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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当日在角楼之上, 衡襄让江月不必再拖延时间。
江月确实在拖延,却不是等着旁人来救,即便对方是陆珏。
她是在勉强的一心二用, 搜集芥子空间里制作毒剩下的药材,加上灵泉水,凑出了一副保命的药, 效果当然不能和前头给陆珏的那颗精心制作的相提并论, 但既是灵田产出的东西, 也不是凡品。
紧赶慢赶,终于在彻底丧失的身体掌控权之前服下。
江月也只有七八成的把握,能从衡襄最后一步计划中活下来衡襄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活够了才没想着逃,但他前头那么些看看似疯狂的举动, 皆是有所图谋。那话自然也不能信。
江月猜着,那名唤恶烬的母蛊,想彻底苏醒,控制陆珏,须得衡襄本人在场,完成最后一个步骤。就像他前头驱动马身上的蛊虫一样。
她想试着赌一赌。
最后事实证明, 江月赌赢了,衡襄当场身死, 陆珏也没有被那蛊虫控制。
她没猜到的,就是那疯子居然指使她要了陆珏半条命。
当时若陆珏对她的信任少一分,或者自控力弱一分, 这劫都不可能渡过。
再次醒来, 江月就发现自己处在芥子空间里。
大概是因为阻止了陆珏中蛊,成为衡襄计划中的疯狂之人,天道已经给结算了功德, 江月的芥子空间又扩大了一些。
她在里头存了不少药材种子,开辟新的灵田,然后用新长成的药材和灵泉水滋养自己,打坐修炼,日子十分单调,换成旁人可能得疯。但对于修士来说,她前头过得一直是这种日子,倒也不算难捱。
偶尔,江月也能听到一些外面的事。
她在匕首上淬的毒,最后被蒋军医解了离开邺城的之前,她以为不会再回来,留下了不少药材给本地的百姓,也写了一些心得笔记给自己的挂名徒弟。
解毒之后,陆珏依照江月所言,没有再上战场,彼时彭城已破,衡襄身死,后续即便没有陆珏,无名和齐家兄弟等人也足够料理是后续事务。
那天蒋军医又来给江月诊脉,说“殿下不是外人,也知道我这人有什么说什么。师父当时出了那么多的血,又从丈余的高处坠下,换成常人,早就该断气了。现下她有一口气吊着,已然是神乎其神我只能为她止血,接上断骨,至于何时会醒,我也实在说不准。”
年过半百的老大夫,说着说着已然有些哽咽,昏迷的人至多只能吃一些简单的流食,根本没有长久存活的可能。长此以往,江月仍然不醒,身体也会虚弱至死。
当时在场的熊慧、珍珠等人,则是已经啜泣出声。
只听陆珏开口道“三城寒冬漫长,不适合养病,她也想念家人,我要带她回家。”
他还是相信她,相信她会信守承诺回来,并不如何伤感。
朝廷的军队须得经过层层手续才能回京,陆珏便让珍珠点出上百女兵,随侍左右。
听着陆珏各种细致的安排,江月和外间的赶制再次被切断。
再次能听到外头的事,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许氏、房妈妈和宝画都在身边。
陆珏又给她寻了新的大夫,那大夫比蒋军医那样的疡医更有这方面的经验。他建议把江月带回熟悉的环境。
比起三城,比起路安,江月最熟悉的环境,当然还是京城的家。
恰好战事收尾,陆珏早晚要回京,于是一家子加上一群扮成丫鬟的女兵,回到了京城。
回京不久,江月又醒了一次。
那次是个午后,她被搬到了院子里树下的躺椅。
不只能听到周围的声音,还能感受到春日阳光的温度,闻到院子里的花香。
一双大手,正力度适中地为她揉腿,宝画拉着她的手,在她耳边说“都三月啦,姑娘再不醒,我可要生气了”
江月有心想回应她,可惜仍然不能挪动手指,更别提开口说话。
正在这时,有人快步过来,说“殿下,宫里的人到了,说是陛下请您入宫。”
陆珏轻轻应了一声,说知道了。
随后江月腿上的揉按停下。原来是他在为自己捏腿。
衡襄虽然身死,那母蛊未彻底苏醒,但那蛊到底还在陆珏身上。现下的他,依旧不适合制造杀孽,毕竟江月也不清楚那蛊虫还有没有苏醒的可能。
她心中一急,终于成功动了动手指。
宝画惊喜地叫了一声,很快许氏和房妈妈都一道过来了。
众人喜极而泣,陆珏也多留了一会儿,同江月道“不碍事,现下陛下待我和从前很不相同。”
在人前,他没有说的太过具体。
但江月随即想到,上次皇帝派人去路安县的阵仗,说是接人,反而更像挟持,以至于当时的陆珏连书信都未来得及写完。
现下那些人还知道在外头静候,便已然是一种转变。
宫里的人还在等着,陆珏也没有久留,很快出了家门。
宝画兴致勃勃地指挥着,“姑娘再动动另一只手”
江月尝试,以失败告终。
宝画不大高兴地嘟囔,“姑娘好偏心,只关心姑爷。等你醒了,不给我买两匣子糕点,我是不会消气的”
这丫头也就嘴上厉害,说着话就接替了陆珏之前的位置,开始给江月按腿。
从那之后,家里人确定江月能听到人说话,便轮流说些事情给她听。
宝画偷偷告诉江月,当时陆珏带着昏迷的她到暨城,跪在许氏面前,说清了来龙去脉,许氏和房妈妈差点晕死过去。
又说“我可不管姑爷是啥身份,当时就抄起斧子要不是夫人和我娘拦着,我当场就能活劈了他”
就宝画那点花拳绣腿,想近陆珏的身都不大可能,她能自信这样说,自然是因为当时的陆珏根本没躲。
“我到现在还没消气呢,这次是说真的。”宝画吸着鼻子说,“姑娘早点醒吧。”
江月意识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多,晚上陆珏从外头回来,把她从许氏那里抱回房间。
因为江月前头对他进宫的事情做出过反应,所以现下陆珏会事无巨细地把朝堂上的事情说给她听
就像衡襄说的,前头陆珏将抢夺到的蛊,用寒冰封存,以圣药的名义,送回了京城。
皇帝让人试了子蛊之后,在陆珏回京之前,已经服下了那母蛊。
那母蛊虽假,但衡襄做事极为缜密,造假的活计也费了心思,因此皇帝现下看着可康健了,恢复了壮年的风采,龙精虎猛,却没有把精力花到朝堂之上,而是夜夜笙歌,纸醉金迷。光这个月,已经新封了好几个妃嫔。
宫里那些个诞育皇子的妃子,已经快坐不住了,不光是为了争宠,而是担心照着这副光景下去,宫里指不定又要添丁了。
老来得子,那小皇子必然会成为皇帝的掌心宠。
自从先太子去后,皇帝便一直未再立储,若皇帝按着正常年纪驾崩也就算了,若再活个一二十年,等小皇子也长成了,竞争皇位的人选岂不是又要多出好几个
“胡家已经快坐不住了,其他人也是,镇日里汲汲营营的,还想拉上我一道。其实哪里轮得到他们呢真要把我逼急了,我带人直接回三城去,挥兵南上,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可我想着,你让我别再杀人了,大概也不会想看到那副景象吧,便只好陪他们玩一玩了。”
这方世界原来的发展里,陆珏玩弄起权术手段,把宋玉书都差点玩残,他又颇能隐忍,现下还有煊赫军功傍身,江月倒也不担心他会落败。
每日说上一个时辰的话,陆珏便会给她盖好被子,放下床幔。
而他自己,则守在一旁的榻上入睡。
但月圆的时候是例外,每到这一天,陆珏并会早早地和江月并排躺在床榻上,然后像在军营里那样,用被子把江月裹好,从背后圈住她。
整整一夜,陆珏的身体都会止不住的颤栗,直到满月隐去,才会恢复正常。
江月猜着,这应当就是恶烬的副作用了。
而且那皇帝服用的那假母蛊,也是一个隐患。他没多少时日可活了。
陆珏原本的计划里,他大概没准备回京,而是准备像他之前说的那样,寻个由头留守三城,等着皇帝死了,剑指京城。
现下都是因为她,陆珏改变了计划,亲身回到了这乱局之中。
等到皇帝暴毙,第一个被怀疑的,肯定是前不久献药的陆珏。到时候夺嫡风波一起,他必不能心慈手软,体内的恶烬也不知道会如何。
留给江月的时间不多,她必须在皇帝死之前醒过来,延长他的寿命,为陆珏拜托嫌疑,保证他堂堂正正地坐上那个位置,看着他当一个明君。
她在芥子空间越发勤奋地修炼。
下一个月圆之夜,陆珏陷入梦魇,浑身颤栗的时候,一只苍白纤瘦的手覆上了他的手背。
江月醒来的时节,已经是春末夏初。
万籁俱静的凌晨时分,许氏、房妈妈和宝画简单地批了外衣便都赶了过来。
江月正在就着陆珏发颤的手喝水,看见她们一个个着急忙慌地进来,抿唇笑了笑,“别急,都别急,我已经醒了。也不必为我去请大夫,我自己能给自己治。”
一家子听着她虚弱却真实存在的声音,纷纷红了眼睛。
众人凑在一道轻声细语地说了会儿话,天色渐亮。
陆珏现下圣眷正浓,领了兵部的实差,天亮便要出门上朝。
他走之后,珍珠和熊慧、蒋军医等人也先后听说了消息,赶了过来。
与她们说完话,江月便开始忙碌起来。她先问了从三城回京的有哪些人,然后开始分派任务
彭城一战之后,丘黎族的余党被赶回了极北老巢,再往北不止气候苦寒,且丘黎族极擅长挖地宫,狡兔三窟,还涉及到邻国的边境,不能继续开战。
但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谁也不能保证,过个数十年、上百年的,这一族还会不会卷土重来,再用什么稀奇古怪的蛊去控制无辜之人。
中原的书简,对这一族记载甚少。
江月让熊慧去联络还在三城驻守的熊峰,想办法搜集一些丘黎族本族的书简,或者是从抓捕的叛党口中询问,多少弄出一些东西来。
当然了,那种族中秘术可能只有衡襄、衡姣那样的核心成员才知道。所以也不能寄太多希望。
养蛊的本家,那还得属南疆。京城汇聚天下的能人异士,也可以请一些这方面的人过来,共同研究商议之法。这事儿得让在京城有根基的人去办,江月想来想去,去了一封信给卫姝岚。让她帮着打听消息,而后让齐战去请人。
还有在三城的时候,江月方才觉得力不从心,毕竟她只一个人,精力实在有限,即便是把蒋军医带在身边,仍时常有力有不逮的时候。
想帮更多人,光自己强大是不够的,须得培养出一些正式的徒弟。
她把这个任务交给蒋军医,计划由他寻地方,开设一个学院,不拘是已经学过医术的,还是毫无根基的,也不拘什么师徒名分,更不拘什么男女性别,只要想学又肯花工夫的,便可以入学。
这上头的事务繁杂,还牵涉到如何定束脩,如何甄别人选,如何因材施教这些个杂事,蒋军医这医痴实在是不擅长,江月把珍珠和熊慧齐齐派了去帮忙,二人一个一手包办偌大城寨的事务,一个能组织人手、训练引领一个女兵团队,开设一个医学堂,对她们都不算多难。
还有江家从前的产业,现下已经全部物归原主根本没花什么银钱,江家的家产其实就是被当初的官员给贪墨了。
陆珏回京之后没多久,当年那些个负责相关事宜,收取江家大笔赔款的户部官员,便已经帮着赎回,将契书悉数送回。
但光铺子和田产回来了还不算完,这些东西都需要人去打理。
江月让许氏和房妈妈、宝画去联络昔年遣散的伙计和下人,填补空缺,若联络不到的,则需要另外雇人。
末了,当然就是得研究给皇帝续上一段命的新药。
她前头既能研究出子蛊的解药,这方面也算有些心得,且在昏迷期间,于芥子空间里也研究了一段时日,已经可以开始着手配药制药。
于是等到这日陆珏下值的时候,就看到家里众人都忙得脚下生风,见了他行完礼后,便又快步去忙自己的事儿。
而江月所居住的小院里,更是来往的人不断虽然江月已经将任务细分,但总有他们拿不定主意的地方,都会来请示江月。
他进屋的时候,江月正在案前摆弄瓶瓶罐罐。
瘦弱的形销骨立的少女,脸色依旧还是泛着让人心疼的白,但神色温柔而认真,静谧美好得可以入画。
白白胖胖的小星河乖乖坐在她旁边,快一岁的小家伙,长得比同龄的孩子壮实,也早慧,已经会说好几个简单的词,正是好奇心勃发的时候。
江月每倒出一个瓶子的东西,他就问“啥”
江月就会很耐心地告诉他药材的名字,功效等。
看到陆珏,小家伙眼睛一亮,脆生生地喊一声姐夫,朝着他伸手要抱。
“这小东西,”江月好笑地揶了小星河一眼,“一口一个阿月的喊我,却知道喊你姐夫。”
当然她也只是打趣,毕竟过去一段时间,她这姐姐一直在昏睡,陆珏这姐夫却是活生生地跟他相处了几个月了。他跟陆珏更亲近也正常。而在她昏睡的时间里,小星河听自家亲娘一口一个阿月的唤着,就也有样学样,现下还改不过口来。
陆珏笑着去净了手,将小星河抱到怀里,在江月身边坐下,又变戏法似的,从怀中掏出一个包着软糯点心的油纸包,一边给小家伙投喂一边问“怎么是你在带他”
江月手下配药的活计不停,“母亲她们都忙起来了,这小东西也有些闲不住,中午奶娘一个没看住,他差点歪歪扭扭地走出屋子。我就让人把他抱到我这里了,左右我现下也不良于行,正适合看着他。”
小星河吃得两颊鼓起,仓鼠似的点头道“星河乖,阿月不累。”
“累是不累,就是忒话多。一下午,说得我嘴巴都干了。”
江月说着话,先停下了手里的活计,陪着笑脸将一堆账单往陆珏眼前推了推。
她安排那么些事情,桩桩件件都需要用银钱,江家收回的银钱足够支付,但怎么也得仔细盘一盘。
陆珏觑她一眼,未曾因为身份的改变,就不愿再像从前那样帮她的忙,而是道“医仙娘娘驱使了那么些人仍不够,竟也没忘了我,晚上再弄这些,趁着这会儿天还未暗,我扶你出去走走。”
说完就唤来奶娘抱走小星河,抱着江月去往花园里。
夏初的傍晚,热气刚刚消退,微风徐徐,温度宜人。
陆珏扶着她走了一刻钟,见她额头起了汗,便准备带她回去。
江家的下人还未寻回,现下这偌大宅邸里都是女兵,也没有外人,江月让他扶着自己坐到亭子里。
江月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少年皇子,比几个月前,他也瘦了不少,五官轮廓渐深,褪去了本就不多的稚气和青涩,昳丽的面容多了几分锋利之感。
她熟稔地搭上他的脉,“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问一问她为何起过想杀他的念头,问一问她为何能凭空取物,问一问她对他隐瞒的那些事。
但他说没有。
陆珏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替她拂去发上沾到的花瓣,重复道“没有什么好问的。我只知道,衡襄让你真的杀我的时候,你没有动手。衡襄想杀我的时候,你豁出性命扑向他这便够了。江月,我求得不多,这便已经够了。”
“我”江月张口,却一阵莫名的心悸。
那是天道威压。
也是,同样是穿越,前头那个江灵曦来自一个凡世,即便有领先于这个世界的技术,单凭她一个人,却很难做到颠覆这个世界。而江月却是来自修真世界。她随便透出一点东西,都足够引起这方世界的震动。
“对不起。”江月只能再次致歉,然后细心感受到他的脉象。不同于诊不出任何不妥的过去,现下的陆珏脉象时而正常,时而诡异。
若她猜的不错,这应该就是恶烬半醒不醒的造成的。
旁的不能说,衡襄的险恶计划,江月自然得对他一五一十的道来。
陆珏听完,并不意外,“我早先并不知道这些。但攻破彭城那日,已经觉得十分不妥。加上你那日和我说的话,我便已经猜着衡襄在我身上动了手脚而且近来,陛下对我格外的亲近。”
曾几何时,在皇宫中吃不饱穿不暖的陆珏,也曾渴望过父亲的关爱。
可后头渐渐大了,明白一些事理了,便彻底断了那份妄念。
可自从他这次回京,皇帝每每见他,便是难言的亲近和慈爱。不只是为了他立下的功勋,而是如同发自真心一般。
甚至日前定安侯,也就是胡皇后的父亲上了折子,说他们派人去三城彻查,那所谓的圣药在那里可谓是臭名昭著,陆珏却瞒下了这件事,献上此药,其心可诛。
另有一党见缝插针,寻了陆珏旁的事上参,说他在路安养伤之时,隐姓埋名入赘了商户人家。现下仍同这家人混在一处,俨然是在给皇家抹黑。
这些人都知道陆珏现下还握着兵权,又简在帝心和民心,这些事情未必能伤其筋骨,但不妨碍给他使使绊子。
皇帝震怒,发怒的对象却不是陆珏,而是参陆珏的那些人,怒斥他们离间天家骨肉,罚了他们一年的俸禄。
和陆珏一样,江月也不觉得皇帝会突然想对着一个不闻不问多年的儿子,有了超乎寻常的父爱。
那么,便只有一样解释。
皇帝服下的那枚蛊,比其他子蛊更为特殊,能察觉到陆珏身上母蛊的气息,因此才发生了这样大的改变。
不用说,这必然也是衡襄计划的一环。若按着他计划的,彭城城破那日,陆珏身上的母蛊彻底苏醒,现下皇帝怕不只是对陆珏亲厚,直接将皇位禅让给他也有可能。
根本不用起什么波折,陆珏就能登上皇位。
想到此处,江月也不禁打了个寒颤,“那个衡襄,委实令人胆寒。”
一点点,真的就差一点点,所有的事情都会照着他计划好的那样发展。
“别怕,衡襄已经死了。我必不会让他如愿。”
和煦的暖风带来莫名的花香,少年皇子反扣住江月的手,十指交握,信誓旦旦,“若你不信,余生便都由你看管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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