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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 生辰 绯色的花,浅白色的鱼,金色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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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璟嘴里嘬着手指, 一双骨碌碌的大眼睛,一会儿望向面带愁容的母亲,一会儿望向低头默不作声的姨母。

    他年纪小,自听不懂她们方才说了些什么。

    只是大抵天性使然, 觉察出气氛奇怪谁都不笑、也没人陪他玩。这打出生起就备受宠爱的小皇孙, 一时间, 不由地倍感冷落。

    “呜呜啊啊”嚷了半天也没人理,索性扑腾着伸手蹬脚,在床上闹出好一番不容忽视的动静来。

    谢婉茹呆坐在原地, 尚在想着自家妹子方才的“怪话”, 没理睬。

    反倒是沉沉先一步回神,笑着去抱他。

    “阿璟呀”她伸出手去。

    怎料,人刚一凑近,却正迎上魏璟不管不顾的一记“窝心脚”。

    她身子笨重、躲避不及,被蹬了个正着, 当下“啊”的一声, 惨白着脸跌坐回去

    这一脚着实用了些力气。

    魏璟贵为皇孙, 打生下来, 便锦衣玉食养着, 如今六个月大, 已有寻常人家一岁多孩子般大小, 又是不知轻重的年纪, 沉沉受了他这一记, 只觉眼前一花, 后背瞬间冷汗涔涔。

    “芳娘”

    而谢婉茹亦被这动静惊得“腾”一下站起。

    顾不上魏璟还在一旁扁着嘴、满脸委屈,只忙扶起沉沉手臂问她怎样。

    许是事发突然,她也慌了神, 开口时,竟惊得声音都变了调“这、这阿璟芳娘这可如何是好,你我这就去叫太医”

    太医

    沉沉捂着胸口、试图平复呼吸。

    心说便是不喊,陆医士这会儿也该来给她送药了不必这般惊惶。

    可心口经络此时一颤一颤、钝钝地发痛,饶是她想安慰人,竟也半天没能挤出一个字来。

    倒是支撑身体的手臂先一步发软,她只好用最后的力气、将魏璟往床内侧挪了挪确定他不会栽下床。这才整个人向后仰倒下去。

    “呼呼”

    胸口起伏不定,如失水的鱼一般,急促地呼吸着。

    而魏璟伏在一旁,看着她汗湿鬓发、脖颈青筋暴起的“可怕”模样。

    到这时,他似乎才意识到自己犯了错,有些慌张地挥了挥手。

    发现没人理他,终于张开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谢氏”

    “无知妇人,可知自己险些酿下大错”

    深夜。

    大皇子府中,本该早已除灯的前厅,却仍旧灯火通明。

    魏晟面色沉凝,端坐上首。皇子妃方氏怀中抱着嚎哭不止的魏璟陪同在侧。府上众家丁皆被屏退,仅剩心腹数人。

    一时间,除去方氏头先那声言色皆厉的怒斥,四下竟再无人言语。

    独堂下的美妇人瑟瑟发抖,泣泪不止,背上满是鞭笞过后的血痕她生产不久,本就体弱。此刻唇色青紫,浑身浴血,更眼见得便要厥过去。

    却,仍是暗自攥紧了双拳。

    任由指甲陷进肉里,只兀自睁大一双泪眼,定定望向自己的丈夫。

    “殿下”谢婉茹声若蚊蝇,“妾知错了。”

    眼睫上密密麻麻的汗珠不堪重负,和着泪一并落下。

    她不停地重复这句“知错”,却始终不说自己哪里做错。

    究竟是错在不该带着魏璟去探望自己的妹妹,还是不该去叫太医、把事情闹大,于她而言,她似乎只是在做着“认错”这件事,麻木地重复着低头的过程而已。

    魏晟不错眼地盯着她,面色紧绷、不发一语。

    而方氏怀中的魏璟这会儿早已哭得声嘶力竭,哭得直打嗝,仍伸手要娘亲抱。

    方氏原还有心逗弄他两下,见他着实是个带不亲的,脸色一时也有些难看。

    只不过,看在他皇长孙的名头上

    “谢氏德行有亏,屡教不改,”她神情微敛,侧头望向身边人,“夫君,阿璟是我王府长子,又颇得陛下看重,岂能与他生母一般,同朝华宫中那不三不四之人过从甚密,如今,平白搅出些祸事来,累得夫君忧心。不如今后,便容阿璟在妾膝下教养。”

    “殿下,妾知错”

    堂下,谢婉茹原本木然的神情忽的一僵。

    似不敢置信,满目荒唐,她怔怔抬起头来。

    对上魏晟沉思间拧紧的眉头,却未语泪先流。

    “殿下,求您开恩求您开恩。”

    后背疼得几乎要裂开,鲜血濡湿了她的衣裙。

    她浑身上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却仍咬紧牙关、膝行几步跪在魏晟跟前,不住地磕头。

    “殿下,”她嘶声说,“是我错了,妾错了求您,您不要抢走阿璟,不要抢走他他才六个月大,他还不会叫娘呢”

    魏晟垂眸不语。

    她只好咬牙,又转而向一旁冷眼旁观的方氏磕头。

    直至额头磕出血来,仍不敢停下。

    只拼命地、几乎口不择言地说着“是我错了,是我错了,”她双目失神,嘴里仍轻声喃喃,“我不该对殿下有爱慕觊觎之心,不该妄想攀附殿下出宫,不该处心积虑做了殿下的妾室,千不该,万不该,都是我的错。”

    “我本不过是罪臣之女,身无长物,我不过是做奴婢的命,却痴心妄想要做主子”

    曾几何时,她也曾是名冠上京的谢家贵女。

    上门愿求娶她为妇的世家公子,几乎踏破家中门槛。

    世人皆以为她眼高于顶,连右丞家的三公子一心求娶、许以重聘,也不予半分颜色。

    可只她一人知道啊。

    她不愿嫁人,只因早有心仪之人。

    少时惊鸿一瞥,误了终身。彼时,她甚至不过垂髫小儿,隔着人群,远远望见那姿容如玉的少年,心跳如擂鼓间,方知世上真有“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

    亦真有令人一见倾情的缘分。

    你是谁家的小娘子,为何躲在这

    她年纪小,眉眼尚未长开,在一众少女中并不出挑;

    父亲官位亦不高不低,没人过来搭理她,她便怯生生地跟在众人身后,像一条多余的小尾巴。

    谁料御花园那样大,她不知不觉“跟丢”,天又下雨。

    怕淋湿了身上新衣,小姑娘只好委屈巴巴地躲在假山后头。

    她以为自己要呆到天黑,等父亲想起不对来找人,才能领她回家。

    可一只竹青色的伞却忽的撑开在她头顶。

    她仰头望去,对上一双噙笑的眼。

    我是我阿爹阿爹叫我来

    你阿爹又是谁

    谢善终于问到她知道的,这回,她口齿总算伶俐起来,我阿爹是大将军,会武功,很厉害

    原是谢将军的女儿。

    少年摇头失笑,向蹲得腿麻、满脸涨红的她伸出手来。

    她看见他明晰的掌纹,那是一只纤长秀气、不染阳春水的手。她有些慌张地在背后擦了擦手,这才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手搁在他的掌心。

    好了,莫怕,他说,我这便领你去找你阿爹。

    她钻出假山,与他同撑一伞。

    没走几步,却有一脸嗔怪的少女迎将上前,目光扫过她,又望向少年被泥水沾湿的衣角,眉头不着痕迹地轻皱。

    我当你是去哪了呢。

    少女低声道,原是将我抛下,去做旁人的护花使者了。

    阿宜。她听见那少年开口。

    声音中,满是无奈,又带着无需费心便能发觉的自然亲昵。

    哼,莫叫我,我可是早叫你抛下了少女别过脸去。

    不过是个半大孩子。

    他见了,便松开牵着她的手,转而去捏了捏那少女的袖角,傻姑娘,怎的,倒和孩子争风吃醋起来。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谢婉茹痴坐在地。

    半生的回忆,半生的妄念,似都在这一刻,如云烟散去。

    她曾以为,自己能嫁给他,无论是何身份,无论因何契机,总有无尽的时光与岁月,容她将故事与前尘慢慢讲与他听。

    可原来,她终究不过是他人生中,不足一提的过客。

    只是个任人摆布、毫无尊严的妾。

    “婉茹。”

    而魏晟垂眸望她。

    看向她沾满鲜血的手指,身后一地蜿蜒的血痕。

    见她额头流血不止,他叹息一声,又伸手以衣袖为她轻拭。

    许久,却仍是轻声道“你逾矩了。”

    逾矩。

    “那谢氏虽无大碍,今日之事,却已惊动了父皇。”

    他说“若还有下次,想来,危及的便不止是你亦不止璟儿。你入府年岁尚短,还有许多事,需向阿宜学。”

    “不、殿下。”她听出他的弦外之音,脑中顿时轰然一声。

    手指几乎慌乱地攥紧他衣角,她低声道“我,我明白,我不会再带他去朝华宫,我不再去了,我不会再踏足”

    “便将璟儿留在阿宜身边罢。”

    魏晟道“你若惦念他,随时去看便是。她本是嫡母,凡府上子嗣,皆应由她教养,合该如此。”

    “”

    “亦不是叫你母子分离,何必这般,有失体统”

    方氏紧紧抱着怀中不住挣扎的魏璟,闻言,终于稍松了口气。

    眼神掠过跪在跟前、不住流泪的妇人,她脸上又不觉扬起胜利者般得意的笑容。

    “夫君说的是,”方氏温声道,“妹妹这是第一胎,免不了有几分不舍,但,孩子在府上,总不会丢了失了去,若是思念得紧,来我房中探望便是。”

    有失体统

    探望

    谢婉茹耳边嗡嗡作响。

    只觉那声音恍若自天外飞来,叫她听不清切。

    她甚至动弹不得,周身热血仿佛在一瞬凉透。

    不知过了多久,方才找回一点知觉。

    她痴痴仰起头来,看着眼前,那令她爱甚深、恨甚深,到最后,只余无尽悔与恨的男人。

    而后

    在一众惊呼声中,她忽的扑将上前。

    养得锋利而尖锐的指甲,毫不客气地对准了他的脸。

    这一刻,她不再是上京贵女,不再是大皇子府中如履薄冰的“美妾”,甚至,不再是谢沉沉所熟悉的那个,只会低头嘤嘤哭泣,永远美人垂泪、楚楚可怜的谢氏婉茹。

    众人拉不开她,扭不动她的手臂,她于是就那样拼命地抓着、挠着、厮打着。

    在那些或惊恐或嫌恶的目光中。

    她终于感受到,自己人生中头一回,做了一回“自己”。

    “什么规矩,什么体统”

    谢婉茹笑得像哭,用力掐住了魏晟的脖颈,两眼红得几乎滴血,“我只知道,阿璟,他是我十月怀胎,忍了多少痛,吃了多少苦才生下来的他不是个叫你们随意拿捏摆弄的东西他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

    你们这些视骨肉亲情为交易,视“尊贵”血脉为命根的贵人,又怎么会懂

    “阿璟阿璟”

    她被人押解拖走时,两眼仍紧盯着方氏怀中不住抽噎的孩子。

    “阿璟啊”直到声音渐弱下去,再听不到。

    她像一匹破布袋般,被人拖拽着,身上无一处不痛,却觉得从未有过的痛快。

    在这波云诡谲的权力漩涡中,谢婉茹想,自己终究是个不伦不类的异类。

    或许,从某一刻开始,从她意识到,自己是个“人”而非物品开始,从她明白了骨肉亲情是相依扶持而非攀附交易开始,她就注定不为那些高高在上的贵人们所容。

    可是

    可是啊。

    她盯着魏璟脖子上那块巴掌大的金锁,忽在泪眼中笑起。

    这一生,到最后,终不是无依无靠,一叶孤舟。

    她不后悔,不后悔。

    “炼胎之法”的倒行逆施、逆天而行,掏空了沉沉身体本就薄弱的那点底子。

    她早吹不得风,受不得冻,是以,小小婴儿的一记“窝心脚”,竟也让她足有十余日卧床不起。

    呕血呕得多了,她后来甚至有心同陆德生打趣,说自己喝的补药到底有点作用,不然,光是呕血,也早都把这辈子的血都吐光了。

    只可惜,陆德生笑不出来、寒着脸不说话,她便有点犯怵,最后,索性也不说话了,抬着头,望着床帐直叹气。

    再这么下去,没病也得闷出病来。

    也因此,沉沉非但不记恨,反倒有些想念自家那活蹦乱跳的小侄儿。

    有几次,借着杏雨梨云布膳的工夫,都忍不住旁敲侧击问及她们皇孙可有入宫、有没有听得什么消息,为何连着这么多天都没见堂姐带着小侄儿来过云云。

    可惜,得到的回应,无外乎就是摇头再摇头。

    沉沉心知问不出结果,神情一日赛一日地憔悴下去,整天唉声叹气个不停。

    最后,还是陆德生看出来不对劲,终于拉下脸来,同她“劝解”了两句。

    当然脸色仍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你那日动了胎气,若非平日里那么多上好滋补的药材养着、吊着命,”他冷声道,“倘若小产,孩子暂且另论,你的命,是一定保不住的,你说她还来不来”

    “可我这不是没事呢么”

    沉沉叹气“我没怪她,也没怪阿璟,他连话都听不懂,难道还能是故意踢我一脚不成”

    “你不怪自然有人会去怪。”

    陆德生眉头紧拧。

    他其实是担心沉沉看得出来,陆医士是个好人。

    只是,对他而言,温言软语大概是上辈子的事,他表达情绪的方式,亦无外乎是冷脸蹙眉或面无表情两种。最最“心疼人”的时候,也不过是许她多吃一口蜜饯而已。

    他本就不赞成她用这伤身续命的法子替腹中的孩子换一线生机,如今又出了这档子事,连每天来盯着她的次数,都不知不觉间多了不少。

    沉沉只好收了顶嘴的心思,继续望着床帐叹气整天关在房里,困在床榻上这四方天地,她的世界似也浓缩在这小小的方寸之间。

    与其说她想念魏璟,不如说,她是在想念他带给她那点稀薄的活气,想念二姐与她说话时,那种只有亲人间才能会意的抚慰与安心。

    魏弃远在千里之外,她想见也见不着。

    如今,整个上京城里,她只剩下堂姐一个信得过的亲人勉强,还能再加上一个话都不会说的阿璟。她又怎么能不想呢

    毕竟,在别人眼里,甚至在陆医士眼里,她都早已是个一意孤行亦足够坚强的“大姑娘”了。

    可在二姐跟前,她却仍然还能做她心底那个十六岁的、幼稚不懂事的、会和阿璟抢蜜饯吃的孩子。

    “唉”

    这么一等,就又等了半个月。

    十月二十六,是她早和堂姐约好要一同过的生辰。

    前两年,次次匆忙,她没来得及好生替自己庆祝过一次,心头却还是隐隐期待着。是以这日,一大清早便醒来,外头天光尚未大亮,她便瞪大一双眼睛,盯着窗外的四方天。直盯得太阳升起,阳光洒落窗棂,这才笑着喊起杏雨梨云

    其实她平日里,的确是个没什么追求的“主子”,很少要求这要求那。

    唯独这天,却一会儿想吃鱼,一会儿想吃肉,一会儿又想起家乡的糕饼红了眼圈,末了,还不够,又低声要了一碗大馅馄饨。

    用膳的桌案摆在床上,菜色摆得满满当当。

    沉沉看着眼前这琳琅满目的吃食,沉默中,忽的想起了很多人。

    故人,新人,旧人。

    尚在的人,离她而去的人,对她有恩的人,与她终成陌路的人。

    短短的三年,她却好似走过了漫长的一生。

    她迟迟没有动筷,倒是中间喝了几回药、又吐了几口血。

    可,一年一回的生辰,饶是如此,她的心情却仍是好的,甚至还久违地叫杏雨梨云给自己换了件艳色的裙,在脸上抹了些衬血色的胭脂,拿铜镜照了又照,自觉看着不像个病人,便又继续乖乖坐着等。

    二姐会送什么生辰礼给她呢

    她等啊等。

    起初,一丝不苟地坐得笔直,后来肚子沉甸甸地坠着疼,实在坐不住,便拿软枕垫在身后,靠在床边等,眼睛眨也不眨地直盯着窗外。

    可她愣是等得太阳都落了山,暮色渐沉,等到菜冷了又热了几回,馄饨变成馄饨汤,也没有等到要来替她庆贺生辰的人。

    “为何还不来呢”她有些委屈,又有些担心,忍不住问一旁低头候着的杏雨梨云。

    杏雨说“会来的。但姑娘等得久了,不若先躺下歇歇您受不住,孩子也难捱。”

    梨云低着头不说话。

    她又问后头来给她扎针的陆德生“为何我阿姐还不来呢”

    她眼睛流血,险些滴进了馄饨汤里,急忙匆匆往后一仰,这才保住了一碗早已凉透的馄饨汤。

    陆德生施针的手微顿,从旁抽出一块帕子递给她,示意她擦擦脸上的血。

    “为什么呢”沉沉又问,“为什么呢”

    “”

    陆德生说“许是被禁足了。她险些害得你小产。”

    “可这不是她的错。”

    “但总会有人觉得,是她的错。”

    沉沉不说话了。

    她不说话,两行豆大的泪水,却忽如泉涌般,从她黑葡萄般晶亮剔透的眼中滚落下来。眼泪滴进馄饨汤里,滴进肘子肉里,滴进杏雨梨云做的并不像她家乡做法的糕饼里。

    “我阿姐。”

    她说“我阿姐是不是出事了”

    没人回答她。

    她拿袖子擦泪,血融在上头,留下一片深色的湿痕,她又轻声说“我阿姐从前,对我不算好,可后来,后来我们,只有彼此了她是我的亲人。上京城里头,那么多姓谢的,可只有她是我的亲人。”

    “我阿姐,只比我大了四岁”

    “再过一个月,阿姐也要过生辰了,我还答应了她送她一只镯子呢”

    她捂着脸,终于再忍不住,“呜呜”地哭出声来。一旁的杏雨低下头去,默不作声。

    唯有梨云,却终是在陆德生暗含警告的眼神中通红着眼,“砰”一下跪倒在她床边。许久,抖抖簌簌地伸出手,抓住了沉沉冰冷的手心。

    “谢二姑娘,死了。”

    这六个字并不难说出口。

    可她死于绝食明志,死于,身为妾室,却抵死要和家中主母抢回自己的孩子,最后,用一条白绫,把自己吊死在了房中如此这般,死得屈辱,死后成为宫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做了别人口中“攀高枝不成碾落成泥”的雀儿,这样的话说出来,又让姑娘如何能不伤心呢

    “”

    沉沉没有说话,仿佛早猜到了结局。独泪痕干透在脸上,融去了脂粉,留下两道白痕。她抬起头来,又一次看向头顶那四方的床帐。

    绯色的花,浅白色的鱼,金色的花纹,碧色的天。

    多好的一幅景啊。

    迟早有一日,她要走到外头去看,睁大眼睛,看得清楚分明,一辈子都忘不掉,到死了都还记得

    这还是昔日阿姐见她闷得无聊,笑着安慰她时说的话呢。

    只可惜,阿姐永远看不见了。

    永远看不见了。

    她忽觉一阵晕眩。

    窗紧闭,门紧闭,殿中无人在旁,一地暗色幽微。

    床榻之上,瘦得只剩一层皮包骨头,小腹却高高隆起的少女,似正做着可怖非常的噩梦。

    “不要”

    她满头大汗,嘴里喃喃自语。

    “我不怪你,不是你的错不是阿璟的错”

    “我想你来看我,不要”

    “阿姐,我害怕。”

    她在梦中泪落如雨,语气时高时低,到最后,却只是不断低声重复着“我害怕,我害怕。”

    害怕什么呢

    床榻旁,一只满是伤痕的手,沿着她的眉骨轻抚下去。

    沿着那凹陷的颊肉,到干涩起皮的毫无血色的唇。再到犹如一截断峰般凸起的锁骨,她紧绷的肩膀

    最后,是那高耸到几乎可怖的,如巨球一般,附着在她小腹上的浑圆形状。

    谢沉沉,你还会害怕。

    你还能害怕什么呢

    那手的主人,额发早已被尘灰和血凝得板结,风尘仆仆,满面血污,却当真犹如地狱爬出的恶鬼了。

    他看着她,分明是在笑。

    “哈。”

    可那布满血丝的通红的双眼目中装下的,究竟是恨不能生啖其肉的恨,还是揉入骨血的爱

    他嘴角血丝蜿蜒而落,在床边留下一地暗红。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网址新电脑版网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老网址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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