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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疯了”吴辉冲上去抓着老财的衣领就往地上怼, 老财背对着吴辉被他摔到地里啃了一口泥巴,他反倒没生气,吐出一口泥, 哈哈大笑着说“你抛弃苏桃、背信忘义,六分钱你就留着自己发财吧, 老子一分钱都不要,全给你、给方芳留着做白日发财梦吧”
“王哥, 王哥你千万别听他胡说。”吴辉见王哥招呼一起过来收鱼的人停下动作, 下意识地想到会发生的最糟糕的事,顿时惊慌失措地说“你不是看了么,我的草鱼又肥又大,全都是吃的上好的饲料,绝对不会像老财说的那样喂得是草料。只是偶尔会给它们换个口味抓几把草叶子扔下去,绝对不会当做主粮给它们啊。”
王哥也纳闷,刚才他检查过了, 离着近的鱼塘捞上来的还挺肥的“我知道了。”
老财从远处地上爬起来, 拍拍身上的灰。
见到裤子上一大块泥, 老财啧了一声,捡起地上的小草棍往下扒拉, 边扒拉边嘟囔说“就前面塘子里的草鱼吃过几顿好饲料,后面十几亩都是吃的草料。不信叫人把后面塘子上打来的草鱼打开看一看,全是又瘦又小的货。六分钱都算高价了呢。”
“你给我闭嘴”吴辉彻底崩溃了, 他跑到老财面前把兜里零碎钞票都塞到老财手里说“你不是就想要钱吗是, 卖的不止六分钱, 卖的八分八,等结完账该给你的我都给你,你不要再说话了行不行”
老财慢悠悠地说“我不要太多, 当初给你买饲料的钱你还给我,这几个月就算我给你打白工了,工钱我也不要了。从今天开始咱们散火,以后见面就当个陌生人,也别称兄道弟的了。”
吴辉实在没办法,只想赶紧把老财打发走。幸好刚才老财嘟囔的话王哥没听见,不然他真的要功亏一篑了。
王哥还站在一旁跟一起来的人商量,吴辉手里没钱,腆着脸跟王哥伸手说“能不能先给我支五百块钱,待会从账上扣”
王哥早有打算,板着脸说“哪有没拿货先给钱的道理。”
吴辉脸颊发烫地说“我人在这里,鱼塘也在这里,怎么都是跑不了的。我兄弟要跟我拆伙,我着急把他打发走,省的耽误咱们的生意。”
“我可以先把钱给你,我做买卖你放心,该是多少钱别人说什么也影响不到行情。但要是不值这个价,天皇老子来了,我也是那个价。我做生意最实在,十里八乡都愿意找我收鱼,你要是觉得行,我就先把五百块钱给了,要是觉得不行,我现在就走。”
“行啊,哪能不行呢。”
吴辉盯着王哥的腰包,见他一拉拉链,里面露出厚厚一沓大团结,他羡慕的咽了咽口水。
接到五百块钱,吴辉转身拿给老财后,跟老财说“你就在这里数清楚吧,免得少了又来找我的麻烦。”
老财在边上抽烟呢,接过钱往兜里一揣说“不用数了,我信不过你还信不过王哥么,走了您”
老财离开后,吴辉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眼巴巴看着王哥憨笑着说“他就是太贪”
“你怎么不说自己就给别人六分钱的报价,你当我耳聋啊。”王哥做生意实在,自然见不得这种耍滑头的人,教训道“要不是有人等着要这批草鱼,你看我还给不给你脸。”
王哥说着继续招呼人往农用车上拉装草鱼。
眼瞧着二十亩地捞的差不多,开来的几辆农用车都装的满满的。王哥那拿出纸笔准备算账,突然听到他身后去茅坑的伙计跑过来附在他耳边说“我刚才听到那个胖子说他喂的根本就不是饲料,只有前面几个塘子是饲料,后面十几亩全都是喂得草料。咱们要不要把后面收上来的草鱼打开看看要是真是又瘦又小,八分八肯定赔”
王哥听了这话哪有不依着的道理,谁做生意指望着赔钱。
他在刚才吴辉给合伙人报低价的事情上就能看出他为人品性不行,没想到他居然还把算盘打在自己身上。
“都别往回拉,全都把塑料布掀开,捞鱼”王哥招呼人停下农用车,后面几辆已经倒出去的农用车停在半路上。
吴辉吓得腿都软了,眼睁睁看着王哥把掏出来的钱重新放回到腰包里。
“王哥这车草鱼不对啊”
“王哥你来看看这什么破玩意这还叫草鱼吗”
“六分钱给他都赔这玩意也就五分钱的东西”
吴辉一屁股坐在地上,脸变得刷白刷白的,他茫然地抬头看着中间人走到他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骂了好一顿,接着说道“我要是再让人到你这里收鱼,就是我没本事”
王哥先给出去五百块钱,现在不收也没办法。他伸手捞起一条两斤多重已经再也长不大的草鱼扔到吴辉脚下说“你自己开价,觉得多少钱能给我,卖了之后也别说我欺负人。”
吴辉也知道这批草鱼因为吃了廉价鱼饲料导致生长停滞,他偷摸拿到县城里给养殖专家看过,专家说不建议继续饲养,养一年、两年都会这么大。
吴辉听了之后把这件事隐瞒下来,谁都没告诉。只想着赶紧把这批烫手的草鱼卖出去,他好把钱回到手里
“快说啊,王哥等着你。”帮着王哥一起收鱼的人见过许多卖鱼的养殖户,真没见到像吴辉这样,要不是他着急拉屎,他们一伙人真就让这个人给骗了。等到钱结算完,车一拉走,再回过头找他可就不管用了。
吴辉也知道自己理亏,他犹豫了半天,知道除了今天王哥在这里能把草鱼都收走,他得罪了中间人让他差点毁了信用,以后怕是真不能再卖鱼了。
他心下一狠,说“那就五分钱。”
方芳站在路边看着连续好几辆农用车从她家鱼塘出来,脸上全都是亢奋的神情,她走到一半遇到老财,见老财吹着口哨往家去,问道“是有人收咱家的草鱼了”
老财点点头,见到方芳一脸欣喜的样子,想起她连条鱼都舍不得让他抓,反而放任她娘家人隔三差五的过去来捞鱼吃,好歹鱼塘原来也有他的股份啊。
老财故意使坏说道“当然是去找吴辉买鱼了。吴辉还真是大方,给了我五百块钱,我正打算到大商店买点酒回家庆祝呢。”
“什么他给了你五百块钱”方芳失态地喊出来,这对她来说可是巨额财产啊,她忙问老财说“那他卖了多少钱你一定知道的吧”
老财实话实说道“八分八一斤呢,你家二十亩鱼塘不得五六万斤,你就等着当万元户吧”
方芳顾不上跟老财告别,自己飞快地往鱼塘赶过去,生怕被陈秀芬抢了先。
她身后跟着的艳儿看着她的背影,眼神一下变得尖锐。
看到方芳跑过来,吴辉揉揉脸装出一副高兴的模样说“媳妇,你来干啥啊”
方芳来干什么他还不知道啊,口口声声答应方芳把卖鱼的钱给她,现在人家过来要钱的。要不是他还有二十亩鱼塘,方芳才不会狠下心跟他结婚。
吴辉心里无比清楚,他看着农用车开走,鱼塘被糟践的一塌糊涂,苦笑着说“今年行情不好”
“我知道,我知道。”方芳麻利地说“前儿我哥上集市帮我问了,市面上都是两毛左右的,咱家这样的大草鱼往年要是有人收至少能一毛二三,今年行情不好最多就一毛钱。不过没关系,现在再买一批鱼苗进去,年底行情一向好,能把价格卖起来。”
他俩结婚到现在短短的时间里经历太多事,吴辉看着她欢心的模样一时间不忍心告诉她赔钱了。他把兜里收到的一千多块钱一股脑塞到方芳手里说“你都拿着吧。”
方芳不知道这里面没有扣除包鱼塘、买鱼苗、买饲料等等的钱,还以为是纯赚的,高兴的往吴辉脸颊上叭叭亲了两口,说“还是我男人有本事。我刚从苏桃家路过,看见苏桃自己在院子里磨刀呢,啧啧,我看她以后的日子难过咯。”
“你高兴就好。”吴辉勉强笑着说。
方芳捏着钱,恍然间受过的委屈和苦难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她不大好意思地说“鱼塘有需要用钱的地方就找我要,我不像你娘,把钱把的死死的,恨不得带进棺材板里。”
“媳妇,还是你体贴我。”吴辉就等这句话呢,他下个月就要买鱼苗了,在酷暑天气到来前让鱼苗适应鱼塘里的环境。
吴辉的全部身家都在方芳的兜里,她不清楚今天吴辉纯亏了一千多块钱,她手上的这些钱都是要吐出去甚至自己还要搭进去不少。她盘算着要给家里割一斤肉,做个大硬菜吃,草草跟吴辉说了几句话,就往家里奔。
她前脚走,后脚陈秀芬听到消息来了。
一见方芳兴高采烈的离开,她气的快要把大腿拍烂了,直说“你个不省心的玩意儿,怎么能把钱给你女人管不知道她什么东西都要往娘家划拉,看她拿了之后还给不给你花的”
吴辉把陈秀芬拉到没人看得见的地方,从水桶里掏出一条半死不活的草鱼。陈秀芬一看也就巴掌大,问他“这是你准备放进去的鱼苗这大小也不对啊。”
吴辉把前因后果跟陈秀芬说了,希望陈秀芬能够支援他一些买鱼苗的钱。这样他再找方芳要点买饲料的钱,两边凑合一下应该可以应付一阵。大不了下批草鱼他早点卖,吃一般的饲料,应该赔不了。
陈秀芬听到儿子要找她拿钱,眉毛就要立起来了,唬着脸说“你个没出息的玩意,哪有儿子成天找老子娘要钱的道理我到你家是跟着你享福的,不是败光棺材本的你不是娶了个本事大的媳妇吗,找你媳妇要去媳妇没钱就让她找娘家去借嫁过来的嫁妆就是些破被,家务活啥也不干,也不知道伺候我,凭什么白拿咱们家二百彩礼钱啊”
“娘,你别逼我了,我实在是没有钱买鱼苗了。要是你愿意支持我,也是心疼儿子。要是不支持我,就把我这两年赚的钱还给我。”吴辉僵硬地说出这些话,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他要是把鱼塘干黄了,岂不是成为李家村的笑话。他说什么都不能在别人面前露怯,他还要装出一副鱼塘吴老板的架势来。
陈秀芬手上的确有吴辉每年给她寄的钱,他们老家是在河南,家里的房子都变卖了。陈秀芬到处给人打工做保姆,儿子也各个村子里当劳力。儿子爹更不用说了,吃喝嫖赌,五毒俱全。前些年因为闹些事被抓去劳改。怕耽误儿子的前途,陈秀芬咬死不说丈夫劳改去了,只说到外地务工,这些年没回来。
她能依靠的人只有吴辉,吴辉能依靠的也只有她。在她心里娶的媳妇都是外人,远没有生他养他的亲。
见到儿子苦着脸找她拿钱,她哪有不心疼的道理。左思右想下,这也是为了儿子的事业投资。
“你这是逼我啊行吧,我回去再寻思寻思,这事你别跟方芳说,那个女人要是知道你赔出去这么多钱,往后的日子说不定都不跟你好好过”陈秀芬骂完吴辉冷静不少,见吴辉眼眶湿润,叹口气说“你只要不像你爹到处惹是生非,娘愿意支持你一点。不过娘还是得留点棺材板钱。具体多少,我还得考虑考虑。往后咱们家还得过日子不是”
吴辉听出陈秀芬话里让步的意思,赶紧端来板凳让他娘坐。陈秀芬埋怨地说“我得回去算算账,你把这里收拾收拾,高高兴兴的啊,千万别让别人看咱们家笑话。”
她走出几步路,突然回头跟吴辉说“特别是方芳的娘家人,特别会捧高踩低,在她家人面前咱们还得昂首挺胸。”
吴辉连连点头说“方芳去买菜了,你上瓦房里等她给你做饭吃。我把里面剩下的鲫鱼捞点出来看隔壁赵家村的人要不要。”
所谓冤家路窄就是这个道理。
方芳结婚这些日子,头一次扬眉吐气地往大商店走。身边的艳儿跟她有说有笑的,指着大商店里新进来的的确良格子布说“这样式的格子做身连衣裙得多好看,咱村里人穿的全是蓝色、黑的,要么是带点小碎花的,哪有这种红格子好看。穿起来一定很精神。”
大商店每年换季都会弄来几匹新鲜布匹,村子里的人朴实节俭,不愿意买成衣。家里女人多数会手艺,能自己做衣裳出来。
只是好的布料也不便宜,普通的棉布做身衣服要三、四块钱,像是的确良的至少得十块往上走。
方芳也一眼相中的确良的红格子布,问了问价格犹豫了。
艳儿见状眼珠子一转,看到比她们后进来的苏桃说“哟,这不是巧了么,怎么苏家大小姐也来这里买东西了”
苏桃不理会她们,她这两天心神不宁的。她爹一直没回家,她打算简单买点东西吃完就去市集上看看。
见到方芳也在,她纯当没看见。找卖货员要了两块糍粑、半斤白糖,又拿了两把小青菜。
苏桃对旁边挂着的猪肉视而不见,这下可让方芳看出门道来了。她悄悄地捂着装着巨额财产的口袋,装着对艳儿说话“这人啊,有钱没钱看的太清楚了,谁家买菜做饭一点油水不沾的,别是家里卖不成肉连吃肉的钱都要掏不出来了吧。”
苏桃一听就是说她的,她懒得理这种脑残。像方芳这样的人你把她放躺了,脑子里源源不断流出来的全是水。
苏桃走到她们旁边,看到新来的红格子的确良。
在这个年代的确良可是好东西,但对于苏桃而言,再好的东西也是化纤的,比不上纯棉的。后世的人穿衣服就喜欢纯棉的质感,不伤皮肤还不容易过敏,大人小孩都适宜。
正好天气要热起来,苏桃见到的确良边上有纯棉的小花布,见了心喜。小碎花看起来优雅又朴素,有一种独特的年代美感。
她跟量布的大姐说“灰色的布料我要”她一时不知道家里男人们应该扯多少布,量布的大姐爽快地说“你家老是过来,都是你二嫂子扯布。你不知道多少我知道,你要是放心我就让我给你安排上。”
苏桃求之不得啊,忙甜甜地说“那就谢谢大姐了。我要给我爹、我俩哥哥还有小林一人扯一件t恤衫,这边这个小碎花的,我要给我俩嫂子跟我,一人做一身裙子。”
“哎哟,买的不少啊。你放心,既然你信得过大姐,大姐就给你扯好点。”这话的言外之意就是把尺往外松松,能多给个一指两指的余富出来,免得做衣服时紧张。
“诶,我说我们先来的怎么给她先扯上了就没个先来后到的道理”艳儿扯着嗓子喊道“我可听见了,你们相熟扯布料的时候别贪污集体财产啊。”
她本是想数落苏桃的,没想到苏桃没怎么样,倒是让方芳不高兴。她可是刚因为侵占集体财产被批评。听到艳儿这么说,脸色一下难看起来。
扯布的大姐冷笑着说“你们不是看好的确良了么,这样式的金贵,你们再多考虑考虑也没事。我要搞贪污就不会还在大商店站柜台了,早就出去承包鱼塘了。”
方芳顿时气不过说“你跟她吵挨我什么事儿怎么指桑骂槐”
大姐手里还拿着尺子给苏桃量布呢,听到后抬抬眼皮不冷不热地说“对啊,我就纳闷挨你什么事儿,你颠颠地往上凑个什么劲儿。”
方芳一下说不出话,她总不能自己骂自己吧。吃了个哑巴亏的她,见苏桃拿的都是纯棉的便宜货,这下可显着她有钱了“棉的有啥好穿的,从今天开始,我们家里人再也不穿纯棉的东西。只有破产的穷鬼才穿。”
大商店里打牌的、卖货的,一个两个闻声停下手中的动作。村子里的人一般穿的都是纯棉的衣裳,带化纤的这种高级货才给县城有钱人穿。这是一个无奈的阶级事实,被方芳众目睽睽之下捅破,脸上毫无意外的全是厌恶。
扯布的大姐自己穿的也是纯棉的衣裳,她倒不缺买的确良的钱,就是觉得纯棉的舒服。听到方芳这样挤兑穷苦人,顿时不乐意了。她跟苏桃说“你先等一等,我倒是看看她要买多少金贵人穿的的确良”
后面打牌的红星叼着烟也站起来,他慢悠悠地靠在柜台边上说“金贵人啊,你婆婆昨天跟我们打牌输了两块钱还没给,你既然不是穷鬼就把账替她结了吧。”
“对,你婆婆还差我八毛。”
“上个礼拜你婆婆在大商店拿了包烟还有平时买菜还没跟钱呢,你看看账本,一共五块五。”
方芳一言激起众怒,她只好掏出钱。红星一见她手上拿出一把大钞,眉毛挑了挑说“哎哟,这是我小辉哥挣着钱了啊。我说呢,突然瞧不起咱们这些人,原来是兜里有钱了。得咧,我靠边站着点,免得有人丢了掉了找不到了,全赖到我身上。你把你婆婆欠我的钱放柜台上,我可不沾手啊。”
方芳没想到陈秀芬居然还打牌,还背着她跟吴辉抽烟。怪不得一去到土房里老是有烟味,开始还以为是吴辉跟老财抽的。
想起吴辉给老财的五百块钱,方芳还觉得肉疼。她把周围等着清账的钱全都给出去。一共花了十一块多,还没等把剩下的钱揣到兜里,就听苏桃笑盈盈地说“果然是咱们村要当万元户的人家,我看你家两口子还有吴辉的娘穿的衣服都破破遭遭的,原来是等着把草鱼卖了换几身新衣服啊。”
苏桃知道她又笨又蠢又坏,就跟等着量布的大姐说“大姐我不着急,你把她要买的的确良先扯了吧。我这六七身还抵不过人家一身的价格,人家是大客户,大客户可以优先哒。”
“我还没想好”方芳刚说出口就被艳儿的眼神制止住,艳儿拉过她小声说“你现在又不是以前没钱的时候,兜里有钱你怕啥。就给你一家三口人扯上一身能花多少钱,吴辉穿好点跟别人谈生意都有面子,以后钱赚的多了去,你还怕花这点小钱”
方芳紧紧抿着唇,她在娘家当闺女时,娘家人虽然对她不错,但是钱这方面也不是任她开销的。家里条件实际上很一般,她爹年轻时候留下病根,这两年没少往外花钱。表面上看一家人有点家底,实际上就是个空壳子。而且大哥、二哥两家人基本上是分家的,他们家的钱也不会给她花,就算两个哥哥愿意,两个嫂子也不愿意。
里外里每个月拿着一点零花钱日子过的抠抠索索的。从她出嫁那天她就看出来了,她爹在她临走前说了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这句话让她听了很震撼,她以为她会一直都是家里的宝贝闺女。她爹这话一下让她警醒,原来从吴辉把她接走的那一刻起,她就是外人了。
这也就是这么久她跟吴辉吵吵闹闹很少提到会娘家的原因,并且她家两哥哥虽然分家,实际还跟爹娘住在一起,只是自己的收入自己管。把几间房子各自分了分。要是她外嫁的小姑子经常回去,家里的嫂子们实际上也不会欢迎的。
她一心想要活的好好的,这样她回去娘家人也能高看她一眼。她用手揉摸着的确良的布料,再听到艳儿的话,免不了地想吴辉以后还能挣大钱,她不过就是买点布料做衣裳怕个什么。
“吴辉不是让你管钱吗”艳儿还在她耳边絮絮叨叨,大有她不把钱花出去不罢休的架势“换季买布料做衣裳天经地义,就算你买回去他也不会说你什么的。”
量布的大姐等的不耐烦,把尺子往柜台上一扔说“你要是不买我还得给别的顾客扯布呢。犹犹豫豫的,真没见过这样的有钱人”
“买”方芳猛然松开揉摸布料的手,往的确良的布匹上使劲拍了拍说“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我都要一样给我扯三身”
“这可不少钱呢吧,你还真舍得啊。”红星离得不远,“啧啧”了两声跟身边的哥们说“瞧见那一大把钱没,跟哥儿几个说好了,最近千万别往她边上凑啊,要是出了事别怪我没提醒。”
实际上红星说这个话也是暗暗敲打方芳不要把这么多钱随身带着,太不安全了。谁知道方芳以为他在调侃他,白了红星一眼说“瞧你没见识的样子,这辈子也赚不上一千块钱。”
红星嘿了一声,摆了摆手说“有句话说的好财不外漏。你愿意到大家面前嘚瑟那是你的事,我该说的说了,剩下的可就不管我的事了。”
说完又跟苏桃打了个招呼说“你家二嫂子的手艺就是好,回头我能找她给我也做上一身不”
苏桃笑着说“这你得跟她说去。”
“那行,回头我去大河里给你家抓点小泥鳅喂鸭子,省的最近村里鸭子吃不饱,赶明儿下不了蛋咯。”红星这是讽刺方芳偷草料的事,说完哼着革命歌曲回到桌子边继续打扑克。
大商店里面的位置很宽敞,是一排平房组成的。家里需要的一般东西这里都能买到,还能帮着代卖一些村民自己做的特色商品。除此之外,大商店常年有一台收音机会放着各台广播,吸引不少人没事过来坐坐。还有打牌喝酒说八卦的,可谓是李家村的cbd中心。
方芳指定好布料,量布大姐二话不说开始扯布。尺子来回折叠的飞快,布料在她的手下瞬间量出来。
她正打算拿剪子剪出个豁口好撕步,就听到艳儿喊道“你给我们扯富裕点,多给点出来”
量布大姐管她说什么,该是多少就是多少,一点富裕的都不给。
她一整套流程下来,在苏桃眼里可谓是行云流水,在方芳眼里却是提心吊胆。她没料到一下子能扯这么多布料,脸上的洋洋得意的笑容逐渐下去,唇角变得僵硬。
量布大姐扯完布料也不替她叠起来,就往方芳眼皮子底下一扔,拿出本本写到“的确良四款,一款三身。成年人两米一一身,连衣裙两米一身,这个三块九一米、这个三块五毛八这个也是四块多,总计是一百十五元四角。”
一百一十五
怎么会这么多
这相当于李家村人半年的收入啊
就算在县城里干活一个月也才三十出头,方芳一个刺激之下居然花了一百一十五块钱
她的手不自然的抖了起来,捏着心心念念的的确良布料跟量布的大姐说“我没打算要这么多啊,怎么一下子给我扯这么多出来”
“你不是说这四款你都要吗”量布的大姐手握尺子,往边上指了一圈说“他们可都听见了,咱们说的清清楚楚,你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和这个全要,一样三身”
苏桃在边上看的清清楚楚,的确是方芳自己想要的。虽然少不了某些人的怂恿。
苏桃看着几乎要夺门而逃的方芳,还有她身后背着她露出笑容的艳儿,一时觉得她还挺可怜的。
当然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她是不会怜悯方芳自己当圣母的。
谁让她分不清大小王,非要把蛇蝎心肠的姑娘当做自己的闺蜜。旁边的人都看的清清楚楚,这个艳儿跟她说笑时眼底一点笑容都没有。
方芳骑虎难下,她的确说了这些话,现在布料已经被撕下来再说不要已经晚了。
她今天收到吴辉给她的一千一百块钱,来大商店一趟,手上的钱就剩下九百多了。她只能希望吴辉不要问她账,回头她打算先把布料藏起来别让他一下看到,要是觉得她花销太大一下子把管钱的大权要回去,她往后的日子得怎么过啊。
她心里这样想的,拎着四包布料在大商店门口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
艳儿嫉妒她跟着吴辉发财已经嫉妒的不行,使坏地说“你放在家里免不了你老婆婆会翻到,我想着你还不如先拿回娘家去,请娘家嫂子帮忙先把衣服做出来,到时候就说是在外面买的成衣,价格高一点就高一点,吴辉是识货的不会跟你计较。就怕你一下子都拿回去,他娘在边上说你乱花钱,让吴辉把钱都要回去你可怎么办。”
这话一下说到方芳的心坎里,她厌恨地往大商店里瞪了一眼苏桃,要不是苏桃她怎么会冲动之下花了一百多块钱的这一切都是苏桃的罪过
“你先帮我把这些拿回娘家,我去给我大嫂子买袋奶粉,就说是给她的工钱。”方芳怕被吴辉看见,让艳儿帮她往回拿布料,自己又转头到大商店里买奶粉。
陈秀芬从鱼塘出去后,吴辉捞上鲫鱼打算先到市集碰碰运气。他下的五百斤鲫鱼苗至少也能卖个两三百块钱。
他找人借了辆自行车骑到水泥大道上,正巧见到艳儿大包小包的往这边走。他停下车等艳儿走过来,就问道“你这是上哪儿去,我帮你把东西驮过去啊”
他帮着艳儿把塑料袋提起来一看,里面正经是昂贵的的确良布料。前两年这种布料刚出来,大家抢都抢不到,价格可比普通棉布的贵多了。他笑着跟艳儿说“你这是发财了,买这么多的确良回去是打算做被套”
艳儿虽然长得黑,笑起来牙齿还挺白,她看到吴辉停下车等她心里就盘算好这么说“你拿就对了,这是你媳妇要拿到娘家的,你快点送去吧。”
什么
吴辉诧异不已,想着他娘说过多次方芳会把家里东西往娘家送,他还不信,这下被他抓个正着。他死死地掐住车把手,冷下声音问“她说要送到娘家做什么”
艳儿一笑,把袋子重新拿回到自己手里说“还能干啥,天马上就热了,当然是做衣裳了。你瞅瞅这四大包的布料可是花了不少钱,够做十多身衣裳了诶,我看你着急去市集吧,还是我替她送过去好了,你忙你的。”
艳儿又冲他笑了笑,洁白的牙齿在吴辉眼里格外刺眼。他在计算了一下,方芳娘家父母、兄嫂、孩子,要是都做上一身,可不得这些布料么
这个败家老娘们
吴辉胸口气的一鼓一鼓的,他把车把重新调转,打算回去问方芳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一边骑车一边想着自己亲娘这也舍得不花钱、那也舍不得花钱的样子,一分钱是真的掰成两半花。老娘这般节俭,而他娶来的媳妇就知道每天跟别的女人比花钱,他越想越来气,脚下蹬着脚踏恨不得蹬出火花来。
他是个脾气非常暴躁的人,他爹就因为脾气不好进去劳改多次。还因为家暴他娘被河南老家村子里的人集体揍过。他与他娘远走他乡就是不想再被人戳脊梁骨,成天被人指指点点的日子真是不好过。
他自己也是节俭的人,每天省出一口吃的都想花在鱼塘上,希望早日出人头地。偏偏事与愿违,没挣到钱倒往里面赔了一千多块,算上在外面的欠债,里外里有三千块钱的亏空。
他愁的晚上睡不好觉,只能跟人喝酒消愁。他娘也心疼他,虽然抠门了点,除了钱之外的事都帮他包罗了。
就是他的这个媳妇,没钱掏也不懂得管理家务,一门心思算计的都是要把苏桃材踩在脚下,有点钱就往娘家送东西,根本不在乎自家男人的死活
他没骑多远,就看到方芳手里抱着一桶奶粉往这边走。他眼尖的发现方芳见到他大老远骑车过来,居然没有迎上来反而躲闪到路边的房后。
吴辉不等她继续往房后跑,直接绕到后面堵住方芳
“你怎么见了我就跑”吴辉冷着脸问“你抱着奶粉这是要去哪”
方芳心虚地不行,手足无措的站在吴辉面前,额角上流出一丝薄汗。
“我、我二嫂子从县城回来不舒服,我想着过去看看”方芳扯谎道。
吴辉见她不说实话,就继续问道“那你拿这么贵的奶粉做什么,拿点咱家鸡蛋不就得了你把奶粉给我”
方芳这是要给二嫂子做工钱的,哪里愿意把奶粉给他。吴辉见方芳不给,伸手就往她怀里抢,一来二去两个人拉扯上,哗啦一下,奶粉桶的盖子开了,奶白色的奶粉撒了一地。
吴辉心疼坏了,这可是用他血汗钱换的,他骂道“你上辈子是当耗子的吗见什么好的就要往你娘家送你嫁到我们家就是我的人,以后少往娘家里去”
方芳心跳一停,怕吴辉看出她的慌乱,蹲下身把地上的奶粉往盖子上拨弄。吴辉见她不回答,猛地伸出脚把盖子踢到一边,飞溅的奶粉扬在方芳的脸上,让她惊呼出声
“好疼快给我水”方芳大喊道“我眼睛睁不开了”
“什么你揉揉,不,我帮你吹吹”吴辉丢下自行车,捧着方芳的脸就吹。
“你去给我弄点水来洗一洗就行。”方芳用力推开吴辉,皱皱鼻子嫌恶他身上的鱼腥味。
吴辉忙说“你等着,我这就去弄水来”他转身就往大商店跑,连自行车都忘记骑。倒是让方芳捡了个现成的,她的眼睛根本没事,情急之下装的
她连忙骑上自行车往娘家去,她看到吴辉从对面过来就察觉到不好,应该是被吴辉看到了什么。她必须要赶到吴辉回来前找到艳儿让她不要去娘家,赶紧把的确良的布料全都送到瓦房里去
艳儿还在路上美滋滋的走着,她对方芳说不上来是怎么样的心态。反正看到谁过的比她滋润她就来气。再说她跟在方芳身边都是当姐妹相处的,谁叫方芳老是把她当跟班使唤
她小小的陷害一下方芳,让她被吴辉教训一顿她心里也就好受了。
方芳骑车突然从她身后过来吓了她一大跳,方芳顾不上车座后面装鱼的筐有没有被水撒完,她抓紧时间跟艳儿吩咐道“你现在赶紧拿着布料往我家去吴辉发现我往娘家拿东西以为我是贴补娘家你快点把布料拿回去,我怕吴辉待会回家跟我算账”
艳儿慢吞吞的说“我刚才看到吴辉了,他问我干嘛,我说去你娘家送布料的。”
方芳简直五雷轰顶,她抓住艳儿的手腕说“你还跟他说了什么没有告诉他是给他做衣裳的没有”
艳儿被她抓的生疼,抽出手腕动了动,不慌不忙地说“他要帮我拿过去,我说不用了,然后他就走了。我哪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你们两口子不都一句话的事儿,怎么你怕成这样”
方芳频频回头生怕吴辉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她骑上自行车不忘推了艳儿一把说“赶紧先给我送家去”
吴辉从别人家打完水,不敢走太快,捧着碗一点点走到方芳这里。在他眼里方芳已经疼的满头大汗,他又生气又心疼地说“赶紧跟你洗洗眼睛,要是瞎了我可就不要你了”
方芳垂着头默默地洗着脸,不停地在心里想着下面怎么跟吴辉交代。好在吴辉心里已经有谱,先等着去市集里问了鲫鱼的价格回来再跟这个娘们算账。
见方芳已经好了,他骑上自行车把碗塞给方芳叫她还给人家,随后头都不回的走了。
方芳总算松了一口气,想着家里就算被陈秀芬看到也好说。她是不怕陈秀芬的,只要装出一副好媳妇的样子阴阳怪气就行。
等到她重新回到大道上,又一次遇到坐着驴车往市集去的苏桃。苏桃远远看到这边似乎发生什么事,想着帮忙呢。一见是方芳就把她的善良收回到肚子里,扭过头就继续跟着赶车的大爷唠起来。
她这两天老是心神不宁,她爹一直说在外面收猪也不回来,她必须要去市集里看看情况。
她刚到市集往里走,发现有许多人都围在她家摊位上。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嘚瑟瑟地说“我告诉你们,我家的肉也是从养殖场出来的,价格比苏家的要便宜。他们家以后再也卖不了肉了,想要吃肉就来找我。等到下个月他们家再不经营,管理处的人就会把他们的摊位收回,到时候我会把摊位承包下来以后市集上就再也不会有苏家卖的猪肉了”
多余胳膊上涂着石膏还不忘记往市集跑,他是真不想让苏家继续在市集混下去了。
经常来市集买肉的人一连几日不见苏家猪肉摊营业,说不嘀咕是假的。听到多余说自己摊位上的猪肉更便宜,一时间都有些动心。
苏桃看到这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就恶心,她从人群当中走过去说“大家听好了这个人前段时间拿着杀猪刀在市集里持械行凶,就因为我家生意比他家好,他就记恨了,这件事这里做买卖的乡亲们都看在眼里我家人正在外面奔走,希望得到法律公正的审判”
赵大爷见苏桃来了,赶紧附和道“我亲眼看到多余要往苏桃身上捅刀子,我可以当证人”
“我也看到了,他拿的是杀猪刀,要不是我们几个他就冲过去了”
“算我一个,苏大哥一家多好的人,怎么能叫这种小人欺负住了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天理了”
“多余什么样的人大家有目共睹,我才不信他能搞来又便宜又好的猪肉我就觉得他的肉不对劲,奉劝各位不要贪小便宜吃大亏。他自己做人不行,品性更坏我支持苏桃一家告他到底”
苏桃看到不少人给她撑腰,一时感动不已。
等着苏家人好几天的赵大爷连连感慨道“苏桃一家敦厚、诚信,咱们谁家想吃肉了,就算一时拿不出多少钱,哪怕买两毛、三毛钱的碎肉回去尝个味儿,人家苏家都不会挤兑咱们,还会暗暗的添补给点猪下水。多余这个人被告到管理处多少回了,缺斤少两不说,还把臭肉当做新鲜肉卖,你们谁要买谁买,反正我是不吃的。”
赵大爷在市集上还是很有威信的,主要在于他可以免费给人看病。有个头疼脑热的不需要专门找大夫,问他一声,给你抓上点便宜药,喝上两天就能好。
他在市集卖中药多年,早就积累许多人情。听到他这么挺苏家,原本想要凑到多余摊位上看看便宜猪肉的,也都犹豫了。
苏桃见状,说道“多余找了他的在养殖场里的姐夫不给我们家分配生猪,现在又惦记我家的猪肉摊他说他家的猪肉比我家的更便宜,我就问问你,大家都是集体供应的猪肉,凭什么你能拿到比我更便宜的价格,你是不是走后门了”
多余的手在半空中挥舞,希望大家将目光重新拉回到自己身上。他听到苏桃这样诋毁自己的猪肉,气愤地说“你就连只生猪都买不回来,你还敢到这里诋毁我,你知不知道我姐夫是谁我要让你家这辈子都卖不成猪肉”
“那你就是承认自己走后门”
苏桃离他有一定距离,面对着他的猪肉摊发觉他在这些天侵占了不少自家的摊位地方。苏桃恶心他恶心的不行,见他话里话外不以走后门为耻,反而为荣的态度,当下就捅破他说
“就算是走后门也拿不到这么便宜的猪肉,我家卖猪肉多年,养一头猪需要多少成本、应该卖多少钱早就有谱。你这个价格分明比成本价还低,你最好交代清楚是从哪里弄来的猪肉,不然我一准告到警察局,说你倒卖来历不明的赃物”,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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