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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四日
唐岫的形策考试一结束, 宋修筠把家里的一猫一狗安置到唐家,难得带她在外边吃了顿饭,便一同前往广汉。
他们才在一起没多久, 两方的家长太熟悉,又有唐昶允这么个大喇叭,为了不让他们受到惊吓,两人都不用开口谈论这个问题, 就心照不宣地对他们现在的关系选择了保密。
至于这趟旅程对家里人交代的说法, 还是很冠冕堂皇的宋修筠去出差工作,顺便带上她参观研学, 同门共促,快乐成长。鉴于他们两个人一直以来在家长心目中的良好形象, 在场的根本没有半个人起疑。
下午的飞机落地已经是傍晚,夕阳落山, 天空被染成雾霭一般的蓝色。
宋修筠以往来出差,住的都是考古研究院的招待所, 离工作地点近,带食堂, 包三餐。但这趟带上了家属, 超额再要一间房未免厚颜, 便自觉在市区的酒店提前订了房间,落地后跟唐岫打车去登记入住。
车开到中途,宋修筠接到赵赟的电话,问晚上要不要一块儿吃饭, 还热烈邀请唐岫一块儿过去。
宋修筠知道这趟过来省不了这一遭,用他们的话来说,他难得一遇铁树开花, 对象是无论如何要给他们开开眼的。闻言只问了句吃饭的都有谁,之后放下手机,转头问唐岫“赵教授请我们吃饭,你想不想去”
“赵教授是赵赟教授吗”唐岫问。
“嗯。”宋修筠点点头。
“啊我大二的考古学通论就是他上的,过去吃饭是不是会有点尴尬”唐岫看着他,迟疑道。
“他教过你”宋修筠微讶,想了想道,“可是不去好像更尴尬,让你一个人待在酒店吗”
“好像也是,”唐岫承认,转而问,“那我过去怎么介绍自己比较好我是你的学妹”
“学妹”宋修筠听到这个称呼,眼睛睁大了一些,看了她一会儿,问,“不是女朋友吗”
“赵老师去年才教过我,你跟他又很熟,说是女朋友会不会有点奇怪”唐岫解释着,讨好地伸手戳戳他的衣袖。
“可是他已经知道了,所以邀请的是我们两个人。”宋修筠告诉她。
“啊”唐岫被惊到,“他怎么知道的,你跟他说的什么时候”明明他们才在一起,居然就传出去了么。
“嗯,”宋修筠应得不假思索,语气平静,“一早就说了,现在名正言顺,当然要声名远扬。”
“噗”唐岫被他这话听得又好笑又语塞,正准备收回放在他衣袖上的手,他的手指反过来勾住她,指腹在她的虎口轻轻摩挲,便点点头应了声“那就去吧”。
广汉毕竟是个小城市,三星堆附近的酒店也是这几年才新建了不少。宋修筠订的是以往领导莅临时博物馆方为他们接待下榻的酒店,前阵子才翻新过,作风略显老派的中式园林风格,占地颇大。
唐岫下车时看到酒店几乎可以用富丽堂皇形容的牌楼时,的确有点被惊到一来是她只有小学全家出动旅游的时候会住这样的家庭式酒店,长大跟同学出去玩就再也没住过了,实在陌生;二来宋修筠一向不是铺张的人,这趟又不是纯粹来旅游的,她没想到他会另外在外面订这么有年龄感的酒店。
不过惊讶之外,还是好笑的感觉更多。唐岫表面上没说什么,看行李员帮他们把箱子从车上搬下来后,跟宋修筠去前台登记。
“好的先生这边查询到您的预定,两间雅致大床房,四号入住六号退房,一共两晚,麻烦您核对一下。”前台接过他的身份证核验后,把打印出来的入住单递给他。
“嗯,没问题。”宋修筠扫了一眼单子,略微颔首,脸上的表情无比正直。
“”唐岫被他握在掌心的手忍不住轻动了一下,要不是他们现在还牵着,就算被认为是一块儿出来旅行的叔侄似乎也很合理。
虽然她事先也猜到他肯定会订两间,像宋修筠这么保守的人,才跟她确定关系三天,当然没做好跟她同床共枕的准备。
他们这学期同居了整整四个月,别说住一间房,她连他的房间都没看清过,过得那叫一个泾渭分明。
饶是已经有心理准备,唐岫听他这么自然地说“没问题”的时候,还是有一点酸溜溜的。
当然不是她很着急的意思,也不是有多馋他身子吧只是照他这样的进度,明明都老大不小了,居然没有一点紧迫感,真不知道要猴年马月才能咳,更进一步。
更何况这趟回去就要过年了,她就只能在自家待着,又找不到借口去找他,就算他过来,也都在唐昶允的眼皮子底下,严防死守的,岂不是丝毫没有跟他待在一起动手动脚的机会了么。
唐岫腹诽着,越想越觉得错失良机,但表面上只是老实递出自己的身份证,直到办完所有的手续,从他手中接过自己的那张房卡,才在出门坐车的时候小声开口“你怎么订两间房啊。”
宋修筠闻言,不得要领地“嗯”了声,旋即反应过来“不然呢,订一间吗”
唐岫注意到他眼底的愕然,扭过头嘟囔“就算不订一间,套房也可以啊,不然我们隔这么远,不是比在家里住还不如么”
宋修筠听到最后,不免失笑,勾着她的小拇指轻动了动,再次跟她确认“那我们去换个套房”
唐岫矢口拒绝“算了吧,我只是随便说说,就这样吧。”
晚饭约在之前下了班常去的一家跷脚牛肉,还卖一些热炒,何觅玥她们都说味道很不错,把那儿当成了半个单位食堂。只不过宋修筠不能吃辣,每次过去只在边上喝点牛肉汤,这趟带唐岫来,她远远闻到饭店飘出来的炒菜味道眼睛就直发光,来得才算值当。
赵赟他们已经提前在包厢点好菜等着了,桌上的牛肉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满屋都飘香,一进门很快暖得让人想脱外套。
只是顿便饭,来的人并不多,没有高朗这种咖位的在场。除了赵赟,就是几个目前还在三星堆做野外考古的熟面孔,还有两个在馆里做修复工作的a大学生,文博院拢共就这么些人,宋修筠对他们也算面熟,一一对唐岫介绍。
这些人对唐岫来说都是学姐学长,也就比她大个三四岁,她的心理压力骤减,只有在一开始面对赵赟的时候有点战战,一脸端正地跟人打招呼“赵老师好。”
“诶,你好你好,”赵赟之前从宋修筠口中知道她还在读本科,对这个称呼接受良好,只是话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觉得她眼熟,开口说出了她的名字,“唐岫”
“嗯。”唐岫也看出他认出了自己,乖巧点头。
“我之前是不是给你上过课,就去年的事儿吧。”赵赟道。
“嗯。”唐岫接着点头。
“这不巧了么,我们也算老熟人了,”赵赟一乐,转头对身边的人介绍,“老宋女朋友,唐岫,也是咱们文博院的,学的文物保护与修复吧我记得,今年大三。”
“大三大三今年多大来着”何觅玥虽然一打眼就看出这姑娘不大,但听到这个年龄差还是有些惊讶,转头看向宋修筠,“不是吧老宋,好不容易谈一次恋爱,妥妥的老牛吃嫩草啊”
宋修筠早知道会被调侃,接过唐岫脱下来的外套挂好,面不改色地用上赵赟之前的说词“什么老牛,我们从小就认识,算是青梅竹马吧。”
“咳、咳咳”唐岫才在位置上坐下,正准备倒杯茶给自己润一润嗓子,就听见这句惊世骇俗的“青梅竹马”,第一时间被呛到,默默放下手里的茶杯。
虽然硬要这么说也没错,但听宋修筠这样挂出招牌来,还是有点怪怪的。
这一呛就把李潇她们逗乐了,“扑哧”道“得了吧,人家都不赞同你这说法。”
宋修筠也被唐岫这不给面子的反应看得无奈,视线落在她脸上,唇角依旧柔和地弯着,在她身边坐下后,帮忙用热茶给她烫餐具。
“来,唐岫,你再看看还想吃什么,吃辣吗”对方伸手递来塑封的菜单,问。
“吃的。”唐岫点点头,扫了眼菜单上的菜品,又转头去看他们已经点好的单子,侧过身问宋修筠,“你想吃什么点的好像都是辣的。”
“蛋炒饭吧。”宋修筠熟练地报出菜名。
“好吧。”唐岫大概也能猜到,忍着笑坐直,又给自己加了一份干锅兔。
宋修筠这一圈认识的人性格脾气都很好,加上干考古的职业习惯,说话吃饭轻声细语、不紧不慢的,刚开始聊的话题也都挺正经。听说唐岫明天想去看看馆里修复室的工作,主动提出可以申请个参观证带她进去,明天刚好还有个自媒体的采访,她也可以在边上听。
唐岫听到这样的安排,连连点头,张着被花椒麻到快失去知觉的嘴唇,说了不知道多少个“太好了”。
宋修筠看她脸颊被辣得通红,视线都飘忽起来,默默给她加了两瓶椰汁,插上吸管递给她。
一顿饭吃到后面,除了宋修筠这个不沾荤腥的之外,大家都喝了点啤酒,不多,一个人两瓶的样子,话题便放开了,有人按捺不住八卦起文博院这颗远近闻名的高岭之花来“老宋,话说回来,你俩怎么认识的,怎么一直到现在才在一起,搞得我们还以为你这辈子没人要了”
“家里人认识得早,她姥姥跟我母亲是师姐妹,姥爷是唐昶允,我们两家做了快三十年的邻居了。”宋修筠回答得很官方,像给明天的发布会提早排演似的。
“唐昶允,是写菜市旧寻的那个唐昶允吗”李潇问道,见唐岫点头,大感震撼地往后仰了仰,“我高中晚自习特喜欢看他的散文,买了一整套,被老师没收了好几本,到现都没还我。”
“那你俩还真挺门当户对的,文史不分家。”程陆嘉道,没意识到他的语气带了几分艳羡的意味。
在座的人多少对宋修筠的家境有些了解,本科学习阶段,有些课本和网络上找不到照片的私人藏品,他甚至能拿出一手资料。他爷爷是镜玥斋的创始人卢谦民,上世纪七十年代就开始从事文物收藏,过眼的藏品数不胜数。卢鹤麟虽然是次子,只分到了两间北城的铺子和拍卖行的股份,但家学延续,结识的人脉又广,家底儿依旧是厚的。
果然这样的家境,能跟他做青梅竹马的也不是一般人,唐昶允连着十多年在中国作家福布斯榜上有名,是当代文坛排得上名号的人物。
跟这样的人做同学跟好友,总归还是让人有些压力的,何觅玥笑笑,换个话题问“那你俩早干嘛去了,还一直等到你这把年纪。”
宋修筠今晚一直在被他们攻击年龄,这会儿已经被淬得刀枪不入,笑道“她之前才多大,我过年还得给她包压岁钱,哪有这么丧心病狂。”
“嚯,那我高中十五六岁就开始谈恋爱了,这算什么。”李潇道。
唐岫顺着她的话算了算,她十五六岁的时候,宋修筠刚读完本科,也不是不行。
要真是这样,他们岂不是能多谈五年恋爱。
不过以某人的脾气,未成年肯定是想都不会想的。
“我倒是比较好奇你俩谁追的谁。”简林道。
“诶”赵赟张了张嘴,这事儿他什么都知道,抓心挠肺地想把这堆猛料都抖出来,可惜正主儿在场,没法儿嘴碎,只能忍住。
宋修筠得以光风霁月地坦诚“我追的她。”
唐岫抿了一下火辣辣的嘴唇,心下暗爽。
“真的假的,我还以为是小姑娘胆子比较大,你怎么看都不像能开窍的人。”何觅玥有些诧异。
“等一下,你知道追人什么意思么人家跟你告白你答应这种事儿可不叫追人啊。”李潇补刀。
“咳。”唐岫差点又被呛到,不愧是跟他共事这么久的人,每句吐槽都在点上。
宋修筠听到这儿,一向淡然的眉眼总算轻轻蹙起,看看唐岫再看看面前的人,百思不得其解“我以前到底做了什么怎么你们心目中,我的形象就这么不堪”
这几个人闻言,不知道是想到了哪些受害者,不约而同地深吸了一口气,相互对视了一眼。
最后还是赵赟摆出一副体面的假笑,回答“算了吧,往事随风,说出来怕影响你们俩关系。”
这话一出,唐岫的眼睛睁大了一些,没来得及惶恐,何觅玥适时替他解释“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之前认识的朋友追过老宋,结果追了一年多,他半点没发现,杀人诛心于无形之中。”
“那后来呢”唐岫追问。
“就拉倒了呗,跟当时在追她的人在一起了,现在结婚了。”何觅玥回答。
“这样啊”唐岫听完,莫名其妙有点共情。都说白月光杀伤力最大,像宋修筠这样的,要是现在没跟她在一起的话,估计等到十几年后,她想起来还是会觉得扼腕。
宋修筠从他们牵起话头开始就毫无头绪,直到话题都说完了,才反射弧极长地冒出一句“你们说谁”
一圈人闻言,都纷纷翻出一个无语凝噎的白眼,赵赟主动举起玻璃杯道“不说了不说了,干杯。”
一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因为是同校同学院的,唐岫甚至很自然地加了他们的微信。
回去的路上,她的肚子被饮料和晚饭撑得有点涨,便提出想先在酒店楼下散会儿步,消消食。宋修筠晚饭只吃了两碗蛋炒饭,一些牛肉,但也跟着她一起。
四川是盆地,冬天比北城要暖和一些。酒店的园林式建筑里高高低低地亮着灯,是柔和的微黄色,以至入夜后的寂静在此刻也显得温存。
天聊得很细碎,不知不觉就绕回到了晚间吃饭时的那个话题上,唐岫的手在他的口袋里揣着,热乎乎的,一边问“你说我高中的时候,我们怎么没想过早恋”
宋修筠前几天知道了她暗恋自己很多年的事情,这会儿就敢顺着往下想,很快回答“你高中那会儿辅导班这么多,周末都见不着人影,我又在你姥爷眼皮子底下,哪有这个胆子”
“你的意思是,要是我不报那么多补习班,你就会喜欢上那个时候的我”唐岫仰起头来,一脸怀疑地看着他。
宋修筠考虑了两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着点头“会吧,你还是你,好像一直没怎么变过。”
“更何况你姥爷总跟我说你在高中就很有名了,写了好几次满分作文,全年段都要传阅学习,还说有不少男生追你,生日的时候追到家附近来的都有。”
“那都是他胡说的”唐岫收回视线,没想到唐昶允居然又在背后打她的小报告。
“所以一个追你的都没有”宋修筠紧了紧她的手。
“有好像是有几个吧,过节的时候收到过礼物,不过也就一阵子的事,毕业之后就没联系过了。”唐岫老实回答。
“过的什么节”宋修筠轻一挑眉。
“二、二月十四”唐岫换了个委婉的说法。
等宋修筠反应过来这是情人节后,从鼻间轻“哼”了声,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语气“那个年纪的男生,的确没什么分寸。”
唐岫被他这语气听得有点想笑,踏过路灯在小径上投下的竹影,拆穿他“你不也给我送过么,万圣节居然送巧克力。”
她要不说,宋修筠还真把自己排除在外了,缄默半晌后,低头在她的发顶亲了一下,应道“嗯,我也没分寸。”
散完步,两个人在各自的房门前道了别。
唐岫还是有些撑,没开房间里的暖气,整理了一下行李,带上浴袍去洗澡。
时间其实还很早,洗完澡后,也还不到十点,好不容易放了假,这个点睡觉,总觉得有点可惜。
更何况她刚谈的男朋友在隔壁,新鲜劲还没过去,唐岫吹干头发,在床上打了两个滚,忍不住解锁手机给他发微信
你在干什么
为什么一句话也没有
小狗敲门jg
刚一发完,就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太黏人了,但也没想着撤回,理直气壮地托着下巴趴在床上,等他的回复。
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戒掉了手机静音的习惯,会把微信提示音开起来,回复消息的速度也自然变快
刚刚洗完澡,整理了一下明天的发言稿
怎么了
唐岫看了几眼,才轻哼哼两声,给他打字
你打算睡了吗
宋修筠这位老年人健康作息倡导者难得一见地回答
还没
你呢
唐岫当然不准备睡觉,犹豫了一下,问他
你想不想来我房间看电影
很久之前看过的恐怖片出了续集,我挺感兴趣的
至于为什么想邀请他看恐怖片,当然是私心作祟。印象里,宋修筠不怎么看这个类型的电影,没准他胆子很小,一会儿关了灯鬼影幢幢,他看着看着就躲到她怀里去了,岂不美哉。
唐岫为自己不道德的想法感到暗爽,在半空中翘着的小腿晃悠了两下,直到手机那头的人发回来一句好啊,才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左顾右盼了一阵,发现房间到处都还算整齐,便抬手理了理头发和躺皱了的睡衣,紧急打开电视投影屏。
宋修筠的房间就在隔壁,没一会儿,门口响起铃声。
唐岫跳下床,拖上从家里带来的拖鞋去给他开门。
宋修筠虽然洗过澡了,但毕竟是冬天,睡衣是长袖长裤一整套的,遮的那叫一个严严实实。
唐岫瞄了一眼他这衣着,略感失望,但还是对着他弯起眼睛,开门迎他进来。
“你想看什么电影”宋修筠心无旁骛,连找个地方坐下的空档都没有,直奔主题。
“孤儿怨出了2,我刚刚买好观影券,”唐岫示意已经打开的投影屏,一边往床边走,掀开被子坐进去,转而看向他,“你上来跟我一起看吧”
酒店毕竟不比家里,没有足够宽敞的沙发,床是唯一合适的观影区域,她的提议顺理成章。
宋修筠闻言,视线在她雪白的床单上落了落,也没有要拒绝的意思,微微颔首,从另一头坐上来。
大床房给他们两个人躺着绰绰有余,连靠枕都是双人份。唐岫按下播放键后,表现自然地调整了一下靠枕的位置,再躺下时,已经跟他贴近不少。
宋修筠也会意,照着她的样子把枕头往床中间放了放,伸手从身后环住她。
唐岫目视着前方,感觉到他的动作,还以为他看不见自己的脸,嘴角跟着咧了一下,沉肩往他怀里蹭了蹭,好一会儿才想起来端正表情。
宋修筠比她坐得高一些,一切都尽收眼底,暗暗觉得好笑,收臂把她搂得更紧了一些。
有看电影的借口摆在这儿,尽管唐岫醉翁之意不在酒,该有的姿态还是得摆出来,强迫自己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认真欣赏这部电影。
可惜这实在是彻头彻尾的大烂片,跟前作完全没法比。才看了几分钟,编剧的僵硬感就快冲出屏幕,硬是要把护工锁在房间里跟已然不再年幼的女主角脸贴脸,不但不恐怖,还让人觉得尴尬。
唐岫有点坚持不下去,费劲地动了动脖子,偷偷转头去看宋修筠的反应。
事先声明,她可不知道电影会这么差劲,现在已经后悔了,怕给他留下审美低俗的坏印象。
谁知道才转过脸,就对上宋修筠的视线,深长的眸子在光下朦朦的,尾睫镀着细碎的光,雀鸟的羽翅一般。
他似乎一直在观察她,第一时间捕捉到她的目光,轻声问“怎么了”
唐岫脑袋还没转过弯,有一瞬间语塞,张了张唇问“你觉得电影无聊吗”
宋修筠弯了弯唇,胸口微微震动“有一点,电影的剧本写得太随意了,跟前作比起来差距有点大。”
“你也看过上一部”唐岫惊讶。
“嗯,很久之前看的了。”宋修筠轻点点头。
“好吧,那我们换部电影,”孤儿怨的确比较出名,他看过也不算太奇怪,唐岫从他怀里坐起来,拿出手机找高分恐怖电影榜单,末了一狠心,问他,“要不我们看咒怨”
她跟沈颖则在一块儿看过的恐怖片不少,但一直以来都对这一部敬而远之,是只看海报和影评里的截图都会睡不太着觉的程度。
但宋修筠看烂片的反应太平静了,他又一向讲逻辑,别说吓到他,估计再看下去会把他给逗笑,不祭出点猛料是不行了。
宋修筠闻言,脸上的表情依旧淡然,问她“咒怨么,怎么会想到看这么老的片子这好像是我初中那会儿看的。”
“你初中就看过了全部”唐岫挺起上半身,睁大眼睛。
“嗯。”宋修筠点点头。
唐岫再次语塞,没想到他在这方面也能阅片无数,她的计划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实现,只能悻悻开口“你怎么看过这么多恐怖片啊,我还以为你不感兴趣。”
“以前年纪小的时候觉得刺激,现在确实没那么感兴趣了。毕竟是干考古的,地下埋着的东西太多了,要是相信鬼神之说,恐怕每天下工回来都要做噩梦。”宋修筠带了几分玩笑地回答。
“也是”唐岫泄气地点点头,重新枕进他的臂弯,语气也蔫了下来,“那我再换一部吧,不看恐怖片了。”
“怎么了”宋修筠察觉出她的情绪变化,垂下眼帘,轻捏了一下她的耳朵,“你好像有点不高兴,是想让我陪你看咒怨吗也可以的。”
“不是不高兴,”唐岫被他的手指一碰,怕痒地往他怀里缩了缩,把被子拉上来一些,“就是我本来觉得今天晚上可以不止是看电影的”
他都这么问了,唐岫虽然说得含糊,但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他们今天一整天,一次吻都还没接过呢,这对刚热恋的人来说不合适吧
“那还想做什么”宋修筠含笑看着她,显然一早就意识到了什么,喉结轻动了动。
末了,搭在她肩上的手微微撑起,扣住她的下颌,低头在她唇上轻吻了一下。
“这样吗”他的嗓音温温的,眸色却暗下来。
唐岫被他一亲,埋在被子下的腿因为悸动,条件反射地往上一缩,眼睛一时也忘了闭上,怔怔地看着他。
脸颊很快有了升温的趋势,其实很想笑出来,又莫名其妙觉得应该憋住,视线忸怩地往一旁瞟去,小声嘟囔“你怎么知道”
怎么知道她是想做这种事。
宋修筠被她的反应看得实在心动,眸色在弯起的笑眼中酝酿得温柔,抬臂把她搂得更靠近一些,双手环着她的腰,亲吻她。
唐岫的腿紧张地缩着,眼睛闭得很紧,睫毛便颤颤的,好一会儿才适应了这样绵长的吻,小腿重新平复下来,埋回到被子深处,抬手环住他的脖子。
毕竟不是第一次了,他们现在的吻比之前要默契许多,不会再不留神撞到鼻尖,或是磕疼唇角。
他吻得很仔细,领口的皮肤上浸染了酒店沐浴露的山茶花香味,不算浓烈,但毕竟是白花香气,像山峦间湿濡的雾气,萦绕着久久不散。
唐岫很快就被亲得迷蒙起来,急促起来的呼吸声就像撒娇似的,揉碎开来,藏在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方寸空间中,只有他们能听见。
等到她实在快应付不过来的时候,便习惯性往后仰,宋修筠的手便适时扣住她的后脑勺,素白的手指伸进她的发丝里,同绸缎般的长发温热地纠缠在一起。
直到唐岫总算能做到一边小口呼吸一边跟他接吻,才轻哼着攀上他的肩膀,想跟他贴得更近一些。
宋修筠敏感地微微侧开身,伸手扣住她的后腰,免得她不小心碰到自己。
原本还算平整的床单很快因为两人的动作变皱,像是初春柳树下一圈又一圈泛起涟漪的潭水。没人知道到底是什么惊动了水面,只知道春天的一切都汩汩流动着,泛着柔嫩的桃红色。
虽然唐岫的手还算规矩,只敢在长吻中趁乱去抚他耳下柔软的碎发,不敢真的扒开他的衣服瞧个仔细,但被子下的腿出于某种本能,在某一刻径直跨了上去,压在他的腰侧。
宋修筠的动作显而易见地僵了一下,下意识伸手扣住她的腿弯,移开脸时,胸口还在微微起伏,浴袍散开的领口浮现出动情的粉色。
他一时没开口,只是看着她,大概脑袋也是晕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唐岫茫然地跟他大眼瞪小眼了半晌,才意识到什么,微动了动被他紧紧抓住的腿,有种作奸犯科被当场制服的错觉。
末了,宋修筠抬头深吸了一口气,从床上坐起来,跟她拉开距离,声音含着几分哑,提醒“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吧。”
“什么”唐岫的腿还没来得及放下,就又翘了起来,问他,“你还要回去睡么”
“”宋修筠的神情再次一怔,给了她一个“不然呢”的眼神。
“我还以为你可以跟我一起睡。”唐岫飞快冒出一句。事已至此,她觉得自己应该大胆一点,以宋修筠的脾气,只要她提出来,他其实都会满足的吧。
“你确定吗”大概是人老了,宋修筠承认自己有点跟不上她的节奏,轻抿了一下逐渐干涩的唇瓣,问,“今天就这样的话,不会太快了”
“你觉得太快了吗”唐岫邀请失败,连平时吹干后喜欢到处乱飞的头发都耷拉下来,收回视线,“可是我想跟你待在一起”
不是有什么研究证明了吗,皮肤饥渴症好像是跟人的基因有关的,可能宋修筠分泌的费洛蒙特别吸引她吧,她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跟他贴在一起。
宋修筠看她又露出这种可怜兮兮的神情,担心她误会,靠近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我不是不想跟你在一起,只是我们第一次出门就睡一张床,说起来是不是太”
话音到这儿,一时竟然想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唐岫便接过他的话头反问“说起来什么可是谁会说起来我们又不会告诉别人。”
宋修筠顿了两秒,看着她绯红的脸,居然被她三两句给说服了。本来就没有第三个人,他并不需要用他人的眼光过高地约束自己,只要他们彼此觉得合适就够了。
更何况他其实并不想走,失笑地伸手抱住她,应下“好,那就不回去了。”
“好”唐岫成功动摇了他,心情大好,转头重重地亲了他一下,不过落脚点没把握好,亲在了耳朵上。
宋修筠的耳朵本来就够红了,亲起来也热热的,抱着她轻咳一声,道“关灯吧,睡觉了。”
“嗯”唐岫身上穿的本来就是睡衣,又洗漱过了,不需要再准备什么,第一时间钻进被窝,只露出脑袋看着他。
宋修筠收到她的目光,脱浴袍的动作莫名变得有些拘束,解下放到一旁的沙发上,便伸手关掉了房间里的灯,掀开被子躺上来。
房间一下子暗了,唐岫不着痕迹地清了清嗓子,往他的方向蹭过去些许。
只是被子在过程中沙沙作响,暴露了她的意图。
宋修筠从鼻间轻笑了一下,侧身靠近,问“怎么了”
“可以再亲一个吗”唐岫仰头问。
片刻安静后,羽绒被的窸窸窣窣再次响起,他搂住她的后腰,在她的下巴和脸颊上试错了两次,最后找到她的唇。
尽管也许,并不是找错了地方,只是想循序渐进而已。
唐岫也是直到谈了恋爱,才发现网上所谓接几个小时的吻并不是空穴来风,本能作祟,这种事情的确让人上瘾。
更何况他这会儿没穿浴袍,透过薄薄的真丝睡衣,唐岫能清晰地摸到他肩膀的肌肉线条,再往下是肩胛骨漂亮的弧度,往上是他后颈的椎骨,总之就是到处都想摸一摸试试。
他也的确值得这样仔细品味,像是打磨得很好的工艺品,他的身量骨架并不小,肩膀很宽,但肌肉并不夸张,像他一样内敛,在丝绸的经纬下起伏有度,抱起来让人觉得很安心。
相比她到处摸索的手,他就显得内敛多了,中途有几次向往下滑,又都适时制止住了自己,只在她的腰间逡巡,却反而点火似的害她发痒,只能靠在他身上轻蹭缓解。
黑暗中细碎的声音被放大,像月光下的深潭,涟漪糅在银光中,水声幽微。直到良久后,他的吻愈发向下,吻上了她柔软的脖颈,似乎才醒悟过来,松开她的肩膀,嗓音比刚才还要低,像是压抑着什么“唐岫”
“唔嗯”唐岫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的手正在他的领口不安分,想把那儿的扣子解开,眼下理智回归,动作才缩回去不少。
宋修筠强忍着长舒一口气,抬头在她的发间轻吻“睡吧,已经很晚了。”
唐岫一时没回答,紧了紧嗓子后,才问“可是为什么不继续”
黑暗中的沉默蔓延了良久。
才听他接着问,话音被呼吸冲撞得有些散“你知道我们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啊,”唐岫的声音绵绵的,像是打发后的蛋白,动了动酸胀的后腰,问他,“我只是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忍着。”
“什”宋修筠再次被她震撼到,喉结滑动,跟她确认,“你想继续”
“嗯。”唐岫应得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不假思索。
“会不会太着急了”宋修筠第一次体会到焦头烂额的感觉,才三言两语,居然觉得自己快要因为她的话而控制不住。
“怎么样算是着急”唐岫几乎猜到像他这么保守的人会冒出这一句,故意往他的方向凑近了一点儿,在他耳边问,“你不是也想跟我做吗”
“我”宋修筠听清这句话,只觉得觉得脑袋“嗡”地一下,浑身的热血都猛地往一处涌,过了好久才找回理智,“抱歉可是我还没来得及准备。”
“什么准备”唐岫被他的反应看得心头痒痒的,觉得有些得意。
“安全套。”他答,咬字谨慎,而且清晰。
“啊哦哦哦”唐岫还以为他是想说没做好心理准备,想不到他居然真会考虑可行性,还一下子想到这上边去了,反过来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哑然片刻后回,“床头柜里好像有。”
宋修筠闻言,尽管在黑暗中看不清,还是认真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最后听她的话,翻身打开床头灯,拉开抽屉。
但很快就合上了,重新关掉灯,躺回到她身侧,闭了闭眼平复心绪,道“还是明天吧让你用酒店的,我不大放心”
“哦好”唐岫本来也没想过他们今晚真的能像开火箭似的一气呵成做到底,只是看他这么容易害羞,又古板,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想逗逗他而已。
至于这个理由,也不是不合理,酒店里放着的东西,也不知道被多少人摸过碰过,的确不太安全。
可是他说“明天”,倒是让唐岫有点不确定了,他不会真这么快就做好准备了吧
明天
唐岫昨晚睡前的思维过于活跃,最后也忘了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了,大概还要归功于坐飞机长途跋涉比较累人,加上两个人一个被窝很暖和,手脚都暖烘烘的,入睡并不困难。
只是她睡好了,宋修筠却没那么好运,长这么大头一回跟女朋友同床,手脚都摆不太开,不能离她太远,也不能离得太近,横竖找不到合适的姿势。
加上他昨晚初次见识了唐岫的睡相,也让他有些意外,倒不是有多坏,只是喜欢趴着睡,其中一条腿又不安分,总想抬起来压住点什么才安心。宋修筠夜里便总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大喇喇地往他小腹上压,即便他想着法子转身,再抽出身来,她依旧孜孜不倦地尝试着,颇有一种不征服他不罢休的气势。
到头来他实在太困,没心思再跟她的睡相作斗争,只能任由她压着,伸手揉揉她的头发,抱着她睡着了。
唐岫这一觉睡得还不错,只是一早被窗外的光线亮醒的时候,闭着眼睛在床上换了好几个姿势,才察觉出什么不对,睁开眼睛,在床上照了照。
宋修筠已经不见了。
她意识到这一点后,顿时醒了,裹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一时竟然判断不出昨晚的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
残存的梦境也后知后觉地浮上来,虽然只有几个无法串联的画面,像漏了墨的钢笔,梦境带来的感觉却很清晰,让人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是个不太好的梦,甚至只要她尝试回想,就会觉得难过。
就这样发了不知道多久的呆,唐岫找到手机看了眼时间,才早上七点。
如果昨天他们真的一起睡了的话,宋修筠大概是晨练去了。
这臭男人,居然今天早上也不忘晨练,这可是他们的第一次诶。
因为梦境的缘故,唐岫怎么想怎么觉得不高兴,唇角耷拉下来,就这样赌气地坐着。
好在她醒的这个点不算太早,宋修筠没一会儿就在隔壁房间洗漱好,推门进来了,看她粽子似的摆在床中央,下意识跟她打招呼“醒了”
唐岫幽幽抬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脸上的怨气快要喷射而出。
“怎么了”宋修筠被她看得一愣,走近了两步,在床沿坐下,伸手摸摸她的发顶。
“你出去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唐岫的起床气酝酿得正浓烈,语气很不好。
“你还在睡觉,怕吵到你。”宋修筠温声答。
“那你也可以跟我说一声的。”唐岫不讲理地开口,又生了两秒闷气,才接着道,“我刚刚做了个梦,梦见我跟你表白,但是被你拒绝了,只能一边哭一边拖着行李箱回家,结果半路迷路了,让莫奈回家找姥姥来接我,一直找不到,叫梅干去也找不到”
她的梦到后面就变得奇怪了,宋修筠听到最后,也明白她为什么生气,俯身抱住她。
唐岫本来也只是在撒起床气,并没有实质性生气的理由,被这样一抱,身上的气焰便熄灭了,低头枕在他的肩上,困倦地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儿,底下的手动了动,不忘环住他的腰,光明正大地揩油。
宋修筠的腰很好抱,薄薄的,而且紧实,她昨天趁他不备,摸到了腹肌的轮廓,说明他这段时间健身成果很不错,只可惜到后面他都没脱衣服,没法更加仔细地鉴定。
宋修筠倒是不知道她脑袋里这些奇怪的想法,贴近在她额头上亲了亲,便低下头来。
唐岫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后,“刷”地睁眼,飞快伸手捂住自己的嘴,提醒他“等一下,我还没刷牙”
“好吧,”宋修筠莞尔,转变目标,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快去吧,洗漱完了带你吃早餐。”,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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