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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宝音带着兰兰念了两页诗, 说了会儿闲话,顾舒容便端着绿豆汤进来了。
汤已经在井水里浸过了,喝下去, 一路凉津津到肺腑, 使人精神一震,不由大呼舒坦。
在外面受的气,仿佛都消散了大半。陈宝音将碗递回给顾舒容,便躺下歇息了她如今可是“中暑”的人。
“咱们出去吧。”顾舒容端着空碗,一手扶着兰兰肩头, 两人走出去了。
陈宝音的确累了,很快闭上眼睛, 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正是前世的样子, 她被指出不是徐家血脉, 真千金徐琳琅刚刚进府。
见侯夫人待徐琳琅百般关切,她心中又惧又嫉, 拼命表现自己。最终人人厌恶,被绑起送走。
这一次,陈宝音知道自己在做梦。她看着那个疯疯癫癫的“徐宝音”,看着她用尽手段, 想让人记得自己也是侯府小姐。看着自始至终不争、不抢、不恼、不恨的徐琳琅,成为人人赞叹的侯府千金。
她真是个聪明的人, 半梦半醒中,陈宝音心想。有些怅然,有些酸涩, 又释怀了。不怪养母喜欢徐琳琅, 她的确比自己更值得人喜欢。
还好, 她有杜金花。想到杜金花和徐琳琅的十五年母女情分,陈宝音动摇了一下,很快又坚定了。她了解杜金花,如果杜金花疼爱谁,一定是因为那个人是她的孩子,而不是那个人多么出众、懂事。
还有,她有顾亭远。别人再怎么出众,可顾亭远喜欢的人是她。这样想着,噩梦一样的光景与人物统统退出她的梦境,得以沉沉睡去。
“你回来啦。”傍晚,顾舒容打开门,对走进来的弟弟说道“宝音看着不大好。”
一只脚刚迈进门的顾亭远,立时顿住了,眼神一凝“怎么”
顾舒容道“她去参加一位夫人的聚会,没多久就回来了,瞧着神色不好。她说是中暑了,但我瞧着”说到这里,顾舒容摇摇头,低声道“她许是怕我担心。你回来了就好,快进屋瞧瞧,看她醒了没有。”
顾亭远点点头,大步往屋里去了。
陈宝音还睡着。
乌发散了满枕,白净的脸庞透着粉意,身上只搭了一角薄被,睡姿倒是舒展。
顾亭远松了口气。关了门,轻手轻脚地换下公服,又撩起清水洗了脸,这才坐在床边,两指捏住妻子挺翘的鼻尖。
呼吸不畅,陈宝音很快醒来了。睁眼看见床边坐着的人,拱动身子,往他身边挪去,脸贴着他的腿“你都回来啦。”
“睡这么久,晚上不睡了”顾亭远拢了拢她散乱的长发,放在一边。
陈宝音眼睛半睁,声音还有些含混“不睡,赶稿子。”
最近天热起来,陈宝音很没耐心坐下写东西。而且,交际应酬也多起来了,时间很紧张。
顾亭远轻笑,说道“蜡烛不费钱啊”
一个激灵,陈宝音彻底醒过来,支起身子,往他腿上狠狠捶了一拳“还说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我今天受了大委屈”
眼神一动,顾亭远做出好奇神色“哦究竟怎么回事”
“还不是那个姓冯的”陈宝音一骨碌坐起来,开始说起白天的情形。
她捏着拳头,一下下捶枕头,好像那就是冯夫人。即便白天没吃亏,都顶回去了,可她还是很生气。
顾亭远听着,眼底涌动怒意。握住妻子的手,垂眼道“让你受委屈了。”
陈宝音抬眼看着他,说道“你好好办差用心点早日升官要比姓冯的官大我要让那泼妇见了我,只能忍气吞声”
否则,不解心头之恨
顾亭远听着,不由想到前世。一开始,她
也想让他做大官。
“好。”他点点头。
陈宝音得他应承,心情好了一分。虽然知道,这不过是说说而已。升官,哪有这么容易的
“你小心姓冯的。”她软了身子,靠在他肩头,仰起头,戳着他线条分明的下颌,“都说他光风霁月,才情过人,我看就是个小人。”
比他们以为的还要小人。
顾亭远点头“我会的。”
他嘴上说着,待到次日,他来到翰林院,张望一圈,提声道“冯文炳那个卑鄙小人呢”
哗
这一下子不得了,众人都看过来。
往常顾亭远来到翰林院,都是跟同僚们打声招呼,和和气气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做事。今儿是怎么了冯文炳怎么得罪他了,把人逼成这样
“他还没来。”有位大人说道,“发生什么事了,你一大早就怒气冲冲的”
顾亭远冷哼一声,充满不屑与厌恶地道“他平日里刁难我,也就罢了。无耻之辈,竟怂恿他夫人,刁难我夫人”
说话时,他咬紧牙,腮边肌肉鼓起,一张清隽的脸庞硬是显出锋锐来“我夫人出身寒微,确是不如他夫人家世显赫,但她竟然说我捏死你,就如捏死一只蚂蚁,未免欺人太甚”
此话一出,在场的大人们纷纷目露惊色“此话当真”
“无半字虚言”顾亭远一脸怒色,仿佛恨极了冯文炳,“当时不止内子一人,都可以作证。”
众人面面相视,都觉得冯文炳的夫人过于狂傲了。
就连一直站在冯文炳那边的官员,都无话可说了。心里暗道,此妇真是蠢不可及,竟然当众说出这等话来。
“是吗”也有人不信,“莫不是顾夫人做了什么,惹了冯夫人不快,才在气急之下脱口而出”
不是没有可能。毕竟他们都不在场,谁知道发生了什么岂能听顾亭远的一面之词。
面对一道道视线,顾亭远冷冷道“我夫人出身寒微,素来谨小慎微,从不敢与人争锋。她活腻了,胆敢得罪家世显赫的冯夫人”
那人道“谁知道呢顾夫人出身寒微,许是嫉妒冯夫人家世显赫,挑衅在先呢”
顾亭远朝他看过去,眼神鄙夷“刘大人,你究竟是昧着良心一味维护冯文炳,还是眼瞎心盲当真如此觉得”
“你说什么”那位刘大人沉下脸。
“本人不才,区区状元而已。身家清白,长相周正,年仅二十有二。”顾亭远抬起下巴,神态高傲,“在下除了家世比不过冯文炳那厮,还有何处比不得我夫人有何可嫉妒”
他比冯文炳年轻,比冯文炳有才华,比冯文炳更受皇上赏识。他前途无量,宝音嫁与他,并不低别人半头。
一旁,众官员不由点头,是这个理。
刘大人也觉语塞,但他面子上过不去,嘴硬道“女人家的心思,你怎么懂”
顾亭远嗤笑一声,阴阳怪气地道“的确不如刘大人,身为男子汉大丈夫,最懂女人心思。”
“你”刘大人变了脸。
顾亭远却不理他,因为他看到冯文炳来了
“冯文炳尔等卑鄙小人无耻之徒”他怒喝一声,大步上前,袍角猎猎,“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世家子弟冯文炳,自小被称赞追捧,养出一身高傲风流气。他昨日宿在娇妾房中,一脸春风得意,还在心中想着,如顾亭远这等下贱之人,几辈子才能拥有红袖添香的福气他也只配娶一个粗俗的农女。
“你胡说八道什么”迎面一顿喝骂,令他皱起眉头,“顾亭远,你疯了”
顾亭远走到他面前,攥着拳头,眼底满是冰
凝“我疯了你纵容妻子辱我之妻,简直下作之极无耻之极若不道歉,我将上告皇上,请皇上还我公道”
冯文炳目瞪口呆,简直一头雾水,拧起眉头道“你胡说什么谁辱你妻子你不要血口喷人。”
顾亭远道“你还不承认我知道你嫉妒我,你嫉妒我夺了状元之名,使你京城才子的名声名不符实,但你平日里打压刁难我就罢了,为何累及家眷”
他指着冯文炳,一副气极的样子“堂堂探花,心地肮脏、卑鄙、阴暗、无耻如阴沟老鼠令人鄙夷”
冯文炳被骂得脸都绿了,来时的春风得意彻底没有了,又气又怒,打掉他的手道“你疯了”
“我疯了你可敢与我对质”顾亭远拔高声音。
看着他发狠的样子,冯文炳不由得皱眉,心里打鼓。难道妻子当真做了此事
“好了,好了。”有大人过来,打圆场道“办公时间,不要说这些闲话。等下了差,随你们找个地方,解决此事。”
冯文炳刚要接话,被顾亭远抢了先“我没心情此人平日里刁难我,百般为难,我都可以忍。但他指使妻子辱我爱妻,我不能忍”
“谁指使了”冯文炳皱眉高声道,此人当真满口胡言,刚还说纵容,现在就说指使了,“你再胡言乱语,休怪我不客气了。”
“今日,此事若不了之,我,我一头撞死”然而顾亭远根本不听他说什么,伸手一指不远处的案桌,眼睛发红道。
冯文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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