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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第 10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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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州唐逸, 江南十数县内, 只要闻说这四个字,没有不伸大拇指的。

    六岁成诗八岁作赋,自小就是人人称颂的对象。他少时的“战绩”远近各乡妇孺皆知,教训起自家不争气的儿郎时, 难免就要说出那句“你看看人家唐逸”。

    他非长子,家中事轮不到他烦心,二哥又早早考取功名走了仕途,唐逸无事一身轻, 永远闲适自在, 他不屑于功名,不通俗物,生来就与水墨丹青为伍,活得洒脱不羁。

    唐逸犹记得那年三月的春雨,迷迷蒙蒙下了近半个月, 满城皆是氤氲潮湿的气息, 没来由让人平添几丝恼烦。

    多半时间他就在家中画画儿, 有人千金求他一幅山水,他不耐烦,直接拒了,提笔绘下婀娜的仕女,只是不见五官。

    画中人裙摆凌于水面上, 袖中挥退层云, 偎着一片快要衰败的残荷, 已经上了色,红的裙绿的水,层层荡起的白色的波。

    他近来专攻这人像,只是想象了千百次,总画不出洛神的容颜。

    他心目中的神女,该是水眸横秋波,眉凝万古愁的模样。平素只见惯了那些歌女舞娘,百般献媚妖调

    发愣间,外头小厮福盈就来传话,声音压得低低的,试探着,怕断了他的思路,“四爷,苏六爷几个在外头,邀您一块儿出去耍子。”

    唐逸正无从下笔,索性搁开去。一点未干的墨滴顺着宣纸晕了开来,唐逸看也没看一眼,正正衣冠长身走了出去。

    苏六是他发小,孩提时就在一块摸爬滚打,一块儿学凫水,一块掏鸟窝,后来苏六一心考功名,唐逸走了全然不同的路。他少年成名,多少人求着他捧着他,原不需他活得太辛苦。

    迈步出后门,苏六顾三等人皆在,苏六神秘兮兮地戳戳唐逸,“顾三订了亲事,是筠泽方家的闺女,上回相看他只瞥了个轮廓,心里打鼓得很,撺掇我们陪他去回筠泽,好生把未来媳妇儿瞧一瞧”

    唐逸闻言闷笑“瞧见了怎地若是个无盐,难道还能悔婚退亲不成家里订了便是订了,你爹娘瞧对眼了比你自个儿瞧对眼要紧。”

    一听这话顾三不乐意了,“季安你自己熬到现在不肯成亲,怎么不听你娘的你娘眼巴巴盼着你开枝散叶,我在我娘窗外都听她念叨多少回了。你怎不给她娶个无盐回来叫她高兴高兴这话说得忒没良心”

    几人皆是自小玩闹惯的,相互知道底细,唐逸这人才清高,心气儿更高,不选个自己相中的他是绝不甘心耗上自己这一辈子的。

    平素花天酒地逢场作戏玩玩尚可,他身边从不少女人,对娶妻一事却是谨慎得紧,生怕一不小心给自己上了枷锁。他自己的三哥就是例子,自打娶了三嫂高氏,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起来,饮酒赌钱不可,狎妓游湖不可,迟起晚睡不可,读书三心两意不可,好像不是娶了媳妇儿,而是多请了位亲娘摆着。

    几人说笑着翻身上马,打马扬鞭,直往筠泽。

    天上小雨不歇,路面光光亮亮倒映着红的绿的油纸伞,马蹄不时打滑一下,这并不影响他们的兴致,一路冒着氤氲的雨丝朝前。

    到筠泽城内时,已是晌午时分。在一家看起来颇气派的酒楼看座,叫了些酒菜。往厢房内换了衣衫,几人略进了几口温酒,开始商议如何“偶遇”那方家小姐。

    顾三明显已有成算,执酒笑道“我打听得她舅母今日做寿,她必是到的,恰他舅家苏六弟他有故旧,可攀一攀交情。借上门寒暄之机,我们大胆往内园一走,你知道,这晌午后,酒宴罢了,多半就是赏花游园,或是搭台听戏,总有机会撞一撞运气。”

    唐逸不以为然地摇摇头,手里折扇一收轻轻敲了敲顾三的脑袋,指着天道“兄弟,你先瞧瞧今儿什么天色游园看戏满院子女客淋成了落汤鸡,你想看的是什么”

    苏六笑道“四哥说得不错,这下雨天,游不成园,搭不成戏台子。我与那方姑娘的舅家表兄原是同窗,那也是小时候的事了,这厚颜上门叙旧本就十分奇怪,再随你闯什么园子,你我三人岂不被人家当成了蟊贼看了去不行不行,怪我没论清楚就头脑发热随了你来,答允你这劳什子要求。咱俩狗屁不值,脸丢了就丢了,咱们四哥可是云州之宝,被人当成了宵小之辈,将来还要不要混了”

    顾三脸一沉,嘴一撇,几乎要给两位好友跪下了,“事关我终身幸福,两位就这样冷眼旁观”

    唐逸嘿嘿一笑“怎么就不幸福了多少夫妻未曾谋面便成了婚,后来子孙延绵,也是一世相守,哪里就那么严重”

    顾三只是苦着脸不语,连酒也不喝了。

    唐逸摆手一叹“罢了罢了,且先上门去,其后之事,随机应变吧。今日只当是陪苏六访旧友。”

    他向来是朋友中的主心骨,说一不二的,顾三闻言就笑了起来,“还是四哥疼我。”

    一行人摸上门去,苏六出面,进了拜帖通了姓名。不一会儿里面就走出一个大腹便便的 ,拱手笑道“小可早弃了功名一路,不想蒙君不弃,今日尚有人记得与小可从前的同窗之谊,请进请进,不周之处,还望苏兄海涵。”

    这人脸色泛红,浑身酒气,显是午间宴上饮了酒。三人互视一眼,相互寒暄了一番,装作刚知道今日府上有寿宴的样子,唐逸抿了抿嘴唇,心想总不能空手上门,当即微微一笑,客气地说去拜见老寿星一番。

    苏六不想他奔着闹大了事去,忙把他袖子一扯,唐逸淡淡笑着,从容跟在那人之后,昂首阔步穿过正堂。

    寿星乃是五十整寿,儿孙满堂,寿宴十分热闹。

    唐逸等人被引荐进去,执小辈礼道了千秋,唐逸朗声道“本随舍弟拜访贤兄,恰遇府上大喜,某不才,愿作画一幅,聊表我兄弟三人心意。”

    客人要求一展所长,主人自没有拒绝的道理。客气一番过后,摆了笔墨纸砚,唐逸提笔站正,挑眉看了顾三一眼。

    万千嘱咐就在这一眼之间。

    三人乃是外客,进来时里头围拢的女眷除长辈外尽避去了后面隔间。四扇高大的织锦屏风后头影影绰绰,总有顾三想见的那人。他提议作画,也为自己好友争取了时间。

    片刻顾三果然告罪,说要更衣。塞了那领路的小厮一把钱,绕到阁子后面窗下,匆匆忙忙朝里瞥了一眼。

    窗上挂着织金翠云纱帘,他挑了一条细缝,里头瞧不见他,他倒瞧得见里头。

    见着十来个小媳妇大姑娘或坐或站在那屏风后头,好几个正探头偷觑唐逸作画,小声猜测着这位公子的身份。

    唐逸素来招风,且不说那惊世才华,光凭一张姿容如仙的脸,就已迷倒了云州无数的芳龄少艾。

    就连身经百战的花娘也愿为此郎君前仆后继,不少宁愿倒贴,也想求一夕温存。

    唐逸待女人向来温和多情,花边事是数不胜数。

    顾三不免有些心酸,焉知在谈论唐逸的这些女孩子里面,就没有他的未婚妻子

    片刻,他将视线落在一个娴静的少女身上,从他的角度,只瞧得见她半面侧颜。长睫毛弯成好看的弧度,一笑还有一枚笑涡缀在脸上。

    顾三将眼前的人影和自己记忆中那个模糊的人重合。

    他心里满满的甜蜜,兴奋得恨不得推开了那窗,狠狠的大喝几声她的名字。

    屋里唐逸的作画已到尾声。顾三再怎么舍不得也得回到座位上装模作样的喝茶,暗中给唐逸和苏六递眼色,在袖底伸出大拇指赞自己的未婚妻。

    唐逸微微一笑,就此住了笔。

    他刚拿起纸张来,就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懵然闯入。

    乍见外客在前,那少女整个人似吓傻了般。

    屋中人的目光都朝她看去,连带唐逸,也朝她看了去。

    好似雪后初霁,苍苍茫茫玉树铺霜。也似雨后新月,弯弯淡淡独秀长空。

    那双眸子是浸了三月的西湖烟雨色么空濛潋滟得让人似被吸了进去。

    一望见了,再移不开眼。

    那两片又惊又急欲诉不诉,欲哭不哭的嘴唇,盈盈泛着水光。贝齿紧张地轻轻咬住下唇,叫他觉得心疼极了,很不能伸手去,抚一抚那软软的被咬痛了的嘴唇。

    少女无比窘迫地喊了声“姨母,我我不知”

    声音带了一丝颤,像个做错事怕被惩罚的孩子,缩着肩膀,似乎想退出去,没得到上首长辈的允许,又有些迟疑。

    有个妇人笑着给她解了围,朝她招手道“不妨事,你大大方方地与客人见礼。你表姐妹们都在后头说话,你也去。”

    少女这时才从容些,忙不迭微一屈膝,“小女鲁莽,抱歉至极。诸位贵客万福,请慢坐。”

    她轻轻提了下裙摆,匆匆绕到了屏风后头。

    就听见小姐妹们一阵打趣,屋中长辈警告般咳了一声,那后头的笑声才歇了。

    唐逸耳中适才听了那少女的说话声,几乎以为自己是饮过几壶琼浆,否则他怎会醉得这般厉害这声音柔婉又软糯,若在榻上席间,弱不能当,低低哭求之时,该是如何动人模样

    光是这般想着,他已浑身燥热不堪,整个人几乎立不定了。

    “子,唐公子”

    “四哥”

    醒过神来,周围众人不知已喊他多少回了。

    唐逸咳了一声,掩饰了窘态,将手中书画展平,微笑道“晚辈不才,即兴作了幅苍松翠柏图赠与太太,望蒙不弃。”

    众人赞叹了一番,就有侍女上前欲接过画去。唐逸想起一事,温声道“且慢,不才尚未落款。还请姑娘稍待。”

    说话间,他从腰间取下印鉴。

    再展画向众人,满座皆讶异起身。

    “唐逸他是那个云州才子唐逸”竟是屏风后头先爆出了惊呼声。

    座中几个长辈的妇人吃了一惊,云州唐家乃是书香门第,百年清名佳誉,这一辈出了个名扬天下的风流才子,远近县镇无人不晓。适才这人与友人进门,扬言要作画献于寿星,众人还觉此人颇不懂礼数,没有自知之明,通报姓名时,更连他姓甚名谁都没听清。

    此刻却是无人不知他了。长辈们已无闲暇去警告那些莫名兴奋的小辈。

    寿星太太亲自起身,叫侍婢重新上茶,把唐逸三人请到座上,又吩咐子侄去通告隔临陪客的当家老爷亲来面见唐大才子。

    大惊小怪的一番礼数下来,顾三心愿达成,府中主人一再挽留,唐逸等执意告辞出来。

    瞧瞧天色,竟已是傍晚时分。顾三长揖到地,“四哥今日为我做的,小弟铭记在心,来日定为四哥效犬马之劳。”

    唐逸犹如丢了魂魄,全没听见他的话。

    三人行了半条长街,唐逸陡然醒过神来“顾三,苏六,适才席间中途闯入那少女你们可知姓甚名谁”

    苏六一怔,全没想到他问出这样一句话来。

    顾三挠了挠头“没没在意,当时一心想着方姑娘他”

    唐逸一勒缰绳,调转了马头“对不住,两位贤弟,我今日若问不出此女身份姓名,恐往后再难入睡。”

    他打马就走,惊得两人齐齐追上。

    “四哥,你是怎么了这会子回去,万一府中送客出来,岂不疑心你别有意图你只管冷静,容我等慢慢为你打听。”

    可唐逸已经听不清他们说的话了。

    他心中鼓噪着复杂万分的情绪。似乎有个声音在他耳畔,告诉他“就是她,就是她了”

    他画不出五官的神女,他久候不来的梦中人。

    是她,就是她了。

    林云暖扶着侍婢的手出得门来,正欲上轿,听得身后她婶子林三太太扬声喊她。

    林云暖忙叫轿子候在一旁,自己走去林三太太的车下,“婶娘,有何吩咐”

    林三太太瞧她一脸的如履薄冰,谨小慎微的行着礼,生怕有半点错处似的,怜悯地朝她摆了摆手“孩子,今日事没什么大不了的,错不在你,是那起子下人伺候不尽心。你别往心里头去,回头谁敢和你爹娘嚼舌根,婶子帮你大嘴巴抽他。”

    林云暖心头一暖,朝林三太太微笑道“多谢婶娘。今日原是我鲁莽,若非我半路遗失了东西费时去寻,不至和姐姐们走散,也就不会撞上了外客,惊扰了大家”

    她父亲是什么性子她清楚得很。身边无数双眼睛盯着她。

    若非堂姐故意将她的东西丢在太湖石堆里,她又岂会落单,白白撞上外男

    可父亲不会管她是不是无辜。

    她需要帮忙时连身边婢子都走没了影。

    不是她斗不过堂姐,实在这种小家子气又稚气可笑的手段太寒酸,她连斗得兴致都没有。

    哪知会闹出这一出

    林家根本不是什么世家旺族,一介商贾却摆足了谱。男人们在外看尽人脸色,回到府中,加倍地要求女人们三从四德,不准行差踏错半步。

    林云暖想到自己可能面对的风雨,不免有些意兴阑珊。

    她倒盼着有一日脱离了这憋得她喘不过气的家,不必为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束缚着。

    眼前她还太弱小,能做的非常有限。独身女子离了家族根本不可能有活路,万事也只能在心里暗暗想一想,真要付诸行动,那是千难万难。

    林云暖摇了摇头,看林三太太身边的几个堂姐妹已经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她连忙退后一步“三婶不必为我担心,父亲便是教训云暖,也是为云暖着想。云暖不怕。”

    她柔声笑着目送林三太太的马车离开。

    林云暖慢吞吞上了轿子。

    大房只来了她一个,今日寿星也不是她亲姨母,奇拐八绕的亲戚关系,母亲准她出门,是为着她将来婚事。姑娘大了,多在各家走动,有那有心之辈,相中了自会上门求娶。

    堂姊妹中属她样貌顶好,却也是最受排挤的一个。她穿过来前原主是如何度日的,她大约估摸出来。

    所幸是她来了,性子冷清下来,不再一味懦弱,从前那些可笑的欺辱已经少了许多。只没想到今日在别人府上偏来了一出闹剧。

    想到此,林云暖也懒得想了。

    她只想自己好好的过日子,什么父母亲情姐妹恩怨,她懒得理会,也不想费力去缓和。

    才一回神,所乘的轿子就猛地停了下来。

    前方一个温朗悦耳的声音“抱歉之至,小可鲁莽。可有惊扰轿中娇客”

    这声音听起来有点耳熟,林云暖下意识地想撩帘子瞥一眼,还未有动作,随行的侍婢刷地扯了她面前的帘子。“小姐,你碰伤了没有”

    她略带吃惊的容颜就撞入了唐逸的视线。

    小巧的花瓣嘴,就连惊愕之际也只微微张开半寸,素净的脸上和着半怒不怒半怨不怨的神色。

    这侍婢如此无礼大胆不顾自家小姐清誉,于唐逸来说却简直是慈悲的施舍。否则焉知何时能再睹一回这芳容

    唐逸知道自己不能太过孟浪。欢场纵横数载,男女一道,他向是游刃有余。

    唐逸当即收回目光,翻身下马,走到轿旁,执手一礼“小姐容禀,唐某身有要事,一时不察,未曾及时勒马,适才在转角处险些撞到了小姐的尊轿。令小姐受惊,实非唐某本意。小姐您可有碰伤摔伤唐某不才,能否在前面药铺请位女医为小姐一看”

    林云暖缓缓摇了摇头,觉得此人未免太过小题大做,她身后还跟着林家的随从,哪里就能跟他去什么医馆药铺了

    “不妨事,我没碰着。公子不必介怀。”她看向撩帘子的侍婢,语气中带了微怒“玉秀,还不把车帘放下”

    唐逸不愿就此放过,大胆又朝前近了一步“小可此心难安,不若小姐赐府宅地址于某,容小可来日携医上门造访,再行致歉。”

    林云暖尚未答话,就听玉秀掩嘴低笑道“我家小姐乃是商行林氏”

    林云暖急忙喝斥“玉秀,不得胡言起轿”随行仆役都是做什么吃的这么久就容一个男人拦着她的轿子口口声声要讲规矩知礼仪,林家早从根就烂了,光折腾她们这些女人有甚用

    林云暖激愤之下,从侍婢手里夺下了被拉起来的车帘。

    唐逸怅然若失地望着那轿子渐行渐远。

    他当真有些失望的。

    哪怕她是个穷酸秀才的女儿也好,竟是商行林氏的女儿

    商贾之女,如何配他

    转眼顾三成婚,娶了那方二姑娘,两夫妻蜜里调油,很是恩爱了一阵。

    等顾三终于舍得从温柔乡中出来,与友人们聚宴,才发觉唐四哥竟是形销骨立,清减了许多。

    顾三戳戳苏六,与他打听“四哥这失魂落魄的模样是为何画作画不出了没见那琴娘不住与他抛媚眼,他竟不解风情,这哪里还是咱们风流倜傥的唐四哥”

    苏六低声道“你有所不知,此子中了相思毒,饮了相思酒,生了相思病了。”

    顾三睁大了眼睛“谁有这般造化敢叫咱们唐四哥为她一锁愁眉”

    “你可还记得当日你去偷瞧方二姑娘,咱们在寿星屋里撞见的那女孩儿当晚四哥就为她魔障成什么样谁想几个月过去了,这梦还未醒。许久不见个笑模样,喝醉了就喊林姑娘。”

    听苏六如此说,顾三心中不忍“怎不早与我说当日宴上见着她,想来不是我家娘子的表姐妹就是亲好之家的姑娘。这事包在我身上,等我去打听清楚。当日四哥为我付出,今日轮到我为四哥出力。”

    二人也不与唐逸商议,自行就定下了计策。

    几日后唐逸被友人们拉着去筠泽游玩,他立在桥头,觉得自己满腔的相思就如昨日的烟雨,已经氤氲得化不开去。

    可理智还残存几分,告诉他那不是个合适的妻子人选。他的清傲也不准许自己沾染了世俗,与商贾结亲。

    他满含愁怨的眸子无意识地朝桥下水中落去。

    一艘静静的小舟恰从桥底漫漫行来。

    舟头立着两个女子,穿着颜色新亮的夏衫。左边那个稍稍侧过头来,那侧颜轮廓姣好,如惊雷重电,直击他心房,叫他整个人站立不定,几乎跌下桥去。

    顾三在后扯了他一把,努努嘴道“林家七姑娘,尚未婚配,待字闺中。我替你问了,她年方十六,是林氏大房嫡出,上有两个兄长,一个跟家里行商,一个一心入仕,专心考取功名”

    他戳了戳唐逸“四哥,这姑娘生得这般闭月羞花,求亲之人早把她家门槛踏平了,你再不行动,恐就后悔都来不及”

    他话未说完,唐逸猛地推开他,就在他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噗通一声跳入水里。

    岸边不知谁喊了一声“救人,有人落水”,那船娘不等客人吩咐,飞速撑浆移近,将唐逸从水里捞了起来。

    唐逸攀在船沿上,眼睛热辣地盯在林云暖面上“林姑娘,我们又见面了唐某不才,不甚落水,承蒙姑娘相救,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唐某又欠了姑娘一个人情。”

    他笑说这话,面上不见半点溺水人的焦急。他从容有度,笑得明朗,身上月白衣袍虽是湿透了,也半点都掩不住那一身出众风华。

    林云暖眸子急转,隐隐察觉出此人为何几次三番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从耳尖一点点泛起了粉红的霞光,瞬间弥布了整张玉颜。

    这厮分明是对她有意,故意为之。

    云州才子唐逸,那个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么

    林云暖有些想笑,又羞于笑出来。她猛地捂住脸,背转身去,听唐逸又喊她“林姑娘”,她羞得连站在船头都不能了。

    飞快地跑去船尾,坐在船舷上怎么也平复不了自己砰砰乱跳的那颗心。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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