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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后,明慎坐在寝宫中嗑瓜子。
老太监提醒他“阿慎,你刚刚把瓜子仁丢了。”
明慎恍然收回手,才发现自己已经嚼了半天的瓜子皮,赶紧找来了茶水,一并吐了出来。漱完口,他想也没想,随手放了个空,把茶杯也丢了。骨瓷的茶杯咕噜噜地滚到了温软的地毯中,明慎浑若不觉。
老太监“”
明慎没有留在玉旻平日看奏折、会见外臣的长宁殿,而是回到了他们当年住的偏殿,离得很远,大约要跨越半个皇宫。
他已经发了整整一个时辰的呆了。
晨间玉旻亲上来时,那种灼热而霸道的气息差点震得他抿不住唇,想要张开嘴呼吸,在他们的舌尖彼此触碰的前一瞬,玉旻起身走了,快步离去,只背对他挥了挥手。
而他在众人的注视中,直接石化。
他平生连女孩的手也没摸过,再放浪也是跟他那坐着轮椅的哥哥去窑子里喝花酒,看舞娘跳舞,不想他人生中的第一个亲吻,却是和他的君主完成了。
他迅速的和自己的君主成了亲,又迅速地让许多人知道了这件事情,脸皮直接丢到底,连个迂回的余地都没有。
这他娘的到底要算什么事儿啊
“回神了,阿慎,我遣人通报了陛下,陛下也同意你搬进来,我去挑了一块最好的牌匾过来,你来题字,这儿得有个名字。”
老太监乐呵呵的给他递了笔,要他往上面写上宫殿的名字,又苦口婆心地劝道“阿慎,你也用不着这样,社稷坛测出来的结果是这样,你接受不了,陛下当初也接受不了,可这都是为了江山社稷。咱们陛下又不会把你吃了,不过是成个亲,还能少块肉不成”
明慎垂着头没说话,他接过了毛笔,过会儿后才问道“题什么字”
他看着那块空牌匾,略一思索,想起自己小时候不知天高地厚,将这里命名为凌霄宝殿神仙居所,和玉旻玩过上朝游戏,不由得笑了笑,紧张的情绪也缓和了一点。
“陛下拟了见隐二字。阿慎,你觉得怎么样呢”老太监捧来一个银盘,上面用红纸写着这两个字,字迹龙飞凤舞。
“见隐殿听着有些奇怪。”明慎正要凑过去看,突然听见老太监大喝一声,声如洪钟“明慎接旨”
他被惊得一跳,手里的笔差点飞出去,只能下意识地俯身跪拜,叩首接旨。便听见老太监道“皇帝制曰明氏独子,佑朕数年,劳苦功高。其性之义,其行之良,允文允武,四方之纲,是宜褒编,以彰潜德1。兹特赠尔御史台监察。”
让他去御史台这事是玉旻打过招呼的。明慎道“臣领旨。”
老太监道“不急,还没念完。”他继续唱歌似的,悠悠念道“另知爱卿少年失怙,字姓不全。赐卿见隐二字为表字,赐卿不行跪礼之权,钦此。”
明慎“”
见隐殿里住见隐,玉旻的脑回路还是这样简单粗暴。
老太监颔首道“阿慎,起来罢,那日陛下提起这件事,说表字总得有一个,于是为您想了这样一个字。”
明慎就爬起来,把圣旨接过来收着,他本想要习惯性地往炭盆里一丢,这回没敢。
“见隐就见隐罢,反正这个偏殿就像是看不见一样隐秘,十几年连只鬼都不来。”明慎说着,俯身将字题了上去,“住在这里的我,也一样见不得光罢了。”
玉旻直到傍晚时才过来。
他来的时候,明慎已经用过了晚饭,埋头在书案上写着什么。看到他进门,明慎像是兔子一样跳起来跟他行了礼“微臣拜见陛下。”
玉旻把他拉起来“皇后平身。你见朕不必再行此大礼。”
他白天会同他亲生父亲的顾命大臣商议事宜,连饭也来不及吃,下人开始布菜上来,伺候他用饭。而明慎早已经吃过了,玉旻就坐在一边,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又停下来了,就那样安静地看着他。明慎埋头整理着书本,头顶翘起一搓儿不怎么听话的发丝,从玉旻的角度,能瞥见他挺翘的鼻子和柔软红润的嘴唇,带着一点温和深冬的风冷,有点甜。
明慎鼓捣了半天,终于翻出了一本老旧的书,指着上面的字认真念出来“太祖立男后,群臣谏之然太祖曰我心匪石,不可转也,商议国本,立第三子为储,屏退后宫,令朝中患忧”
他还没念完,玉旻突然冷冷地道“明慎接旨。”
明慎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赶紧乖乖的准备跪好,手里的一本书惊天动地地哐啷一声砸了下来。结果玉旻隔着一张案几,按着他肩膀不让动,就那样看着他的眼睛,却迟迟没有说话。
明慎“”
玉旻淡定地道“无事,就是想吓吓你。你到底想说什么”
明慎“”
他捡起那本书,瞥了一眼玉旻“太祖当初娶了个男皇后,被人骂了一辈子。那个皇后也因此郁郁早逝,太祖他”
“说点好听的。”玉旻再次打断他。
明慎没有勇气说了。他去书桌边拿来了他琢磨了一个下午的条例,矜持而期待地顺着桌边推了过去,递给玉旻看。
他解释道“这是我想的一些办法,既然是神婚和冲喜,明面上我是您的御史大夫,暗地里才是名义上的皇后,这层关系捅破了对您没有好处,短期内,或许您可以考虑一下准备一个我的替身出来以防万一,我哥他擅长做人皮面具,家里没留什么东西,独独还留了点这些手艺底子,我想或许”
“用不着,歪门邪道。”玉旻说,“另外,阿慎,你弄错了一点,神命的婚姻,我们能瞒过外人,却瞒不了神灵。上天命定你是朕的皇后,朕此生也只会有你一个皇后,这不是玩笑。”
明慎怔住了。
玉旻接着道“至于如何瞒得过神灵,这件事你自己去想,什么时候想明白,便什么时候来告诉朕你捂屁股干什么”
明慎垂头丧气的“也就是说,我要当您的皇后,还要真心实意地与您琴瑟和鸣,举案齐眉,这样神灵或许才会满意,是这样吗可是旻哥哥,我怎么记得你不信这些的,小时候你带我去砸过菩萨像。”
玉旻十指交叉拢在一起,将下巴搁在上面,不动声色“心诚则灵,以前是朕浅薄了,接触之后,我方知道神灵的指引是多么重要。阿慎,你以后也要同朕一起去祭祖参拜,奉香参悟,这也是皇后的职责之一。”
玉旻居然开始信神了
明慎觉得遭了第三道晴天霹雳。
他张大嘴巴,半天后不知道说什么,于是试探着说了一声“阿,阿弥陀佛”
玉旻也楞了一下,而后他思索了一会儿,道“无无量天尊”
明尊恍然大悟,摸了摸自己的头“我还以为您皈依了佛门,原来是道教,旻哥哥,你不早说。”
夜里,离刚刚拥有了新名字的见隐宫外几百尺的地方,大火燃烧了起来。
时值雨夜,微风细雨挡不住猛烈燃烧的火势,在清冷的宫苑中猎猎作响,只留下了一个老人苍凉惊慌的哀告“他烧菩萨干什么他这种亵渎神灵的人是要遭报应的求求你们给我留点念想,我”
老人满面通红,泛着有光,忽而记起了从前,嘶声道“我是皇帝我是,你们怎么敢在我面前撒、撒野,怎么敢”
没有人理会他。
唯独高墙之下的一位华服官员动了动,看着他狼狈哀告的模样,轻蔑地笑了“您当年下手毒死让皇帝,违背你亲兄弟的遗诏,把他唯一的儿子废掉打发去冷宫时就该想到了。当年我看那孩子的眼神就不对劲,如今果真成了一头狼。你同只知道兽性的人讲什么神灵呢,我的太上皇”
老人看见了他,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扑过来,半是疯癫半是可怜地求他“你救救我救救我他会杀了我的,不他会折磨我,把我折磨到死玉旻这个人干得出来这种事他就是个疯子”
官员后退半步,苍老的声音中略带遗憾“太上皇,臣不过是来监察此事的,我也不知道陛下在想些什么,突然说要将宫中所有的佛像换成无量天尊像;大约是陛下想让我也看看威胁到他的人的下场,杀鸡儆猴罢了。”
他低声笑了“杀你这只鸡儆我这只猴。”
“我也不想来的,可又有什么办法陛下今天独独要了卜瑜陪同他接见老臣,把我们都赶了出来,说是当伴读的感情深厚,也不见他对那个姓明的的那般好。他真是忌惮我们,忌惮得狠呐”
官员轻松地笑了起来,抬头看了看天色,夜幕黑沉,被这一方灼灼烈火映得微红,暗沉的颜色,仿佛凝结干涸的血迹受热后缓缓渗透。
“说起那个姓明的最近陛下仿佛在瞒着所有人做什么事我听说他翻修了冷宫,还召了明家独子进宫,照我看,大约是想将昭安公主嫁给她,扶持明家上位。”官员自言自语道。
这时,雨中小跑过来一个随从样的人,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赐字见隐他真这么说”须发半白的男人突然愣了愣,若有所思地摸着胡须,“见隐有意思,真有意思。”
“阿慎,你藏过东西吗”
深夜,玉旻没有走,明慎便和他挤在了一个被窝里,像从前一样睡在断了一半的柱子边。只是此情此景,今非昔比,明慎谨慎地裹着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颗球,重点保护了一下自己的屁股。
他是没有想到玉旻会在这里过夜的,可是玉旻什么也没表示,态度更是十分自然,仿佛这事理所应当的事。他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床铺阔大,他和玉旻一人一边,中间宽敞得能跨河。
玉旻显然也注意到了他的拘谨,于是开始跟他说一些小时候的事,气氛逐渐放缓。
明慎想了想“以前背着您和程爷爷藏过一只小刺猬,因为太可爱,不想它被烤烤吃了。可是我把它藏在树后面的第二天,它就被冻死了,最后还是被程爷爷发现了,捡回来做了刺猬汤。”
他有点黯然“我没有来得及下葬它,那天还因为不吃肉,被您骂了一顿。”
那时候过得清苦,饮食中常年都是野菜,他和玉旻都习惯了摘几片草叶吮吮的日子,偶尔能用钱换到一条小鱼,都是天大的幸事。
他懂事,当然没有理由养起那样一只可爱的小刺猬,故而也做不了什么,只是偶尔想来,会笑着叹息一声罢了。他翻了个身,很快就被另一件事吸引了注意力“旻哥哥,外边的天好红,今夜不是下雨吗”
玉旻起身吹灭了蜡烛,又关了窗“睡罢。是吉兆。”
明慎突然发现玉旻连说话都变得有些神棍了,难不成真的开始笃信宗教
他瞅了瞅玉旻,玉旻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吓得明慎赶紧闭上了眼睛,半张脸都埋进被子里。
长夜寂静,明慎很快就睡着了。
黑暗中,玉旻却仍然睁着眼,眼神清透得发亮。
下午发生在长宁殿的那场激烈争吵如在眼前
他生父临死前的顾命大臣,归隐田园许久的一位老者,颤抖着他枯朽的双手问他“男后陛下,您若是圣祖爷在天有灵,他会怨我未能将您引入正道”
玉旻不徐不疾地道“父皇如今已去九泉,没有功夫来苛责于朕。若非他懦弱无能,受了亲兄弟的蒙蔽,也不会在正当壮年时退位让贤,做他所谓的让皇帝。有些东西,一旦让了,就满盘皆输。”
老臣惊呆了“您”
玉旻冷静地看着他“朕叫你来,不是让你血谏朕荒唐的,朕只是来告诉你这件事,替阿慎,也替朕自己感谢当年的救助之恩。父皇去之前四位顾命大臣,唯独你还记着旧主恩情。只凭这一点,你想要什么,朕都会给你。”
老臣摇摇头,苦笑道“臣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还能有什么想要的呢臣只是想起当年,看守冷宫的侍卫被臣买通,您与明大人在园中吃饭,一碗黍米饭硬是分成两个人吃”
无关君臣,无关未来,老者步入那杂草丛生的园林时,看见的只是相依为命和在长久孤独中仅剩的温暖,像黑暗中长出一朵金灿灿的金盏花。明慎吃一口饭,玉旻也吃一口,不多不少,保证平均。最后数出来是玉旻吃了二十口,明慎吃了二十一口;小家伙嫌他吃少了,还一定要给他摘几个果子,满后院地找,爬上爬下,寻到两颗酸不溜丢的绿浆果递给他。
那时有个宫女背着玉旻打听到门路,说是有个大臣喜欢玩小孩子,可以把明慎卖出去当娈宠。以明慎的样貌,可以卖到一千两。
那时的玉旻在旁人眼中,连最卑贱的杂草都算不上,更不用说明慎。别人听说了冷宫这边有个长得好看的小孩儿,于是到处搜寻。他把明慎藏在了床底下,没告诉他为什么,只是两天一夜没准他爬出来,又当着明慎的面活活打死了那个宫女,鲜血溅落在他的指尖,他用力地擦去,擦得指尖发白。
他说“别怕。”
明慎小小的一团,被他在他怀里瑟瑟发抖,可他比他抖得更厉害,他嘶哑着声音道“我想把你藏起来。我想让别人永远都见不到你,只有我能看见你。”
明慎一向对他言听计从,这个小家伙翻出他破破烂烂的小人书,看他一晚上没睡好,从噩梦中惊醒时,就爬过来告诉他“旻哥哥,我去学隐身术,好不好你不要难过啦,以后我自己把自己藏起来,谁都不给看,只给你看。”
对于这一点,他哥早在江南时就曾今慈爱地问过他“我愚蠢的小明明哟,说起来你这么傻的家伙,玉旻都能留你十年,看样子他心性好,想必能成为一代明君的。”
“可是旻哥哥的心性一点都不好,他脾气很差。”明慎心想。
那之后的几天,玉旻一直都没有过来。听老太监和礼官说,最近似乎是前朝正逢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明慎隐隐意识到这件事或许跟他那天看见的奏折有关系。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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