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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彦博问秦远何故突然说这个, “忽然提陇州的案子作甚”
秦远硬拉上长孙无忌和温彦博一起骑马上街。
温彦博疑惑地跟着秦远骑马走到朱雀大街后,就见秦远一直盯着路边的明沟看, 这种明沟在长安城的大部分街道都有,左右两边各有一处,为下雨时排水所用。
长孙无忌正心情不爽, 则没心思去观察秦远看什么。他还在计较刚刚秦远和他故意斗嘴的目的,居然是为了歇一歇脑子换个角度思考。这话开始听的时候还好, 但禁不住琢磨,越琢磨越气。把他当成什么了, 闲着放松时用来逗乐的小狗
秦远这个仇他可记下了, 这次是真记下了,绝不会像之前那几次那样轻易放过秦远否则他长孙无忌的名字倒过来写眼下为了顾全大局,他暂且忍着。等这桩案子破了,他非得收拾利索了秦远,令他这辈子见着自己都毕恭毕敬给自己行礼, 害怕得心哆嗦。
长孙无忌因为心里有着自己的盘算, 此刻一点话都没有, 倒是安分地跟着秦远骑马走了三条大街。
温彦博却忍不住了,让秦远赶紧解释解释, 他看明沟的目的为何。
“长安城的地势东南高西北低。陇州丢粮案就是借着地势偷粮。长安城也有地势高低,安平郡主怕是也想借这个地势做点什么。
“莫非你认为安平公主打算水冲长安城但这不可能啊。”温彦博越加疑惑不解,“近日雨水少, 关内那边还大旱, 她上哪儿弄那么多水冲垮长安城想夷平这么大的一座城, 靠水渠那点水肯定不成,得是近丈高的惊涛骇浪,除非她变身龙王”
“长安城由南向北十一条街,由东向西十四条街,全城由此被划分成为一百一十个坊。每条大街的两侧都修有水沟,或土筑,或砖砌,上有明沟,下有深水井和排水道,城门下建还有排水涵洞,而永安渠、清明渠和龙首渠都流经城内。”
秦远解释完长安城的排水情况。
“自然不太可能是水冲长安,具体是什么我还猜不到,需要再查。但这方向我觉得可能是对的,人手少还想做点大事波及全城,利用这地下排水道是个很好办法,不仅可以不走明面,引人注意,还可利用地势优势,省去多余的人工。”
秦远说罢就下了马,招来王振对其耳语了一番。接着他就用正常的语气,吩咐他以长安城东南角的高点,也便是曲江池附近几座坊为调查重点,仔细盘查所有住户,寻找可疑之处。
至深夜,王振派衙差先来给秦远回禀现阶段的情况。
“王司直带着属下等已经基本盘查完毕曲池坊、青龙坊、修政坊等所有住户,并没发现可疑之处。”
温彦博熬夜陪着秦远,此刻听完回话,忙问秦远会不会是他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不会错,有人给我了消息,长安城东南方有怪。”秦远才想起长孙无忌来,扭头四处看,没找到长孙无忌人。
温彦博无奈道“你是太专注了,一个时辰前,长孙公便等不耐烦了,去西厢房歇着了。可要叫他”
“不必。”秦远命属下去取工部官员名单,并以长孙无忌的名义下令,将这些官员全部召集,他要进行排查。
温彦博询问秦远可有怀疑的人。
“包括工部尚书、侍郎等人近五十名官员,你打算一一都给审问了”
温彦博劝秦远斟酌,最好有怀疑的人选再来审。
“近些日子本就因为这桩案子的调查,令诸多官员都接受过问话。而今这大半夜忽然叫人来接受审问,闹得动静太大,查出来倒还好说点,要是查不出来,一下子得罪了这么多官员,你以后为官的路就不会平坦了。”
“谁在乎那些。现在时间紧迫,能早一刻都是好的。鉴于安平公主麾下的死士都很善于官员,我怀疑工部有人被利用了,这理由合情合理。地下排水道错综复杂,具体排布如何只有工部官员知晓。”
“行吧,只要你心里有定数,我便舍命陪君子。相信长孙公也一定是,虽然他嘴上总是嫌弃你。”
温彦博真心佩服秦远的胆量,也佩服他甘愿为案子牺牲自我的精神。这可不是每个官员都能做到的事。
“大半夜的,你们俩聊天不小点声也就算了,还背着我说坏话”长孙无忌一把推开西厢房的床,用手掩嘴,打了哈欠,然后倦怠又怨念颇深地瞧这俩人。
温彦博连忙礼貌地赔罪。
秦远吵道“醒了正好,该你协助我办案了。一会儿便有工部官员陆续到这,还请长孙公帮忙应对。”
“行。”长孙无忌一笑,脾气看起来特好,特有耐心。
秦远和温彦博都觉得奇怪,俩人感觉不妙地互相对了下眼神。
不多时,工部官员陆续赶到,大家纷纷议论闹起了意见,自然是觉得大理寺仗着领圣命查案,就丝毫不尊重他们工部这些的官员。
“想查就查,想折腾就折腾,简直不把咱们当人看”工部侍郎关海对工部尚书冯微笑牢骚道。
工部余下人等纷纷附和关海之言,恳请冯微笑为他们大家做主。
秦远当没听见一般,冷脸站在这些官员们跟前,吩咐属下清点人数。随后小吏确定少来一人,为工部下属的水部郎中陈善泽。
“通知到了么”秦远问王振。
王振应承,“通知到了,当时通知的时候陈家可没有人说陈郎中并不在家。”
“瞧见没有,这就是大半夜叫你们来的好处,有人偷跑了却也不怕,城门紧闭,他逃不出长安城去。”长孙无忌借机对工部所有人喊道,“而今长安城内发生大案,圣人命所有官员都要配合大理寺的调查。这不是谁丢脸谁长脸的事儿,是为了我大唐江山,你们愿不愿意鞠躬尽瘁,稍微忍受一下自己的委屈,就看你们自己的心意了。再者说,无风不起浪,你们工部若没嫌疑,大理寺卿也不会在这等时候召集你们过来。”
“说得好”秦远差点给长孙无忌鼓掌。
长孙无忌看向秦远,随和笑道“哪里,能协助秦寺卿办案,是我的福分。”
此话一处,在场所有的工部官员皆在心里暗自哗然。竟然连地位显赫的国舅长孙无忌,都这样被秦远给压制住了。他们能怎么办,自然只有听命的份儿。但只是表面听命,他们打心里还是有些不服气。一个才为官数月的秦远,到底何德何能,居然毫无章法地喝令所有人都要顺着他。
“毕竟这是圣命嘛,不可违。”长孙无忌恰好在这个时候补充一句,引得众官员都明白过来,原来长孙公也跟大家一样在委屈自己。
好嘛,那大家就先配合调查,且等这桩案子查完了再说。毕竟配合调查这件事,已经被人家大理寺卿架到了要为国鞠躬尽瘁的高度了。
长孙无忌用区区两句话,给秦远拉了一大波仇恨。
秦远自然明白长孙无忌的目的,不过他此刻还真想感谢长孙无忌。经他这么一说,官员们都主动配合调查,他可以不必再费口舌去解释和安抚了。即便是表面功夫,那这表面功夫让他省麻烦了,他也喜欢。
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他这个官本来就是在争议声中做起来的,怕什么。
这时候,冯微笑和关海都对秦远拱手,代表工部表示他们都会配合大理寺的调查,他们坚信清者自清。
“可陈善泽人呢”关海满脸疑惑问,“他为什么突然要跑”
官员们也都很纳闷,多数人心里都猜测陈善泽可能涉案了。定然是听到大理寺的召唤心虚,他便慌张逃跑了。
冯微笑板着脸提醒大家“在没有确准的证据之前,大家不要妄下定论。”
官员们纷纷应承。
不多时,被派去搜陈善泽的侍卫们急匆匆跑来回禀,告知秦远陈善泽已经死了。
“怎么死得”秦远立刻准备去现场,边走边问。
“人死在永安观后门,肚子上被插了一刀,是匕首,身上没有其它的外伤。”侍卫回道。
温彦博“人在逃跑的时候被另一人用匕首近身插刀,八成是熟人所谓,出其不意捅上去的。”
侍卫接着道“因案子几次涉及道观,属下已经命人将永安观包围了,并保护了现场。”
秦远点点头,叹侍卫做得好。
随后抵达现场,发现陈善泽人做靠在永安观后门左侧的墙边,肚子上插了一把匕首,因为时间久了,有很多血顺着腹部留下,浸湿衣襟,流淌在了地上。
“会不会是这陈善泽发现自己有危险,跑来找相好的道姑求救,却被道姑一刀给灭口了。”王振推敲道。
秦远没说话,他挑着灯笼在附近仔细查,最终在路中央的地面发现了两处滴血点,地上隐约还可看见有车辙印。
“这是”温彦博立刻反应过来,扭头小声问秦远,“抛尸”
“还故意抛尸在道观门口,为了转移我们的注意。杀得很匆忙,看来某人是急于想摆脱自己的嫌疑。”秦远告诉温彦博,凶手就在这些工部官员之中有陈善泽的同伙。
“为何一定是同伙有没有可能是真正的凶手为求自保,顺手随便杀了一个人,2yi解除自己的嫌疑”温彦博问。
“大理寺突然召唤,如果陈善泽无辜,更衣乘车来大理寺就是,身边必有随从陪同。可而今他孤零零一人死在这,说明他是听到消息之后,一人前去找了同伙。”
“那他的同伙会是谁”温彦博询问秦远。
秦远“我猜是关海和冯微笑二人之一。”
温彦博再次惊讶地问秦远为何会有此论断。
“在这种紧急时候,陈善泽首先想到的就是慌忙跑去找同伙。这说明在他六神无主的时候,他的同伙能做他的主心骨,他相信同伙有办法解决眼前紧急出现的困难。能给一个工部郎中这样安全感觉的人,除了是他的上级,还会是谁”秦远道出自己的推测,当然秦远也不排除其他可能,只是他刚刚所说的这个可能非常大。
温彦博禁不住点点头,感慨秦远所言在理。那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只需要让谢罪审问工部尚书冯微笑和工部侍郎关海即可。
半个时辰后,谢罪审问完毕告知秦远,有问题的人是关海。
关海此人私下里便喜欢狎妓,在那方面上有特殊的癖好。他不喜一对一,觉这样得了无生趣,觉得人越多才越有趣。陈善泽作为下属,为了讨好关海,曾经献过三位婉约娴熟的美人儿给他,但关海并不领情。这些美人虽然都面貌美,但是在那些方面的情趣上却欠缺很多,而且古板教不会。
关海虽然有嗜好,但在面上他做足了君子样儿,为人谨慎,从不会自己主动提这些事。
陈善泽便一直苦恼不得机会巴结关海。
一日,他陪夫人去万通观上香,巧遇了平云道姑。二人很快就厮混在一起。
平云道姑心中其实早有谋算,假意问了陈善泽忧虑事,并答应帮他解决这个问题。不久之后,平云道姑就把关海的奇怪的嗜好告知了陈善泽。
陈善泽本打算去妓院找几个美妓再献给关海。平云道姑在这时跟陈善泽提议,该弄些特别的新鲜的才会引来关海的注意,就此便自荐了自己和她的好姐妹平衍。
她二人都是道姑,关海再见过世面,也怕是从来没和道姑有过欢愉。
陈善泽觉得这样是很刺激,便将二人引荐给了关海。为了避免关海装样子拒绝他,陈善泽决定听从平云道姑的建议,故意表现自己也有跟关海一样的嗜好,乐得主动和关海分享。
关海确实上钩了,因为“偷”、“不伦”和“刺激”,加之平衍、平云两名道姑的闺中术确实厉害。这之后很长一段日子,关海和陈善泽都被她们二人吃得死死的。
直到道观出事,平衍平云道姑身亡,关海和陈善泽才回过味儿来,他们很可能被这两名道姑给利用了。
但具体在什么方面被利用了,他们猜不透也不敢猜。关海和陈善泽彼此约定不再提这件事,反正俩道姑人已经死了,便死无对证。他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忘了就行。
谁知事情还是找上门来了,负责查道姑案的大理寺的衙差突然深夜上门。
陈善泽慌了,就来找关海。关海其实心里也很慌。关海非常害怕自己的事情败露,丢尽脸面。所以当他再看到陈善泽的时候,关海便突然出手捅死了陈善泽,他需要一个替罪羊。如果在这种关键时候,工部有人死在外头,他的嫌疑自然就能解除。
关海杀掉陈善泽之后,就命自己最信任的属下将,陈善泽的尸体随便找处坤道观丢弃就行。
再之后的事情,大家就都知道了。
秦远还有问题要问,令谢罪继续审问关海,温彦博和长孙无忌也在旁旁听。
关海“她们和陈善泽要过长安城地的排水道地图。”
“可给了”谢罪问。
“给了。”
关海接着表示,平衍平云二人不仅闺中术厉害,还很会赞美男人。
简单总结就是嘴甜活儿好,他和陈善泽便都喜欢得紧。
“除了地图还说过什么没有”谢罪按照秦远递来的纸条,继续去询问关海。
关海“我们说过的话太多了,什么都说,什么都讨论,而且我们每次说的都很高兴,连谈马的品种都会说上几天”
由此可见这两名道姑受过专门训练,连男人喜欢谈什么话题都知道,把握得非常准。
谢罪看完新递来的纸条之后,再接着问关海,“你可知道利用地下排水道就能将整个长安城毁灭的办法”
“不知。”关海道。
平衍、平云道姑不仅仅是想得到的应该长安城地下水道的图纸,不然的话她们根本没必要去亲近关海,只要利用陈善泽一个人就足够了的。她们一定是想从关海那里得到更多的消息,所以才会费尽心机通过陈善泽去勾引关海。只是这消息连关海自己的都不知道有多重要,便顺嘴就讲了出去。
“好好想想,她们对什么感兴趣,主动问过你什么事。”谢罪慢慢引导关海回忆
俩道姑是在去年春天的时候与关海厮混在一起。
秦远趁此时机将工部所有关海负责过的机密案卷、信件都搬来。秦远随即发现数量实在是太多,他根本看不完。但是看不完也要看,总不能全指望谢罪那边。
秦远便通宵熬夜看案卷。温彦博加入,但他怕遗漏线索,就问秦远该注意哪几点。
“和水道有关系的,还能伤人搞破坏的,符合这两点准没错。”秦远总结的完了,忽然想到了什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和水道有关,借着地势从高往下那只能是可以流动的东西,能流动,量少一些,还能有巨大破坏力的玩意儿,就只能是猛火油了。”
“猛火油”温彦博蹙眉之后两眼睁大,转即反应过来,连忙点头,“是有可能”
秦远立刻令谢罪去问关海,可曾对平衍、平云道姑讲过猛火油。
“讲过,好像是她们先问我猛火油是什么,我便解释了。又问我那里可以见识,我便回工部查询,转头告知了她们陇州就有。”
三年前在陇州一带,有人在刨山的时候,发现有一种漆黑色的水从地里冒出来,不能饮用,用火一点就着。陇州长史根据古籍记载,判断此物为猛火油,就上报给了朝廷。这猛火油一直都是军队打仗的时候,用来助火攻之物,而今国泰民安,自然不需要,所以陇州的猛火油一直没有开采,便暂时放在那了。
秦远彻底明白了。
猛火油有一种妙处,燃烧的时候,用火扑灭完全无效。而在大家的常识意识里,遇到火情自然想到的就是用水。如此用错方法进行扑火,便会令火灾蔓延,加剧火情。
若利用猛火油,借着长安城东南高西北低的地势,将大量的猛火油东南高处灌入地下的水道,然后点燃。因燃烧而产生的巨大的热浪被闷在窄小的排水道内,势必会引发爆炸。排水道连通着整个长安城,一处爆,便处处爆。而爆炸之后喷溅出的燃烧的火油,便会点燃附近建筑甚至人。
在这一连串的爆炸下,长安城将会在顷刻之间陷入一片火海,不复存在。便有人马可以用水救火,却也没有用了,反而会更加助长火势。更何况整座城爆炸燃烧起来,将会燃起熊熊烈火,通天高的火苗,灼人的热浪,普通人根本无法靠近,没有任何办法挽救。
这一招倒刚好对应了安平公主当年的死。当初安平公主在府中自焚而亡,而今她便以同样的方式,用熊熊烈火燃烧整个李唐王朝。
长孙无忌听明白秦远的解释之后,眯着眼睛,心中暗暗有些后怕。
“好生歹毒的招数”
“而今却该怎么办是要尽快处置了,若安平公主真正掌握了打量火油,那长安城随时都有危险啊。”温彦博紧张道。
“我已经命王振将长安城东南处的地下水道全部切断了。暂时用石头阻挡和沙土填充。安平公主这一招火烧长安城虽然狠,但是只要截住了源头,便能很简单的制止。不必担心,现在的长安城是安全的。”秦远笑着拍拍温彦博的肩膀。
温彦博松了口气,“我还真怕咱们出门没多久,啪啪啪都炸了,大家都葬身火海。我可还没活够呢”
温彦博随即小声告诉秦远,他特意求人弄了两条小大鲵来,准备在家里的池塘养着。“这要是出事了,我还养什么,多遗憾。”
“小大鲵是什么东西”长孙无忌忍不住插嘴问。
“小的大鲵,大鲵崽子的意思。”温彦博解释道。
秦远和长孙无忌俱是一愣,随即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王振一面命人截断了东南各坊的地下排水道,一面带人重新排查,始终没有发现可疑人士。不过负责截断排水道的工部小吏,发现低下多出一条水道与原本的排水道接合。此排水道绕过曲江池一直通向城外的东南方向。
“是了,猛火油该在城外,这样焚火的时候才不至于波及自己。”秦远立刻带着一批人骑马朝城外东南方向去。
随后在东南面地势较高处,寻到一户养兔子的人家,圈了很大一块地,地上都长着矮草,许多兔子被养在草地上面。这里的气味儿很特别,除了兔子屎尿的骚味儿外,还有一股腥油味儿。王振等人在搜查的时候,发现这些草皮可以掀开,底下是石板,掀开石板则是木架子,木架子下是深坑,周围都砌着砖石,再看里头是黑漆漆的液体,此物便是猛火油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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