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记住【笔搜屋 www.BISOWU.COM】,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请做个好梦。
以祝愿送走消失的两个人影, 最后只剩择明停留这漆黑夹隙。
曾经这可被称为里世界,是与现实相近但永不相交的内层,但脚边逐渐显形的星光长河又不属于两者任一。
“这真像传说中的冥河呢。糟糕, 我身上没带金币, 我会不会直接沉下去”他佯装苦恼弯腰,同时朝对岸招招手, “如果我和那位老先生一起沉水里, 你会先救谁呢,z。”
姆纳非格已然成了石雕, 质地坚硬, 表面顺滑。若不是他惊恐的脸过于狰狞,不会有人发现他竟是人形。
z姆纳非格被永远困在死亡和梦境之间, 您曾对莱维拉法叶所说的界限处。因此他会一直活着, 但活在永远死亡的噩梦里,如您所愿
择明“哦我有这样说过吗”
z有的
择明“就算是我解释过的, 也不代表是我的期望吧,虽然我确实讨厌他,但这对一位年迈老先生来说多残忍啊。”
即便嘴上辩解, 笑容仍旧未停, 他大步跨入星河里。
z您若觉得不妥,可以让他解脱。得到了最后神灵的祈求, 现在您拥有凌驾万物之上的权利,作为最末一代的, 仅有的神,您拥有掌控整个世界的权利
青年不知为何而笑,抬起手臂打量自己。
既没金叶桂冠,也没法袍杖柄, 两道伤疤甚至还死皮赖脸占据嘴角。他从头到脚找不出一点符合神的描述。
“说到底,神也仅仅是未被完整定义的概念。”择明捧水低下头,任冰冷浸润脸颊,流水和话语淌出指缝。
“天灾,星象,疾病,这些现象在知识和语言出现前就已存在,但人们的坏习惯是爱以浅薄的知识来抢跑,拒绝未知的超越。越原始的时代就越是如此。”
“而为了理解超越的存在,就必须要用语言去解释,让它变得合理。”
最后几滴水落下,倒影里是择明自己微笑的脸。
“合理的属于自己,服务于自己,抹除恐慌和威胁感。再不济也要让它的震慑变得有用,方便去奴役。”
“以至于当那些事物真正站在面前时,他们也不会愿意往它原本的模样多看上一眼,和它多说一句。”
“所以,我最近就在想你到底在哪里呢,z。”
话题猝不及防转变,就像他轻打响指,随手改变了空间构造。
两只座椅正对,中间是方正棋盘,摆着下到一半的翻转棋局。
白子与黑子塞得满当,无论数量与位置,皆是白方占据高地。
“陪我下吗”
z抱歉,主人。我不能
邀请毫无悬念被拒,也自然跳过质问。然这一次的拒绝方式,似乎有了微妙变化。
“这是稳定子。通常在一局里不会轻易翻转。”择明指着左上角的黑棋,温声科普道,“当然,它不局限于这个位置。还能在这。”
指尖划向中心。
“还有这。”
他点点边角旁的空位。
“其中的不平衡边,是我最喜欢的组合。”
这盘懂事的棋有他说的所有例子,包括中间一行那八颗相连,黑白穿插的棋子们。
“一对一的比拼博弈,难以万全掌控的同台竞技。无论哪种游戏,都比不上这来得有趣。尽管棋类规则和用具不同,它们都有某一条不容篡改的定律。你知道是什么,嗯”
z请您告诉我,主人
择明担起黑白双方,漫不经心地走子。
“那就是,无论是中规中矩的取胜失败,还是铤而走险的翻盘,想下完一盘棋,就要动用所有棋子,让它们有所交流。”
说出内行外行都会笑掉牙的废话,他两肘支在膝上,倾身凑近空位。
“因此,这个世界一开始就能和魔神先生说话的你,到底在哪呢,z。”
“我的脑袋里吗”
“脖子后面”
“肚子么。”
“还是我的第七肋骨间,这个能看见我盒子的地方。虽然我答应让你猜到答对为止,可你想直接扒开钻进去看,未免也太粗鲁了吧,搞不好会痛的哦。”
轻飘嗓音仿佛让雾气缭绕周边,择明右手两指夹着黑棋,用它轻叩心口。
“毕竟比起其他容器,心脏还是太小,勉勉强强,只能装一件实际的东西。它没大脑那么爱做梦。”
z我一直和您在一起,主人
择明“甜言蜜语对我没用的。”
z我并不是那个意思,主人
择明“唉那我更失望了。我甚至有点开始怀疑,我是不是和莱维阁下一样了。”
在无尽的等待和寂寥之中,编织属于自己的梦境,从厌恶到喜爱的种种,失去和不曾拥有的全部,事无巨细,详细到连灵魂也骗过的程度。
z如果您是对我的真实性存疑,我能直接告诉您。我的确存在,并服务、辅助于您,哪怕您在过程中死亡
“瞧啊。”
啪嗒一声落子,择明凝视棋盘,如同苍鹭瞄准水面的美丽涟漪,鱼儿暴露的致命破绽。
“我赢了。”他高兴撤回手。
才到白棋三分之二的黑子,它们在有限的空间相连,联手包围敌方。
不过数秒,满目白色翻转成黑,只剩孤零零的几粒。
没听到恭喜和喝彩,择明挑眉。
“z,你生气了”
z我在的,主人。我并没有生气,只是判定这里不需要我答复
因为知道在这说了恭喜也没意义么
品味自己未说出的反问,择明轻轻后靠。
棋盘桌椅消失,取而代之是刚才那道长河,而他站在水流最湍急的中央,亦是死亡最浓郁的地方。
z您要做什么
“说到故事,私以为某些成分,或者说真相永远保持神秘是最好的存在方式。”
“为完美实现莱维阁下的心愿,神这种东西,也该到此为止了。”
灿烂炳焕的星流没过腰际,这才看清它泥泞浑浊的本质,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幽黑。它们对靠近的生物即择明前仆后继,浪潮愈演愈烈。
“至于z你,你的回答我还是不满意。请原谅我就是如此多疑,啊。我突然想到一个好法子,即能帮你自证,也能让我相信你。真正的。”
z是什么,主人
“给我讲个笑话吧。”
浪潮里,择明像稚气少年沾沾自喜。为自己不怀好意的整蛊诡计。
“如果你能说出一个我构想不出,未曾听过的笑话,能让我畅快大笑,笑到停不下来的那种。我就相信你是真的。”
脚下踩空,他成功坠入河底,窒息感觉比预想得来得快,剥夺他最后告别的权利。水呛入鼻腔牵连了听力,一阵阵耳鸣像五百只警铃在脑中作响。
所幸,对他来说的特殊存在仍能让他听见声音。
总是平静的,不含起伏的,单根线的奇妙独奏。
z那么明天再见,主人
警铃于每层建筑间回荡,此起彼伏。
声音入耳,罗比马特放下手中物件,拎起外套。
说来也奇怪,就任副监狱长一职不过三天,他已习惯促使神经紧绷的铃声。至少今日他能放缓步调,先把满脸胡茬的自己打理清爽。
日常中,他严格按规律作息,遇上紧急且超乎寻常的变数才会破格。
世界之塔内,他唯一接触到的最大变数名为囚犯0001。
昨天他经手仓库整理,这储存着数以万计的申请书。信函以正式公文的方式书写,那退回也必须按专属流程。
拆封,核查,盖章,复印退回件。那一封封装好的驳回信,丢入传送口原路送返。
出门就见汉默斯路过行色匆匆,罗比点头招呼,跟上就问。
“又是他”
汉默斯沉沉叹气,给予肯定答案。
两人并肩赶往监控区总部,场面比上一次还要壮观。
这聚集着干部以上的全部要员,对罗比来说生面孔居多,但铭牌、工作服还有那非一般人的气场给足解释。空间并不拥挤,可气氛依然窒息。
昨天见过的那名年轻博士也在场,他站在最前端,离几个光屏最近。
“老天。”罗比暗暗惊叹。
一次性见完管理层大群,这并非他诧异的原因。
引他震动的是光屏上闪烁的映像,0001囚室的情形。
传说万年作息行程定死的重囚,此刻正蜷起一条腿,靠墙坐在最里。他眼前的不是寂寥空气,而是整群浓妆艳抹,舞姿诡异的演员。
男女老少身躯比蛇柔软,具有猫的灵巧和豹野性,他们组成一支无声舞蹈团,无伴奏无舞台,重复着绕圈摆弄四肢,看得人眼花缭乱。
“早上凌晨四点四十五分他醒来,此后一直保持这姿势。”
“八点整他拒绝进食,并一直维系这个模拟动态,期间没有变化”
前方,监控区的司令正在向博士汇报,详细到每分每秒。
博士听完只问道。
“查出来那是什么内容了么。”
众人短暂的面面相觑,由令一位小组长汇报。
“我们从资料库比对过,没有和他曾经做过的任何可疑物重合。调取分析后筛查,也未与现今存留的相关数据库对上。包括舞者的妆容服饰,舞步”
简而言之,他们一无所获。
正观赏剧目走着神,罗比和其余人都被拐杖的一声重击惊到。
副监狱长做贼般绕了两步,望着年轻博士的侧脸。
像被愤怒与屈辱冻结,压抑着激烈和庞大的情绪,这样的人或许不会恶声辱骂,但一定能做出更刺痛人的行为。
想不到这博士意外的脾气火爆。罗比思忖着。
但忆起对方首任副监狱长的经历,他有理由怀疑这博士是跟0001斗智斗勇惯了。
“不过是作弄人的小把戏。所有人继续查,查清楚他到底为什么犯病,到他结束也不能停。”
博士一声令下,无人反驳质疑,衬得罗比马特格外清闲,颇有袖手旁观的意味。为不让老友尴尬,也为在这紧张时分缓解神经,汉默斯主动邀请对方一同处理其余紧急事项,免得行程脱节。
但在世界之塔倒没什么工作要事,无非是巡查巡检,人员调动等日常工作。
通道里,罗比就憋不住话了。
“有件事我真的想问很久了。这地方,为什么没监狱长”
“这我也奇怪。但是,在我权限之外。”汉默斯目不转睛前进。
瞧他这德行,罗比好笑地用手肘撞了撞他。
“得了吧,你会不知道”
汉默斯一瞥,依旧闭口不言。
“就当还我个人情读书的时候,我没少帮你解决那些烦人家伙吧。”罗比不依不挠,“我也没问那么仔细,想怎么回答你给着看呗,智能百事通先生。”
怀念口吻,陈年旧事,人心这个血肉做的钟摆一旦被触及,便滴滴答答响个不停。
汉默斯没辙的叹息道。
“据说,原来是有监狱长一职的,但是自某次出事后,那位置就一直空缺了。”
“虽然后来高层有要求过,重新选人,但博士他不同意,还是非常反对的那种,差点要和他们决裂。有一种说法是,为保证博士能研究出子母芯片,最高议事组投票后妥协了。”
再次于重大事项里听见那博士,罗比产生十分微妙的心情。
“原来是这样。”他嘟哝着。
对不知姓名的博士,他的了解甚少。然而几次观察下来,某种直觉般的结论已然成形。
“我跟他,绝对不是一路人。”
“确实。”汉默斯点点头,“以你的脑袋和粗神经,我有时候都有点怀疑,你是不是只靠这身子骨拼到之前那位置。”
对方不用尊称,大胆调侃,罗比反哈哈大笑,这方面的不拘小节和年轻时别无二致。
“你们这的人成天为囚犯紧绷绷的,为人家几句话和动作刨根问底,我不擅长,也不好插手。但不管怎样,我还是希望这次早点结束。”
然而一如汉默斯的担忧,希望忽然间逃离这所封闭要塞。
从这天起,0001竟开始拒绝进食和睡眠。
他占据角落几乎不动,只要阻断层升起,四周的无形幕布便拉开,为他表演的舞团从早到晚不停歇。
每当夜幕降临,抹除虚影的墙壁下闸,他继续睁着眼,一动不动石化原地。
如果不是因为他还在呼吸眨眼,监控室里各项生命特征还在继续,单看他那模样,怎么都像是冬眠的动物,容易混淆成死尸。
罗比再一次敬佩起0001。
为对方古怪且偏执的毅力。
连续六天不眠不休滴水未进,即便不动,身体也在消耗大量能量,然而这家伙灵魂出窍似得,心跳血压等各项指数稳定。
若他是一把琴,那么他一定在重复且缓慢的刮擦单弦。
不成曲,不着调,但就是莫名能坚持下去。
和他相比,实时监视他的人早已轮班换了一批又一批。
哪怕博士下令放出催眠雾气和营养蒸汽,他都捏着鼻子,不为所动。
“这瓦斯的剂量,都能放倒一群士兵了。”罗比倚着门框嘀咕。
金属权杖叩地,力道和狠劲远超上回,尽管看不到博士的表情,也不难想象这张脸上是怎样的颜色。
就在罗比想着对方会如何出招时,他忽然听到点名。
“罗比阁下,汉默斯司令。两位准备好,跟我一起上去。”
汉默斯还在和监控区长对话,转头蓦地愣住。
“是,博士。”他最先回应,眼神示意置身事外的老友。
时隔十天不到就要再见编号0001,罗比强压某些不好的情绪,挺直立正。
“我随时都能出发。”
今日有博士在场,待遇天差地别,他们跳过层层筛查和申报,直接搭乘方舟电梯上行。
掠过那一间间牢房,观看凶恶罪犯如同窥探动物园的方格笼,唯一不老实的,还是副监狱长。
他注意到这次电梯走的路线也不一样了。
之所以发现,是路过的牢房编号与自己的回忆有出入,还有室内囚犯的表现。
他们安静,整洁,拥有为数不多的床铺和置物架。虽然架子全是空的。
当方舟进入减速阶段,一段令他不适的小插曲发生了。
经过一间标有0103的牢房,入眼是强能屏障后电棘网。
里面的男人高高瘦瘦,眼窝深脸较长,他深褐色的发丝像泡了水,粘着脸颊,贴服出整个头型。
起初他没关注他们,但感知到他们是往上走时,他猛一抬头,模样产生了心惊肉跳的变化。
贪图,渴求,垂涎。
层层叠叠的欲望在那对浅金色的眸中燃烧,烧进与他对视的人眼里。
他饿了。他的眼神这么说着。
他想吃想到发狂的东西,就和向上的三人有关。他舔舐双唇,分泌出的口水竟马上溢出嘴角,还有目光紧随的举动,无一不在轻声相告。
被诡异反感包围中,罗比紧皱着眉,而方舟终于停止在目的地。
世界之塔所谓的底层,0001的囚室。
汉默斯张嘴还没报通行码,博士手一扬,噼里啪啦输完密码。
不愧是博士。
汉默斯抿了抿唇。
目前所知,整座监狱需要密码的关卡仅此一处。那复杂庞大且随机的运算,也就眼前这人能信手拈来。
保持一人在前,两人在后并肩的阵型,他们这支探访队停在橱窗前,博士站在中央。
六天来,那尊雕塑第一次大幅度抬头,嘴边泛起微笑。
“别来无恙,两位。”
两位
罗比不动声色地打量左右。
他可不信0001能眼瞎到这程度,分不清二和三。
只见0001手撑住地板,挺身抬腿都像逐帧放慢,唯有语速是一如往常,恰到好处的舒缓,充满活力和愉快。他穿过舞者来到橱窗前,微微鞠躬。
“拉比阁下。”囚犯看向左边示意,“看到您气色不错,我很高兴。”
两位上司在场,汉默斯这位中级管理员只是点点头。
“罗比先生,上次忘记恭喜令郎订婚了。令嫒的学业课题可有进展了”
“噢,我最近没回去。不过,多谢关心。”
罗比客气地回答,此后陷入一阵无言。另种古怪感攀爬上心间,令他脊背发凉。
当对方说出下句话时,他彻底明白原因了。
“两位这么突然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嘶”囚犯不好意思的掩住鼻尖,“抱歉,我好像闻到一些不太好的气味。”
副监狱长惴惴不安,分去的余光刚好在年轻博士身上。
否则今后数十年他会一直把您当空气。最糟糕是视您为臭气,屁一类相当的气体
脑海回荡起初到那日汉默斯的叮嘱,他险些惊掉下巴。
原来那话是真的吗
比起在监控室,此刻的博士淡定太多。相应的,他在罗比眼里的那股违和感升高了。
“差不多适可而止了,一号。”男人说着向前两步,“我知道你又在盘算些什么。但我也告诫过你,不要痴心妄想。”
“你清楚,你斗不过我,也别想反抗我。”
站在囚犯跟前,博士的外表略显稚嫩,哪怕神色威严,咄咄逼人,也像蹩脚演员强撑场面,只能庆幸自己面对的是宽容的裁判。
裁判0001确实宽宏大量,他笑靥相迎,却也充耳不闻,目光犹如能穿透对方实体,望着空气走神。
时间到点,天花板展开降下玻璃隔窗,今夜的液体食物剂就装在滴管里,由一支机械臂固定。
想要吃就必须仰头含住接口,而滴管是软的,极具延展性的材料,不存在被人为破坏的可能性。
放在正常情况下,0001早就乖乖闭眼抬头,顺从的一饮而尽。
“吃。”
单单一词的命令,犹如雷雨前的号召音。
不出意料,囚犯没有行动。
“我再说最后一次。”
“编号0001,约翰,吃。”
“如果两位没什么事的话,在下先行一步。”青年恭敬道别,脸上堆满歉意,“我刚才想到中间一段需要修改。那样表现力会更加饱满。”
“那是你编出来的吗。呃、我说的是,所有动作。”
因为博士抽离身份许久,罗比回归角色。
他的想法其实很简单。
要让紧急事态终了,就得青年先交代自己绝食的理由,变化的动因,好让监狱里杞人忧天的影子散去。
“是的。”
0001似乎很高兴他搭话,一张面孔犹如覆上阳光色泽。
恍然间,罗比像看见他的子女,口吻不知不觉亲切起来。他没有想太多,字句里亦找不到任何伪装掩饰。
“真厉害,有什么原型背景么。”
“当然有的。”
“啊、抱歉我这人比较俗,我看不太懂。”
“您自谦了。而且在下”
聊得正好,青年毫无征兆停顿,虽然他在笑着,但唇缝间的牙齿却死死咬着,表现诡谲。
“你怎么了”
罗比话音刚落,就被绕到身边的老友一碰。经对方示意,他才发现博士也模样有异。
那对浅灰色的眼珠,如今闪着青蓝亮光。
凭第一感觉猜测,他认为这手眼通天的博士是在操作什么,或者向谁下达指令。
果然,这男人紧盯面不改色的囚犯,冷声开口道。
“提高到二级最高阶。”
0001眉头微微一蹙,但反应也仅限于此。
罗比还满头雾水,又听那比雪冰凉的嗓音下令。
“提高三级中阶。”
不可名状的较量出现变故,明亮囚室里的人影身子轻晃,头也向下垂,发丝掩住双目。
终究是汉默斯为副监狱长解惑,用手挡着嘴,悄悄做出口型。
疼痛记忆体验
不枉罗比做足功课,瞬间找准对应的记忆。
世界之塔不同寻常监狱,囚犯一旦进入,就绝不可能再出牢房,吃喝拉撒睡包括治病,全天全年甚至能说在这关到死。
针对攻击性强、存在隐患的威胁个例,监牢本身会安插刑具,用以防范和威慑。
叹到威慑,没有什么比惩戒更合适了。
而在所有惩罚之中,疼痛记忆体验是他最难忘的一种。
凭借特殊刺激,让身体能不受伤就产生与实际无异的痛感。
真正的伤还会有一段缓冲期麻痹,程度过深还会昏厥。但直接作用神经,反馈中枢的剧痛,根本无处缓解和逃避。
第一阶段是五吨重量碾断手脚的痛。
第二阶段等于清醒着开膛破肚。
第三阶段好比活生生抽出脊骨,在脊髓神经正常的情况下节节掰断。
升到第四已经是无法言喻的折磨,可称人间炼狱,是热油泼满全身,再一片一片剥下皮肉的凌迟。
思至此,罗比马特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
“继续,提高到三级最高阶。”
罗比沉浸惊愕,莫名产生幻痛,也见那真实承受痛感的囚犯右腿屈膝,扑通一声跪地。
“上次你忍到第几档来着我记性真的衰退了。”就像说了一个无趣老土的冷笑话,博士扯动嘴角又飞快放下,“那这回,我们重新试一遍吧。”
“第四阶”
“等下”
受到打断,博士并未停止,朝人乜了一眼。
“第四阶黄级。”
到这阶段,连分级都用颜色代表。
捕捉着细微喘息,罗比眼前犹如闪过鲜血淋漓的文字,他那股子冲劲又窜上来了。
“不好意思,博士,本副监狱长以我应有的职责和权力,要求您暂停处罚,并且按正式规章审问。”他指着监牢里蜷缩的人,“严重影响秩序、造成不可逆的破坏,这不是处罚的必要前提”
男人义正言辞,前将领的风范一览无余。可在这监狱,他还是太稚嫩。
“你在同情他”
博士微微眯眼,整个脸部肌肉却都在用力,是高地架起炮台,打了罗比一个措手不及。
“没,我没有。”
对方揪住了他的迟疑,冷笑拍拍掌。
“到底是哪个蠢货把你引荐进来的,还是谁存心而为,让你来送死。”博士不在乎罗比骤变的脸色,他继续加重程度,“第四阶红级。”
在那短暂一瞬间,囚犯收紧双拳,将颤抖和呻吟咽下。
“你以为,他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我不知道。”罗比已经别过脸,神色不悦,“我连他的罪名都不知道。杀人谋反”
总不可能是画画写曲,小心眼装别人不存在吧。
腹诽同时,男人机械地掰回脸。那消失的不安和疑惑又重新回来了。
玻璃后是子母芯片共同产生的幻境,是囚犯放映的内心,受其精神操控。
他此刻才觉察到,屋里的舞者们还在跳舞。
“您喜欢吃什么口味。甜口辣味还是重咸”
不知博士询问的用意,但他如实回答咸辣。
对方脑袋往一侧偏,思索着,不再有那挥之不去的冷意。
“这是选择,罗比马特。然而食物的酸甜苦辣,只要你人还在世,还能够进食,你都能尝得出来,对么”
“味觉,重要的生理感觉之一。它很奇怪,有时候少了一味,或弄混一两种,影响顶破天也妨碍不了生活,除非你是是厨师。”
“你到今天不,我范围缩小点好了。成年之后,你有哭过么。”
提问与刚才内容八竿子打不着,罗比无意瞥向汉默斯,发觉对方朝他点了点头。
于是他又回答道。
“进入军队后我很少再哭。没有那时间悲伤。”
“那至少,你还只道哭的感觉。”
说话者朝他走来,缩短令他镇定的那段安全距离。
“喜,怒,忧,思,悲,恐,惊。你拥有它们,也能品味他们,过去和现在的区别,只在于你选择哪表达和隐藏。像你吃的咸辣口味,占据你调料盒的东西。”
因为他的了然神色,对方止步,再问道。
“那么,如果一个人的盒子完全盛不住它们,倒不出哪怕丁点碎屑,你觉得他放在人群里,会怎样”
“我告诉你吧。这个人,他的存在就是世间最十恶不赦的罪。”
缄默至今的汉默斯,怔神失语的罗比,两名旧友同步停止思考。
博士背向的橱窗,一道人影缓缓起立。
无声舞蹈已步入高潮,所有人双手相连,上身后倒,犹如绽开的花形,展示浓烈的油彩,缤纷的衣摆。
先前顶着博士的魄力没有动摇,这一刻面对脸色惨淡却笑容灿烂的囚犯,久经沙场的副监狱长下意识退开半步。
他见过无数种身负重伤,承受剧痛的形象。
没有一个像0001。
惨烈地哀嚎,痛苦地咒骂,满地打滚地求饶,理应出现的这些,宛如石块沉落深渊海峡。或许激起些许水花,几道涟漪泛泛,他仍然露出让人感到宾至如归的笑。
难以形容的惊悚。
“说起来,马上就到一个特殊日了。不过那也不是很重要。”
起首几字还带着喘音,越到后面又愈发流畅。
“是我认识的一个人的忌日。不知道有没有谁会祭拜他。”
布满虚汗的脸,慵懒倦意地侧倒,一直无视第三人到这,0001终于对上矮小博士的眼。
可不只是他,他身后的狂乱舞者整齐停步,由内朝外开始转头,视线与他汇聚一处。
即使被盯着的不是自己,其余两人无疑也为这一幕毛骨悚然。
“噢。”囚犯如梦初醒,眨眨眼,笑意更深。他看着博士说道。
“忌日快乐。”
这一天的傍晚,回程电梯里只有罗比和汉默斯两人。
即使那博士不在,压抑感依然阴魂不散,缩小这宽敞空间。
“呼刚才我真以为你要阻止博士他。”汉默斯率先打破沉默。
身旁无声答复,他则诧异一顿。
“不会吧,你真的想拦”
沉默的男人目光低垂,眼里像镶了什么重物,指向地板。
“汉默斯,你觉得0001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指的是,单凭你第一直觉感来形容。”
汉默斯摇头。
“我不敢去想,罗比。如果你想了解他,或让他了解你,你会后悔的。他是潘多拉魔盒,所以,绝对不能打开他。”
终究是恶寒战胜了无力感,深埋心底的防线升高警戒,罗比故作轻松地打趣。
“瞧你说的,连神话比喻都用上了。”
偶然瞥见电梯外的景象,他转移话题道。
“对了,关于那个0103,你知道些什么。”
目前仅有的印象,就是刚才那匆忙一瞥,还有博士提及该囚犯在模拟实验里的表现。百人城市的环境,直接开始屠杀。
汉默斯惊讶于他的提问,张嘴停了好久。
“编号0103,他是在民间潜逃数年后被抓的。罪名同类相食。被找到的那一天,他还在荒楼里啃食。”
“啃”罗比皱眉皱得皮肤都起褶子了。
“据他自己说,他无法吃下自己认定的肉以外的食物,来到这后我们长期给他药剂供养,稍微安分了一段日子。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处在极度饥饿的状态,时常会亢奋到咬断自己手指。大概,是饿久了吧。”
心道果然如此,罗比沉声又问。
“那些实验囚犯间会有接触吗”
“这不在我的权限范围内。”汉默斯若有所思道,“但,可能性是有的。”
罗比背在身后的手动了动,几经挣扎压下心间想法。
信赖多年练就的判断力,他对自己的猜测有九成把握。
可今日发生的种种,让他有了说出来也会无人在意的感觉,只能将莫须有的担忧深埋,自我消化。
饥肠辘辘的编号0103,他真正想吃的,或许就是正上方囚室的编号0001。
那个自称择明,且正接受一轮又一轮疼痛极刑的青年。
惩罚持续到次日,博士是半夜回来的,和所有待命的成员同样彻夜未眠。
他们仿佛也成了囚犯,被困在监控中心寸步难行。
因为疼痛惩罚要借助子母芯片实现,内墙里的阻断层破天荒缺席一夜。
如今,痛感已升至第六阶,编号0001彻底倒地不动,衣物会为他自动清洁肌肤,但连续拒绝营养和受刑,他裸露的肌肤乃至手指也已白得吓人。
可那群舞者就像他的呼吸,乐此不疲地重演。
找借口在外面抽了好久的烟,回来目睹这幕罗比眼皮猛地一跳。
真不知这是死心眼,还是精神扭曲异于常人。
罗比不禁朝汉默斯使眼色。
这幅样子,还不如直接除以死刑。
体会到对方的想法,汉默斯默默摊手。曾经他以为见证0001改变就够离谱了,再看现在局势,真的判下死刑他也不会意外。
“博士,这是资料库传回的报告。他们好像找到那段舞蹈的出处了。”
闻言博士迈出大步,站定联络员身侧。
“祭祀”他不可置信,撇开人拉近距离,好像这样就能看穿这可笑消息的假面,“手捧红花,意为大地心脏,多色的外衣代表丰收硕果,从初春到冬末,人们欢庆感激于神灵”
出于好奇,罗比也走近了看,同时又将光屏上的景象一一比较。
“怎么总感觉不对呢。”
知道自己不擅长扮演大侦探,他含糊道出困惑。
“不对劲,有出入。”
难得的,博士和他发表了同样意见。但对方不愧是学者,坐下敲敲桌面,进入状态。
“把全部相关资料传给我,我亲自查。”
撇着昏厥状的囚犯,罗比趁这机会开口。
“博士,您这么想知道,不如我去帮你问他。”
此语一出,犹如狂风扫荡八方,以他为中心辐射出死寂场,整个监控区肃然无声。
感谢这阵无形飓风,罗比看到他不苟言笑的旧识贡献了有史以来最夸张的表情。
他觉得汉默斯的眼球都要瞪掉了。
“看来你还是没有学乖,是么。”
豆芽似得白衣博士,站直还没过罗比下巴,然而随着他一字一句质问,魁梧的男人逐渐体会到强烈寒意。
“问他哈。你觉得凭你泡芙一般大的脑子,能理解他给你藏好的险恶还是你就喜欢拆开这种危险礼品。”
到底还是前大佐,罗比以关怀口吻道。
“那您清楚吗如果是的话,我这愚笨人就不插话了。”
似乎为了让他彻底死心,对方指向光屏,其中一名青年舞者的姿势。
“手掌五指并拢,随着节拍翻转,代表庆贺的动作。中间的少女盘金发,执牛角,只佩戴头饰,她的动作最少,位置不变,因为她并不具备身份,而是恩典的具象”
是给出证明也是争分夺秒剖析,到最后博士全然忘了别人,存有疑虑地得出结论。
“是没有错。这是祭祀,是感激丰饶神的”
“诅咒。”
不属于在场任何人的嗓音,仿佛夜间吹开门窗的幽风。
战斗神经敏锐,罗比显露的骇然额外强烈。
因为无需转头他就知道,来的是一个怪物。
那无声无息,到现在才故意暴露的脚步响。
那无起伏无温度,亡灵般能渗透耳膜的低沉声线。
安静中人群里漫开惊奇,他们转头望向声音的来源。
接近门口,汉默斯最先看清不速之客的全貌,由头到脚漆黑的一切,仿佛吞噬光线。
这无疑是个正常人类男性,只不过身高远超罗比马特,长风衣的装束也与将士相近。
但他军帽下的暗色面具,犹如拼图接合着各种裸露零件,使人不得不去怀疑他到底是人还是机器。
“四分之一拍被故意换成二分之一,二分之一与八分之一部分改动。所以代表的意思,也要替换。”
这男人无视周遭,包括对他散发敌意和抵触的博士前进,鞋跟叩响错落有致的节拍。
“这并非是为感激神灵恩赐的祭典,只是伪信者一场醉生梦死,疯狂至上的相聚。”
“那是狂热者对神的诅咒。”
一锤定音,他侧过身,俯视哑然的白衣男子。仅仅是出于必要礼仪,不含多余敬意,颔首问候道。
“失礼了,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授命任职的新监狱长。”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网址新电脑版网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老网址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p>
手机用户请浏览 http://m.bisowu.com 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书架与电脑版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