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记住【笔搜屋 www.BISOWU.COM】,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这是第一次, 谢云礼对梁泽奇提起他跟温染过去的事情。
所以梁泽奇也不敢不正经了,认认真真的坐在那里听着。
也不敢催,生怕谢云礼烦了, 不继续说下去了。
谢云礼沉默了一会儿, 才缓缓说道“她说的那句话是”
“能接受这样一个不正常的母亲,还愿意爱着这个母亲的孩子, 除了我的女儿之外,我也就见过你一个了。”
梁泽奇一时间没懂。
而谢云礼说完这句话之后也沉默下来,给了梁泽奇足够思考的时间。
直到足足有好几分钟的时间, 梁泽奇才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睁大眼睛, “啊, 你母亲她”
他这才意识到, 自己从来没听谢云礼说起他母亲, 只是从外人那里听说,他的母亲常年生病,精神状况很差,他也知道谢云礼有很多次请假都是因为要回去看母亲。
有的时候他也问过谢云礼,家里有没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谢云礼从来都一声不吭。
渐渐地,梁泽奇也不敢问了。
后来, 又听说他母亲跟他父亲离婚之后,又跟另外一个人结婚了,好像身体也好了很多,而且,从那以后谢云礼似乎也很少回家了。
他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所以说,你之前回国那一身伤不是跟别人打架, 是”
“我母亲患有躁郁症,已经二十多年了。”
哪怕隐隐猜到了,这三个字还是让梁泽奇有些震惊。
谢云礼淡淡道“你在国外听说过这个病吧。她抑郁发作的时候,恨不得把自己活生生饿死在床上,狂躁发作的时候,又恨不得全家被她活生生的折腾死,我父亲当年自杀未遂了两次,事业也破产了,后来两人离婚,她跟自己的初恋结婚在一起,去了国外治疗,又陆续吃了几年药,情况好了很多。”
梁泽奇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了。
他一直以为谢云礼的母亲是身体上的疾病,甚至连癌症这种不敢说出来的重大疾病都猜出来了。
可万万没想到,谢云礼的母亲,竟然是精神上的疾病,而且还是这么严重的精神障碍。
躁郁症,又名双相情感障碍,是一种既有躁狂症发作,又有抑郁症发作的精神障碍其病因多形演变,发作性、循环往复性、混合迁徙性、潮起潮落式病程不一而足,比如3个抑郁期跟着2个躁狂期。间歇期或长或短,间歇期社会功能相对正常,但会对大脑的功能造成损害,反复发作后,会出现发作频率越快、病情越发复杂的情况。
现实中得这种病的人极为痛苦,而他们身边的亲人一样,会很痛苦。
可他从来没听谢云礼提起过。
“你那次见我一身伤,不是被她打的。”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谢云礼的脸色很平静“是她有一次私自断药,抑郁发作,差点死了。她的弟弟,就是我的舅舅,觉得是我没有看好她,想强行让她住院,于是我们演了一场戏算了,也没什么可说的。”
梁泽奇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
但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觉得喉咙像是被石头堵住了,难受的厉害。
他一直觉得,他这个大哥各方面都比他强大太多,无论是精神层面,还是心理层面。
但他原来承受过这么多可怕的压力。
虽然他只说了简单两句话,但是他其中所经历的痛苦和压力,绝对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
“所以”梁泽奇艰难的开口道“你母亲她后来住院了吗”
“嗯,跟温染的母亲住在一个疗养院,病房也很近,近到不用关门就能看到对方的地步。”谢云礼似乎是在回想什么,缓缓道“但温染的母亲,要温柔太多了,她是我见过的,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母亲,也正是因为这份温柔,让她换上了严重的抑郁症和焦虑症,温染的病情让她常年都非常自责,觉得是她强行把温染带到这个世界上来受苦的。”
“我母亲躁狂发作的时候,经常去找她谈话,她这个病一旦发作就停不下来,而温染的母亲喜欢安静,可她一听我母亲说话,就是整整一天,就算护士想强行把我母亲带走,她也会说没有关系。”
“我见到温染的时候,是她瞒着她父亲来医院看她母亲。”似乎是想起了当时的场景,谢云礼的眼底多了一些说不出的情愫,“有一次,我看到她蹲在疗养院的一个角落里,一遍一遍重复练习说话,我当时大概数了一下,有一句话,她大概反反复复练习了一百多遍,就算有人过来想帮助她,她也无动于衷。”
是什么话
梁泽奇很想知道,但没有催促,此时此刻他看着谢云礼平静的模样,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谢云礼一字一句说出了那句话“她说的那句话是,妈妈,我想你了,你有好好吃饭吗”
梁泽奇顿时怔了一下。
谢云礼说“我一开始以为她只是语言障碍,没有办法清晰的讲话,后来才从护士那里听说是自闭症当时有很多人都想接近她,跟她说话,但所有人都不敢跟她说话。因为那个时候的她,看上去太瘦弱,也太可怜了,就好像稍微大声喊她的名字,就能把她吓哭一样。”
梁泽奇说“那你,当时”
“没有。”谢云礼当然明白他想问什么,他顿了一下,说“我没有靠近她,也没有让她看到我,因为那个地方本身对她来说就是个很可怕的地方,她只要一踏进那里,就浑身发抖,脸色苍白的像个病人。甚至有很多病人看上去都比她要健康。除了她的妈妈之外,她从来谁都不抬起头看一眼。”
“她总是避开人去反反复复的练习自己要说的话,我当时还在想,她为什么不在家里提前练好了再过来,她为什么对着自己的妈妈还能这样忐忑,连说话都要小心翼翼的。”谢云礼自嘲的笑了一下,说“人被自己的认知困住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梁泽奇没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
“精神疗养院,要比一般的精神病院的环境要好得多,费用也要高得多。但是也不是完全安全,她那副模样,正常人都会耐心对待,但是有人的地方,就有好坏。有一次她就被一个中年男人盯上了。”谢云礼的声音沉了下来,“但她不知道,她身边的祝阿姨也没察觉到,护士要管的事情太多,也不能时时刻刻照看着她,于是我只能在那个人碰到她之前,把他拖到病房里打了一顿。”
梁泽奇紧张的吞咽了下喉咙,“然,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妈妈大概是因为想护我,就说她的病传给了我,让我也跟她一样强行治疗。”
梁泽奇再一次愣住。
“于是我在精神科接受了一个月的精神诊疗,被判定为无病。”谢云礼淡淡道“而我母亲的病更严重了,已经有了精神分裂的倾向。”
梁泽奇简直说不出的震惊,因为谢云礼说这些话的时候太镇静了,就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但是无论怎么想,那都是一段让人惊心动魄的经历啊。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问“那那嫂子呢”
“她什么也不知道,我也没让她知道。”谢云礼拿起威士忌喝了一口,淡淡道“后来我去看她的母亲秦女士,问起了她的事情。她母亲跟我说了一些她小时候的事情,从她被确诊自闭症谱系障碍,到被父亲四处带着去接受干预治疗,一次又一次的换治疗机构和治疗师,她的父亲像疯了一样,硬是想要她变成普通人,但是自闭症是无法治愈的,无论医生怎么跟他说,他就是不相信温染治愈不了。”
“他想要一个健康的,优秀又漂亮的女儿,就像他永远也这么要求着他的妻子,但无论是秦女士,还是温染,都永远也无法达到他的要求。”
“她小的时候接受了很多干预治疗,那些治疗的确让她在生活中接近于所谓的正常人,但也受了不少罪。后来,她父亲又想带她出国,带她去国外的自闭症治疗机构去接受治疗,被她母亲硬是拦了下来,因为那个时候温染已经不想再继续治疗了。”
谢云礼又喝了一口酒,眉眼间透出一丝冷意,“她已经很累了,长期的重复式的学习和训练让她十分疲惫,她母亲说经常看到她一个人边画画边哭,画画是她唯一给自己解压的方式,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诉说自己的压力和感受,哪怕面对的是自己的父母,她也说不出来。”
梁泽奇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忍不住也拿起酒喝了一大口。
“有一次,温染带着画本过来,在疗养院的花园里画画我本来以为她是在画画,但她走之后,我看到她遗留下来的画纸,发现她一直在写一句话,那句话是”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才用沙哑的声音说“对不起,妈妈,我不是个好孩子。”
梁泽奇的眼睛已经开始红了,他只要想一想温染曾经所承受的苦,就觉得很难受。
可想而知,谢云礼会比他难受很多倍。
“所以,那个时候,嫂子一直都没有见过你吗”
“没有,一次都没有。”谢云礼平静的说道“她也从来没有抬起眼睛来看过任何一个人,哪怕我从她身边走过,她也看不到我。”
“差不多有三个月的时间,她陆陆续续来了十几次,我每次都远远的看着她,如果看到有人想去打扰他,我会避开她把个人拦住。”
梁泽奇点点头。
他能理解,那个时候的谢云礼,恐怕看到温染的第一眼,就觉得她是一个应该被保护的人。
于是,他在温染看不到的地方,护了她一次又一次。
而这种拼了命的不顾一切的保护,甚至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那那个时候秦女士知道吗”
“知道什么”谢云礼嘲道“知道有个人总是偷窥她最爱的女儿么”
梁泽奇噎住。
他想要说些什么,但是他发现无论说什么,都是苍白的。
他没有经历过谢云礼所经历的那些,所以也压根不能明白,谢云礼当时要顶着多大的压力在承受那些。
一方面,是他的母亲,一方面,是温染和温染的母亲。
这些,都是他不能伤害的,需要小心翼翼去保护的人啊。
“那个时候,我家里一身债,我什么都没有,连自己在国外的学费都是借的。”谢云礼自嘲的笑了笑,“我拿什么去喜欢人家当成掌上明珠的女儿。”
梁泽奇叹了口气。
是啊,哪怕是他,恐怕也没有勇气吧,家庭条件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那份压力,不是每个人都能够承受得了的。
谢云礼说“有一次,我母亲在她的病房里聊天,我去给她们送水果,她突然叫住我,问我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他似乎回想了一下,说“大概是打架打来的吧,我说记不清楚了,秦女士说,我一定是一个好脾气的人。”
梁泽奇“啊为什么。”
谢云礼瞥了他一眼。
梁泽奇摸摸鼻子,说“那个时候你的脾气不是很暴躁么”
毕竟谢云礼的妈妈总是在发病期,而谢云礼就算没有继承这种病症,但多少也会受一些影响,一般家里只要有一位有精神疾病或者重度心理疾病的人,家人都不是那么好过的。
“我妈妈也反驳说,我的脾气很暴躁,可她却坚持说,我的性格和脾气都很好。”
梁泽奇忽然明白了什么,说“是因为觉得你对你母亲很有耐心吗”
“也许吧。”谢云礼淡淡道“她的确说过,我是她见过的,对患有躁狂症的母亲最有耐心的孩子。”
“后来呢”梁泽奇问。
“后来。”谢云礼说“后来我不是因为打架被强行送去诊治了么出来以后我就去探望我妈妈,发现宁叔叔,也就是我妈妈的那位初恋开始照顾她了,我也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见过温染,直到直到她妈妈的情况恶化,有一次回家服药过量,差点没救过来”
那种地方控制药物剂量很严格的,服药的时候应该也被护士盯着,所以如果真的是服药过量,只有在回家的时候。
“她又被送了过来,温染也来了一次。”
“我看到她的时候,她在她母亲的病房门口,一遍遍的重复告诉自己,不能哭,不能哭,不能哭”
“但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就一直在掉眼泪,祝阿姨想带她回家,她不走,就蹲在门口哭,哭到最后在祝阿姨的怀里睡着了。”
“我就在病房里看着一直看着她,后来她母亲找到我,问我是不是注意到了她女儿。”
谢云礼拿着酒杯,无意识的轻晃着,“我说,是的,我想认识她。”
说到这里,他扯了扯唇角,说“她笑了起来,我以为她在嘲笑我,所以很难为情,但她解释说不是在笑我,她只是觉得,我眼光很好。”
梁泽奇点点头,“是的,我也那么觉得。”
“但她拒绝了我。”谢云礼说。
梁泽奇“啊”
谢云礼点点头,说“是的,在我跟染染求婚之后,所有人,包括祝阿姨和染染自己在内,都以为我是因为染染母亲的托付才会娶她,其实不是这样。”
温染的母亲,是拒绝了他的。
梁泽奇原本塌下来的上半身瞬间有坐直了“为什么她是觉得你不够好吗”
“她是觉得,我母亲的病,已经将我所有的耐心都磨的差不多了。”谢云礼平静的说道“以我当时的情况来看,很可能会有两个转变,一,变得更有耐心,也更有毅力。二,是变得更加暴躁,更加极端,甚至更加接近于我母亲,患上严重的心理疾病。”
“她不敢赌,因为她觉得自己的时间也不多了,她怕自己赌错,把女儿托付给一个错的人,哪怕那个人是一个正常的人,拥有正常的家庭,可她的女儿毕竟情况特殊。”
说到这里,他的嗓音变得更加低沉”但她也知道,如果她不在了,她的丈夫很可能会再娶另一女人,也许还会再生一个健康的孩子。所以她活着很痛苦,但也要拼尽全力的继续活着,她只有继续活着,才能照顾她的女儿。”
“真是一个可怜又伟大的母亲。”梁泽奇感叹道。
“那后来呢”
“后来,我对她说。”谢云礼缓缓道“我对她说,请给我三年时间,最多三年,我会让自己变成有资格保护她女儿的人。”,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手机用户请浏览 http://m.bisowu.com 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书架与电脑版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