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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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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嫣和他对视了片刻,看不出他眼底什么情绪,自个儿也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只跟孙信邈道“你快去找找吧,我也找找芳紫的行踪,看她不在寺里,到底还去哪儿了。”

    今日孙芳紫的婢女来寻她,说是她家女郎一句话不说,在房里闷了两天,忽然跑出去就不见了。

    都两个时辰了,还不曾回来,怕是出了什么事,她不敢找孙信邈,宝嫣向来好说话,于是求助于她来了。

    宝嫣说的是她去找孙芳紫玩耍,才发现她人不见了,孙信邈人傻却疼自个儿妹妹,当下便焦急地派人去找。

    陆道莲等人站在不远处,发觉他神色不对便走过来问“怎么回事”

    孙信邈把宝嫣报信的话说了遍,章廻道“会不会是下山了。”

    温呈君“把她婢女叫来问问,还有今日守山门的山僧,问问看过她踪影没有。”

    婢女和山僧来了以后回消息道“女郎近几日和白女郎有过矛盾,心情不好,什么也不同奴婢说,除此以外没有哪里不对。”

    山僧“今日上下山的香客太多,未曾留意到孙女郎的出行痕迹。”

    孙信邈卷起袖子,“去找白宛仪,她肯定知道些什么,我阿妹要是有事,定不放过她。”

    温呈君看了陆道莲一眼,白宛仪怎么说也是郡主,皇亲国戚,和太子沾亲带故要叫一声表兄的,哪怕孙信邈再护着妹妹,还能真的对白宛仪动手不成。

    陆道莲“宛仪在何处可有人见过她。”

    侍人叫人去问,后传话回来“殿下,郡主她也不在寺里。”

    真是奇怪,难不成两人都出了什么事。

    事情似乎弄大了,为找孙芳紫和白宛仪,陆道莲发话派出人手,一行人去山上寻,一行人下山去。

    宝嫣支援道“我也去。”

    多一个人多一份力。

    陆道莲眼神朝她瞥过来,做主道“女郎体弱,还是随我等下山吧。”

    宝嫣不确定对方是体谅她还是看不起她,自从上次他们被孙信邈碰见后,不管是在人前还是人后,宝嫣都没再有机会与陆道莲有交集。

    当然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她自己有意避开的。

    她生气,气那天孙信邈来了,陆道莲就说不送她了要先走,明明他答应过先送她回禅房,中途让孙信邈代替,岂不是言而无信。

    宝嫣自知自己心眼不大,她计较起来可小气了,所以至今还对陆道莲有一丝丝怨气。

    如今四目相对,即便很短暂的视线相触,宝嫣都是一副我不对你多瞧,你也别老盯着我的脸色,像枝头攀折不到的小花儿。

    当然她也不对陆道莲的安排发表异议,太子发了话,他就是最大的嘛。

    下山的路其实也不好走,与上山各有各的累。

    藏书阁还有活儿干,宝嫣就没带上小观,她和孙芳紫的婢女是人群中唯二的女娘,还是有郎君特别照顾她们。

    那

    个叫章廻的,母亲与罗氏有旧,所以对她言语间颇为亲近,还在宝嫣跟前以兄长自居,换做平常孙信邈见了,肯定要闹一场。

    然而今日亲妹妹和白宛仪都不见了,他忧心忡忡,路上难免分心没有关注到宝嫣。

    章廻趁此机会和她唠嗑,“阿嫣,你在寺里待得还好吧上回我阿母传信给我,还说让我多照拂你,可我在寺里却极少见到你的身影,你平日在忙些什么。”

    宝嫣秉着礼节回应,多谢章郎君和伯母关心,寺里很好,除了诵经听讲,平日我都在藏书阁整理书籍。”

    章廻“藏书阁前日听说那儿雇人干活,你这是”

    宝嫣家境跟他们这帮凤子龙孙比那简直不值一提,她自个儿也清楚,没说介不介意,只是在章廻隐晦打量下含蓄地微笑着,他却像是懂了什么,人都有囊中羞涩的时候。

    做续弦之女也不容易,想必齐家给她的月例费用不多,而他们世家里的那些贵女,哪个不是穿金戴银,好吃好喝的享受,排场一个比一个奢靡。

    哪像宝嫣,她是落魄贵族出身,阿耶死了,母亲改嫁,留下的财产根本不多,想必有不得已的地方。

    章廻情真意切道“若有什么难处,你可以找我说,我能帮则帮。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母亲提点,阿嫣你又是个女娘家,我这做阿兄的,理应多照看你些。”

    宝嫣“暂时还没其他需要帮忙的地方,郎君的心意我知道了,有劳了。”

    前面有走不完的石阶,说话间,宝嫣不小心踩空了,差点径直摔下去,惊魂一刻,是陆道莲抓住了她,滚烫有力的掌心贴在衣物上,宝嫣惊讶中没来得及细心感受,那只手便已经抽身退去了,耳畔好似有叮嘱,“小心看路。”

    “下山寻人,还有心思交谈”

    这样显得他根本不挂心一样,没忘记任务的章廻“我错了,不该分心,这就行动起来。”

    为了不让太子误会以为自己在偷闲,章廻做出积极模样,眨眼间就跑到前头去了,在其他人遮挡之下,只能短短瞥到侧肩的影子。

    宝嫣在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中慢慢回身。

    眼神颇为诧异地对上不苟言笑的脸,“多谢殿下出手相救。”

    陆道莲俯视下来,往前挪了一步,宝嫣仰视的压力顿时减弱了许多,“走路不用心,方才若是摔下去,你可知小命难保。”

    宝嫣顺着他目光向下眺望,石阶如同青云梯,站在上面看似宽敞,远望却是陡峭又凶险的,要是没他抓着,滚落地,头和身子讲不好都要分家。

    细思极恐下,宝嫣嘴硬道“死了就死了,人固有一死,活在这世上又有什么好。”

    她朝陆道莲欠了下身,继续下山,身边没有了章廻,宝嫣其实乐得轻松,她本来也不耐烦应付他。

    谁会要不熟悉的人莫无须有的关怀呀,可没成想陆道莲因她那句话,反而跟了上来,“你在世上难道没有其他牵挂了,就这般对人生没了信心”

    宝嫣懒懒地提醒;“殿下不是说,走路要专心,不要闲谈。”

    陆道莲那是孤在提醒章廻,并非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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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嫣面露愣怔。

    陆道莲后一句更让人惊诧“和孤在一起,聊聊又如何。”

    宝嫣抬头,俨然好笑却在陆道莲认真的视线里慢慢变忸怩了“我同殿下有什么好聊的。”

    陆道莲由此发现她的习惯,她这人好似对什么事都心存悲观,没什么好活,也没什么好说,这样不好,人没精气,像树没有土壤,都是会消失的。

    陆道莲“当真没有吗”

    宝嫣“没有。”

    陆道莲“那孤有。”

    宝嫣站定,想听他到底要聊什么。

    陆道莲低头看她,“孤不知道,孤做了什么,让你还在生气。”

    宝嫣眼神闪烁,狡辩,“殿下在说什么呢,我怎敢生殿下的气”

    陆道莲“上回信邈来了,他要送你回房,你招呼不打便自己走了”话里话外指向宝嫣,这不是生气是什么

    原来他都知道,宝嫣不再辩解,神色上已经承认了陆道莲的说法,她眉眼上挑,从脚到头地打量他。

    那般无礼放肆,不受拘束,宝嫣也不怕陆道莲会发火,他发火了正好,宝嫣轻描淡写道“那殿下怎么说话不算话呢,明明是你说过要送我,中途却让其他人接手了。”

    行路的动静仿佛都为此刻销声匿迹。

    宝嫣若有似无地感叹“真要换了人来送,那我在藏书阁那么久,天黑成那样,岂不是白呆了”

    上京城内多繁华,白日里人来人往,喧嚣热闹,孙信邈先派人回孙府,看孙芳紫是不是到家了。

    白家那头也找了,得到的回信是白宛仪也没回去过。

    众人只好分头继续找,陆道莲身为太子权利大,传话给了城内的守卫,让他们巡逻时带上画像,找出白宛仪跟孙芳紫的下落。

    他尊驾贵重,孙信邈等人不敢劳烦他,约定好在河岸边的酒楼集合,便散开了,宝嫣也打算出去看看时,不想被人叫住了。

    温呈君“奔波一路,苏女郎还是留在酒楼歇息吧,郡主和孙女郎非一般人,要么是贪玩走失了,要么就是故意藏了起来,不会有什么大碍。不如坐下来等。”

    陆道莲没跟随众人出去找,他像是下山游玩的,等在楼梯上,酒楼的小厮请他上去等,而他却停下来,回头朝宝嫣望了过来。

    温呈君朝宝嫣笑道“这也是太子的意思,秋燥,喝点茶水,以免上火。”

    宝嫣随着他走,其实留下的人不少,都一样,派了随从出去帮忙就够了,偷闲的就自己留下等消息。

    陆道莲“过来坐。”

    在酒楼最好的房间,对着窗,门口温呈君在吩咐要上哪些吃食茶点,宝嫣被邀请和太子一桌,其他人不知去哪儿了,大概是不喜欢包房,有的选了楼下或者其他桌椅的位置歇息去了。

    宝嫣矜持地在陆道莲身旁坐下时,温呈君朝后望了一眼。

    然而屏风遮挡,借着屋外明亮的光线,只隐隐约约看到两道身影的轮廓。

    温呈君“殿下,傅伦有事寻我,我和他聊两句。”

    陆道莲眼也不抬道“去吧。”

    温呈君出去了,门不知不觉被拉上。

    室内仿佛陷入两个人的世界,宝嫣可不会傻坐着,哪怕陆道莲就在身旁,她也不是极其被动的那一个,但偶尔的时候,被动一点也不是什么坏事。

    她检查着裙摆,微微撩起一角,看自己身上是否整洁,下山的路令众人多少有些灰尘仆仆,果然鞋面上沾上一片树叶。

    她躬下身将其拂开,抬起腰时,为了能起来手往旁边一撑,稍许借力,便重新挺立脊椎,而四目相对,陆道莲盯着她不小心撑在他大腿上的柔胰,神情莫测。

    宝嫣状似才发现般,惊讶地收回手,和陆道莲道歉,“冒犯殿下了,不过刚才触感太硬了,我以为是张凳子。”

    她讲话那么轻松,为了表示避嫌、不是有意的,掏出帕子在掌心指缝细心地擦了擦。

    陆道莲腿上的衣服还残留着被按压的褶皱,他表现得亦不输宝嫣,比她更加云淡风轻,“无碍,你擦干净了么那片是什么叶子,能否借孤一看。”

    其实就是无意间沾上的,宝嫣不识得什么花木,但他要,宝嫣怎会不给呢。

    “一片叶子而已。”

    宝嫣摊开左手的掌心,一旁的身影自然地抬起臂弯,直接裹住她一整只手背,肌肤相贴下,陆道莲捻叶子的二指并拢,轻轻夹起,拿在眼前观察。

    余光里宝嫣面露愣怔,眸里泛春,咬住下唇。

    陆道莲像是才发现般,将还握在掌心的她的手背缓缓松开,自持而君子地向她表示歉意,“不好意思,孤唐突了。”

    宝嫣无可避免地怀疑陆道莲是故意的,为了还击她刚刚对他的挑逗,还有虚张声势地避嫌,才故意在刚才抓着她的手忘了放。

    但她不能明着说,在那双什么都懂的漆黑的眸子凝视下,宝嫣丝毫不显弱势地道“殿下不必介意这些虚礼。我朝又没有明文规定,女郎被碰一碰肌肤,就嫁不出去的规矩。”

    像是丝毫没有感受到宝嫣言语中透露出的挑衅,陆道莲气定神闲附和般地点头,语调平稳“的确如此,但礼节上总不能薄待女郎,有失分寸。”

    宝嫣莞尔“好啊,那你想怎么赔罪”

    没有大小尊卑。

    还想太子向她赔罪,就连宝嫣也不得不说一句自己放肆,她从下往上窥探陆道莲面容上的情绪。

    他似是愣了下,眨了眨浓黑细密的睫羽,挺秀的鼻梁下,嘴唇微张,从喉咙中流淌出一丝微弱而不经意的笑意,“是我对不住女郎,失礼了,还请你原谅。”

    他太好说话了,宝嫣感到得意却又不满意,“就这样”

    她实在得寸进尺地过分。

    但被要求

    的另一方,却居然没有计较她的嚣张,甚至有一丝丝不易察觉的纵容的意思,陆道莲目光从宝嫣脸上挪开,落在指尖夹着摆弄的叶子上,道“那我送你一份赔罪礼吧,就当是还赠女郎这片落叶的心意。”

    他们都记得宝嫣说过的,她不喜欢欠人人情,更讲究礼尚往来。

    陆道莲替她赶走了纨绔,所以宝嫣在山上时替他抚慰还了人情,帕子也是,既有来有往,又能两不相欠。

    一片叶子,换太子一份赔罪礼,那是宝嫣占了便宜。

    不知道陆道莲会送什么东西给她,宝嫣虽然抱有期待,却还是做出自持的样子,说“我可不是什么都要与你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她暗示地盯着陆道莲,唇像朱砂一样红艳“最好是不清白,我能两清,但殿下要永远欠我的。”

    温呈君回来时,宝嫣已经站在屋外的围栏上去看风景了,室内就只有陆道莲在独酌,桌上吃食都送齐了,美味佳肴,却无一人动筷。

    温呈君哂笑“不会是在等我吧”

    酒是温好的,担心不够喝下面送了两壶。

    温呈君捞起一壶,感受到手中轻巧的瓶身,登时一愣,晃了晃,再惊愕地看向喝酒不上脸,依旧不显山露水的陆道莲,人有些傻了。

    发生什么事了,他走了才三四刻吧,太子已经饮完一壶酒了。

    眼下坐在椅子上,手中把玩着小小酒杯,闷不吭声,还有外面的那位苏女郎,像是不知道他来了一样,似乎外边风景好到让她流连忘返,舍不得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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