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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之末,一阵风吹动满城瑟缩。
天灾已去,人类联合成为历史,势力的割裂与重建成了现今最大的问题。野心家们在摩擦中试探和挑衅,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每天、每小时都充斥着暗潮。听说贫民窟的数量并不比风雪年代少,战乱和犯罪让世界上多了无数隐匿的灰色角落,能长久安稳生活的终归是少数。
回首看去,灾厄已在时间的绢布上变成一块边际分明的血污,可内部矛盾却如流淌的黑墨,绵延无绝。
但这和昔日的人类主城无关。
“主城”不再作为那高贵的洋葱芯,但或许因为它曾经的独特地位,或许因为那里仍保有穹顶和紧急设施,或许只是单纯为了纪念在风雪中曾逆风执炬的人们它作为一块中立区域被保留了下来。
无国界,无纷争。人口锐减,节奏缓慢。当精英气质被洗涤去,整个城市都显得懒懒散散的,定居于此的人贫富都有,总归是些对人种和国家没什么归属感,卷麻了,或躺平了的家伙。
一座不算贫穷的“贫民窟”。
安隅快乐之都。
“哟,安老板早。”
“安老板今天有空来店里啊。”
“安老板是不是长个子了怪稀罕嘿。”
安隅半张脸都缩在毛乎乎的围巾里,在寒风中微眯着眼,一路嗯嗯啊啊地冲进面包店。
风铃叮咚作响,许珊珊从面包架后闪出半个身来,笑眯眯,“我是看到鬼了吗您竟然起得这么早”
她举在空中的两手戴着手套,正在把面包们整齐地排列上货架。橱窗外已经排起长队,角落面包店和主城相约在每一个清晨再过五分钟,它就又要开门营业了。
安隅拆掉围脖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不放心,我来看看。”
“我看你就是来盯着钱的吧二老板就是个建议,你没点头,我们哪敢偷偷免费。”许珊珊把最后一只面包摆放好,摘掉手套又往窗外瞟了瞟,“二老板人呢,没送您过来吗”
“外面买花。”安隅已经率先坐在了收银台后面,支着下巴看着橱窗外越来越长的队伍,视线越过那些挤挤挨挨的人头,如愿在街尾花店门口捕捉到了那道和他穿着同款大衣的修长身影。
秦知律是角落面包店的“二老板”,比他这个正牌老板来得勤,每次来都会给店里带一束花,有时是怒放的非洲菊,有时是葱茏的郁金香,有时则是高雅的一捧白玫瑰。
许珊珊太喜欢秦知律了,多金而优雅,又保有恰到好处的疏离感。
他是不再被需要的一道防线,如今松弛下来,过回了他自己的人生。
许珊珊也顺着安隅的视线发现了街尾的身影,赞叹声和安隅的一声抱怨同步发出。
“二老板真是完美情人。”
“他真是太败家了。”
“”
“”
安隅无语地看着许珊珊,“你知道上个月他给
店里买这些没用的东西,花了多少钱吗
许珊珊视线扫过店里的陈设,笑得更美,“我不想知道,你们的钱又花不完。”
秦知律每次都不会空手来,他看似漫不经心地一点点把小店改造得格外温馨。墙角的吉他,黑胶机和散落的唱片,货架上随意摆放的超畸幼儿园的周边公仔,挂在墙上的橡木子,收银台上给顾客取用的护手霜和面包周边冰箱贴。
“二老板是完美情人,和他在一起是你的福气。”许珊珊由衷道。
安隅哼了一声。
他不想和没挨过穷的人对话有钱时是福气,万一哪天一觉醒来世界又崩坏了,他的钱全部变成废纸,账户被冻结,家里没余粮,到那时要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呢
凌秋说过,只有靠自己发家的富人和贫民窟的穷人才明白钱的真谛,前者不会停止让钱生钱,后者则狗改不了吃屎地疯狂囤币。巧了,安隅同时占了这两样。
“咔嚓”一声,墙上的古董钟指向7点整,远处教堂同步传来钟音,许珊珊开门放客。
安隅则幽幽地点开终端上的月报,开始仔细核对上个月世界各地面包工厂的营收和成本。
为了降本增效,没文化的他在很认真地学习财务和管理,而且在过去几个月已经小有成效。
他本以为红红火火的日子会蒸蒸日上,即便长官败家也无伤大雅,直到上周末的晚上,一阵耳鬓厮磨后,他累得头昏,蜷缩在秦知律怀里正欲睡觉,秦知律却忽然以唇贴在他耳边说“主城不上班的人越来越多了,反正面包店利润对你来说已经无关紧要,要不然把这家店拿来做公益吧。”
安隅原本都要睡着了,愣是瞪大了一双金灿灿的铜铃眼。
然后彻夜难眠,次夜也难眠,整整失眠了一周,现在走路打飘,头顶冒仙气。
客人们已经排队到货架前挑拣起面包,还有人拿手机偷偷拍柜台后皱眉工作的安隅,准备发到社媒上。安隅这两个字比任何明星都有流量,他是救世主,也是人类的吉祥物,仿佛只要他好好地活着,人类就坚信自己会有光明的未来。
许珊珊赶在第一单收银前点燃了松木味的香氛蜡烛,让这个冬日早上从温暖中开启。
一道潇洒高大的身影从门外进来,径直走到安隅面前,把一大束花放在安隅面前。
秦知律今天买的是雪绒花,雪白中簇拥着几株近乎于湛金色的野菊,是祝萄的种子博物馆最近培养的新品种,颜色剔透得像安隅的眼睛,非常好看。
他另一手将提着的热咖啡也放在安隅面前,收手时在安隅头上用力揉了一把。
“先吃饭,再工作。把身后的花瓶给我,我把花插起来。”
安隅咕哝了一句“哦”,转身小心翼翼地捧起那个大肚水晶花瓶。
这玩意也死贵,他看都不敢看,看了心悸。
秦知律拆开花纸,一根一根裁剪那些花枝,再放到花瓶中去,他站在窗边,冬日的晨光和雪光映在他的脸上,那双
黑眸深邃依旧,却盛着一簇光,他站在那里就如同一道风景,店里的客人都忍不住频频向他看去。
安隅灌了一口热咖啡,舔掉唇边的奶沫,走到面包架旁随手抓了一只面包,一边用力撕嚼一边走回柜台后。
从秦知律身边擦过时,秦知律偏过头,在他鼓囊囊的脸颊上落下一吻,顺手揽住他的腰,唇贴附在他鬓边低声道“别不开心了,你不想就算了。”
秦知律声音中的冷酷仿佛随着那些年的风雪一并远去了,磁性而低沉的嗓音像是一捧热烟灰,每每都听得安隅心神动荡。
他“嗯”了一声,囫囵把嘴里的面包咽了,“我再想想吧。”
“你这么痛苦,已经是答案了。”秦知律笑,“全当我没提吧。”
安隅很快看完了账,秦知律拉了一把凳子在他身边看书,他百无聊赖地点开了尖塔论坛。
守序者们四散而去,但尖塔论坛却如常运行。有些人转身没入社会再无音信,可留下的却又无比活跃,每天像住在论坛上一样插科打诨,无所不聊。
安隅百无聊赖地往下刷着帖子,什么畸友们,最近肩胛很痒,我是不是想念自己的翅膀了照然无情无义,当年一起出任务,现在连张票都不给种子博物馆培育的新植株真的不是畸变生物吗下个月回人类主城旅行畸友们有推荐的景点吗深仰和潮舞是ocean酒吧常驻乐队啊大人海妖一样美丽的嗓音角落面包店又双叒出新品了,什么时候能照顾一下偏远地区啊
安隅一上线,私信提示就闪个没完,他粗粗往下一看,大多数都是为面包来的。
从前,面包店每天会为尖塔特供一批面包,需求量不算大,只是为守序者们的自助餐加一道主食而已,本质上还是秦知律假公济私照顾自家孩子的生意。但时过境迁,现在世界各地的守序者们开始疯狂想念那个味道工厂标准出品的角落面包也很好,只是再难寻回那无数个清晨里新鲜烘烤出的麦香了。
更何况主城实体店里还有层出不穷的新品,新品几乎不会投入量产,他们每天只能在社媒上看旅行网红们打卡晒照。
如今角落面包已经是全世界包装食品的龙头企业,不仅产品和管理过硬,更重要的是安隅的个人效应,人们坚信角落面包能给这个世界源源不断的力量和希望,无论在哪个国家,甚至是那些权利划割还不清晰的敏感地带,随便走进一家便利店,都能看到不同人种、说着不同语言的人购买同一款角落面包。
安隅对着那些帖子走神,直到一股冷松掺杂着皮革的淡香味从身边环绕了他,秦知律轻轻捏着他的肩膀,“上个网都愁眉苦脸,别纠结了,面包店该怎么开就怎么开,主城居民也没几个真的需要救济的。”
安隅注视着秦知律,那对深邃的眉眼一如从前冷淡,那是已经刻在秦知律骨子里的气质,但冷淡之中,对上他时,却又有一抹化不开的温柔,黑眸瞳心中的一簇高光,是他们正式在一起后才有的,他望着他时,那一簇高光聚
精会神,坚定如星。
“长官。”安隅忽然问道“你说如果有一天角落面包赚不到钱了怎么办”
秦知律挑眉,“你知道你现在生意有多大吗”
安隅点头。
“不存在这个可能性。”
“但世界还是很乱,经济,战争,我说不好”
秦知律笑,“你的面包和别人的不同,越是战乱,它的销路应该越是稳定才对。”他说着随手从收银台旁的篮子里抓出一只包装好的粗麦仁小餐包,在手里捏着,意味深长道“就是这最简单的一块小面包,永远被需要。”
“假设,我是说假设”安隅却一把攥住了他手心的面包,“如果有那天,我们两个怎么办”
秦知律蹙眉打量了他半刻,忽地笑了。
“怎么办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他用力揉了安隅的头,“你不会真以为我们在花你的钱过日子吧”
安隅迷茫,“不是吗”
秦知律随便抓过终端来,点了两下给他看了一眼。
安隅两眼又瞪成了铜铃,“你我怎么来的”
“我也在做事。”秦知律神色淡然,像在说着一件无足轻重的事,“去降临沼泽前,炎似乎有所感知,把靳家的产业交割给我,让我暂管。现在人走了,这些产业收入就作为尖塔的备用启动资金,当然,我希望永远不要有派上用场的那天。但无论如何,光是作为职业经理人的管理费,每年的收入就相当可观了,我从收入中又分了一部分,投资前大脑的科研人员做高科技设备,现在业务还在快速上升期,大概明年吧明年,就能追上你的面包工厂了。”
安隅瞠目结舌,还没找回自己的舌头,风铃声响,仿佛有种神奇的预感,他向门口看去。
安宁来了。
“诗人。”
“早啊。”
店里的客人纷纷冲他友好地打起招呼来。
安宁穿着一件雪白的长风衣,笑容明朗温柔,“早,您早。”
主城被保留后,安宁也留下了,继续打理着教堂。
起初他只说还没想好接下来干什么,但久而久之也不再提了,只专注地管理着教堂的事务,现在主城教堂每天晨告夜祷,运营平稳,依旧是主城人生活中离不开的一部分。
“诗人”是旧称,被自动延续到安宁头上,但安宁并不介意,坦然接受了。
安隅其实经常听人讨论安宁,都说新的诗人比前任更适合做这份工作他永远情绪稳定,温柔而平和,最可贵的是,能从他身上感受到前路光明。
从前的诗人纵也温柔,却总是散发着一种悲悯,不那么讨喜。
安宁微笑着和安隅打了个招呼,“我是来找律的。”
他把手里的文件递给秦知律,秦知律拆开粗略一看,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签了字。
安隅在一旁偷瞟,只看到了抬头是关于教堂翻新事宜。
“教堂已经很老旧了,
有很多地方存在安全隐患,趁着今年冬天翻修一下。新年之后,为主城开启一个全新的春天。”安宁主动开口解释,“但现在主城的管理机构手上没钱,能撑着维护基本社会秩序就不错了,根本资助不了一点,所以律把这笔费用扛了下来。”
安隅“哦”了一声,低头继续上网。
秦知律轻笑,稀奇道“好大一笔呢,不是花你的钱,你就不心疼了”
安宁也笑着打趣他,“你这样差别对待,会让律很寒心。”
安隅摇头,“不是的,是”
“别解释。”秦知律搂着他的脑袋到怀里,在蓬松的头发上亲了好几口,“回去收拾你。”
在一起后,有越来越多这样亲密的小动作。
安隅知道,长官喜欢抱他搂他亲他,即使是在外面,也时不时会揉他两把,或者在哪里捏一捏。
本能般地,他会在长官亲他之后,仰头回馈一个吻,就亲在唇角那道逐渐淡去的旧疤上。
那是小动物一样的轻贴轻舔,有时秦知律被他啄一口后,原本笑着的眼睛会忽然变得更深邃,注视着他,背后仿佛蕴藏着一道不见底的深海。
安隅知道,他又惹了长官。
到晚上时,长官就会格外强硬,他会把他撕开到不可思议的角度,从背面,再把他翻到正面相对,迫他看着。
直到他流着泪哀求,精疲力尽地被抱在怀里熟睡,还能隐约感到夜里秦知律撩开他的额发,在他脸颊上一次又一次地轻吻。
贫民窟有些瘾君子,发作起来就是这么疯。
安隅不止一次地庆幸还好自己没毒,不然长官肯定已经废了。
当晚回去,又一轮疯狂后,安隅缩在秦知律怀里,声音湿溻溻地问道“您究竟喜欢我什么呢”
“你只是一个小面包。”秦知律嗓音低哑深沉,边说边止不住地吻他的后脑,“但你是我的小面包,无论何时何地,永远都属于我的一块”
安隅在他坚实的怀抱里动了动,“面包是我的安全感来源。”
“也是我的。”秦知律把鼻子和嘴唇都埋进他的头发,深深地吸气,“是活着的感觉只有拥有面包的人才知道。”
安隅顿了好一会儿,轻轻“嗯”了一声。
而后又是没完没了的折腾,他浑身都要散架子了,真的累得受不了,昏睡过去时感到精神分崩离析,却又意料外地轻松。
这是安隅一周来睡得最踏实的一夜,但还是清晨就醒了。
他心里有事,这事纠缠了他一周,这次发泄般的力竭后,他索性不想再纠结了。
干脆地把秦知律戳醒。
“嗯”秦知律朦胧地睁了下眼,没有发怒,而是本能地抱紧了他,一下一下轻轻抚摸着头发,哄孩子似的,“又没睡好么”
“长官”安隅低声说,“主城的面包店就这样开着,行吗,过日子还是要赚点钱的。”
秦知律闭着眼睛勾了勾唇角,“
行,不是说了吗,你就当我没提。”
“但是外面的工厂运营模式,我们改一下。”安隅继续说,“我昨天在店里大致算了一笔账,在局势稳定的区域,我们的利润基本可以覆盖其他区域的人力和生产成本,那么,其他区域就”
安隅咬了下唇,他的心在滴血。
但他还是把压在心里一周的话说了出来,“其他区域,角落面包免费供应吧。”
秦知律睁开了眼,震惊地看着他,“你什么”
他并不在意这些钱,让他在意的是,他怀疑安隅坏掉了。
他第一时间摸了摸安隅脑门,确认他没有发烧,又有些担忧地追着他的目光,试图分辨出发疯的痕迹。
安隅拉了一下他的手,轻轻晃了晃。
无意识的撒娇,这种小动作特别多,虽然安隅自己总是意识不到。
“那些人太苦了,灾厄结束,他们依旧没有获得活着的安全感。
“凌秋之前说,无论己身是何等卑微,哪怕烧化了也只有一星之火,他也愿为这个世界变得更好而使出全力。我没有他那么高尚,但既然我现在有余力,不妨就替他再做最后一件事吧。”
安隅说着轻舔了下唇角,一头埋进长官的怀里。
他特别不舍得,那可是金山一样的钱。
只有狠狠抱着长官,才能填补此刻仿佛从灵魂深处散发出的空洞。
“面包的安全感,只有拥有面包的人才知道。”
他小声说,“愿以面包同享。我们把这些安全感,分享给需要的人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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