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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绢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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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停尸房并非先前燕宁以为的全封闭,而是窗户开在另一边,因为没有竹林遮挡,灿烂阳光透过半开窗户照进来,成功驱散屋中幽暗,却带不走这几乎令人窒息的尴尬氛围。

    偌大停尸房寂寥无声,安静的仿佛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秦执觉得自己就仿佛一只误入吃瓜现场的猹,一边蠢蠢欲动恨不得兴奋八卦,一边又迫有现实压力只能垂头屏气安静如鸡。

    实在是燕宁方才那番铿锵之语透露出的信息量实在过大,就连一向自诩胆大不着调如他都不禁瞠目结舌,佩服的五体投地。

    与沈将军逢场作戏,对世子一片真心他还是头一次听见有人将脚踏两只船说的如此理直气壮清新脱俗,难道这就是女仵作的胆气

    难怪世子昨晚表现如此反常,甚至连听到燕姑娘的名字都能瞬间炸毛,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这两人早已有来有往暗度陈仓。

    所以,世子是在生气自己不是唯一

    秦执觉得,他悟了

    不知道秦执想法已经歪到没边,岑暨万没想到燕宁会口出狂言,而且还被人听了个正着。

    察觉到众人若有似无往他这边瞟的写满了八卦的诡异眼神,岑暨此时脸色已经不能用精彩两个字来形容了,他甚至都不知道是该嘲讽燕宁痴心妄想恬不知耻,还是该先出口澄清解释他俩毫无关系。

    不用想都知道,她方才那番话若是传出去自己与她会被编排成什么样。

    她真是胆子大,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就不怕沈景淮知道算了,就沈景淮那猪油蒙心跟被下了降头似的憨样,知道了又能如何

    岑暨后槽牙紧咬,气的胸口起伏不定额角青筋直跳,他原本是想冷言相讥直接劝退,却不想此女如此无脸无皮反倒将他拖下了水,看众人如此神情,多半是已经成功误会。

    岑暨看向燕宁的眼中蹭蹭冒火,难得带上了几分气急败坏。

    相比在崩溃边缘反复横跳的岑暨,燕宁心理素质显然就要强上很多。

    对于众人投来的诡异视线,在起初的尴尬过后就泰然自若起来,大有一种任你们怎么看,我自岿然不动的沉稳大将之风,同时心中庆幸,幸好是有众人及时出现,不然她真不确定自己是否会做出什么过激之举。

    她就没见过如此自恋之人

    这人平常都不照照镜子的吗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万人迷以至于是个女的见了都往上凑难怪今日天晴,原来是这位让人太无语。

    燕宁心中的那丝不爽在见到岑暨一脸仿佛吃了翔似的难看表情后,顿时如烟云消散,对于这种过分自恋的人,你的一言一行在他眼中都会被赋予奇特含义,越是否认,就越是此地无银。

    这就像从前看到的奇葩新闻,一女子不过礼貌微笑,结果就被普信男解读为是对他有意思,死缠烂打三个月最后还差点闹出人命,只有自己摊上,才知道这事儿到底有多令人糟心。

    燕宁不想与他多费口舌,干脆祭出胡说八道废话文学,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再多试几次,估计他见了自己就会绕道走了。

    燕宁不崇尚武力,她只会心平气和让岑暨学会闭嘴。

    燕宁调整好心情,看向一旁站着的穿着衙差服装的中年男人,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礼貌问询“您是文书先生么咱们可以来开始复验做记录了。”

    中年男人姓张,是县衙里的文职差人,平常就负责做做笔录整理整理文书什么的,因三四十岁了身上还只有个秀才的功名,因此大家平常都只叫他张秀才。

    听燕宁突然开口跟他说话,张秀才吓了一跳,差点把手上拿的纸笔给摔了。

    “是,是,”张秀才慌忙回应“在下是县衙文书,来做尸检笔录的。”

    张秀才一边回话,一边悄悄抬头去看燕宁,想到方才在门口听到的那番话,张秀才心情紧张中透着一种诡异的兴奋。

    他只是县衙一个小小文书,连正经官身都不是,在县衙当差说出去是还挺体面,但奈何这年头体面不能当饭吃啊。

    因他尚有几分文笔,为了能多混口饭吃,他私底下也接写话本的活儿,什么志怪野说都有,当然最好卖的还是情爱,什么书生与小姐,将军跟孤女这些都是信手拈来,但两男争一女的他确实还没写过,眼下可不就是现成素材

    女仵作与将军提刑官之间荡气回肠三角恋,这要是写成话本了再叫茶楼说书先生一推广,不得震惊四座爆火大卖

    张秀才心痒难耐,仿佛已经看到了巨大商机在朝他招手,要不是时机不对还有正经事要做,他恨不得即刻闭关奋笔疾书。

    “那咱们现在就开始吧。”

    燕宁果断拍板,她一向公私分明,工作时间私人恩怨可以先放一边。

    燕宁打开工具箱,吸取到昨日教训,她今日特意准备了一件防护服其实就是一件不要了的外裳,她做好事前准备工作,然后看向还杵在尸体旁边跟个木头桩子似的一动不动的岑暨,也不说叫他避让,只自若抬步朝他那边走去,本来就离得不远,这一动,距离就愈发拉近。

    眼看她过来,岑暨瞳孔微一缩,猛地往后退了几步,动作之迅速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洪荒猛兽,生怕迟上一点就会被吞吃入腹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这就对了嘛,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燕宁满意点头,毫不客气抢占了岑暨方才的位置。

    因昨晚已经验过一遍,今日只是复检出份文字报告,验起来就要轻松许多,不过小半个时辰,就已经全部记录完毕。

    当然,这还只是尸检部分,衙门记录命案时有关死者身份,身体伤痕特征,包括发现尸体时死者身上穿的什么衣服,有什么随身物品都需要一一记录在册。

    死者杨佑的所有随身物品都在这儿,因之前箱笼里的书都已经被雨水浸透的差不多了,难得今日出太阳,燕宁便叫人将书都先摊开摆在窗台上晒,虽说书不起眼,但万一能从中找到什么线索呢

    等燕宁将最后一本书小心翼翼摊开捋平晒好,一回头就见岑暨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条白色的绢帕,他正敛目凝思。

    燕宁认出那绢帕就是昨日从死者身上找到的,昨儿她就准备说来着,但没到物证环节就没开口,瞧他这样子,莫不是有什么感想

    “世子,这帕子有什么不对吗”

    秦执见岑暨一直拿着这帕子看,似乎是要生生盯出个洞来似的,不禁有些摸不着头脑。

    “是不对。”

    “哈”秦执懵圈,不禁又瞅了两眼“不就是条普通的绢帕吗”

    这帕子因为是贴身放的,哪怕死者本人已经去世多天,帕子却保存的非常好,甚至连颜色都没变。

    绢帕质地轻柔轻柔洁白如雪,右下角处还绣了一枝桃花,栩栩如生曳曳生姿,秦执怎么看都只觉得就是再普通不过的一条帕子,实在是没什么特别。

    话落,就见岑暨淡觑了他一眼。

    秦执被他看的一个激灵,忍不住嘀咕“世子,能不能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搞得我以为自己跟脑子不好使似的。”

    岑暨闻言却轻“呵”了一声,毫不客气冷嘲“你也知道自己脑子不好使”

    秦执“”

    这话可就扎心了。

    秦执不禁露出憋屈的表情,却碍于岑暨积威甚重不敢出言反驳。

    他怎么就脑子不好使了他脑袋瓜子灵光着呢打小就是村里最聪明的孩

    子,做坏事儿从来没被人抓到过

    岑暨现在真的很怀疑秦执这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他甚至都不敢想之后回京,手下人都是如秦执一般的水平一问三不知,眼睛长在脸上跟瞎了似的证据摆在面前都发现不了要怎么办,还办案趁早洗洗睡吧

    见岑暨一脸恨铁不成钢恨不得将他塞回娘肚子回炉再造的嫌弃表情,秦执腆着脸,哼哼唧唧“那属下就是不知道嘛,要不您给说说”

    岑暨“”

    岑暨见秦执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就来气,本来心情就不怎么好,碰上一个带不动的猪队友就更让人恼火,岑暨剜了他一眼,暗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恼怒,正准备淡声说出自己的发现,就被人给截了胡。

    “死者连衣裳都用的最普通的布料,衣领袖口都磨出毛了还舍不得换,又怎么会舍得用价格昂贵的绢帕”

    “对哦”

    秦执下意识跟着点头“有道理。”

    秦执之前觉得绢帕没什么稀奇,是因为他在官家小姐手里见的多了,可他却忘了绢缎昂贵,不是所有人都舍得用绢缎来做帕子的。

    只见燕宁信步过来,在岑暨怔愣之际,十分自然的就从他手中将帕子给拿了过来“绢帕在市面上的价格差不多是在四五十文左右,而一个大肉包子只需三文钱,从死者的穿衣打扮来看,显然是不会舍得花这么多钱买一条帕子。”

    “而且这帕子被人保存的很好,洁白如新,也不像是经常会拿出来用的样子。”

    燕宁指着帕子右下方绣的那枝桃花,笑着看向秦执“你平常用帕子会用这种带花儿的”

    “不不不,”秦执脑袋立马就摇成了拨浪鼓“这也太花里胡哨了,我一个大男人用这么花干嘛,随便扯块布不就行了”

    “那你会将帕子叠得这么整齐小心翼翼贴身放好”

    秦执撇嘴“帕子不就是拿来用的吗为啥还要小心翼翼贴身放,又不是什么稀世珍宝等等,我懂了”

    秦执脑中灵光一闪,赶忙道“这帕子不是死者的,是有人送他的,能让他对帕子都这么珍视,只能说明送帕子的人对他来说很重要,而且从样式上看,这人极有可能是位女子,还是有钱的女子”

    “一般男女之间送帕子有定情之意,这姑娘极有可能是死者的相好,虽然也有可能是他娘不过他娘应该不会用这种帕子。”

    “那就只可能是相好了,就是不知道到底是同乡定情姑娘送的,还是在澧县认识的人送的,如果是在澧县那是不是说也有可能是情杀”

    秦执越说越顺溜,他从来没觉得自己思路这么顺畅过,不禁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说完就立马看向燕宁,急切得到证实“燕姑娘,您说我说的对不对”

    “不错”

    见秦执一脸求夸夸的模样,燕宁失笑,毫不吝啬给予夸奖,朝他竖起了大拇指“说的非常好。”

    秦执方才的推断就是燕宁心中想的,帕子虽然不起眼,但出现在死者身上就很违和。

    燕宁刚看了一下,帕子绣工不算好,如果是从市面上买的,那肯定会比这精致,八成是那位送帕子的姑娘自己绣的。

    在古代送帕子与送簪子都有定情的意思,就像秦执所说,若是在澧县认识的姑娘,那就不排除有情杀的可能性,具体还得先将死者的人际关系网摸清楚。

    秦执得了肯定,不禁喜上眉梢,连腰杆都不觉挺直了。

    瞧,他也是有破案天赋的,就说嘛,他聪明着呢

    秦执心中得意,面上却还是作出一副谦虚的表情“哪里哪里,多亏了有燕姑娘点拨,没想到燕姑娘不仅会验尸,还连这都观察到了,燕姑娘真厉害。”

    看着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瞬间倒戈开始对燕宁大肆吹捧的自家下属,莫名其妙就再次被抢了台词的岑暨“”

    这下属不能要了,干脆埋了吧

    岑暨闭了闭眼,万分冷静的想。

    秦执与燕宁正在就那张绢帕发散思维,突然外头有衙差匆匆跑来“岑世子,燕姑娘,大人请您们去公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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