在他面前表演,魏姝胸口就憋闷得厉害,又涩涩地难受。
说她矫情也好,不合时宜的自尊作祟也罢,如今她能心平气和地和谢兰臣一起用饭,已是看在将来还要依仗谢兰臣的份上,忍耐的结果,让她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和谢兰臣同床共枕,实在不能。
她可以低头讨好谢兰臣,却不能接受谢兰臣真的把自己当做玩物
魏姝又是一夜纠结难眠,另一边的谢兰臣倒很悠然,像是对魏姝的异常恍若未觉,每天除了哄孩子,就是处理水匪的后续。
谢兰臣送去神京的折子,很快有了回复。
谢兰臣递给神京的折子上写着,自己在靺鞨人的帮助下,抓到了水匪,水匪头子竟然是禁卫军指挥使,人虽然是抓到了,但是嫁妆依然没能找到,如今正在审问洪廷有无同伙。
短短几天,谢兰臣就收到了元和帝的加急回信,信上说朕没想到洪廷会是这样的人,朕大为失望和震惊,速把人押送回神京,由刑部严查。
谢兰臣自然不肯,洪廷一回到神京,进了元和帝的手心,到时候还不是元和帝说什么便是什么。
于是他又回道已查出洪廷有同伙,公主嫁妆未追回之前,洪廷实不宜离开漳州。另外,禄王、英王等几位王爷,得知崇宁公主嫁妆被劫,甚是忧心,决定不日前来漳州,共同审问洪廷,帮公主追回嫁妆。
皇宫中,元和帝看完谢兰臣的折子,气得一把把折子狠狠摔在了案上。
元和帝既气洪廷办事不利,带了那么多人竟然还被谢兰臣抓住;又恨靺鞨人言而无信,说叛变就叛变,转头竟然从洪廷的同伙,成了抓捕“水匪”的英雄。
一开始,元和帝之所以让洪廷和靺鞨人合作,是怕事情万一真败露,还可以把一切都推到靺鞨人身上,谁知最后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虽然元和帝觉得,洪廷一家老小都在神京,必然不会说出不该说的话来,但他又怕事有万一,尤其是谢兰臣方才的折子上说,禄王和英王不日也将去往漳州。
这两人可是至今都对皇位贼心不死,由他们审问洪廷,必然要对自己不利。
况且,现在外头已经有闲言碎语说,洪廷放着好好的禁军指挥使不做,大好的前程不要,家里的老小也不顾,偏偏要冒着被诛族的风险去抢崇宁公主的嫁妆,实在说不过去。便有人猜测,其背后必然另有大人物指使。
而洪廷是皇上的亲信,敢指使又能指使得动他的人,又能有几个呢
这几乎是在明着说元和帝了。
还有那些被抢的嫁妆在元和帝看来,洪廷被抓后,就该主动担下所有罪责,交出嫁妆,随后自我了断,了解此事才是。一开始元和帝听说他一直不肯交出嫁妆,还以为是他有了二心,但事后再一想,便是为了家人,洪廷也不敢有二心,那就只能是洪廷一开始就没能劫到嫁妆,这才会交不出来。
可福王送来的卷宗明确写着,整艘船的人都明明白白地看见他们确实把公主的宝船和嫁妆全都劫走了,随后的官兵也确实从他们藏匿的地方搜出了几箱没来得及转移的嫁妆,洪廷想抵赖也抵赖不得。
谢兰臣已经在折子里写明,拿不到嫁妆,他便不会放洪廷回京,不放洪廷回京,禄王和英王就要借洪廷生事。
总不能为了换回洪廷,自己赔出一副嫁妆来元和帝又拿起随谢兰臣折子一起送来的、崇宁公主的陪嫁单子厚厚的一本册子,就算是他把自己的内帑都赔尽了,也未必够
可眼下自己要么给钱息事宁人,要么就只能背下这口黑锅。
给钱,元和帝自然是舍不得的,但也不能放任洪廷这么大的把柄,落在谢兰臣手里。
思虑再三,元和帝决定派出徐翰林去往漳州,协助查办洪廷抢劫公主嫁妆一事。
若是大张旗鼓地逼迫漳州交出洪廷,未免有不打自招心虚之嫌,但其他藩王可以关心崇宁,要亲赴漳州帮其追讨回嫁妆,他这个做叔叔的,自然也可以派人前去襄助。
徐翰林乃承恩侯养父,有这层关系在,其在漳州也能更便宜行事。
谢兰臣也料到元和帝不会痛快赔钱,在送出最后一封折子后,又找来谢闵吩咐道“事情拖延太久,难免有变,是时候给神京的人加把火了。崇宁公主身边有位空明法师,擅长术法,你去请他来帮我们一个忙。”
“那个怕鬼的和尚” 谢闵对对方那天大叫逃跑的模样仍记忆犹新,对他能帮上忙表示怀疑。
“他是昔年先帝身边的李道长。”彼时李道长名声虽高,却鲜少在人前露脸,见过他的人并不多。谢兰臣第一次和魏姝成亲的时候,曾远远见过他一次,对方现在虽然变成了和尚,谢兰臣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谢兰臣道“李闲云能在先帝身边荣宠不衰,自然有些拿手的本事。”
先帝在时,李闲云也算是大安的风云人物,谢闵也听说过对方不少神异的事迹,其中流传最广的,当属对方曾在先皇的一次千秋宴上,当堂召来了二十几只仙鹤,为先皇祝寿,至今传为美谈。
不过,对方既有如此神通,却那般惧怕鬼怪,想来所谓的神通都是假的。
但神通真假并不重要,只要能唬人就够了。
此时若是有李闲云施展“神通”,也制造一些异象“凶兆”,再把这些异象指向元和帝和崇宁公主嫁妆被劫一事元和帝继位不正,最畏惧舆论,届时不怕他不就范。
谢闵明白了谢兰臣的意思,立刻便去找李闲云。
李闲云眼下可是逃犯,罪名还是元和帝亲定的,他应该会很乐意帮他们的忙。
谢闵找到李闲云时,他正在一处高楼上观星。
李闲云听闻嘉王请自己,还以为是要追究自己那天鼓动公主再嫁的事,后头听说是让他施展术法,这才松了口气,随后又神色复杂地看了眼满天星辰,说道“嘉王用不着我帮忙,三日之内,自有天相。”
第二日夜,大安皇宫。
钦天监监正于深夜扣响了元和帝的寝殿“皇上大事不好,天上出现了荧惑守心之象。”
元和帝才从梦中惊醒,便听见“荧惑守心”几个字,从床上起身时,不禁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载倒。
荧惑守心,指的是荧惑星留守在心宿内的星象,乃帝王大凶之兆。
史书上有记载的几次,每次出现荧惑守心,不久之后,必有帝王驾崩。,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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