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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你怎么了”阿黛发觉鄢辞的身体有些僵直,迟疑地问,“阿辞你没事吧”
鄢辞惊醒过来,立刻拉着她往后退了两步,离那些虚幻的宾客稍微远一点“阿姐小心,他们不是真人。”
“啊”阿黛紧张地到处张望,“那、那他们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也许和那些管家和侍女一样”
话音未落,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悠长的轻响,像是敲击钟或者罄的声音,依稀是从燔石塔的方向传来。有人高声道“子时啦迎亲的队伍快到喽,咱们去看看罢”
外面的人群轰然欢呼,明堂内的宾客们也都兴奋地站起身来,乌泱泱全部向庭院那头涌去。鄢辞看到冯山山被人潮裹挟,踉跄跌了出去,略一犹豫,拉着阿黛从侧门出了明堂。
明堂对面是两天前他们进来这座庄园时,入口处出现的那座花鸟影壁。客人们涌到影壁前纷纷张望,明明后面根本就没有门,他们却像是看见了什么稀罕的景象,发出此起彼伏的赞叹和欢呼。
这景象太过诡异,简直比曾钢的人头上长出朵花来还让人觉得恐怖,阿黛瑟瑟问道“他们在看什么那不就是一堵墙么”
“他们在看迎亲的人。”鄢辞沉声说,“看那位不存在的新郎。”
又是一声悠长的钟磬之声从燔石塔传来。然后就听见先前那个声音欣喜地道“新娘子出来啦”
氤氲的雾气陡然间浓重了起来,檐下的红灯笼因此显得越发昏暗,蒙蒙的光将庭院里熙熙攘攘的宾客照得虚幻迷离。
一个高挑窈窕的身影飘然而至,暮商穿着那件华丽的红嫁衣,顶着红盖头,由两个侍女搀扶着,在雾气中一点点显出清晰的轮廓。
她没有挽发,如瀑青丝就这样垂落下来,在盖头之下迤逦飘散。她的嫁衣和盖头上满绣着金线卷纹,即使在昏暗的灯光下依旧光华流转,金彩辉煌。
“新娘子好美啊”
“恭喜恭喜”
“早生贵子啊”
人们纷纷涌了过来,将新娘围在正中,欢天喜地地说着吉祥话。暮商双手交叠,端庄娴雅地站在红灯笼下,一言不发地等待着她可能并不存在的夫婿。
缥缈的乐声由远及近,有二胡、三弦、笙间或夹杂着喜庆的唢呐。院中众人都安静下来,让开一条通路,齐齐看向那明堂对面的影壁。
影壁上的花鸟图仿佛被看不见的手擦去,空白的墙壁上慢慢出现了一群穿着红色短衫的吹鼓手,有人在弹琴,有人在吹笙,有人拉着胡琴不,他们严格意义上并不算人,而是长着狐狸脑袋和人形身体的精怪,有着尖尖的嘴巴和长长的兽耳,耳畔还插着喜庆的大红花。
“狐狸娶亲”阿黛发着抖道,“阿辞快看,他们和传说中的一模一样,和你阿爸骨灰坛上的一模一样”
说话间吹鼓手们已经走下了影壁,变成真人大小的模样,吹奏的乐声也变得非常真实,好像近在咫尺一般。在他们后面,空白的影壁上又出现了抬着花轿的狐狸、打着灯笼的狐狸、捧着花篮的狐狸熙熙攘攘足有三四十个,不一会儿便站满了前庭。
“欢迎欢迎”
“远道而来辛苦了”
“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
宾客们见怪不怪,和狐狸精们热情地寒暄了起来,宽阔的院子顿时沸腾着人声,连喜庆的乐声都被淹没了。
“天哪你们在这儿”冯山山终于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气喘吁吁跑到鄢辞身边,小小声道,“太挤了,我差点被挟到狐狸精堆里,可吓死我了”
“小声点”不知何时,王司理出现在鄢辞身后,肃然喝止道,“这里全都是雾隐公的家仙,小心耳目”
原来他也看出来了,鄢辞低声道“王阿伯,这场婚礼到底要干什么你觉不觉得它不像是真的,而是一场戏,一个一个圈套”
王司理衰老的双眼微微眯了眯,眼角闪过一丝精光,道“再看看大家不要离得太远,异人太多了,容易出事”
张大元和曾铁都围了过来,六人站在人群外围,紧张地看着那些面目模糊的客人和形貌诡异的狐狸精。
“吉时到啦”有人高声唱道,“新娘上轿喽”
乐声瞬间响亮起来,人们让开一条路,两名侍女扶着华服盛装的暮商往狐狸精的花轿上走去。
就在这时,天边忽然出现了一道浅紫色的闪电,倏忽照亮了薄雾弥漫的天空。紧接着,一声似曾听过的长嗥从天际传来,悠长沉稳,气息充沛,起时还在远方,落时仿佛已经近在咫尺
“闪电了”阿黛仰望天空,“看,和前天晚上的光好像啊”
鄢辞看着天际逐渐暗下去的闪电,也想起了他们刚进入畸泡空间那晚。当时管家说老爷正在纳征,他们站在浮馨阁外的台阶上,看见前院像着了火一样红光冲天,紫色的闪电一道接着一道,间或夹杂着野兽凄清的呼号。
脑中如电般掠过一丝亮光,鄢辞倏然转身,问王司理“王阿伯,闪电在古代是不是也叫做天笑”
王司理注视着天空中闪电的余晖,道“对,古代忌提闪电,所以用天笑代称,也可以叫飞火、列缺你问这个干什么”
“是他”鄢辞倏然间什么都明白了,“绛为紫,天笑就是闪电原来他就是绛天笑”
“什么绛天笑”
“这场婚礼真正的观众。”鄢辞沉声道,“如果雾隐公一直以来都在布置一个圈套,那针对的目标就是他”
又是一道泛着蓝紫色的闪电,压得极低,几乎像是在人们头顶炸开的一般,一刹那将红沉沉的庭院照得亮如白昼。院中宾客的脸被那烈光照得纤毫毕现,缭绕的青烟像漩涡一样在他们脸上盘旋扭曲,形成一个个潦草的五官。
近在咫尺的长嗥,凄清如雪,起时在影壁之外,落时已在庭院之中。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花轿之前,那是一个非常年轻的男子,约莫二十出头年纪,穿着山地人的绛色长衣,高高的立领包裹着颀长的脖颈,英挺的面孔在闪电的余晖中显出深邃的轮廓。
他悬停在半空中,离花轿只几步远,黑眸瞧着轿帘,眼神非常复杂,不单单是失望或者愤怒,还暗含着一些仿佛更深的悲凉。
所有宾客停止喧闹,无数道目光集中在那人的身上,庭院里陡然间变得无比安静,只有吹鼓手还在喜气洋洋地奏乐。
只是那乐声在静谧的死寂中听来殊无喜庆之意,反倒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惊栗之感。
“绛天笑”人群中传来苍老的声音,是那管家。他举起乌木杖示意吹鼓手停止奏乐,道“老爷心善,看你出身蛮夷不通王化,非但没有瞧你不起,还教你经书典籍。你呀你呀,不感激老爷也就罢了,今日还来搅扰小姐的喜事,当真可恶”
绛天笑没有理他,只对着那静悄悄的花轿道“暮商,你出来,让我看看是不是你你真要听你爹爹的话,嫁给荒丘的狐修吗”
花轿内寂静无声,绛天笑又道“雾隐公不是常说,万物生灵,循环不熄,只不过从一种状态变成另一种么他炼化了那么多精怪、凡人,怎么轮到自己的妻子,就参不透放不下,必须要你嫁给荒丘狐,换来她的生机”
花轿动了一下,暮商清冷的声音传来“因为那是我的母亲,我自愿的。”
“好,好,你是自愿的。”绛天笑剑眉微微上挑,语气逐渐激烈,“你爹爹永远都是这么自圆其说,永远高高在上,永远只会用别人的牺牲来成全自己的高尚与无私。先是你母亲,现在又是你暮商,你们需要的不是荒丘狐修,而是离开这里,离开雾隐公无所不在的掌控”
暮商沉默不语。
绛天笑右手捏了一个法诀,口中念念有词,英挺的面孔倏然化作一张尖嘴、兽耳的狐狸脸。
那是一只雪色的白狐,只耳朵尖与眼尾晕染着淡淡的绛紫色,明明是兽态,却有一种高洁孤清的俊美,不像接亲的狐狸精那样满是狡狯的兽性。
“暮商,我以百年道行向你起誓。”他以双手在胸前结印,额头出现一枚闪着微芒的绛色合欢花印记,“我已禀明师尊,只要你和母亲离开燔石道,不再助雾隐公残害山间精怪,炼化香药,师尊愿以无上法力疗愈你母亲体内的燔石之毒”
“你说什么”暮商语声迟疑,“什么燔石之毒我母亲不是病”
“绛天笑”管家忽然大喝一声,“你莫要再妖言惑众挑拨离间燔石道乃是天地正道,岂容你一个蛮夷妖族信口污蔑”
他挥舞乌木杖,忽然转头,指向鄢辞所在的方向“吉时已到姑爷请接亲罢从今往后小姐便是你鄢氏的人了”
“”鄢辞看着管家烟雾缭绕的老脸,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这老家伙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能听懂,但组合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姑爷接亲鄢氏的人
所以现在是他在娶暮商
鄢辞陡然间明白过来,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炸了原来,他也是这圈套的一环
作者有话要说 鄢辞我真是个纯纯的大冤种
猫叔被动修罗场,加油
求今日份的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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