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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你总是骗我, 现在我也要骗你一次。”她站在窗边，外面阳光刺眼, 风把她的头发扬起，她正朝着他笑。
程洲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她这样轻松愉快的笑容了，好像终于不用强颜欢笑，放下了以前的种种。
自从两人之间出现太多问题之后，悬据在他们之间的鸿沟越来越大。
他向来骄傲，自认为没有什么办不成的事情。
再大的鸿沟，只要他肯向她走近，也终会被填平。
但他现在也开始怕了, 他怕他还没来得及握住她的手, 她就离开了。
以后他再也见不到他。
内心的恐惧像是滔天的海水，将他卷席其中。
她身体悬在护栏边，侧身翻过之时。
他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 飞快的，像风一般的, 跑到她身边抓住了她的胳膊。
牢牢抓住她, 费力地一点一点把她拉了上来, 心跳得很快，像是要蹦出胸腔。
程洲紧紧抱住她，恨不得把她的身体嵌进自己胸膛之中，这样她就再也不会离开。
他大口的呼吸着，他拉住了她，她再也不会离开。
程洲倏地惊醒, 额头上还残留着汗，一手摸上去，一阵冰凉。
现在是凌晨三点，他低着头，整个人都显出一种疲倦颓败的气息。
又做梦了。
他几乎每晚都会重复这个梦，无声弯了弯嘴角，还好这个梦是好的，他拉住了她，在梦中还能感受到紧拥着她身体的温度。
但更多的时候，梦境却是重复着当时的场景。
季央从窗边一跃而下，他没有拉住她。
垂落在身侧的手轻轻颤抖，他没有拉住她。
无论在大多是的梦境中还是在现实中，他都没有拉住她。
季央离开多久了，程洲记不清了。
后来的日子好像过得浑浑噩噩，他没有搬办公室，每次坐在里面，仿佛都有人在陪着他。
但程洲知道并没有人，都是他的幻想。
如果季央的灵魂还在，也不会选择陪伴他。
她如此的恨他，所以向来惜命又乐观的一个人，会选择自杀。
在他面前，从他的办公室一跃而下。
他没有抓住她，要是再快一秒，或者是护栏再高一米，她也不会离开他。
现在，那个二十八楼的办公室，落地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堵高高的墙，开着一扇窗，没有人能够轻而易举地从那跳下。
当时设计师听到程洲的想法都觉得他是疯了，哪有人会这样把自己的办公室设计成这个样子。
但程洲态度坚决，毫无商榷余地。
程洲坐在床上想了很多，时间好像一下过得很快。
他看了一眼手机，凌晨三点半，原来才过去了三十分钟。
那季央离开多久了
他记不清了，关于她的相貌，脑海中似乎都有些模糊，顿时提起，竟然不能完全浮现在脑海。
他有些慌了，记得她的照片有一张放在了另一个房间。
他慌慌张张下床，站在门口，手有些颤抖。
脚下有些凉，原来过来得太匆忙，忘了穿鞋。
轻轻扭动着门把手，门吱呀一声打开。
如果有人看到这间屋子，一定会感到惊讶害怕。
满屋子都是季央的照片。
或喜或怒，每一张照片上的形象都是那样生动。
程洲痴痴地看着，仿佛永远不看够一般。
她留在网上的照片很多，毕竟是明星，很多高清照都流传于网络。
有一阵子，关于季央的照片，在网络上销声匿迹。
有人不信邪，试着发了一张，带了季央的名字，不出一分钟就被删了。
仿佛她的名字和照片是某种禁忌，但这其实不过是程洲的私心作祟，强烈的占有欲在她离开后迟迟到来，不想让任何一个人看到她。
这样她就完全属于他了。
但几天之后，又有大量的季央的照片从网上发出来。
不过是那人觉得，季央喜欢演戏，喜欢粉丝，如果她知道有这么多人想念着她，会不会回来看看，会不会看她一眼。
自从季央拿到影后之后，便被无数粉丝称为娱乐圈最美面孔，原来她还不出名的时候，便有人这样说了，不过那时容易给她招黑。
现在她实至名归，即使去世了，看着照片上的女孩子，还是觉得漂亮惊人。
她死去的时候才二十三岁，人生还没走到一半，正是最美好的年纪。
她去世的消息传来，粉丝们纷纷在网上悼念，无数人为她哭红了眼。
季央是自杀，但原因却不明，引发无数人的猜想。
程洲站在这件屋子里，心绪茫然，满目苍凉。
有些时候他甚至在怀疑，季央真的喜欢过他吗
在最初的时候，她给的笑容是否也是表演。
毕竟她演技这么好，在后来的日子里骗了他好多次，甚至连最后的时候。
都用着温柔的笑，让他一步步退后。
他那时真的以为，他们可以回到从前。
她又来找他，她放下了以前的伤害。
他想，他们会一起走过以后的日子。
他以前对她不好，他会补偿她的，用余生来补偿。
但她连个补偿的机会都不给他。
她真的喜欢过他吗如果喜欢过，为什么又会在后来的日子，对他那么残忍。
程洲心里一片冰凉，他拿出烟盒。
“啪嗒”一声，打火机扬起火光。
他手微微一颤，忽然松开。
这房间里全都是她的照片，不能见明火。
程洲走出了房间，天气渐渐冷了起来。
赤脚踩在地板上，竟也不觉得寒冷。
猩红的烟火在指间闪烁，落下一地灰白。
天光渐亮，屋子里已经是刺鼻的烟味。
程洲去洗了个澡，镜子里面的人，双眼布满红血丝，两颊消瘦。
程洲的生活好像在慢慢步入正轨，只是他没有再婚。
程家的长辈略有微词，但现在程家完全是程洲一手掌控，他们即使有想法也不能让程洲做他不想做的事情。
但他没有后代，程家的继承权该落在谁头上呢。
在某一天，程洲领回了一个孩子名叫程念，名字有点偏女性化，却是一个乖巧的小男孩。
那是从程洲小叔那过继的，年纪还颇小，一双眼睛圆圆的，水灵灵的，看上去十分灵秀。
程家长辈知道自己改变不了程洲的主意，便也只能这样认下了。
程洲自己并不带孩子，只是他名义上是这个孩子的父亲，偶尔也会把程念接来临江这边。
这些年来，程家的领域在扩充，但他依然固执住在临江。
仿佛这有什么一辈子割舍不掉的东西。
他容貌并无太大变化，只是更加冷峻，脸上没了表情，生活的好像是一个机器人。
程念其实是有一点怕他的，但也知道是这个人给了他现在的生活，所以很努力地在学习，虽然怕但还是在努力接近他。
程洲的卧室常年紧闭，但他现在去公司了，程念年纪小，便自己玩着卡牌游戏。
这是他朋友给他的，他自己没有卡牌，所以珍惜得紧。
但玩的时候，不小心，卡牌滑进了程洲的卧室。
程念站在门前，心里又惧又怕，最后还是抵挡不住想拿到卡牌的渴望。
小手拧动着门把手，居然打开了。
门露出一条缝，小小的身子便倏地滑了进去。
卡牌呢，卡牌呢，程念趴在地上找。
好像在衣柜的缝里，他撅着屁股，努力地摸呀摸。
好像摸到了
一张薄薄的的卡片。
手捏住卡牌往回缩。
这时，头顶却轻轻一声响，有光射进来，门打开了。
程念心头有点慌，他慢慢抬起头，手里握着一张卡牌，在看到来人的时候，脸色顿时就白了。
程洲皱着眉看着他“你怎么在这”
程念立即从地上爬起，规规矩矩站着，很懂事的模样“我卡牌掉了，我进来捡。”
程洲侧过身，声音略显冷漠“出去，以后少到这个房间玩。”
程念乖巧地点了点头，迈着小碎步跑开。
“等等。”程洲叫住他，“你手里拿的什么。”
“卡牌呀。”程念低下头看，却发现自己手中拿的并不是一张卡牌，而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人很熟悉，正是他的爸爸
照片上的人还年轻，即使透过照片也可以看出一股年轻时的意气风扬。
程念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了看程洲，抬高手把照片拿起“爸爸，你的照片。”
程洲伸出手接过，不知道自己何时有这样一张照片落在家里。
他看着照片上的人，那应该是刚接管程家的时候照的照片，那时还年轻，无畏且狂傲。
从小到大顺风顺水的人生没有给他带来什么挫折，那时他尚且以为这世上没有什么自己得不到的东西。
只是照片后面似乎有什么东西，他翻过面。
白色的底面上，用黑字的笔写着他的名字。
程洲，然后用粉色的笔画了一个爱心圈上。
而在照片的角落，还有着一个小小的名字，季央。
两人的名字用着一条歪曲曲的线连起来。
熟悉的笔迹，已经过了这么多年，程洲以为自己都忘了，但在看到的第一眼，他还是如此迅速记起。
他以为的模糊记忆竟然清晰如昨。
他似乎看到了那时候的女孩子，找到找到这张照片，趴在桌子上认真写下这些字的场景。
那时她年轻，才跟在他身边，经常在他耳边叽叽喳喳，鲜活又灵动。
程念茫然地看着自己一向冷漠的父亲，他一只手拿着照片，手背上的青色脉络明显，另一手盖住眼。
声音沙哑，身体却在颤抖。
有透明的水从他指缝中滑落。
原来，在很久以前，她是真的有喜欢过他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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