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搜屋 > 其他小说 > 沉珠 > 78. 决断 “弃了他吧。”

78. 决断 “弃了他吧。”

聪明人一秒记住 笔搜屋 www.bisowu.com 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m.bisowu.com

    一秒记住【笔搜屋 www.BISOWU.COM】,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上京, 若卢狱。

    幽暗狭长的地牢甬道中,身着白袍医士服的男子手执一豆灯火。灯火明灭间,脸上神色亦被映照得阴晴不定。

    他很快向自己要找的“那位”道明了来意。

    随即便沉默着,定定望向牢房中那盘坐于地、顶着满头枯发背对自己的伶仃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

    那男子终于舍得开口, 低声道“区区催火毒, 虽难治, 到底难不倒你, 而我以金针行医, 善治热毒术业有专攻, 这回,你找错了人。”

    他虽有意压低声音, 以致语气迟缓, 嘶哑难闻。

    但若是沉沉在此, 却定能听出,这声音毫无疑问便是早已“失踪”数月的陆德生,陆医士。

    而他此刻正对的那片斑驳到难以辨认的土墙上, 赫然便是一个又一个密密麻麻的“正”字。

    地牢不见天日, 一日只供应两餐米汤, 不许犯人之间通话传信,狱卒更是凶神恶煞,堪称酷吏记录时间, 便成了他每日仅剩的一丝希望与“乐趣”。

    可饶是如此, 他也几乎要忘记, 自己到底被关在这里多久了。

    “若只是为了治病, 我一人自能应付。”

    而听他此言,陶朔亦毫不掩饰地自傲道“毕竟,如你所言, 这世上还未曾有过难得倒我的疑难杂症。只可惜,我遇上了一个难应付的病人。”

    炼制催火毒的主要材料,多从寒蛇身上取用,寒蛇胆亦在其中。

    严格来说,它的确不算“毒”,历史上,百越之地热毒横行,此药甚至多用于解毒,被奉为神药,直至第一个服药后昏睡不醒的人出现,人们方才渐渐发现,催火毒虽不是毒若是男子服用,至多不过精气衰减、体力不济。但若是女子服用,却轻则昏迷,重者,更有伤及根底、一生不可孕育子嗣者。

    原名“催火散”的神药,从此,亦改名叫作“催火毒”。

    只可惜,百越地广人稀,地形复杂,交通不便,与外界沟通甚少,药的副作用亦未曾传播开去。

    倒是许多走南闯北的江湖人士知悉此药神奇,将其用于坑蒙拐骗、以备逃命之需。饶是陶朔这般通读医典、求知若渴的人物,也只不过对此略有耳闻。

    难治是难治,他想,但是,未尝不能一试。

    “无奈那位谢姑娘,对我实在防备甚深,”陶朔笑道,“防备心太重的病人,令人头疼啊。”

    话里话外,不乏卖惨之意。

    “若是殿下还在宫中,想必你连近身都难。”

    陆德生却毫不留情地点破他道“北疆之战中,你我二人如何驱使于他如今,他便是再怎么冷眼相对,也说不上过分。”

    陶朔心道那是你关在牢里,还不晓得后来我那金蚕丝网是如何派上用场的呢。

    梁子早已结下。深深结下。

    无奈,风水轮流转,而他亦不过顺势而为罢了。

    “但那位谢姑娘却颇为信任你,”陶朔既不解释,也不把话题展开,只婉言提醒道,“她不愿冒险尝试我所说的法子,眼下,只能拿几倍的热药大补、勉强吊着命,准确来说,是吊着腹中胎儿的性命。长此以往,对她来说,负担亦不可谓不大。”

    陆德生闻言,眉头紧蹙,垂首不言。

    陶朔的兴致却半点没受这闷声不吭的聊天对象打击,反而絮絮叨叨地说着“不过话又说回来,其实那九殿下,倒的确算得上天赋异禀。”

    “听说他两个多月来,日夜不息、苦读医书,想也是发现了这一胎的凶险之处,还作主改了那废物庸医给的药方,若非如此,这毒早已发作”

    “难得暂缓了这么些时日,恐怕他亦心存侥幸,觉得已将此毒压制下去。可他毕竟不是杏林出身,半道出家,又哪里晓得,寒气入体,短则蛰伏数月,更有二十年中频繁发作却寻不出病因的例子在前。若让他知道,他前脚一走,朝华宫中的谢姑娘便被毒发折磨得卧病不起,恐怕世道将乱呐。”

    不说别的,高居金銮的九五之尊,便不会允许此事发生。

    而这,也是他今日前来这地牢中“搬救兵”的根本原因。

    谢沉沉听他说了那寒毒的凶险之处,知道可能危及腹中胎儿,便不愿用他的药,只明里暗里提了无数次,希望能找陆德生来替她诊病。

    太极殿那边安插的眼线无孔不入,如今,既送了手令、放了他来,便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许。

    “陆兄啊陆兄,你既要为家人翻案,九死不悔,如今不过是蹲了一回大狱,便心气全无了么”

    陶朔看向那不动如山的背影,蓦然笑道“今夜,我执陛下手令,特来请你出山,为那谢姑娘解燃眉之急。这病拖得一时,她的凶险便更重一分,你还要浪费多少时间,在这无意义的踌躇上”

    相差十余岁,却因医术上的见解一见如故。

    虽理念不同,他对这位年纪轻轻医术不凡的“忘年交”,到底还是有几分惜才之心的。

    陆德生没有回答。

    只抬起头来,无声地、久久地望向墙壁上那一个个从整齐端方到胡乱潦草的“正”字。

    不知怎的,他忽又想起两年多前的那个深夜。

    手提宫灯的少女,满脸稚嫩,浑身发抖,他百般劝退,那少女却还是毫不犹豫地对他一跪。

    那时,她是怎么说的呢

    我家殿下,若是能活,为何一定要死

    若是有一线生机,我无论如何做不到,眼睁睁看他去死。

    她腹无点墨,说话亦直白得令人发笑。

    可不知为何,那话却毫无预兆地,触动了他心中早已蒙尘的角落

    刺客扑袭,家人失散,早已沦为乡野之家的阎氏满门诛灭。

    那一路护送他南下的家仆,在为他引开追兵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同样也是这样朴素而直白的一句。

    小公子,跑吧

    哪怕只有一线生机,跑吧,只要你还活着,阎公的医术便不会失传,乘船南下,找个地方、隐姓埋名地活下去,夫人,还有老夫人,还有我,在天上,都会保护着您、一直看着您的

    那位姓陆的家仆以身为盾,拼死扑向一名追杀而来的刺客,几乎被砍成肉泥。

    临死前,却还在不停地高声重复着、仿佛在用最后的力气为他“鼓劲”“跑、跑啊不要回头,小公子,跑啊”

    他在那场雨夜中拔足狂奔,把一切抛在身后,也最终失去了所有。

    这么多年来,他没有家人,没有朋友,花了比寻常人更甚十倍的力气,终于才以良民身份考入太医院。

    他想为家人翻案,想知道阎家一夕之间家破人亡的原因为何祖父被刺而死,却要称自杀;为何祖母执意将祖父私库中所有藏书捐于太医院,散尽家财,也要将全家迁离上京;为何,他们都一退再退,那些人仍然不愿放过他,要将阎家满门屠戮殆尽,将他们彻底地抹去

    陆德生的背深深弯低,脸埋进双掌中,许久地,许久沉默不语。

    如今,他早已知道了一切的答案。

    而这近一年的牢狱之灾,亦是魏帝给他的回答。

    皇后江氏,做了再多错事,到底是他们皇室关起门来的家事,那是一国之母,万女表率。

    至于生民何辜说到底,蝼蚁罢了。

    蝼蚁。

    可他终究还想再为这蝼蚁般的一生,挣扎一回啊。

    “为我准备一套干净的衣衫吧。”他忽的低声说。

    “嗯”陶朔挑眉。

    “这般尊容,只会吓到她,”陆德生说着,吃力地拾起手边石子,用沉重如灌铅的手,在墙壁上刻下“正”字的最后一横,“她的病,我来治。但那是我的朋友。你至少应当告诉我”

    上,有何所求

    汝,有何所求

    陶朔闻言,愣了一瞬。

    回过神来,却只满脸无辜地眨眨眼“谁告诉你是陛下命我前去”他笑容间满是促狭之意,“我不过是闲来无事,不请自来,想用这份恩情,换那位殿下的一瓶血、以供钻研罢了。”

    当然,说归他说。

    信不信,便是听者的事了。

    “好了。”

    他推开早已解开大锁的牢门,冲里间人温声道“此事不宜耽搁,陆兄,这便动身吧。”

    “姑娘,药来了。”

    “姑娘,该用药了。”

    “姑娘,且先莫睡药还没喝呢。”

    沉沉端着药碗的手微微发抖。

    盯着里头浓黑的药汤,做了好一会儿的心理建设,终于,还是捏着鼻子将这一海碗的补药一饮而尽。

    苦药入喉,胃中顿时翻腾不止。

    她一瞬面如土色,扶着床沿欲呕。

    杏雨见状,连忙将蜜饯罐子取来,连着好几颗喂下去,这才勉强将她嘴里的苦味盖下,停了咳嗽。

    “姑娘”

    “让我歇歇,”沉沉无力道,“让我歇歇罢。”

    她头晕脑胀地瘫倒在床上,额头一阵阵的发虚汗,浑身冷了又热,热了又冷。

    就连谢肥肥讨好地窝在床边、冲她不住地“喵呜”叫,她也实在没力气伸手、去摸摸它的脑袋了。

    从前一日只用一回药的日子,仿佛已隔了半辈子,自打那晕眩之症频频发作,她如今,一日得吃三回大补之药。

    可那“补药”到底补到哪去,总归是没补在她那三两肉上。

    她分明有孕在身,却是一阵风都能吹倒的瘦弱,除了微微隆起的小腹外,整个人看着,简直比当初十四岁、刚入朝华宫时还要瘦骨伶仃。

    发病之初,谢婉茹不知从哪听到了消息,竟还在大皇子魏晟的护送下,入宫来见了她一回。

    结果只一照面,如今已是妇人打扮的谢家小姐,便当场哭得泪人似的,怎么都止不住,拉着自家小妹的手紧紧不放。

    最后,反倒是沉沉怕吓着襁褓中的小侄儿,挤出笑意哄她说“没事的、没事的。”

    小姑娘面皮无肉,笑容却分外灿烂,伸手轻抚魏璟也就是她那白白净净、酷爱咬脖子上那把长命金锁玩的小侄儿肉乎乎的脸庞,又伸手把那金锁从他嘴里拨出来。

    “二姐,你忘了,我可是上过战场的姑娘呀,”她说,“从小命硬得很。那时候,我阿爹还托人给我算过命,说我有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之相你想,我这一路不就是这般过来的么所以这回,一定也不例外。”

    “当真”谢婉茹泪眼盈盈地看向她。

    “当真”沉沉点头。

    那时,她答得毫不犹豫。虽卧病在床,两眼却乌黑发亮,满是活气。

    然而,如今不过半月过去。

    她整个人却犹如换了一副躯壳全靠一股顽强的意志力在撑着。

    “呼呼”

    眼前仿佛蒙了一层雾。

    她有气无力地盯着头顶的床帐,呼吸凝滞而沉重。

    那位陶医士的确医术高超,一眼看出这病的症结所在,也在不久前,给了她解毒的法子。

    可给出法子的同时,他也明明白白地告诉她这法子恐会危及腹中胎儿。纵然生得下来,也很有可能养不活。且治愈之后,虽无性命之虞,因毒性潜伏过久,伤及根本,她余生,都将不再有孕事的可能。

    沉沉紧闭双目,长睫不住颤抖。

    不过这也无妨,世间男子,哪个不三妻四妾孩子嘛,留待她人去生,也未尝不可。

    我观殿下待姑娘之心情真意切,便是生不出孩子,情意也可长久。

    实在不行,到时过继一个妾室的孩子来养,想来,殿下疼爱姑娘,定会允准。

    陶朔略带戏谑的声音响在耳边,她心乱如麻,辗转反侧,只觉嘴里方才被蜜饯压下的苦味又一个劲地翻涌上来,腹中小儿却如死去一般,毫无反应。

    是了。

    没有胎动,没有堂姐说的那些半夜踢腿蹬脚、扰人安宁,她的这个孩子,从始至终都“安静”着。

    若非医士诊脉,说胎心犹在,她几乎要怀疑腹中已是一枚死胎。

    可,就是这样一个安静的孩子,却已然与她血脉相连。

    他有名字,有“爱称”,有她无尽的爱与期冀的灌溉,就像一株瘦弱的小苗,颤抖着、在寒风中静默地生长。

    她明知他的存在,又曾那样期盼着他的到来,要如何,才能狠下心来,将他“连根拔除”

    她做不到。

    她不忍心,不愿意。

    也因此,她甚至不敢去信告诉魏弃这件事。

    因她毫不怀疑,魏弃知晓过后,只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放弃这个孩子。

    而她害怕看到那个答案,害怕看到“放弃”两个字,所以,总是抱着一些微末的期望祈祷着挺过去就好了。

    若是真的让她挺过去了呢倘若事有“例外”呢

    她这般哀求着,恳切地祷告、祈求上天。脑海中半生的记忆如走马灯般来回上演,有时,白日里烧得迷迷糊糊,有时夜里又如坠寒潭之中,浑身冰冷。

    陆德生来为她诊脉时,她其实已烧得只迷迷糊糊看见一道熟悉的剪影。

    说不清是真实还是梦境,却不知怎么,好似这么多日的隐忍,都在这一刻尽数倾泻而出。

    她忽然便泪如雨下。

    “我平生,没有做过坏事”沉沉呜咽着说。

    “我毕生所求,也只是安安稳稳的生活,我从未有过害人的心,从未去做伤人的事,为何,坏事都轮到我身上”她渐渐哭出声音来,“若是有报应,也不该这样报应在我的孩子身上,是我哪里做错了么”

    她像做错事的孩子般嚎啕大哭“我做错什么了究竟做错什么了”

    她反反复复,只问这一句话。

    而陆德生沉默着,静静看向病榻上形容枯槁、泪流满面的少女。

    许久。

    他说“弃了他吧。”

    “”

    沉沉一怔,泪眼朦胧地抬起眼睛。

    “没了这个孩子,你尚还有大好年华,你与殿下,少年相知相识,夫妻情深意笃,纵然没有这血脉牵连,他之一生,亦会爱你护你,但,若是你执意要留下他。”

    陆德生垂落眼帘,沉默如山河静默。

    殿中安静,落针可闻。

    唯有她的呼吸声忽而急促起来。

    他说“若你执意要留下腹中子,亦只能保下一个先天不足,注定早衰的孩子。光是生产一事,便是九死一生。沉沉,你还年轻”

    “”

    “可你还这样年轻。”他说。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网址新电脑版网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老网址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p>

    手机用户请浏览 http://m.bisowu.com 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书架与电脑版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