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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底, 韩霁带着长命回了府城,顺道带走了齐家不舍得扔又暂时用不上的家具和被褥旧衣,海珠出嫁的那天, 他们全家人会一起过去, 去了就在那边的房子里住下了。
韩霁离开后,海珠也开始着手准备备嫁事宜, 齐老三找木匠打制的木具已经拉回来了, 他还给海珠准备了六床褥子, 布料尽他所能用最好的。
“姐,红布给你。”冬珠跑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把剪子,剪子也是嫁妆之一,手柄上缠了红线。
海珠接过红布扯开,说“剪一条下来,我绑桶上。”
冬珠看了浴桶一眼, 又看看手中的红布,再三比划剪下一扎宽的布条,说“总觉得没有我姐夫下聘时箱子担子上绑的红喜带气派。”
一条红布绑在原木色的浴桶上, 浴桶用的料子是好木头,木板上带有树木的纹路,挺大气的东西,绑上红布条显得寒酸极了。
“算了算了,我去布庄看看。”海珠放弃了, 她进屋从衣箱上解下一条喜带,准备拿过去让布庄掌柜依着这种样子再做十来条。
“海珠”鸟在外面玩回来了,它雀跃地落在浴桶扶手上,说“渴了。”
冬珠拿碗给它舀水, 瞟见垂在地上的红布条,她眼睛一亮,捡起红布折了折在鸟身上比划,抹了挂在鸟脖子上,说“明珠,你给咱姐当陪嫁鸟得了,旁人出嫁有陪嫁丫鬟,她没有,你填上那个位置。”
鸟不假思索地答应,它咬住摇摇欲坠的红布条,它喜欢鲜艳的颜色,探出鸟爪紧紧抓住。
“我去街上,你去不去”海珠往外走。
“去。”鸟振翅一飞,转瞬落在海珠肩头,红布条飞起来又滑下去,它盯着海珠手里的喜带,说“好多人都有。”
“什么”话音未落,海珠抬头,她看见红珊娘拎的筐里装着一筐红布,见到她了下意识背过手。
“这是哪儿去”红珊娘先出声打招呼。
“去布庄买十来条喜带。”
“噢,那你快去,最近办喜事的人多,喜带卖得挺紧俏。”红珊娘大步往家里走,嘴里说“快晌午了,孩子要下学了,我来淘米煮饭。”
海珠探头看一眼,鸟跟她一样的动作,二旺奶买菜回来看到觉得好笑,说“海珠,看什么呢”
“没有,没看什么。”海珠笑笑。
“好事将近,到时候给我们留个位置,我们也去沾沾喜气。”二旺奶说。
海珠怔了下,反应过来说“行嘞,我正愁到时候不热闹。”
“你要这么说的话,我再给你拉几桌客人去”二旺奶正愁不知道怎么开口,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忙说“你们一家在青石巷住三年多了,我们相处的不错,你出嫁办席,我们去凑个热闹,也算是送别,尽个心意。这些街坊邻居大多都有这个意思,奈何跟你们无亲无故,一直没提起。你要是觉得可行,老婆子去给你张罗,我晓得哪家的人想去。”
海珠自然满口答应。
到了街上,她先去酒楼找掌柜,让他再多准备七八桌的席面,到时候若是没能来这么多人,没人吃的的席面就送去岛上,给岛上的孩子们加餐。
鸟扭头盯着门外的大街,又有两个年轻的妇人拿着红艳艳的喜带路过,它“啾啾”两声。
“是海珠养的鸟,快走。”正在笑谈的两人听到声偏头看过去,下一瞬背着手做贼似的急匆匆离开。
“躲什么”鹦鹉嘀咕。
海珠看它一眼,跟掌柜商定好,她带着鸟走出酒楼,问“你在嘀嘀咕咕什么”
“不跟你说。”
“我还不想听呢。”
拐道去布庄,正要进门遇到三个妇人挎着筐出来,她侧步让出路,这下看清了,筐里也装着喜带和红布。
“家里有喜事啊”海珠打招呼。
“啊啊,嗯。”迎面的三人含糊其辞,脚步匆匆离开。
“怎么回事我没这么吓人吧”海珠纳闷了,她看向鸟,问“是不是你吓过她们”
鸟犹豫了,它不清楚,联想到酒楼外面的人也躲它,它心虚又茫然地垂下尾巴,实在想不起什么时候吓过人。
“以后在外面少说话,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一只鸟会说人话。”海珠叮嘱。
“好。”鸟张了张嘴,嘀咕道“胆小鬼。”
走进布庄,女掌柜看见她手里的喜带,问“来买喜带的我看看还剩多少还剩八条,够吗”
“只有八条了”
“嗯,最近天天有买喜带的人。要是不够用,明后天做出来了我让人给你送过去。”女掌柜冲鸟弹了弹舌,说“明珠,你怎么不说话”
鹦鹉盯她两眼,不作声。
海珠拿下八条喜带,结了账带鸟离开,走之前交代,喜带做出来给她再送五条过去。
她回去给嫁妆绑上红喜带,饭后又拿着针线坐檐下缝布条,布条缝的歪七扭八,齐阿奶看不过眼,接过手拆了线重新缝,说“也就是嫁了个富贵人家,要是嫁个穷人家,指望你这手针线活,衣裳穿破了布还是新的。”
海珠不犟嘴,她凑在一旁指点要怎么怎么缝,布条中间窄两头宽,缝好后她喊来打瞌睡的鸟,拿起布条在它脖子上比划,在系带的地方又收几针。完工后,鸟脖子上多了圈红绸带,收尾的地方捏出一个花型,再用针线固定住。
“还挺好看。”齐阿奶夸了句。
鸟越发高兴了,它鼓起胸脯,跟齐阿奶说“鸟是陪嫁鸟。”
“总弄些稀奇古怪的。”齐阿奶捏起鸟翅膀,问“你那只龟带不带走还是就放它在岛上”
“带走,老龟也是我的陪嫁,好事成双,到时候抬龟出门的时候,大龟跟老龟都绑上红喜带。”余光暼到猫悄无声息的从门外进来了,她举起鸟放肩膀上,说“也给猫绑上红项圈,那天让冬珠、风平和潮平各抱只猫。”
齐阿奶在院子瞅一圈,实在是没活物了,傍晚的时候她出去转一圈,回来的时候抱了只狸花猫,这只小猫是小灰的崽子,去了二旺奶家还经常回来吃饭,不赶就不走。
“好事成双,我把小狸花讨回来了,到时候让平生抱这只猫。”总不能让平生空着手,不说他自己会不会觉得别扭,就是外人见了,知情不知情的都能察觉出不同。
“还是你细心,人老姜辣。”海珠的确忽略了这点。
十月初三,秦荆娘和于来顺送了四床被褥、六套外裳、八套亵衣亵裤、十只绣花鞋过来,除了被褥,其他的都是她一针一线缝出来的,捏针的食指和中指指腹磨出长条的茧子,手上戴的顶针都坏了三个。
“我没什么值钱的给你,只能多费点心思。”秦荆娘开口,说“每缝一针我就念一句愿你平安,祝你无忧。”
海珠握住她的手,说“谢谢娘。”
秦荆娘笑了下,转手拉过站在一旁的冬珠,说“你姐的婚事落定了,我闲了就着手给你准备,我早早准备慢慢做,你姐有的你也有。”
“说我做什么”冬珠噘起嘴,不高兴道“我姐的喜事,你操心她就行了。”
“我只是想起来了跟你说一声。”秦荆娘不在意冬珠的态度,又问“我能帮什么忙吗”
“没有了,都准备妥当了。”海珠说,“你们出去走走,这边的花路可好看了,天天有人在路上赏花。”
秋天正是菊花、三角梅和木棉花盛开的季节,九月初的时候,韩霁从外地运了三船刚有花骨朵的三角梅、木棉花和金菊过来。木棉花是高树,栽种下去,树枝压过院墙,三角梅是爬藤,种下生根后,渔民为它们用青竹搭了花架,至于金灿灿的大丛金菊,则是种在三角梅和木棉花之间的间隔里。
如今花开正好,一树粉若云霞的木棉花张扬地立在秋阳下,海风吹过,花枝随风而起,粉色的大瓣花落下,平整干净的鹅卵石路面上落了一层粉。视线往下,金菊微垂着头,花瓣重重叠叠,走近了能闻到独特的花香。跟菊花的叶子同色的青竹斜插在地,支撑着俯下的杜鹃花,木棉花是稀疏的,三角梅是稠密的,满当当的花朵缠在一起,任谁看见第一反应就是好看。
“女婿真的用心了。”秦荆娘心喜,就是可惜花种下了人搬走了,不能时时来看。
“看归看,不能摘花。”木棉花树下坐着守花的老阿婆高声喊,她日日在这里盯梢,不厌其烦地重复叮嘱来看花的人。
海珠循声看过去,她认出了人,她走过去问“阿婆,没撬生蚝了”
“噢,海珠啊。没撬了,我来守花。”来看花心情也好,她白天来树下守花,晚上再去海边巡逻。反正她也吃不了多少,也就不执着赚钱攒钱,年轻时没随性过,老了就随心活,哪里有热闹就去哪里。
“我初五办席,你那天也过去,过去吃顿饭,不要你送礼。”海珠邀请道。
老阿婆摆手,她一个老寡妇,全家死绝了,怎么看怎么晦气,人家办喜事,她躲都来不及,哪能凑上去。
“那个秃头小子,不能趴花架上。”老阿婆拄着拐起身,绷着脸过去骂。
海珠看了片刻,又转身回去了。
初四这天,一大早,齐老三跟船回齐湾村接人,傍晚时带回了一船的族人,男女老少个个喜气洋洋,看见海珠在码头迎接更是高兴。
“我安排了饭菜,先去酒楼用饭,晚上歇在客栈。”海珠说。
“好好好,让你破费了。”老村长笑没了眼睛,大船包接包送,这一路过来他别提多有面子了。码头上有人错眼看过来,他主动说“我是海珠她老叔,她接我们来吃席。”
“走了。”郑海顺走在后面推一把,他还是三年前来过一次,三年过去了,永宁镇变化可真不小。
吃住在酒楼客栈,有齐老三招待,海珠露个面就走了,隔天正日子才过来。此时酒楼里进进出出的人都是她的客人,齐家湾的人上午去花路看花了,回来了坐在大堂里高声谈论什么花好看,又说起韩霁在齐家湾的事,还有海珠小时候是什么样子,二楼包厢里的客人推开窗探头听热闹。
开席后,海珠挨桌来招呼客人,鹦鹉也跟着,她说一句它学一句,有人打趣它学舌,它就扬着脖子高声说“鸟是海珠的陪嫁鸟。”它在做丫鬟该做的事。
海珠捏住它的鸟喙,说“你歇着点,别又把嗓子叫哑了。”
此时,从府城出发的迎亲队已经登船了,陪韩霁一起来迎亲的是他堂兄弟和表兄弟,领头主事的是他堂叔,他的婚期定下后就派人去京都送信,有官身的无假,过来的都是各个亲族家里的闲人。
当天色近昏时,四艘迎亲船停靠在附近的码头,此地距离永宁不过一个时辰的行程。随行的人都歇在船上,明天天不亮的时候就要动身,早上接到新嫁娘再往回赶,一路不停船,黄昏时恰好能抵达海岛拜堂成亲。
“我明天能提前下船去海珠那里当娘家人吗我去拦门。”沈遂躺在船板上笑问。
“不行。”韩霁果断拒绝,他可不给自己添麻烦,巴不得过去了敲门就开。
他们这边睡下了,海珠那里刚吃完饭,她带着一身饭菜味回去,快速洗了澡就睡觉,睡下不到两个时辰就被喊醒,热水已经备好了,她脱光坐进浴桶由丫鬟伺候着洗头洗澡,头发擦干水汽就开始上妆。
“老龟接回来了吗”她突然问。
“昨晚不就接回来了”冬珠说。
“忘了,忙迷糊了。”
海珠看向梳妆台上放的头冠,金子上缀着宝石,华丽又沉重,还没戴她已经感觉到累了。
外面开始抬嫁妆了,齐老三拿着单子喊“冬珠,你出来对对单子,别有漏掉的。”
冬珠走了,鹦鹉来了,过了片刻星珠也进来了,一人一鸟一个倚着桌子一个倚着铜镜,双双歪头专注地看她上妆。
“粉别抹厚了。”海珠屏住呼吸,瓮声瓮气说“我肤色不白,也不需要太白。”
“头冠是金的,要白一点才好看。”丫鬟小声说。
“没事,你按我说的。”海珠弹了弹衣襟上的珍珠粉,说“我还骑马,粉多了一动就簌簌掉。”
外面天色初明,永宁码头迎来了喜船,报信的人见了一路狂奔回来,他跑过的路两边,巷子里家家户户都在门上搭了红喜带,门栓上也绑了红布,映着开得绚烂的花,粉的,黄的,紫红的,大红的,热闹又喜庆,真如之前说的,铺就了一条锦绣路。
“新郎来了”
“迎亲的人上岸了,被堵在码头了”
海珠在屋里听到声心里一跳,不算平静的心越发鼓噪,手心莫名出了汗,她看着镜子里的人笑了。
“穿嫁衣。”两个丫鬟捧了嫁衣来,海珠穿着红亵衣一层一层穿上嫁衣,袖子铺展开,勾勒出形状的龟、鸟、海豚、虎鲸在跳跃的烛火下微微泛着光。
“这是你。”海珠指给鸟看。
鸟伸直了脖子,它欢喜道“鸟在衣裳上”
“对,这是喜欢你的意思。”
鸟激动死了,此时无话再能表达心意,它清脆地啾啾叫,每根羽毛都散发着喜意。
“迎亲队离开码头了”
“坐下梳发。”十全老人来了,这是秦荆娘请来的,原本该是当娘的梳发,但她嫌弃自己当过寡妇,觉得晦气,所以请了人来给海珠梳发。
十全老人嘴里念念有词,此时巷子里响起沸反盈天的说笑声,海珠听到了“少将军”三个字,不由越过窗子看过去。
“韩霁来了,你出去看看。”她推鹦鹉。
鹦鹉不动,它偏着头正在打量翅膀和尾巴上的毛。
“戴头冠了。”十全老人让开位置,这个东西得丫鬟来动手,她不敢碰,太贵重了。
头冠用金簪固定住,丫鬟看向铜镜,又矮身往海珠脸上看,说“奴婢再给您上一层粉吧脸色黯了些,头冠压住了您的容貌。”
大门被拍响,热闹的声音涌进院子,红封也一把接一把地扔进来,众人高喊开门。
鸟选中了最绚丽的一根尾羽,它咬住羽毛用力一拔,转头哒哒走向桌沿,说“鸟也喜欢海珠,这个给你。”
海珠拿起蓝得反光的鸟羽,转手递给丫鬟,说“插头上。”
鸟见了又拔一根,高兴道“再插一根,再插一根,海珠好看。”
鸟羽插在金灿灿的头冠上分走头冠一分色,衬着头冠下偏麦色的脸,海珠身上多了份野性。
“好看。”海珠极为满意,她拿上红绸子给鸟绑脖子上,此时大门应声而来,她看见大步走进来的男人,他此时比打了胜仗笑得还开怀。
“陪嫁鸟,韩霁来接我们了。”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网址新电脑版网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老网址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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