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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文昭又没钱了”
这是庄思宜的第一反应, 自上回程岩许诺过后, 又隔了一月,梁文昭便理所当然地上程府要钱了。
程岩也不问他钱的去处,直接就给了一木匣银子,事后庄思宜曾说笑“岩岩居然当着我面就敢养野男人。”
当时程岩就回他“要不你养,我不介意的。”
后来, 供梁文昭画画的花费就转移到庄思宜头上,他陆陆续续支援过几次, 距离上回梁文昭来要钱, 似乎刚刚过去半个月花这么快
然等见了梁文昭,庄思宜才知自己误会了, 因为这回梁文昭并非空手来,而是带着他第十八幅画作。
整整一年多,梁文昭终于完成了春山图卷集的最后一幅画,画风沿袭了前十七幅,但即便是对画并不在行的程岩, 也能看出这幅画的功底比之从前更为出色, 说是夺人心魄也不为过。画中的山、城、人, 鲜活而生动得仿若真实, 程岩甚至有种错觉纵然被摄入画中, 他还是能继续生存下去。
何况,程岩对这幅画还有特别的滤镜在今日, 它只是画, 但在未来, 它却是历史。
尽管画画的人,画中的人都只是小人物,但正是几千年来无数的小人物拼凑出了历史的脉络,让文明得以传承、延续,继而让一个民族有了挺立千秋的自信。
而这第十八幅画于程岩的冲击不止于此,因为前十七幅只是将宅男模糊的记忆重现,但这一幅,却是连记忆中也未曾有过的,是被后世人反复揣摩也不得其真意的传说。
如今,传说竟成了现实。
室内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显然,庄思宜也被这第十八幅画给镇住了。
他和程岩细细观摩着画中每一道风景,每一个角色,最后,他们的目光同时落在了画中那抹绯红上。
“咦”程岩愣了愣,要知道后世千万次临摹还原,也从未有人尝试过用红色系春山图卷集无红,早已成了公认的真理。但忽然,他猛地抬头,“这是”
梁文昭清浅一笑,颇为自得道“这是大人您啊。”
画中人只有背影,却身着绯色官袍,且骑在匹白马上,汇入来往人流。
程岩寻遍记忆,也不记得原画中有这么个人,所以,这是梁文昭新安排的还为他点上了唯一的一抹红
想想后世对春山图卷集的狂热,程岩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显眼了点儿,估计会被掰开了揉碎了研究吧
程岩有些尴尬道“你不是晕血吗”
梁文昭“为了大人,晕个几回又怎样”
程岩“”
庄思宜“”
要不是梁文昭几十岁了又一幅不修边幅的倒霉样,庄思宜都想把人丢出去了,说的话怎么那么不中耳
梁文昭浑然不觉庄思宜的不满,真心实意道“大人如此厚待草民,是大人成就了这幅画,也成就了春山图卷集。草民想将这十八幅画献给大人,还请大人莫要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程岩简直都受宠若惊了嫌弃他哪儿敢啊这可是后世最昂贵的一幅画,而且有价无市即便本国人想远远看一眼都要花钱买什么门票,若是外邦人想看要么来华国,要么就只能欣赏赝品,因为春山图卷集是禁制去外邦展出的。
可如此珍品交到他一个不懂画的人手上,感觉太可惜了程岩想了想,既然春山图卷集画的是曲州风俗,是大安子民,何不将之献予皇上一来可为此画和梁文昭扬名,二来画卷存于皇宫也便于传世,三来,也可叫皇上一观曲州的繁荣
他将自己的想法说了,梁文昭倒不见激动,只道“画既然已献给了大人,大人随心处置便是。”
那日梁文昭临走前,程岩问道“不知先生之后有何打算”
梁文昭“草民为春山图卷集耗费十余年心血,日日守在曲州城,早已厌烦,如今画成,自是想天南地北走一走,大漠边陲看一看。”
程岩心念一动,“本官不日将入京面圣,先生何不随我一同进京献画”
梁文昭一怔,拱了拱手道“多谢大人好意,但草民偏爱自在,进京献画就不必了。”
程岩劝道“可先生这幅画乃历朝历代绝无仅有,若能得陛下赏识,或许陛下会想见一见先生。”
梁文昭笑了笑,抬手指向画上某一处。
程岩顺势一瞧,也随之笑起来。
腊月二十三,是个好天气。
这日一早,程府的车队自北城门而出,徐徐往京城驶去
由于皇上召得急,这一路上程岩都在赶路,只是路上难免无聊,不是读书就是下棋,要不就是和庄思宜这样那样,他甚至还学会了搓麻而输家永远只有一个庄棋。
到后来,程岩都有点不敢面对庄棋,总感觉自己像个残忍剥削长工的地主。
等他们到京城时,庄思宜的生辰已经过了。
这一年,庄思宜二十有七,他和程岩已相识了整整十年。
十年前的他,还做着干掉二叔,迎娶贤妻的少年梦,如今庄明和早不被他放在眼中,至于贤妻这两年专注于相夫教狗的他,可以说非常贤惠了。
马车还未入城门,程岩就瞅见道熟悉的身影,忙招呼道“小南”
正在城门边上围观两人下棋,并时时出声指点的阮小南猛一抬头,立刻挂上了阳光般灿烂的笑意“阿岩”
随即,阮小南表情一收,骄傲地扔下一句“就你们这些个臭棋篓子也好意思当街下棋,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说完,他也不顾周围人一脸便秘的神色,兴冲冲朝马车跑去。
两位好友见面,自然是亲亲热热。
阮小南一上马车就将庄思宜挤到一边,搂着程岩道“阿岩,我可想你了”
程岩笑了笑,刚要回话,就听庄思宜幽幽道“好听的话谁不会说,既然想,为何不见你来曲州探望”
阮小南心慌了一瞬,忙解释道“阿岩,你不要听庄思宜挑拨,如果你还在云岚县,我一定来探望,可是曲州太远了”
庄思宜故意曲解“原来你希望阿岩一直待在云岚县不得升迁莫非你一直嫉妒阿岩比你官阶高”
阮小南大怒“胡说八道我才升了官”
庄思宜不屑道“六品罢了。”
阮小南一噎,六品官在庄思宜面前的确拿不出手,但他忽然想起对方辞官了,顿时得意起来“好歹也是六品,总比你强,你就是个平民你、你才第三名”
“”
程岩眼见降智光环再次普照大地,忙问“阮侍郎还好吗”阮春和自去年回京后,便留在京中任礼部侍郎一职,如今已是正三品的京官了。
阮小南果真被转移注意力,表情从愤怒转为幽怨“他很好,我不好。”
原来,阮春和自回京后就和阮小南住一块儿,他早年丧妻,一直未续娶,几乎是又当爹又当娘地将儿子拉扯大,如今见阮小南二十多岁还未成亲,便忙着张罗起来。
“我还没找到心仪的女子,我才不成亲”
就在阮小南大吐苦水之际,马车骤然一停。
“怎么了”程岩问了一声。
回答他的不是庄棋,而是一道陌生的声音“车里可是曲州府程大人”
程岩撩开车帘,见问话的竟是一名內侍,顿时一凛“正是。”
內侍恭谨地行了一礼“程大人,皇上要见您,还请您现在就随杂家入宫吧。”他又往车里瞄了一眼,补充道“庄公子也请一道。”
程岩和庄思宜对视一眼,心中大为诧异,到底出了何事,皇上竟专门派了人在城门口等他们
怀着满腹疑惑,程岩和庄思宜匆匆赶赴宫中,又随內侍来到了御书房,而嘉帝已等候多时。
重生以来,程岩只在殿试时远远见过嘉帝一面,此时再见,不免想起前生,一时百感交集。
然嘉帝并不知程岩的心思,他在问询了一番曲州府的情况后,道“朕登基以来,曲州府时时给朕惊喜,其中多有程卿的功劳。朕若没记错,程卿如今二十有六了吧”
程岩通过方才的对话,已知嘉帝和记忆中的大有不同,确切说,是比前生更像一位合格的帝王,不免更为恭敬“回陛下,正是。”
嘉帝“二十六岁,正四品官,我大安开国以来卿还是头一份,不过以卿的功绩,这个四品官其实远远不够。”
程岩忙道“若非得先皇和陛下的赏识与栽培,臣远没有今日。所谓功绩,臣不敢领,唯尽臣子本分,为陛下分忧而已。”
嘉帝朗声一笑“程卿不必过谦,朕心中有数,若大安官员都如卿一般品性,朕又哪儿来的忧”他又看了眼一旁的庄思宜,话锋一转“二位卿应该很疑惑,朕为何急召你们入京吧”但不等两人回答,他兀自道“朕准备重审浙省亏空案。”
程岩和庄思宜双双皱了皱眉浙省亏空案他们当然有所耳闻,可这件事与他们何干
要说真有的关系的,应该是他们的同年张怀野才对。
今年初,张怀野被派至浙省任学政,八月院试时,考场中出现了一份离奇的答卷卷上并非八股文章,而是列举了浙省温远府清屏县县令黄连贪污腐败、亏空府库、横征暴敛、敲诈勒索的种种罪行,考生还于卷后写道我敢告,你敢管吗
这份卷子很快被递送至主考官张怀野手上,尽管卷上所书并非张怀野的分内事,但以他连先皇都敢喷的胆子,还有什么是不敢的吗
于是,张怀野在暗中走访调查后,认为卷上所列罪行应当属实,当即就将此事上告了朝廷,从而揭开了一场震动大江南北、朝野内外的贪腐大案
要知道,浙省千百年来都是鱼米之乡,也是大安的钱粮仓库,浙省的财政出现问题,嘉帝必然严正关切。他收到奏折后大发雷霆,立刻命令浙省自查,可浙省巡抚张雁鸣在经过一个多月的核查后,却说浙省全省的亏空加起来仅有六十万两白银。
嘉帝震怒非常,认为张雁鸣在骗他,因为张怀野的奏折上明明白白地提到,仅是清屏县县令黄连,在任十年造成的亏空便有八百万两。因此,嘉帝罢免了张雁鸣,另外派了三位钦差赴浙省调查亏空一案。
哪知三位钦差的调查结果竟和张雁鸣一致,称浙省的确仅有六十万两的亏空,且在嘉帝下令自查后,各府县已在全力弥补亏空,如今账目上只差了三十余万两。
嘉帝犹不相信,盖因浙省每年的财政收入足有数千万两,六十万两的亏空几乎等于没有,难道浙省所有官员都如此清廉他认为这些官员分明是在敷衍了事,甚至官官相护。加之张怀野此时递上了第二封奏折,奏折中特意提到浙省官场交际应酬的风气很重,间接造成府库亏空,比如原浙省巡抚张雁鸣到各府县视察时,仅仅是随行下人就能收到上千两银子的红封。此外,奏折中还列举了一些实例,件件有时间、有地点、有人物,让嘉帝不得不信,并对浙省的吏治败坏深感震惊,于是,他又任命林阁老为钦差,再次南下调查此案。
但让嘉帝万万想不到的是,林阁老的结论同样与张雁鸣一致,不但如此,林阁老还称张怀野只是道听途说,没有证据就敢胡乱举报揭发,对方所告之事完全是子虚乌有。
这一回,嘉帝终于犹豫了。
因为林阁老是他的老师,即便能力有限,但忠诚无疑。
故此,嘉帝便发了一道圣旨,质问张怀野为何要污蔑同僚,并要求他做出自我检讨。
没多久,张怀野第三封奏折到了,但这份奏折差点儿没把嘉帝气死张怀野居然抗旨不尊,还在奏折中痛骂嘉帝忠奸不辨,是非不分,并固执地表示要亲自赴清屏县调查此案。
嘉帝彻底火了,再次下圣旨申斥张怀野,指责他身为学政却插手地方政务,举止癫狂有失大臣体面,不可不严惩。同时,嘉帝还要求继任的浙江巡抚即刻捉拿张怀野,就地革职,押赴京城治罪。
至此,这件“贪腐大案”差不多有了定论,正所谓雷声大雨点小,最后倒霉的只有张怀野一人。
程岩和庄思宜私下还议论过,他们都觉得张怀野没有撒谎。但亏空一事的根源乃是大安的财政制度问题,并非只存在于一省一县,张怀野贸然检举,触动的何止一两个人的利益若他一旦成功,足以引发官场大地震如今被群起而攻之,也就不足为奇了。
当时程岩还问过庄思宜,能不能私下里跟皇上通通气,捞张怀野一把庄思宜却说皇上正处于盛怒中,且这件事的细节他也不甚了解,还是不插手为好。
反正以皇上的性子也不会拿张怀野如何,顶多就是罚俸降职,让人坐个冷板凳罢了。
可明明已经结束的案子,嘉帝为何突然要重审
嘉帝看出两人的疑惑,很快给出答案“你们应该还不知道,张怀野被押赴回京的路上失踪了,据浙省官员们上报,他乃是畏罪潜逃。”说罢,他顿了顿,“但,朕不信。”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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