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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工部的人赶着把烫样做了出来。龙√坛√书√网
就这样,将军庙变成了镇西塔。
尽管烫样的精致程度不相上下,可区别是,镇西塔不再姓‘石’。
有幸在此之前,经过改制从新建编的石家军已经操练的颇见成效了,否则朝廷这样的一个巴掌打过来,也不会只是少数人的私下抱怨、这样掀不出什么水花来的结果。
石墩儿又哭了几场,尽管小猴儿好听的,难听的都没少说,这小子还是一说起孟姨,就眼皮子哆嗦,流出些狗尿来,来回的叨咕“孟姨命苦”“孟姨没福气”等等妇人之言。
小猴儿对这小子已经从翻白眼到索性不听不看。
可不?
他要是真的了解孟姨,就该知道,对孟姨来说,她独独一个人身在宗祠,香火环伺,才是痛苦的,她应该巴不得跟阿玛额娘一样尸骨无存吧。
不然怎会要求她死后火化?
小猴儿到底是成全了她,择了个动土的好日子,只叫上石墩儿,趁着夜黑,抱着孟姨的骨灰,凭着记忆寻到了当年阿玛被分尸的地方,一把摔烂了骨灰坛子。
哗啦——
瓷片崩碎在四方,被骨灰腾起的烟尘如数掩盖。
“长姐!”石墩儿吓坏了,竟要伸手去拢那骨灰!
“别动,给我跪好了!”
小猴儿难得这般严肃的沉声道,石墩儿被慑的一动不敢动,只能偷瞥着立时跪在他旁边的长姐。
只见她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剔刀……。竟然朝自己的手心划、划下去?!
“长姐,你这是——”
“什么也别问,磕头吧。”
小猴儿听见自己的声音混在了风中,混同那淡淡的血腥之气。
她深吸了一口气,夜间凉凉的风从鼻孔冲上了脑袋,往事的一幕幕就像万马奔腾般踩了进来。
挞的她眼眶湿润,伐的喉咙发紧。
原谅她,还是说不出口,她的血液里,永远住着额娘和弟弟。
小猴儿跪的笔挺,看着那地上的一滩散乱,重重的磕下了头。
只有她懂,这,才是他们一家人真正的团圆。
……
祭旗的日子定在七天以后的四月初一,也就是说,小猴儿还能在归化逗留七天。
可能是最近日子过的太仙儿,白日吃吃喝喝,晚上夜会延珏,每天清晨又能穿过地道去看四断,这样的日子可是她这十年做梦都盼的啊,以至于她差点忘了,自个儿千里迢迢来这儿是做嘛的。
哦,对,她是来打仗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藏在暗处的人,始终对她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叼上她的脖子,咬她个血肉模糊。
咔嗤——
小猴儿又扯断了一根筋,用她越来越锋利的牙齿,大口嚼着不知第几个猪蹄儿。
煮的过烂的猪蹄被她咬的整个颤颤巍巍,溢出来的油香站了满嘴,只是那么看着她过份认真的啃着,都会不自觉的跟着咽唾沫。
就算是涂尘这样的人,在几乎看她吃了半柱香时间之后,也不由自主的跟着咕噜着喉咙,吞着唾沫。
“待会儿我叫人送几个到你房里。”小猴儿吃着吃着忽然冒出一句话来,竟让涂沉一楞,半天才反应过来,却除了摇头,竟不知道说什么。
见那只老狐狸竟然因为个猪蹄儿接不下去话,小猴儿哈哈大笑,扔了手里被啃的狗都不理的脚趾骨头,边唆着手指,边指着猪蹄笑道:“厨子是我从京中带来的,味道管好,大人放心吃。”
只见涂尘脸色一阵绯,又一阵慌,好半晌才复了老神在在的口吻如往日般谦卑的道,“老臣谢姑姑赏赐。”
“哈,知道的我是赏了你一个猪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许了你什么前程。”小猴儿笑着拿绢帕擦手,也没看涂尘,随口说道:“大人自可不必这么拘束,且不说今日你我尊卑,只说昔日你与我阿玛同朝为官,若真的按辈分论起来,怕是我还要叫大人一声伯父。”
“这可万万使不得!姑姑这是折煞老臣——”涂尘诚惶诚恐,瞬间低下的脸上,是两双来回转着琢磨的三角眼,他心道:好一个伶俐丫头,明明是同一张脸,威胁也是她,招揽也是她,如今礼贤下士还是她。
一边防他,一边用重他,如此二者间,居然毫不矛盾,这让涂尘这样的人心里大为叹服,就算是相互利用,他也宁愿与聪明人为伍。
“得得得,可别在老臣老臣的了,你不扯这个老字,也谁都看得出来。”小猴儿又换回了调笑的口吻,她原本也没打算多敬他,不过试试他把自己放在什么位置上罢了。
果然,这老东西是个聪明的,一直低着的脑袋里全是主意。
在她看来,只要他肯低着头,管他是什么虎狼,都可以用。
事实上,尽管僧格岱钦走之前尽可能把军中事宜分摊给各个熟悉军情的将领们,但自来打仗都是文官为首,尤其是如此平息内乱,更不比虎狼挞伐,一个熟悉各方均势厉害关系的文臣十分必要,是以小猴儿非但没有闲置涂尘,反而委以重任。
当然,除了她素来用人大胆之外,更重要的是,这人是延珏让她用的人。
她信不着自己的判断,但却绝对不怀疑那厮的判断。
那厮是个什么人物,没人比她更清楚。
而涂尘这个人也确实不枉她对他一番重用,上自军中之事,下到工部修镇西塔之细碎,凡他经手,无一不面面俱到,实在让她省心不过。
更重要的一点是,这个老东西十分之精明,该说的说,不该问的绝对不问。
比如那被整队收编的祁县冯家军,以他的精明怎么可能不怀疑这唯一未曾打散入编的一营五百人?
他甚至不曾旁敲侧击的问过小猴儿,因为他心知肚明,这个女子虽然整日在吃吃吃,却比谁都明白这营中的厉害关系。
是以他索性直接陈述道:“有人偷偷来禀老臣,说是发现有人在军营里私藏了几箱兵刃。”
他说罢,微微抬头去扫那座上女子,果然,眉眼只见没有任何波动,反是有一丝暗藏的兴奋,或者说是期待已久。
涂尘心道:果然她是知道的。
“你怎么回的?”小猴儿只淡淡一句话,完全不曾与涂尘做戏,果然与聪明人说话是轻松的,至少不用解释为什么和到底怎么回事。
涂尘道:“还请姑姑饶恕,老臣自作主张封了他的嘴。”
这话听罢,小猴儿挑挑眉,轻扯嘴角,没扯任何一句正经话,而是嬉皮笑脸的敲敲那桌上装着猪蹄儿的盘子。
没个正经的道:“待会儿我叫人把猪蹄儿给大人送过去,大人别忘趁热吃。”
涂尘是多么聪明的人,如此一听,便知他此番做法正中了这石猴子的心,是以他没有多问,也不再推搪,当即谢恩后便自行退下。
唯剩石猴子一人若有所思的手指敲击着桌子。
……
银月弯弯,像是一把勾子挂在天上,勾的人心惶惶,勾的人迷铛铛。
精卫站在院子里,背手而立,破天荒的,如他一般的粗人竟看起了月亮,一看便是半个时辰,看的出神,看的失魂。
直到有人来道:“将军,时辰不早了,明日一大早还要赶路,早点歇下吧。”
精卫迟疑了一下,压下了一股子对‘赶路’二字诡异的烦躁情绪,颔首道:“好。”
转身回房时,他故意走的很快,以至于冷风越发猛的扑面而来,他心里清楚,他需要清醒,他宁愿糊涂,那无端的情绪。
在别人看来,他还是那个一板一眼的将军。
可只有他自己清楚,他的每一步,都走的像是一个逃兵。
关上房门前,他甚至深呼了一口气,当他塌下那惯常的一本正经的脸之后,他烦躁不已的伸手猛劲儿爬了几下额头。
他甚至连灯火都没有点上,便快步走到桌边,借由窗缝透进来的微亮月光,抓起桌上这些日子从不曾空过的酒壶,仰头灌下。
烈酒入喉,灼烫着他的心肺。
没入知道,他精卫几乎每一夜都要这样才能入睡。
只有这样,才能浇熄他心底那些越爬越多的蚂蚁,埋了那些明知不可能也绝对不可能的荒唐想法。
一壶。
两壶。
……
不知几壶。
精卫终于不再续杯后,步子已然踉跄,拎起桌上已然尽空的酒坛,他打了一个嗝儿后,忽然羡慕起七爷来,从前阿克敦总是笑七爷的酒量浅薄,沾酒即醉,他虽从不附和,却也觉得酒量浅实在是七爷唯一的诟病。
可如今想想,竟然是这么让人羡慕。
容易醉有什么不好,至少不用撑的够呛才换来一丁点儿的迷糊。
“呵……”
精卫自顾的笑了出来,边笑边胡乱扯着衣衫的盘扣,粗鲁的拽了好几下,胡乱扯开了几层的领子,他甚至忘了脱,就整个人躺倒在床榻上,脑袋重重的在方枕上砸出个坑。
“呵……”
他胡乱笑着,自己都辩不出什么腔调,只是笑着,或者在别人听来,那根本不算是笑。
不过无所谓,因为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笑着。
他大口喘息着,混着热气、酒气和那莫名的烦躁,酒气冲的他的脑袋昏昏然,闭上眼睛,他很快进入了梦境。
梦里,他清楚的看见自己的内心。
他看见那张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的娇俏的脸,她一如往日般骄纵的仰视着他,眼底尽是藏不干净的少女羞怯。
他从来都看得出来,只是装作看不见罢了。
他知道这是他的梦,所以他难得大胆。
“小丫头蛋子……”他操着完全不属于他精卫的宠溺语气,在梦里胡乱揉着那丫头的脑袋。
这样的轻浮是他从未见过的自己,可他知道,这是他自己,真真正正的他自己,一个他自己也才发现的自己。
“你说,你是不是也喜欢我!”少女的眼睛盈盈泛泪,那双水灵灵的眼睛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他,质问他,逼的他无处藏身,逼的他无地自容。
精卫苦笑不已,“臭丫头,做梦都不肯放过我是吧。”
“你才是大坏蛋!最大的坏蛋!明明是你欺负我!”少女声声控诉,晶莹的眼泪就那么在眼圈儿打转,眼看就要掉下来,砸穿他的铁石心肠。
不行。
精卫告诉自己,不行。
至少在自己的梦里,不能让她再哭了。
精卫伸出手去,颤抖的手,他是要拭去她的眼泪的,可当他粗糙的大手触碰到那混着眼泪的娇软时,他的心化了,那一瞬间,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后之后觉时,他的唇已然贴在了她的柔软上。
这一刻,他的无名烦躁终于找到了源头,他从来知道自己是一个粗人,如今在他自己的梦里,他也完全不曾温柔。
他像是要吃了自己那无边的烦躁一般的吃着她,用力吮着,全无缝隙的贴着,仿佛不这样用力,他随时会失落的吼出声来,仿佛不这样用力,他就会马上从这样的美梦中醒来。
这样的梦里,他才是自己,什么正人君子,什么道貌岸然,统统给他滚。
这样的梦里,他只是他,一个本能的男人。
他胡乱扯着她的衣衫,大手一路直行的伸了进去,胡乱在她瘦削的腰背上胡乱揉着,仿佛要把她嵌进骨血一般,一切既陌生又本能。
他开始呼吸错乱。
他开始神魂颠倒。
他开始本能的疯狂。
他努力告诉自己这是他的梦,他努力告诉自己醉的一塌糊涂。
然当那一双滚烫的小手伸进他的衣领附上他狂跳不已的心时……
他猛地坐了起来,一把推开了她。
他踉跄的起了身,全身都在颤抖,他知道自己该像往常一般骂走她,或是把一切推给酒,推给一切除了他本能以外的理由。
可他什么都没说,他说不出口,他骗不了自己。
“对——”
“王八蛋!你要是敢说对不起,我乌布里恨你一辈子!”少女混着哭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如往日般刁钻。
精卫闭着眼背对着她,任由夜风打在脸上。
他没有本事在骗自己他还在醉着。
梦醒了,他还是笨拙的他,一个完全不知道该表达什么的他。
两个人就这么胶着着,直至许久之后,他一句沉声道:“很晚了,你回去吧,明天还要赶路。”
“赶路,赶路,赶路!除了赶路你还会说什么!”乌布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像个孩子似的……不、对于精卫来说,她本来就是个孩子。
她哭的毫无形象,像是撒泼般的反复骂着:“精卫,你王八蛋,你王八蛋!你仗着我喜欢你你就使尽欺负我!”
“你干嘛对我那么凶!我乌布里要求你什么了么!用你天天提醒我我是来干什么的?我还不知道我这辈子就要走到头儿了?”
“你天天以为你很懂是吧!你懂个屁!”
“你还委屈?我还没委屈呢!我稀里糊涂就被嫁给了一个老头!八成永世不能回京,死都不知道葬身何处!我埋怨一句了么?!你凭什么天天还要求我这个那个的?我耍耍小脾气怎么了?你告诉我,我除了耍耍脾气,我还能做什么?啊!”
“你以为我想爬上你的床么?!我乌布里就算刁蛮,也是要脸的!”
“我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迈进来的,你又知道个屁!”
“你还在这装上蛋了!精卫你就是个孬种!”
“是,我是孬种。”精卫听见自己冰冰凉的声音,他甚至连头都没有回,直接大步离开。
他不知道自己再听下去会做出怎样的糊涂事,他只用残存的理智告诉自己,不能一错再错。
推门之前,幽怨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我的人生就要毁了,你就当成全我一个美梦不行么?”
啪——
两扇门重重的关上,就是他全部的应答。
……
三月中旬,天干物燥。
夤夜,石墩儿自帐中出来小便,睡的迷迷糊糊的他连眼睛都不曾睁开,兹张着嘴打着呵欠,撩着衣袍下摆,寻着墙根儿,解完了手,他还习惯性的抖了两下,然裤子才提上——
“不想喂了老子的刀,就给老子闭嘴!”
恶狠狠的声音自耳边传来,连同那架在脖子上的冰凉,一起让石墩儿眼睛撕开了一条大缝儿。
他身子一软,声音立马哆嗦,“好汉饶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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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rry克里斯马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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