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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第 25 章 方雷怒辞工作,家暴人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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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梅往沙场里找方雷时, 不巧遇到同在沙场干活的老二和老二媳妇。

    老二秦二华媳妇同样是来沙场找男人说事的,她手上存了点钱打算到市集里租个摊位卖麻花。她一眼就看到赵梅火急火燎地往沙场来找赵雷,做妯娌明争暗斗多年, 她感觉有事瞒着他们。

    赵梅见到秦二华时, 已经是满头大汗在脸上。家里没有自行车,她是搭了一段毛驴板车然后跑了十多分钟才到的。

    她一见到秦二华在这里, 吓的往后退了一步。接着四下扫了一眼, 没看到赵雷干活的身影。

    “嫂子, 你咋往这边来了”秦二华堵在她要走的路前面,见她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更加确定有事瞒着她。

    赵梅心眼比不过秦二华, 跟她保持一定距离说“大头今天过生日,我做了铁锅炖大鱼,做完才想起来没跟你大哥说让他中午回去吃饭,特意过来找他。”

    秦二华将信将疑地点点头,侧着身子跟她走在一起。她们翻过一座沙子堆成的小山,总算见到一帮热火朝天干活的男人。

    秦二华指着一处小黑点说“他们兄弟在那边呢,走啊,咱们一起去。”

    “你过来是找老二啊”赵梅也问秦二华, 知道方庆不喜欢秦二华动不动就往这边跑,觉得丢人。

    秦二华在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嘴里不咸不淡地说“我来这里全是男人的地方不找方庆找谁瞧你一天到晚问的蠢话。”

    今天天气很凉快,男人们却都光着膀子嘿哟哟地干活。

    他们有的人家属会到沙场送饭, 沙场也是包饭的,伙食却很差。一份水煮的白菜萝卜盖上点高粱米就能拿给工人们吃, 一点油水没有。

    他们这是干体力活的工人,名义上属于沙场的工人,实际上都是沙场从县里征来得无业游民。可以干短期的也可以干长期的。方雷和方庆就是肯吃苦干的长期的, 已经在沙场呆了两年多。

    长期的挖沙工人可不是好干的,虽然钱比短期的能多三分之一,可是累的不像个人。完完全全就是把人当骡子用。而且没有正经工人铁饭碗那样时不时会有点补贴下来,这边毛都没一根给你。

    看到俩女的从外面过来,一堆糙老爷们吹起口哨。

    赵梅有点不好意思的揪着衣服角往方雷那边去,秦二华可不惯他们毛病,破口大骂了几句,硬生生地把他们的声音压下去了。

    “操,你家这婆娘真够彪悍的。爷们几个开开玩笑都不行,还以为自己是天仙呢。”跟方庆一个小队干活的老江往地上啐了一口,丝毫不在意方庆面子上过不过的去,自己先骂了再说。

    跟方庆不熟悉的人都觉得方庆是个老实本分的人,整日只知道跟在方雷后面干活,脑子里也没别的想法。听到光膀子的老江这样说话,他傻呵呵地笑着说“那等我回家教训教训她。”

    “你媳妇一看就是个骚娘们,穿个小白衣服还以为自己是大闺女呢。这样的女人老子遇到多了,在炕上给她整服了,你让干啥就干啥。”老江猥琐一笑脸上褶子都聚在一起,听到带队的方雷说了声休息,嬉笑着跟旁边人往一边抽烟去了。

    “你俩咋一起来了”方雷后背上全是汗珠,赵梅掏出手帕帮他把汗擦掉,又惹得一阵口哨声。方雷转过身拿过手帕擦掉快要滴到眼睛里的汗。

    秦二华先不说自己来是干什么,往沙堆上一坐,垂着腿大咧咧地等着赵梅先说话。

    方雷等了一会儿,见她俩谁都不开口,不耐烦地骂了一句“耽误事的玩意儿,有屁就放,没屁赶紧给老子滚回去,别耽误老子赚钱”

    他脾气特别不好,生气起来不管不顾的就会动手。赵梅被他打怕了,心一横说“方芳早上到咱们家来,说吴辉要跟老财投资扩大鱼塘经营。听说要往里面再投三千块钱。”

    “就这事”方雷斜眼看了自己婆娘一眼,就听赵梅支吾着说“上半年老财跟着他们家干活,就到大坝上割了点鱼草,吴辉这次卖鱼居然分给他五百块钱还是只算的两成。这次老财要往外拿一千五百块钱,等到年底要跟吴辉五五分账。今天老财就会把钱拿给吴辉,我寻思这么便宜的买卖不能让哥外人占了啊,就赶紧过来问问你看看能不能、能不能让你跟方芳说说,咱们家也入伙。”

    “给了五百块钱”秦二华几乎是尖叫出声,惹得不远处等着开工的人频频往这边看。她赶紧捂着嘴,低声说“咱们家两三年不吃不喝才能赚到这么多钱啊,就让他这么容易的拿到了嫂子,你该不会听岔了吧”

    一直不吭声的方庆突然说“我遇到过老财一次,他往大商店里买酒。的确跟大家说的是吴辉给了他五百块钱。”

    有了他证实,加上是方芳亲口传过来的消息,方雷不会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关键是赵梅此时又说道“方芳的婆婆那么小气的一个人,居然还给方芳买了奶粉喝。还同意方芳拿了一大包的确良布料往娘家送过来,这要是不赚个万把块,她可不能这样干啊。诶,方芳这次可是闷声发财了。”

    方雷可算知道她过来的意思,就是也想着跟吴辉干,想要让他同意掏钱入伙。他看了眼赵庆,赵庆也在看着他,兄弟二人跟两个媳妇摆摆手说“你们先回去,我们哥俩商量着看。”

    赵梅生怕方雷把机会让给方庆和秦二华一家,她着急地说“方芳在家等着我回消息呢。要不是我找借口把她留在家里,她这个时候就跟吴辉一起找老财拿钱了”

    方雷粗粗叹出一口气,低声说“一千五百块钱,我得挖多少沙子赚这么多钱。”方庆没他那么多想法,一直为大哥马首是瞻,他见方雷愁眉不展,就递给方雷一根烟说“是咱的财运就是咱的财运跑不了。不是咱的财运咱着急也没办法。”

    方雷点上烟,刚抽上两口,沙场管事的就气势汹汹地跑过来。要是在旧社会管事的手上八成会抡起马鞭往他们身上抽,饶是没有马鞭,说话也毫不客气,骂骂咧咧地让方雷赶紧把人招呼起来干活。别想着光拿钱不出力的好事。

    “你们这些好吃懒做的东西要不是沙场缺人干活谁他娘的愿意收留你们把你们一个个养的膘肥体壮的,还知道在这里躲懒别说什么渴了喝口水,你们早上在家吃了饭过来之前不都喝过水了吗赶紧都给我动起来要是再偷懒,这个月的工钱别说我不给你们”

    沙场管事的这群人,要是换句话说就是沙霸。控制着整个县城里用沙的生意,说是给政府赚钱,也不知道最后钱会落到哪个二代的口袋里。

    方雷可见过不只一次县里面来的领导坐在小汽车里,车里还坐着妖艳的姑娘陪着。而他们这群累的连畜生都不如的人,喝口水的功夫都会被人叫出来骂的狗血淋头。

    要不是管事的过来,方雷还没这么快下决心。见到管事的过来不问青红皂白张口就骂,他也起了脾气,说“一口气干了五个小时的活,就是畜生也得歇口气吧咋地,在你们眼里我们哥几个连畜生都不如,休息一下拢共没到三分钟,就挨上。你们也该好好反省一下你们自己,现在是新中国,是新社会,不是旧的压迫社会”

    “说得好我们不是驴也不是骡子,凭什么要我们一天干十二个小时的活。一个月累的吐血也才十几二十块钱,养家糊口都难,老了还得做一身病就算真能干到老也行,像我们这样的干到三四十岁就干不动了,不是被赶出去就是被活活累死,你们到底有没有一点做人的良心”

    “你们这群啥也不干的为啥一个月能开三十五十的我就纳闷一天到晚喊着人人平等,打倒资本主义,怎么现在比资本主义还要压迫我们好歹资本家一天只让我们干十个小时的活,你们却让我们干十二个小时以前的资本家还给我们组织工会抗议压迫行为,现在可好,光干活连声口号都不能喊了,一喊就扣下反动的大高帽下来也不知道新社会是给我们老百姓的新社会,还是给那些管老百姓的那帮人的新社会里外里都是压迫,不就是换了一批压迫我们的人么”

    这个人是个知识分子,也被人从背后叫做愤青。他读书没考上大学,家里条件不好只能到沙场干活。他因为体力跟不上,被管事的没少臭骂,今天算是绷不住把心里话全都说出来了。

    方雷等人站在一旁不敢做声,管教的拿起胸口上挂着的铁哨开始吹。很快从远处的小房里跑出十来个跟他一样的管事,蜂拥而至地将愤青同志五花大绑起来。

    “他是资本主义的走狗,刚才一直在这里宣传反动言论赶紧把他捆起来送到政府里做思想改造”

    管事的是个吊眼稍子,见到有帮手来了,对方雷冷笑着说“你们要是同样有怨言就别干了,反正饿肚子的人多得很,整天求着我想要进沙场干活的人太多了,我也不差你们几个。咱们最不缺的就是人,只要有人肯干活,我的沙场就不允许有反动主义的人进来咱们都是为了建设新中国,挖的沙子也是为了给祖国添砖加瓦,你们要是思想觉悟没到达这个层次,就赶紧跟着媳妇回家去,别在我面前碍眼。要是不想走,就立马给老子干活,以后一个月也别想着休息四天了,最多给你们休息两天。”

    “你这是什么意思政府给我们一个礼拜休息一天的机会你怎么敢不让我们休息”方雷义愤填膺地说“我要把你们的压迫行为告诉政府”

    “现在就去,赶紧去告。”管事的往愤青屁股上狠狠地踹了一脚说“你看到这边的沙山没全都是为了给政府盖办公大楼挖的,你们要是去了,小心以后再也进不来沙场干活我就让你成为真正的社会主义螺丝钉成为办公大楼的一部分”

    方雷把搭在脖子上已经变成黑色的毛巾往地上一甩,说“老子就不干了给你们赚钱还被吆五喝六的,拿着我们的血汗钱跟小娘们去玩,还瞧不起我们这些劳动人民,老子今天就跟你说了,老子不干了”

    方雷是这片沙山的领队,他一说不干,手下的小年轻一个个都站出来表示也不干了。

    秦二华想要拉着方庆不让他说话,没想到方庆还是甩开她的胳膊说“我跟我哥一起不干了”

    秦二华被气的坐在地上骂娘,她指着赵梅说“今天看你来就是没好事,原来是怂恿我家男人不干活的我家要是饿肚子,你家也别想讨好”

    赵梅被她说的委屈,她也不过是想找机会让爷们赚点钱。方雷带头不干活她根本没想到,这样一来她不就成了罪人了么。

    而且又不是她让方庆不干活的,是方庆自己要跟方雷撂担子的。她委屈巴拉地分辨说“又不是我让老二不干的,是他喜欢跟着他哥屁股后面学着,管我什么事。”

    面上再怎么不高兴,方雷还是吆喝着大家就地散火。刚才喊口号要不干的人挺多的,大多都是想要吓唬吓唬管事的,一看方雷居然真不干了,一个个怂了。

    方雷心里打算好大不了拼一把跟吴辉把鱼塘弄起来,他一身的力气还能吃苦,吴辉能养的起鱼塘难道他就比吴辉差

    他也不管赵梅心里怎么想的,把心里的想法压下来,先让自家人回去再说这件事。

    李家村今天刮得风都是冷飕飕的。

    方芳在院子的大锅台前面蹲着,要不是有灶坑的热量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她还真待不住。

    她时不时就往屋里走动看看时间,心里莫名其妙的不安。她把这一切都归结于听到苏桃家里又重新做起猪肉买卖的缘故。

    等了一会儿她实在坐不住就往里屋里找爹娘去了。方芳爹还在炕上抽着红梅烟,她娘也不管他一口气抽了半包烟,犹犹豫豫地看着方芳走进来说“闺女啊,你一下让爹娘拿出这么多钱了,万一亏了咱们家棺材板的钱都没了啊。这四百块钱是你爹跟我攒了七八年的养老钱啊,你给娘交个底,真的能赚到钱要是赚不到,年底这个钱你能给娘还回来不”

    方芳的爹娘还是心疼闺女,但是对出嫁只带了几床被褥的方芳来说这些都虚得很。她要的是他们实际行动上的表现,而不是多给口吃的、言语上偏袒一点就是宠爱。

    她也是下了狠心找他们借钱,听到她娘说的话,不大乐意地把一把吃过得瓜子壳扔到墙角,唇角往下耷拉着说“都说是找你们借钱,当然有借有还。我要不是不愿意老财入伙,我能跟你们开这个口总不是你们在我出嫁的时候没给我嫁妆钱,也没把吴辉给的二百块钱彩礼钱让我一并带过去。现在只是找你们借四百块钱,大不了我给你们写个借条,就算亏了用不了两年就能把钱还给你们。”

    她实际上是很不愿意提亏这个字,她骨子里对自己的判断非常有信心。她想着吴辉说赵家村那个闷声发大财的人,同样也是搞养殖的,就干了一年新房子都盖好了。

    她勉强挤出笑容跟她爹娘说“我问了赵三找他借钱的利息,赵三说借十拿九还十一。我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我要是找你们借钱,到了年底就还给你们四百五十块钱,总比被赵三赚了强。”

    赵三就是那个讹了吴辉三十块钱大草鱼的二流子,他有路子可以弄到高利息的钱,相当于就是高利贷。方芳的爹娘听了顿时反对不已,慌忙跟方芳说“你可千万别跟赵三有什么牵扯。他就是个要进去的劳改犯,哪怕他白给咱们钱咱们都不能要,更何况是找他借钱。这不就跟老虎屁股上拔毛一样的道理。”

    看到宝贝闺女下定决心要弄得钱,方芳爹看了方芳娘一眼。方芳娘叹口气,走到漆红色的榆木大箱子前,掏出钥匙把大箱子打开。这里放着的都是她觉得贵重的物品。待会方芳拿过来的的确良布料也得放到里面来。

    她把榆木箱子翻了个底朝天,再里面找出一个旧的棉质小老虎,当着方芳的面把小老虎用剪刀剪开,从肚子里面掏出一沓大大小小的钞票板板正正地摆在方芳面前。

    方芳把钱拿起来看了一眼,里面有五毛的、有一块的,还有五块的和大团结。她耐着性子数了一下,正好四百块钱。她也没嫌弃,把钞票往兜里一揣脸上总算带着点笑容。

    方芳娘还想着让方芳写个字据,刚想转身拿纸和笔,就听方芳爹咳嗽一声。紧接着院子里传来吵闹的声响。

    “哎哟,这不是还晌午么,怎么老大老二全回来了。”方芳娘顾不上字据不字据,迈着小碎步颠颠地往院子里去,见到方雷黑着脸转头问赵梅“老大怎么闹着脾气回来了,是不是你又惹我大儿子生气了”

    还没等赵梅解释,跟着一起回来的秦二华阴阳怪气地说“黑着脸算什么啊,工作都丢了。嘿,还一心想着跟吴辉去发大财呢。呸,真是做白日梦。一千五百块钱我是不掏的。谁愿意入伙就去入伙,我们老二家不参与。”

    “啥你还找你大哥要钱入伙了”方芳娘没听方芳提了这个事,她一想着方芳回来这一趟可不是念着要把他们家都掏空么。方芳娘一拍大腿,伸手想要把自己的棺材本钱要回来,方芳爹把她手拨了回去,给她使眼色。

    方芳娘一看二儿媳妇正疑惑地看着他们,生怕被这个肚子里一包心眼的媳妇发现他们有棺材本钱,还把棺材本钱给了外嫁的闺女。万一知道了,她怂恿着老二可能要跟他们老两口大闹一场。

    方芳娘吃了个哑巴亏,心里惦记着一定要让方芳写个字据。又看这么多人在,她先把这个事记在心里。

    “一千五百块钱我们家拿不出来这么多。”方雷站在一旁拿起窗台上卷了一半的旱烟,自顾自地卷了起来说“我们家能掏出来的也就七百块钱。这七百块钱还有二百是当初你大嫂子嫁过来的嫁妆钱。要是她愿意,我把这些先给你,剩下的我再凑凑。”

    “你愿意凑可别往我们老二家凑。”秦二华看不上方芳一回家就居高临下使唤她的样子,想着要是把钱都给了吴辉做生意,岂不是更让方芳压她一头。

    见方庆想要开口跟方雷一起凑钱,她连忙拦住方庆的话跟方芳说“我已经在市集上租了个摊位打算卖麻花的。正巧你二哥不在沙场干了,那就让他跟我一起卖麻花去。里外里我们也就三百多块钱,租摊位一个月十块钱,我给出去一百二十块钱,剩下的两百块钱我还打算给你侄女看病的,这钱说什么都不能动。”

    方芳算了一个账,她原本的九百多块钱,加上四百爹娘的钱,再有大哥的七百块钱,她一共在娘家凑到两千块钱。这样还有一千块钱的空档填不上。

    她见二嫂一个劲儿阻拦二哥给她掏钱入股,她免不了拉着脸跟方庆说“你整天跟在大哥后面干活不应该大哥赚了七百你只有三百多啊,就算我侄女看病也花不了这么多钱吧”

    方芳的侄女刚生下来浑身就是紫色的,到县城医院看了说是先天性的心脏病,简单说就是心脏上面有个窟窿。医生诊断说小侄女每个月要服用药物,要是维持的好可能能活过十八岁,要是维持的不好用不了几年就没了。

    方芳陪着秦二华到医院开过两回药,都是便宜的国产药,其中有两样还是国家免费的。一个月医药费也就五六块钱,不至于说家里完全攒不下钱。现在她侄女在姥姥家住着,过了暑假再回来。

    方庆见大哥跟方芳都沉闷不说话,犹豫着开口说“我家在储蓄所存了有三百块钱,加上手头上租摊位剩下的我可以”

    “方庆”秦二华怒火中烧,胆子一横随手捡起地上的扫把往方庆身上挥去,边挥边骂“ 你是不是不想跟我好好过日子了沙场的工作说不干就不干这也算了,还想着把花芽保命钱往外掏,你到底还是不是人啊,我看你就跟你妹子一起过算了,还娶什么媳妇生什么孩子”

    方庆当着方家人的面被媳妇打,脸上无光。他反手把扫把抢了下来,往秦二华身上发狠抽几下呵斥道“老子就要给钱,赶紧把钱掏出来几天不揍你是不是皮又痒痒了”

    “不给打死我也不给”秦二华往方庆身上吐了口吐沫说“你妹是人,咱的娃儿就不是人了”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别说我不向着娘家人”方芳有两千块钱兜底,腰杆都硬了起来。鱼塘赚钱是板上钉钉的事,她要是有钱可不会让任何人入伙,哪怕是她娘家人。她见二哥跟秦二华支棱起来,就在边上说着风凉话道“花芽的病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要是真打心给她治好病,还不如就赚一笔大的,等明年多拿些钱到省城里去做手术,说不准花芽都有救了呢。”

    因为还惦记锅里的铁锅炖大鱼,赵梅一直没吭声。她心想着老二媳妇就是不知好歹,最好不要入伙,这个钱赚不到。等到年底分钱,让他们后悔去吧。

    这里没她说话的地方,她听方雷的意思是肯入伙了,就打算着吃完中午饭到储蓄所里把钱给方芳拿去,免得夜长梦多。

    秦二华被方庆训斥了一顿,嚎啕大哭着跑回隔壁自己屋里去了。方庆语气闷闷地跟方芳说“别生你嫂子的气,她这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我先跟你说一声,二哥这边能凑五百块钱出来。你先给二哥记上账,我下午就找你嫂子要存折。”

    说完方庆就跟着秦二华往屋里去了,紧接着屋里传来一阵阵嚎叫声。他们家人对此都习以为常,方芳冷眼往秦二华那边看一眼,一点身为女性的同理心都没有,甚至觉得秦二华挨打全都是自找的。

    等到大头放学回来,家里又是一片其乐融融的样子。爷爷在炕上盘着腿抽烟,奶奶跟赵梅找外屋地把饭菜端上桌。他爹跟小叔坐在一起面前摆着好多钞票说着一些他听不懂的话。只有秦二华没有出现。

    对于大头来说,吃饭时候家里有婆娘不在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有时候他娘在吃饭的时候也不出现。

    方芳坐在仅次于她爹娘的位置上,陈秀芬很少在家做草鱼吃,以至于吴辉养的草鱼她每次想吃还得偷摸弄到娘家来吃。

    赵梅做得铁锅炖特别拿手,鱼肉一大块、一大块的特别解馋。

    大头用鱼汤拌饭,一口大米饭一口玉米饼子,就是不肯吃鱼肉,气的赵梅往他后背上锤了两下。

    吃过饭方芳在炕上睡了一觉,等着方雷和赵梅取了钱给她。让她意外的是,秦二华死活不同意把存折拿出来给方庆,方庆一下午都在屋里耗着,到底没从秦二华手里把钱掏出来。

    秦二华从哭天抢地的嚎哭声渐渐地变成了抽泣,再后来连抽泣声都没了。

    方芳爹在炕上抽完一整包红梅,被弄得心烦意乱的。他跟方芳说“你去看看二华,别让你二哥整出事。大不了先让你二哥不入伙,等到她什么时候愿意拿钱出来什么时候再说。”

    “爹,就差她的五百块钱了。”方芳跟她爹撒娇说“我二哥下手有轻重,你就放心吧。”

    方芳娘也在边上说“谁家娘们不是这样过来的,咋地就她金贵。生了个赔钱货出来,见天地往里面添钱。你看花芽现在才多大,花出去看病钱少说也有二百块了。当初就应该听我的把花芽扔大河里去,也省的今天这些破事”

    窗户外突然传来一声乌鸦的叫声,方芳被吓得一激灵。见到宝贝闺女被乌鸦吓到,方芳爹下地拿起扫把就往乌鸦身上拍。

    乌鸦冷不防被他打中,发出好大一声惨叫。它的可怖叫声与隔壁秦二华突然喊叫声交织在一起,方芳爹赶紧把扫把扔到地上,往老二屋里跑去。

    方芳一点不关心秦二华会不会被她二哥活活打死,要她说这个家里受宠的女人有她一个就够了。更别提她一出嫁,吃了喜酒的秦二华在她回娘家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一点好脸色都不给她。她磨着后槽牙想着,就算被打死了,像她娘说的把秦二华扔到大河里去,就说她跟野男人跑了也没人会说什么。

    可惜她娘不这样想,要是秦二华没了,家里就少了个人伺候了。他们老两口年纪大了,就该享享福,家中少了个赚钱干活的劳力,怎么也觉得亏的慌。而且秦二华每次吃饭饭量也大,就这么让她没了,实在是不划算。

    方芳跟在她爹身后,从门缝里看到秦二华趴在地上一身血。她二哥一反木讷的样子,眼睛里全是凶残的光芒,似乎进了他家的门,就能激发出他内心残暴的一面。

    秦二华奄奄一息地在地上爬着,见到方芳在门后面躲着,她伸出手,嘴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只用口型求救“救救我、救救我啊啊啊啊”

    方庆根本没感觉到身后有人出现,他用皮带把秦二华捆起来,往掌心里吐了一口口水摩拳擦掌地准备新一轮教训,刚用拳头往秦二华脸上抡了两拳,就听到他爹喊道“住手别往她脸上的打,回头不能出门下地了”

    方庆是个挖沙工,手上力气极大。一套拳头下来秦二华已经鼻青脸肿,跟个猪头似的。他没听他爹的话,也没打算再让秦二华出这个门。他缄口不言,脸颊的肌肉微微跳动,一副亢奋不已的表情。

    最后还是赵梅鼓起勇气跑过来,尝试着帮秦二华说点好话。

    她们说是关系不好,处境也是相当的。只不过赵梅生了个健康的胖小子得了公婆的青眼,丈夫不会跟刚结婚时候似的动不动就家暴。她已经有大半年没挨打了。她到底想着跟秦二华是妯娌,对于这个家都是一样的外人,只有她俩相互帮助,才能在这个家生存下去。

    人性的丑陋在这天下午暴露无疑,赵梅没有钱给秦二华看伤,只能用照着以往受伤的习惯,先把秦二华安顿在她屋里。方庆不尊重她没关系,他尊重他大哥方雷就行,这样就不会随随便便冲到屋子里来殴打秦二华。

    赵梅把秦二华清洗干净后,自己匆匆忙忙地赶到荒山上给秦二华采草药,正好遇到从山上下来的林赋归。林赋归见她神情慌乱,见到地上的草药不管大小拿着铲着就挖。有的刚抽出嫩芽还得长个把月才成形的也被她不管不顾地挖去了。

    林赋归皱眉看了一会儿,最后实在看不下去,把箩筐放到脚边蹲在赵梅对面说“我来帮你挖,要这么多止血草做什么家里有人受伤了”

    赵梅眉毛低垂,咬着嘴唇不吭声。见林赋归离她近了,一伸手,吓得她往后缩缩脖子。林赋归一怔,随即了然。他在村里呆这么久,多少听过一些风言风语。

    他默默地帮赵梅把附近榕树下的止血草挖完,见她还站在原地眼睛直勾勾地看向他的箩筐。林赋归马上就要参加笔试,今儿上山主要是想给自己醒醒脑,再给苏桃摘些黑天天回去吃。对他而言,采药不过是顺手的事。止血草遍地都是,有马齿苋、地锦草、刺儿菜都是带着止血效果的,有些还能当做野菜食用。

    他将箩筐夹在双腿中间,埋头翻了翻,找到一包塑料袋,里面装着这几种混在一起的止血草。

    “喏,你拿去吧。”虽然知道她是方家的媳妇儿,好歹抬头不见低头见,这样也算是雪中送炭吧。

    “谢谢,多少钱”赵梅在家中听方芳轻蔑地说过林赋归是捡破烂卖的,荒山里不值钱的草药他见到就会拾起来。晓得对方是拿来换钱的,赵梅自觉不能白拿。

    听到她得问话,林赋归抬头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说“值不了就几个钱,不然我拿回去也是喂鸭子。”

    赵梅着急回家给秦二华用药,知道两家关系不好也没办法拒绝,小声支吾地说了句“谢谢。”抱着草药就往山下跑去。

    见她急吼吼的样子,不像是轻伤。但要是伤的有些重,为啥不找村里于大夫给诊治呢

    林赋归把最后一颗黑天天上的果实摘完,又挖了一会儿荠菜才回去。

    苏桃双肘杵在桌面上,专心致志地给林赋归拨核桃。听说这样补脑。外屋地王林芝用辣油煮着猪脑花,也是给林赋归补脑子使得。

    周胜男往桌子上一拍,一摞养殖方面的专业书籍摇摇欲坠。她感叹说“还得是咱女婿,我光是书名都记不住。老大媳妇儿,你的猪脑煮的怎么样了小林怎么还不回来。临阵磨枪不亮也光,怎么咱们在这里着急,他却不见人影了”

    “不知道啊”王林芝从门外探出头,看了一眼埋头给林赋归拨核桃仁的苏桃一眼,说“他就说想出去透透气,我也纳闷半天没见他回来。”

    周胜男见苏桃闷不吭声,指定是知道点什么,就往苏桃面前拉着板凳一坐说“眼看我女婿就要给咱们家打翻身仗了,是不是你又把人给使唤出去了”

    “没有啊,管我什么事啊,他就是想出去透气呗。”苏桃舔舔唇,坚决不承认早上随口提了句上次的黑天天好吃,想必林赋归听了这话又跑到荒山里给她摘黑天天去了。

    黑天天家家户户门前都有,要是被周胜男知道关键时候林赋归还上山给她摘这玩意,肯定会把她收拾一顿。

    见他回来,苏桃跑过去接过他的箩筐还没说话,林赋归掏出一小盆黑天天给她。周胜男见了果然如她所料吼道“我就知道这节骨眼也就你使唤他上山全家兴师动众支持他考试,你咋这么不着调呢还有你小林,你也太惯着她。别什么事都由着她性子来。你看这些天都把她惯成什么德行了,整个儿一狗不理,人见烦”

    苏桃左耳听右耳冒,嘿嘿一笑跑去洗黑天天吃了。

    林赋归装作腼腆地跟周胜男说“费不了什么事,我还能醒醒脑。”

    周胜男叹口气,她这女婿哪都好就是太听话了。把闺女惯的要上天了“桃儿要是欺负你你记得跟娘说,娘给你出气。”

    “桃儿很懂事,不会欺负我,您别老说她。”林赋归笑盈盈地说。

    “滚滚滚,见你我也来气。”妈了个巴子,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怎么得了。

    林赋归把东西收拾好,这几天家里嫂子和婆婆什么活都不让他干,一心让他抓文化。他看着堆在桌子上的书,似乎比他刚刚离开时还要多了。

    苏桃一小把一小把吃着黑天天,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我托我二哥找了关系从养殖场里弄来的养殖书,你瞅瞅猪病学非洲猪瘟规模养猪法猪病诊治图谱还有这个,实用劁猪技术,嘿嘿嘿,学了这个可就厉害了。我知道有厉害的劁猪大师一割一挤就能把小猪蛋蛋挤出来,小猪没反应过来就只剩包装袋,哈哈哈。”

    “你笑的也太夸张了。”林赋归被她得笑容感染,看她眼神里顽皮的光芒,抿了抿唇说“我还以为会有母猪的产后护理。”

    苏桃一听又笑的前仰后合道“你当初肯定没想到嫁过来会学一身伺候小猪的本身,哈哈哈。”

    伺候小猪

    林赋归扫了一眼盘腿在炕上乐的打滚的苏桃,不能认同的更多,他眼神里都是笑意说“对对对,我最会伺候小猪了,以后你就知道了。来吧,小猪,你给我剥了这么多核桃仁,我怎么觉得你比我还更需要这些呢”

    “你别胡说。我才不需要补脑子呢。我脑子可灵光了,你别想阴阳怪气我。”苏桃把剥好的核桃仁往林赋归面前推了推,轻声说“你总算没板着脸了,刚才你一进屋我还以为你在外面跟人干仗了。要不是知道你是咱们村的妇女之友,婶子们都向着你,我还真有点担心呢。”

    林赋归没想到自己细微的表情变化会被苏桃看在眼里,内心悸动了一小下。他回来就犹豫着要不要把遇到赵梅的事情跟苏桃说,后来觉得这种负能量的事情不应该打扰每天开心快乐的苏桃,就想着压在心底。没想到苏桃自己看出来,也体贴的没有追问,而是先逗他笑一笑再让他自己说。

    “我刚才去摘黑天天遇到赵梅了。就是方芳的大嫂。”林赋归现在对方家人都没什么好感,他一提起来又皱起眉头。

    苏桃伸出手指往他眉心上点了点,说“你要再皱眉,这两天临时抱佛脚记下来的知识点全得被你挤出去。”

    “也许是我多心。”林赋归不想对苏桃有所隐瞒,就把遇到赵梅的经过说了一遍。正好周胜男与王林芝做好小米窝窝头端进屋,听到这里活也不干了,坐在炕沿上相互看了一眼。

    周胜男叹口气说“你们也别想东想西了,村子里人都知道他们家喜欢关起门来打女人。”

    她把裤子上的面往下拍了拍,叹口气说“老方一家也不知道是不是根儿上的种子不好,不管是当爹的还是当儿子的就喜欢对媳妇动手。你瞅着他们多心疼方芳,还以为能多尊重女同志。实际上老方头几年还对你们方大娘动手呢。有一次没注意把你们方大娘打的在床上躺了两个月没起来,把老方后悔的要命。”

    “他知道错了所以不打了”苏桃觉得不大可能,家暴有第一次就有无数次。

    王林芝冷笑一声说“屁的知道错了,就是觉得没人鞍前马后的伺候他了。还没等着她咽气就到外面张罗着想要续弦,一听七老八十都要彩礼,就打消这个念头了。把牲口吃的消炎片给她吃了几天,也是你方大娘命大,居然挺过来了。之后老方觉得换老伴不划算,也就能不动手就不动手了。”

    “多亏你把止血草都给她了。”苏桃想想说“我总觉得会出事。”

    林赋归翻着书的手顿了一下,难得地叹口气说“他们这一家也太不安生了。以后咱们可得离他们远些。”,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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