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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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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留行微眯起眼,打量一眼她手中的物件, 当先开口:“这是”

    “哦, ”沈令蓁回过神,将手中宣纸展开, “这是郎君题的诗吧”

    霍留行目光一凝, 转瞬又恢复泰然,不答反问:“哪来的”

    “妙灵从大姑娘房里拿来的。”

    霍留行身后,空青和京墨呼吸一窒。

    这幅字应当是郎君几年前的手笔了,因本是随性而书,并非见不得光的物件, 他们从前未曾太过留意它的去向,究竟是何时被大姑娘拿走收藏起来的,倒真没了印象。

    只是看眼下的形势,郎君恐怕不得不认下这手字了。

    霍留行的手指在轮椅的木扶手上摩挲几下, 默了默道:“是我的不错。”

    沈令蓁眉头蹙起:“这就怪了, 虽都是行楷,可我分明记得当初那块帕子上的字迹跟郎君这手笔一点也不一样。郎君上回不是与我说,那是你的字迹吗”

    霍留行维持到此刻的坦然之色微微现出了松动, 轻轻咬了咬牙。

    佩剑与他一样,疤痕与他一样,连武功招式也与他一样, 这不该一样的全一样了,怎么该一样的却不按路数来

    空青与京墨也胆战地眼观鼻鼻观心。

    然后,他们听见霍留行大惑不解地“嘶”了一声:“怎么不一样那块帕子上就是我这字迹。”

    “不是。”沈令蓁肯定道, “郎君,我从小记忆力过人,绝不会记错。”

    “哦,”霍留行面露迟疑之色,“难道我们所见并非同一块帕子要不这样,你把你记得的字迹描给我看看。”

    空青对自家郎君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无赖精神感到由衷钦佩。只是少夫人平常看着没什么脾气,认起死理来却也犟得很,这事即便遮掩得了一时,怕也遮掩不了一世。

    沈令蓁为难道:“我所见那手行楷笔势刚健,飘若游云,矫如惊龙,以我之能实难写成。”

    霍留行叹了口气,向后叱责:“这么件小事,给了你们多少期日,到现在也没查出究竟,还叫少夫人在这儿劳神”

    京墨配合地埋下头去:“小人无能,请郎君责罚。”

    沈令蓁一听“责罚”二字就记起好端端挨了十鞭子的霍舒仪,想霍家人动起手来当真要命,赶紧劝道:“我不劳神,不劳神的,只是碰巧发现不对劲,才顺嘴来问一问郎君。”

    霍留行皱着眉头思索片刻,推测道:“按你如今提供的线索,这帕子从我手里到你手里,中途兴许曾被人调换也未可知。此事从头到尾透着古怪,我暂时也理不出头绪,不如让京墨按新思路再去查查。”

    沈令蓁心中有些狐疑,可见他这模样又不像说谎,思忖半晌点点头,想也只能这样了。

    她说:“如此,郎君若是有可靠的人手,不妨去国公府取一趟帕子,有了实物,这其中的困惑兴许便可迎刃而解了。”

    霍留行笑了笑:“我倒是有人手,只怕长公主不愿将它交给我。”

    “这个简单。到时叫郎君的人替我捎一句口信,阿娘听了,自然会明白。”

    此事正中霍留行下怀。

    他点头应下,见她还未打消疑虑,一副有话要问的样子,突然回头道:“前些天叫你去办的事,办好了吗”

    空青一愣之下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对沈令蓁说:“郎君说,少夫人这些天吃了不少苦,他歉疚非常,无颜面对您,叫小人去置办些您喜欢的吃食来讨好讨好您今早这吃食已经送到了”

    “”霍留行冷冷瞥了眼空青。他当时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吧,这可不止是添油加醋,而是颠倒黑白了。

    空青眨眨眼睛,自觉用心良苦,一则转移少夫人当下的注意力,二则也给分房好几日的两人当了一回和事老。

    沈令蓁细细回味了一下空青的话,再看霍留行这个“你多什么嘴”的表情,明白过来,笑道:“原来郎君这几天对我不理不睬,是因为那日吓着了我,自觉歉疚无颜呀”

    霍留行看着她这喜笑颜开,阴霾尽散的模样,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空青急了,替他解释:“少夫人,您就别为难郎君了,郎君这是不好意思承认呢。”

    沈令蓁连“哦”两声:“那我不为难郎君。”又问空青,“你方才说,今早送到了什么”

    “荔枝,新鲜的荔枝,从南边快马加鞭运来的还有一些荔枝做的吃食荔枝糕,荔枝酒小人一会儿就给您送过去”

    沈令蓁点点头,眼看霍留行似乎因为被人揭了心事不自在着,便十分善体人意地告了辞,笑着看他一眼:“那我就回去等着吃荔枝啦。”

    霍留行目送她离开,一声不吭地转头回了院子。

    等四下没了人,空青惆怅望天:“京墨,你说郎君和少夫人可怎生是好啊”

    京墨瞥瞥他:“杞人忧天什么总归眼下蒙在鼓里的是少夫人,主动权还在郎君手里。”

    “你说你,分析起阴谋阳谋来头头是道的,碰上这种事就不如我看得清楚了。”空青长叹一口气,“我问你,假如我现在告诉你,不要去想荔枝长什么样,你脑袋里在想什么”

    “”京墨低咳一声,“荔枝的样子。”

    “是吧那同理,假如郎君不停告诉自己,别把少夫人当回事,结果会怎么样呢”

    京墨无言以对了。

    “你看方才,我给郎君搭了个台阶,换作以前他必然顺势下了,如今却不肯拿那些甜言蜜语去哄骗少夫人,这是为何你再看,郎君这几天不须应付少夫人,本该乐得轻松,但看着却反倒心事重重,这又是为何”

    不等京墨答,空青已一锤定音:“但凡需要有意疏远,有意放狠话,才能不当回事,就说明这事啊,悬了。”

    当夜,霍留行照旧睡在自己的院子。

    空青有心劝他,可眼看他那风雨欲来的脸色,又不敢开口,只好默默伺候他歇下。

    却不料到了熄烛的时辰,京墨匆匆来了,说内院闹出了古怪的动静,他打听了下,听说是少夫人吃醉了酒。

    霍留行皱了皱眉,从床榻上起来:“谁给她吃的酒”

    空青挠挠头:“难道是今早的荔枝酒”

    “不是说新鲜荔枝吗怎么又成了荔枝酒”

    “是有新鲜荔枝,也有荔枝糕和荔枝酒。”

    霍留行摇摇头,拿手虚虚点点他:“她喝不了酒。”

    空青一噎,心道他也不知道啊,而且今早他说这话时,郎君分明就在一旁,也不知魂游到哪儿去了。

    霍留行披衣下榻,去了沈令蓁的院子,一进卧房就见蒹葭与白露围着她,她披散着一头乌发坐在床榻边,一双脚丫子踢踏踢踏晃着,嘴里咕哝:“我不睡,我不睡”

    蒹葭和白露听见身后动静,向他行了个礼,解释道:“姑爷,是婢子们失职,叫少夫人一时贪嘴,吃多了荔枝酒。”说着又回头去搀沈令蓁,让她躺下。

    沈令蓁挥挥手,不要她们照料:“你们摁疼我了”

    两人不好对她动真格,慌忙收手,一时有些难办。

    霍留行看看她酡红的脸色,摇着轮椅上前:“下去吧,我来。”

    蒹葭与白露犹豫了下,颔首退了出去。

    沈令蓁没了钳制,舒坦了,又要跳下床榻。

    霍留行站起来,一把架住了她的咯吱窝:“大半夜不睡觉,做什么去”

    她像是这时候才发现屋里来了人,歪着脑袋,迷迷瞪瞪地瞅了他半天:“阿爹你胡子呢”

    “”这是一醉回到出嫁前,还以为自己在国公府呢

    霍留行好笑道:“我不是你阿爹。”

    “阿爹胡说什么呢”沈令蓁奇怪地看着他,抬手去摩挲他的下巴,“不过阿爹的胡子去哪儿了”

    他两只手都用来架她胳膊了,腾不出空拦她,只得偏头去躲。沈令蓁不依不饶地追着又捏又摸。

    “闹什么”霍留行恨恨道,“我不是你阿爹,这儿也不是国公府,你已经嫁人了。”

    沈令蓁被他吼得一骇,垂下手来,转眼就来了哭腔:“阿爹不要我了,阿爹要把我嫁出去”

    霍留行一滞,松开了她的胳膊:“我”

    沈令蓁吸吸鼻子,自己爬回了床榻,趴在软枕上抽抽搭搭:“阿爹走吧,我要睡觉了,我会听话嫁给那个大老粗的”

    “”

    霍留行掉头想走,迈出去一步又停住,回头把她拎起来,咬着牙质问道:“你说谁是大老粗”

    沈令蓁一愣:“当然是霍咦,霍什么来着”

    连他名字都忘了是吧。

    霍留行吸了口气:“他叫霍留行。”

    “哦,对”沈令蓁咯咯笑起来,笑完又哭丧着脸道,“阿爹,我一定要嫁给他吗”

    霍留行似乎也没意识到自己默认了这当爹的身份,问道:“你不想嫁”

    “我当然不想嫁。”她耷拉着嘴角,“我跟阿爹说,我愿意嫁,都是骗阿爹的,我怕阿爹为我去找皇舅舅出头”

    霍留行拎着她的那只手松了松,闭上眼叹出一口气。

    再睁开时,他的眼底多了几分确定。

    他问:“你喜不喜欢你皇舅舅”

    “皇舅舅以前对我还是挺好的可是这次,我不喜欢他”

    “那要是以后,我去帮你出头,你会站在我这边,还是站在你皇舅舅那边”

    沈令蓁一把捂住他的嘴:“阿爹别犯傻,阿爹怎么敢跟皇舅舅作对”

    他笑着垂眼看她:“这天底下,没有我不敢做的事。”

    她搁下手,拼命摇头:“不行,不行的我还是嫁人好了,万一那个霍霍留行长得还不错呢”

    霍留行扬扬眉:“他就长我这样,你看这算不算不错”

    沈令蓁眯起眼来瞅他,点点头:“跟阿爹长得一样,那当然是很不错了”说着又愁眉苦脸起来,“不过他会不会中看不中用呀”

    霍留行一个板栗轻轻敲下去:“你说谁不中用”

    沈令蓁“嗷”地抱住了脑袋,躲去床角,警惕地看着他:“不对,不对,阿爹从来不打我的,你不是我阿爹”

    霍留行跟着上榻,把她堵在了床角:“现在才发现引狼入室,是不是晚了些”

    眼看他越逼越近,沈令蓁拿手挡在身前,使劲往后缩:“你是谁”

    “我是你夫君。”

    “芙菌是什么吃的吗”

    “想吃我你胆子不小。”

    沈令蓁摇摇头:“我胆子很小,我要睡觉了”她一个激灵从霍留行咯吱窝底下钻出去,正要拿被衾将自己兜头护住,却被一把拽了回去。

    霍留行拽着她胳膊,忽然问:“这世间的法则螳螂吃蝉,黄雀吃螳螂,鹰吃黄雀,那你知道谁可以吃鹰吗”

    沈令蓁呆滞地摇摇头。

    “没有谁可以吃鹰。鹰是没有天敌的。”他望着窗外雾沉沉的夜色,似将目光投放到了很远的地方,“他们当我是蝉,我却要做鹰。”

    沈令蓁愣了愣:“那是什么意思”

    霍留行垂眼看着她,大约十个数,或者二十个数。然后他终于在数日的思虑考量后,得出了一个决定。

    “意思是,这场仗,我有把握打赢。从今往后,谁欠的债,我找谁去讨,只要你乖乖跟着我,不背叛我,我就护你周全。”

    沈令蓁懵懵懂懂地看着他,眨眨困倦的眼,打出个酒嗝来:“啊”

    霍留行一把捏住她的下巴,黑着脸问:“啊什么啊,我在问你,以后要不要跟着我”

    长公主眼风带刀:“那你去问问霍家,肯不肯收了你这秕糠老头”

    “我在朝虽无实职,好歹爵位傍身,到了庆州,人家怎么也得说一声蓬荜生辉吧”国公爷说得来劲,一把捋起宽袖,“哎,不如我向陛下请旨驻边,允我们举家搬去庆州,这年头,谁还没点保家卫国的手艺了”

    点妆穿戴完毕的沈令蓁听着阿爹的胡闹话,蓄在眼眶里打转的泪半道折回,终于破涕为笑了。

    该说的话,她这几日都已与父母絮絮说尽,临到吉时,除了“保重保重”也别无他言,只最后捱着母亲,托付了一桩事:“阿娘,我那救命恩公还得您多费心了。”

    这些日子,沈家人翻遍了京郊一带,始终没找见沈令蓁描述的人,仿佛他真是人间蒸发了。

    如今沈令蓁远嫁,探究绢帕背后的秘密也好,还那一份恩情也罢,都无法亲手去做,只能交给了母亲。

    得母亲一句“放心”,她便在送亲队伍的伴同下离开了英国公府。

    贵女出嫁,阵仗自是摆得浩浩荡荡,一路旗幡招展,载乐而行。

    沈令蓁此番的送亲长辈身份更是了不得,除了她在沈家二房的堂兄外,还有一位皇子表哥。

    那是圣上的嫡次子,当今太子的亲弟弟,这样金尊玉贵的人,被派来跑这么一趟差事,足以表明圣上对霍沈两家联姻的看重。

    百姓们也都听说了这场由嫡皇子送亲的婚事,到了时辰齐齐往码头赶。

    只是这天子脚下的热闹却不是那么容易瞧的,禁军长枪点地,威严开道,半点不容情,人们只能挤在道旁驻足观望,远远目送新娘子上船。

    但即便幂篱将沈令蓁从头到脚遮了个严实,也不妨碍众人从她一回身,一举步间瞧出恍若窈窕神女的绝代风华来。

    暮春的风恰到好处地拂动她层层叠叠的裙裾,勾得人情不自禁踮起脚尖,扯脖子瞪眼去瞧。

    这隔着小半里地的渺渺一眼,已然足够成为过后半月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孟夏将近,落红满地,远行的船随着渐老的莺声,缓缓驶向了江心那一片水汽氤氲的朦胧天地。

    沈令蓁站在船头甲板上,掀开轻纱一角,最后回望了一眼车水马龙,罗绮满街的汴京城。

    她身边的季嬷嬷劝道:“船头浪高晃人,姑娘还是随老奴进去吧。”

    汴京人多水性上佳,还不至于被这点浪头打晕,沈令蓁摆手示意无事,直到彻底望不见岸,才忍着泪进了船舱。

    季嬷嬷搀着她在舱内坐下:“姑娘不必太过担忧,长公主特命老奴随您到庆州去,有老奴在,便是那西北的悍民长了三头六臂,也绝欺负不到您头上来”

    一路涉水逾山,送亲队伍在四月十七的黄昏时分抵达了庆州治所庆阳。

    前来亲迎的人马早已等在了城门前。

    此地靠近大齐边界,因数十年来几经战乱,城垣一度损毁又一度修葺,这缝缝补补的城门绝不能够说体面。

    不过沈令蓁眼下无心考究这些。

    她打小过得本分,别说出远门,平日里连太阳都少见,身子因此养得弱不禁风,这次接连行了二十来日路,疲惫得骨头都快散架,此刻正强打着精神坐在车内。

    隔着车门,对头的人瞧不见她,她便偷个小懒,只坐正到六七分。

    临近城门,车队减慢了行路速度,马车外的季嬷嬷移开一道侧窗缝,悄声与她说:“霍二郎亲自来了,可见还是有心的。”

    沈令蓁有点意外。

    原本她都打算好了,想霍留行约莫会请人代为亲迎。毕竟坐着轮椅大老远地跑这一趟着实折腾。

    她凑到窗边,压低声问:“嬷嬷瞧着人怎么样”

    季嬷嬷不动声色地遥遥打量了一番轮椅上一身喜服的霍留行,见他虽不良于行,腰背却笔挺,坐姿也颇有威仪,较京城的贵公子们有过之而无不及,便答:“倒是当得起风度翩翩一说。”

    沈令蓁之前还真以为天天坐着不动的人该养成了肥头大面的模样,笑了笑道:“嬷嬷看人的眼光向来苛刻,能得你夸赞,莫不是仙郎下凡”

    “姑娘晚间仔细瞧了便知。”季嬷嬷又朝城门方向望了眼,这回叹出一口气,“只是可惜”

    这话虽未说全,明眼人却也都知道可惜的是什么。

    但对于这件事,沈令蓁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不挂怀了。腿脚不便的夫婿,正好能安安静静过日子不是

    季嬷嬷叹罢将窗阖上,提醒道:“就要到了。”

    沈令蓁正了正襟袖,坐了回去,这次端正到十分。

    她为人处事向来遵循“投桃报李”的原则,人家既然勉强身体来了,她也该拿出礼数回敬。

    沈令蓁理襟袖的时候,另一头注视着车队的霍留行忽然皱了皱眉,与身后仆从说:“前方有处坑洼,叫他们小心着绕开,别惊了新娘子。”

    仆从领命打马前去,却恰好慢了一步。那车轮的轨迹正对着坑洼,陷下去陡地一震,把刚坐好不久的沈令蓁吓了一跳。

    她惊呼着扶上车内金较,堪堪稳住身形,头上凤冠差点磕到车壁。

    前方高头大马上的礼部尚书及沈令蓁的堂表兄齐齐回首。

    季嬷嬷向他们颔一颔首,示意无碍,训斥了车夫两句,就叫车继续前进了。

    那前来提醒的霍家仆从骑在马上,尴尬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回头望向霍留行,见他叹着气,无奈地摇摇头,使了个“回来”的眼色。

    车内沈令蓁重新坐好,待马车在城门口停稳,听前方传来几个男声,大约是霍留行在与礼部尚书及她的两位兄长说话,预备先将他们迎入城去。

    沈令蓁就在车内由婢女服侍着稍作休憩,重整妆容。

    片刻后,季嬷嬷叩了叩车壁:“姑娘,霍郎君来了。”

    照理说,霍留行这个时候是不该来见沈令蓁的。她有些讶异,喝了口茶润嗓,问道:“可是有要紧事”

    她这话本是问的季嬷嬷,却不料霍留行已经到了跟前。

    一壁之隔外响起一个男声:“没什么要紧事,只是来问问四姑娘,方才吓着了吗”

    沈令蓁霍然抬首。

    这个声音

    她晃了神,一时忘记作答,直到听见季嬷嬷的提醒才回魂,隔着门朝外道:“多谢郎君关切,我没事。”

    只是先前没事,现在却有事了。

    因为霍留行那句“吓着了吗”竟与一月多前救她于“虎口”的男子所言一模一样。声色、音调、语气、咬字,都是如出一辙。

    “那好,我先去前头了。”

    沈令蓁呆愣着,听他要走,急急叫住他:“霍郎君”

    推轮椅的仆从停下动作。霍留行回过头来:“我在。”

    意识到自己的唐突,沈令蓁懊恼地闭了闭眼,压下快要蹦出嗓子眼的心跳,尽可能平静地道:“这路不平坦,你也当心”

    霍留行似乎没想到她会说这个,对着紧闭的马车门笑了笑:“好。”

    人走了,沈令蓁的魂也跟着飘远,行尸走肉似的任左右婢女替她点妆,由着几个妇人将她接上新轿,一路锣鼓喧天地把她迎入搭建在霍府西南角,用于行交拜礼的青庐。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二更合一了哦,大噶放心,一切都有最好的安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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