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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元瑾的住处就安排在朱槙旁边的湛堂, 早已布置妥当。
朱槙抱着元瑾下马车后径直走回这里, 吩咐她的丫头们“立刻烧热水”方才在皇宫里只是将将地换了湿透的衣裳,但那水池毕竟不干净, 若她一个不好又病了该怎么办。所以还是先给她沐浴再说。
紫苏她们才知道王妃竟然在宫中落水了,立刻急匆匆地准备衣物。等她们开始给元瑾沐浴了, 朱槙才退了出去。
片刻之后, 元瑾躺在热水中,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紫苏关切地问她“娘娘总算醒了。可还觉得身子乏累”
元瑾轻轻地道“还有些使不上力。”
紫苏便让她好生躺着,她出去拿玫瑰香露来给元瑾用。等紫苏走出去了,紫桐才在她耳边轻声问道“小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您怎么会在宫里落水了”
因是跟着朱槙一起去向太后请安,元瑾便没有带丫头同去。这倒也是个巧合, 倘若她身边有人跟着, 徐贵妃那太监便不敢下手,虽说当时有些冒险,但是能把徐贵妃拉下马,元瑾觉得也算值得。
“说来话长。”她的声音仍然带着一丝沙哑道, “眼下不是提的时候。”
紫桐应了,又轻声说“但是小姐您可要千万注意自己的安危。来之前世子爷就千万叮嘱过了, 什么都不如您的安危重要。”元瑾颔首,这时候紫苏已经拿着香露进来, 两人就不再说话。紫桐站在她身后, 用梳子沾滴了玫瑰香露的水, 一下下地给她梳着长发。
洗完后,元瑾换上了一件月白色绣兰草的长褙子,被丫头们扶着站起来,只是仍然头晕脑胀,脚步虚浮地走不动路。紫桐和紫苏二人正不知道要怎么办,紫苏道“不如我再叫个丫头进来,我们一并将娘娘抱出去吧。”
紫桐目光微闪,其实她一人就能抱得起元瑾,只是她不能在靖王府里显示自己是练过的,便同意了紫苏的说法。紫苏便对外面喊叫了一声“宝结,快进来搭把手。”宝结一直在净房门口守着。
这时候净房的门打开了,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元瑾本以为是宝结,结果定睛一看,来人身形高大,对随之进来的丫头们招了招手,示意她们退下去,竟然是朱槙
紫苏紫桐纷纷屈身喊了殿下。
元瑾有些诧异,她以为靖王已经回去歇息了,毕竟天色不晚了。她问道“殿下,您还没回去睡”
朱槙道“嗯,还没来得及。”
屋内水气弥漫,他走到她面前来。元瑾一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谁知他又低下身,手揽过她的腰将她抱起来。
元瑾突然被人抱起,惊呼一声揽住他的脖颈。
屋中地龙烧得热,她只穿了层薄褙子。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她刚洗了澡,浑身都在发热,竟能感觉到他身上凉幽幽的有些舒服。
“不过是你走不动,抱你过去罢了,别动。”朱槙低声说了一句,随后抱着她进了里屋。
原来是想着她难以行走,所以才一直等她沐浴完的。
紫苏见靖王殿下抱着元瑾大步进了里屋,立刻紧随其上,吩咐丫头们勾起千工床的幔帐,掀开被褥,让靖王殿下将元瑾放在床上。
元瑾刚被放下后就打了个喷嚏,觉得这样躺着和他说话怪怪的,想要坐起来。却被朱槙一把按住,说她“怎么生病了还不老实。”
小姑娘正看着他,好像在问他还有什么事一样。
刚洗过澡的水蜜桃白里透红,眼睛黒莹莹的,她看着你的时候,似乎便是真的眼睛里只有你。
朱槙却看着她笑了笑,问她“方才落水的时候,怕不怕”
元瑾摇了摇头。
朱槙却心道,还说不怕呢,把她救起来的时候,紧紧抓着他的衣裳不放,非要用剪刀剪了才行。
怎么会不怕呢,她差点连命都没有了。
朱槙沉默地了一会儿。她遭至如此无妄之灾,还不是因为他么。若不是这个靖王妃的身份,谁会想要害她呢。方才看到她躺在床上,羸弱得毫无生机的样子,竟让他的心都揪作一团,平日只看见她耀武扬威,跟他顶嘴,哪里有过像今天这样虚弱的时候。
所有伤害过她的人,他都不会放过。反正徐家,他也想要除去很久了。
朱槙站起来,反而什么都没说,笑了笑“那你好生睡吧,剩下的事不用担心,我会处理的。”
说完之后,朱槙才离开了元瑾这里。
元瑾心里琢磨着他那句话的意思。剩下的事剩下的什么事
元瑾看着他消失的方向。
洗澡的那股暖和过去了之后,她觉得自己似乎有些不舒服,嗓子痛的难受,浑身都很酸痛,就是烧着地龙盖着棉被,也觉得很冷。不过元瑾也没有过多在意,以为还是溺水后的症状,睡一会儿便能好了。
她渐渐地闭上了眼睛。
朱槙却是刚入睡不久,就被李凌吵醒了。
“殿下,殿下,您快起来出事了”门外有人在喊他,边喊边叩门。
朱槙是个常年行军作战的人,习惯睡得浅。他听到敲门声后立刻爬了起来,披了件外衣开门,见是李凌站在门外。
“怎么了如此火急火燎。”
李凌才道“方才王妃娘娘的丫头来传话,说娘娘发烧了,且烧得很严重,竟叫也叫不醒。您赶紧去看看吧”
朱槙听着皱了皱眉,随着李凌说话,他一边系着长袍的腰带,一边朝着湛堂走去。
“可叫了郎中”
“属下已经派人去请了”李凌道,“叫的是近旁的刘大夫。”
“拿我的腰牌,去四房胡同请宋掌院。”朱槙道,“他今日不当职。”
宋掌院,便是太医院众太医之首。
李凌立刻应喏去了。
朱槙走到湛堂门口,只见丫头们来往脚步匆匆。见到他来,丫头们纷纷站到了两侧,给他屈身行礼。他派给元瑾的掌事嬷嬷陈嬷嬷走了上来“殿下。”
朱槙摆手示意免礼“边走边说。”
他走入了内间,看到元瑾正躺在床上,小脸通红,似乎很痛苦的样子,呓语不断。领口解开,也没有盖被褥,紫苏正拿着热帕替她擦手,希望她的热度能下去得快一点。
“奴婢丑正起身时,听到王妃娘娘呓语。本以为娘娘是渴了,便想着进来给娘娘倒些水,谁知王妃娘娘是病了,一摸她的额头才知道,原来竟烧得这样厉害”陈嬷嬷说。
朱槙在她的床沿坐下来,伸手探了一下她的额头,果然是十分滚烫。
他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脸颊“元瑾,你可还清醒”
许是他的手凉幽幽的,她觉得很舒服。竟一把捉住了他的手,朝自己脸便蹭。
“殿下,李凌大人传话,说宋掌院已经到了”紫桐进来传话。因是元瑾住处,所以李凌就不便进来。
朱槙却看着拿他当冰块蹭的元瑾,他想收回手,但是她又不放。他能断衣,却又不能断手。因此只能叹口气任她抓着,道“叫宋掌院快些进来”
丫头们将元瑾的衣裳系好,不露一丝在外面。
元瑾却是一整晚都意识不清。周围发生了什么她并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很难受,浑身都不舒服。而且非常热。她想抓自己的衣裳,却被人按住手“元瑾,你稍安勿躁。你在发烧。”
声音很是熟悉,但是她这时候并不清醒。
元瑾缓缓睁开眼,只看着一张男子的脸,她认了半天,才认出那眉眼是眼熟的。就缓缓说“陈慎”
陈慎朱槙嘴角微动。
她是不是脑子烧糊涂了
好不容易等宋掌院给她看了病,又给她喂了药,发了些汗总算是醒过来了,他才松了口气。结果醒了竟然还有问题。
朱槙挑了挑眉“你说我是谁”
元瑾又缓又慢地说“你不是陈慎么。”她的语调很平,给人一种,孩子在认真重复的感觉。
“靖王殿下,王妃娘娘怕是烧得有些糊涂了。”陈嬷嬷在旁说,“等烧退了应该就好了。”
但元瑾却有些茫然地问“靖王在哪里”
“你问他干什么,找他有事”朱槙说。
元瑾摇了摇头,她认真地说“才不找他,不能让他知道我在这里。”
朱槙听着有些意思,就笑了笑问她“为什么不能让他知道你在这里”
元瑾抿了抿嘴,她还烧得晕乎乎的难受,就说“难受,不想说话了。”说完她拧着身子朝里去了。
紫桐在旁看了一会儿,走了上来道“眼下娘娘总算是醒了,殿下不如回去歇息吧。这里有奴婢们看着就好了。”
她身边这些丫头都是极为得力的,朱槙倒也放心。而且他明日的确还有事,就站了起来道“那你们好生照顾她,有问题便来找我。”朱槙说完,正准备要走,却发现自己的衣角还被她捏着。
“元瑾”他轻轻喊她。
她却背着他,不回答,但是怎么也不放手。
朱槙轻叹,坐下来问她“元瑾,你可是不想我走”
她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拽着他衣角的手可是一点都没有松开。
罢了,她现在烧糊涂了,还是他陪她一晚吧。朱槙见她始终不肯放,就对陈嬷嬷说“我今日先在这儿陪她,你们去外面守着吧。”
紫桐嘴唇微动,却不能再说什么话了。
一群人鱼贯而出。元瑾却也没有转过身来,朱槙只能陪她耗着,将鞋袜脱了上床,半倚着床头,叫丫头给他寻了一本书来看。过了好久,身边才细细索索地动了,元瑾转过身来,仰头看了他一会儿。高大的身影,挡住了许多的烛光,坚毅的下巴,英俊的眉眼,平静而端和。
“你为何会和我呆在一起”她突然问。
朱槙翻过一页书,说“你嫁给我了,昨天的事。”
“哦。”她接受很快,“我喜欢你,可以嫁给你。”
朱槙嘴角一勾,放下书看她“你喜欢我”
她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歪着头想了想,说“对了,你没有功名,是怎么娶到我的”
朱槙又想起,被她嫌弃没有功名无法提亲的时候。他一个堂堂藩王,可能还是天底下最尊贵的藩王,竟要被质疑两次身份不够。他说“你猜。”
元瑾却没有注意到他的话,而是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说“我好渴,可以喝水吗”
她其实还在高烧中,因此而口渴。
朱槙看向她,她也看向他,一副你怎么还不下去给我倒水的表情。朱槙叹了口气,下去给她倒水。
她接过他递来的茶杯,小小口地啜着茶水。一杯茶很快就见底了,她把茶杯还给他“谢谢,我还要。”
三杯过后她还要,朱槙却拒绝了继续给她水“你不能再喝了。”
她皱了皱眉,觉得浑身好热,她抓着他的手“可是我好难受,想喝水。”
朱槙强硬拒绝,她根本就不渴了,只是想病态地想喝水,而且他也不想再下去倒水了。
元瑾有些不满,不过,他的手倒是很凉。发现了这个之后,元瑾抱住了他的整只手臂。用滚烫的软绵绵脸颊,在他的手臂侧蹭了蹭,还发出了猫咪一般舒服的声音说“你好凉快。”
他并不凉快,若是平日,他体温是比她高一些的。不过是她现在在发烧罢了。
但是她这样实在是可爱,像冬日里依偎着炉火的猫咪。
但是只抱着一只手臂,元瑾很快就觉得不够凉快了。她说“你躺下来。”
朱槙皱了皱眉“你要做什么”
她却耍赖一样不讲道理说“躺下来。”
朱槙便躺了下去,很快她整个人就贴了上来,用滚烫的脸贴着他的胸膛,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
朱槙抿了抿嘴唇,他很快就有些忍不住了“薛元瑾,你给我起来”
但她不但不起来,反而还嫌不能贴到他身上一般。伸手解开他的腰带,希望将他外面那件衣裳脱了。
朱槙给她撩得额头太阳穴突突地跳。心中一股邪火乱窜,但是她还在生病,而且也不是时候“元瑾,你下来。我找个凉快的东西给你抱着。”
她却是不听,而是脱开了他外面的衣裳,他壁垒分明的胸膛很结实,果然是习武之人。她将脸贴上去,察觉到他想推开自己,她皱眉道“不要动”很快她又觉得不对,“你身上有硬硬的东西,顶着我难受。可不可以拿出来”
朱槙深吸一口气,当真是败给了她,他几乎是咬着牙说“你起来,我给你,倒水去。”
元瑾如愿地喝到了很多水。
折腾这么久,喝了水之后她很快就睡过去了。朱槙则被她折腾得一夜没睡,好在摸到她的额头,烧终于退下去了。
“祖宗。”他低喃,将她扶正之后,却又看着她的睡颜。
当真喜欢他么还是生病的糊涂话
他将她放在身侧,靠着自己睡。
第二日元瑾起来时,已经把昨晚的事忘了。她发现自己醒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这房间倒是锦绣堆砌,很是奢华。她才想起昨夜落水,被朱槙抱到住处的事。
她左右看了看,却没看到丫头守夜。倒是隔着屏风,听到外面次间似乎有人说话。
“殿下眼下发青,可是昨夜没睡好”是个男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似乎正是那日所见的清虚老道。
声音有些隐约模糊,元瑾便走近了一些。
那清虚又笑了笑“殿下还年轻,日日春宵倒也无妨。”
朱槙却对他这句话不高兴一样,道“行了,你也别整日没个正经。我问你,昨日宫中之事你可知道了”
清虚老道才慎重起来“我虽知道了,却也疑惑。之前以为皇帝并不想打草惊蛇,怎么会下徐贵妃对王妃下手”
他们在说宫中之事
元瑾静静地站着。
“倒也未必。”朱槙的声音淡淡的,“朱询可是一直主战的。”
“殿下的意思,此事也有可能是朱询动的手脚”清虚的声音问。
“有可能罢了。”朱槙道,“不过你我都知道,这是迟早都要来的。我铲除袄儿都司那日,就预料着这天了。不想这些人竟如此急躁,现在就想动手了。”
“殿下深谋远虑,那土默特部一事,不过是吸引殿下兵力的幌子,咱们的军队自然不会前去。倒是眼下,还是当年萧家留下的那人得用,竟顶得住土默特的进攻。难怪皇帝冒险也要留下他。”
朱槙嗯了声“萧风的确有当年萧进的风范。你注意安排,恐怕大变不会太远了。”
清虚老道应了是。
元瑾听到这里,知道他们是商议完了,便躺回了床上去。
果不一会儿朱槙进来了,见她躺在床上,扬了扬眉“醒了”
元瑾点头。
朱槙却又问“记得我是谁了”
元瑾心想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问题,她问道“殿下,昨晚究竟怎么了”
看来昨晚的事情她都忘了,发烧闹腾,指使他倒水,非要贴着他纳凉还脱他的衣服。朱槙笑道“没什么,你病还没好全,好生歇息着吧。”
元瑾疑惑地看着他离开,紫桐才轻手轻脚地走进来,伺候她梳洗。
“昨晚娘娘您高烧糊涂了,还是殿下照顾了您一晚上。”紫桐说,“娘娘不记得了”
朱槙照顾了她一晚上
元瑾只大概记得,自己似乎很渴,喝了很多水,别的就不记得了。
她摇摇头,示意紫桐给她继续梳头。
元瑾这病,又修养了一整天才算勉强好了。第三日就是回门,但又恰逢了朝会,朱槙不得不去,故不能陪她回去。只告诉她“我下午过来接你。”
元瑾并不在意,只是好奇问他“我看您十次朝会八次都不去,怎的这次要去了”
朱槙笑了笑说“正是十次八次都不去,这次才不得不去。”
说的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朱槙吩咐了宋谦,便是分给元瑾的侍卫队长,送元瑾回定国公府。而他则一身亲王冕服,面色肃冷地上了轿撵,他的身影有种面对她时没有的凝练和威严。元瑾看了他的侧影一眼,觉得有一丝不寻常。
马车行驶回了定国公府,老夫人、崔氏等都在影壁等她,甚至还有几户街坊近邻的官家,都借口来定国公府做客,就是为了看看新王妃的风采。
元瑾回门的排场的确也不小,丫头婆子自不必说,还有三十个侍卫跟随护送,她的轿子刚到鸣玉坊的时候,消息就已经传回了定国公府。等马车停在影壁,元瑾就看到家中几个妇孺的身影。
崔氏拉着她看了又看,红着眼眶说她瘦了。
元瑾则嘴角微动,她才嫁出去三天,哪里就瘦了。
老夫人则拉着她将众位夫人都一一见过,只不过这次是她们给她行礼。随后她就被老夫人和崔氏一同拉入了内室,问她和靖王殿下相处如何,靖王好不好伺候,有没有受委屈的话。
她们都还不知道元瑾入宫落水的事。
这样的丑事,宫中一向是封锁的。而元瑾也不想让老夫人和崔氏担心,故也不会提。
不过靖王好不好伺候她不知道,他伺候了她才是真的。
其实看到说起靖王时,元瑾嘴角扬起一丝笑容,老夫人就知道靖王待她必定不错。
三人说了一会儿子的话后,老夫人才告诉她“你元珍姐姐的亲事定下来了。”
这么快
薛元瑾虽然料到顾珩是肯定不会娶她的,却不知道老夫人竟这么快就给她找了一门亲事。
“魏永侯家拒亲之后,她便不大痛快。后来还是顾老夫人自己不好意思,给元珍说了一门亲事。”老夫人告诉她,说的正是顾珩一个远房堂弟,家中是正四品的宣慰同知,虽然远远不比顾珩,却也算是门好亲事了。
“我看啊。”崔氏开始发表真知灼见,“那顾珩便是因为当年拒绝了丹阳县主,所以损了阴德,到现在也找不到个好的。”
老夫人看了她一眼“这话你可别到外面说”
崔氏笑呵呵的“老夫人您放心吧,我这嘴虽漏话,却还是知道把关的。”
元瑾见她们二人相处甚好,也抿嘴笑了笑。
又喝了会儿子茶,才有个小厮来传话,说世子爷下朝了,请元瑾过去说话。
正好,元瑾也有事要跟他说。
元瑾带着丫头去了薛闻玉的住处。
到他住处的时候,他正站在门口等她,风吹起他的袍角,少年冠如玉,细致典雅,完美如玉雕凿。他穿着正式武官袍,似乎也是去参加朝会了才回来的。
“姐姐终于来了。”薛闻玉对她微微颔首,先一步转身跨入房中。
元瑾却觉得他有些不高兴的样子,问他“怎么了”
薛闻玉看向她,为表喜庆,回门也会穿一身正红,元瑾今天挽了一个凤尾髻,戴了与衣裳颜色相宜的赤金嵌红珊瑚对簪,一对晶莹剔透,红宝石的玉兰花耳坠。将她衬得与往日不同,明艳不可方物。
闻玉还是不习惯她将头发全梳起来的样子。
他道“今日朝会上,皇上晋升我为金吾卫指挥佥事,正四品的官。”
元瑾听到这里,已经知道他为何不高兴,却笑着喝了口茶“升官了还不高兴啊,你这可是三连跳,一般人就是做梦都别想。”
闻玉却继续说“姐姐可还知道,今日朝会一早,都察院副都御史参了忠义侯一本,说他结党营私,贪赃枉法,罪证人证一应俱全。兵部给事中直谏皇上,说忠义侯之子徐毅欺男霸女,好喜娈童,身上背了十多条人命。皇帝听了,便先夺了忠义侯的爵位,再叫大理寺直接将父子几人下狱。而副都御史、兵部给事中都是靖王殿下的人。他们这般针对徐家,肯定是靖王授意的。”
在这些人一个个站出来揭发忠义侯徐家的时候,朱槙就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看着。手指微微摩挲着象牙芴。是他对付徐家,所以出手非常快准狠,一击必中。
但是忠义侯究竟是哪里惹到了靖王虽说之前忠义侯也有不满靖王之论,但那毕竟只是私底下说说,靖王也不会在意这样的小跳蚤。
他究竟做了什么,要叫这个活阎王要将他家杀得片甲不留。
于是很快,闻玉就在徐先生那里,得知了元瑾在宫中落水的事情。
他突然连升三级,即便他是定国公府世子,也是个不可思议之事。但居然发生了,那是因为,这是皇帝给元瑾的补偿。
“徐家是太子的人,徐家出事对我们有益,而你升官更是好事。实在是不必不高兴。”元瑾听薛闻玉说朱槙竟在朝堂上如此做,心中不是没有触动。他所说的不用担心,他会处理原来是这个意思。
薛闻玉却是非常知道元瑾个性的人。
他一把抓住了元瑾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语气也带着寒意“姐姐,你告诉我。你在宫中落水,是否是你故意否则那徐贵妃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害你”
元瑾看着他的眼神,轻轻地叹气。
他不可能不知道的,如果这么大的事都能瞒得住他。也许元瑾还要怀疑,自己所选择的扶持对象是否正确了。
“她为什么要害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是天助我也。你不必介怀,你看这一切不都是好结果么,姐姐心中是有分寸的。”元瑾柔声安慰他。
但是这并没有安慰到薛闻玉,知道元瑾在宫中落水的事,他心脏猛地缩紧,若是若是稍微出了点意外,他可能就永远都见不到姐姐了。
他语气淡淡道“姐姐下次若再做这样的事,我便会不顾一切,将你带回来。不会要你再继续留在靖王身边。”
元瑾抚了抚他的手安慰他,笑道“其实我是会凫水,才往里面跳的。”至于后面脚抽筋的事,元瑾自然是半个字都不会提。
闻玉目光却一闪,元瑾会凫水
生在山西的人,多是旱鸭子,再加上姐姐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怎么可能会凫水呢
闻玉却没有问什么。
两姐弟说过话之后,外面守着的徐贤忠才走了进来,对元瑾拱了拱手“二小姐一石二鸟,老朽佩服。”
“先生客气,”元瑾转了转杯子,道,“我这里正好有个重要的事要交给先生,劳烦先生替我拿一副纸笔来。”
当元瑾知道五叔还活着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事。
这是一个,足以非常壮大闻玉的力量,甚至足以决定成败的事。
当年太后早就料到,自己总有一天会出事。所以在九变重镇中的五个,包括京卫,真定位、保定卫。安插进去了很多自己的人,他们明面上与太后,与萧家毫无关系,实则却是萧家的人。
眼下五六年已经过去,这些人有很多身居要职,甚至不乏有总兵之类的人在里面。
但是这些人严格按照太后的命令,决不在任何时候暴露身份,并且只有太后能认命他们。倘若太后死了,那么为了他们自身的安全,便永远不能再度暴露,除非是萧家的人找到他们,并且需要他们再度跟随。
当然,他们必须严格要求,看得见本人。
知道他们存在的萧家人,必然就是身上有太后遗愿的人,他们会誓死跟随。
元瑾之前从来不提,是因为她以为萧家已再无活口。
这样的话,就算她知道这些人的存在也毫无用处,因为她也不再是萧家的人,不再是萧元瑾。即便是她露面,这些人也不会相信她的。但是五叔还活着,他却可以动用这股力量。
有了这股力量,五叔就不必过得太可怜,而闻玉,也将得到一股强大军事力量的支持。
元瑾将人名一一默了出来,交给了徐先生,将这名字上的作用讲清楚了,才告诉他“如此机密之事,还请先生务必保密。”
徐先生根本没料到,元瑾手上竟然有这么强大震撼的东西,他擦了擦汗,郑重地道“二小姐放心,老朽定知道轻重只是不知道,二小姐这是从何处得来的”
徐贤忠一开始想过,元瑾是不是从靖王那里得来的,但是他转念一想就觉得不可能。
朱槙若知道这些人的存在,早把他们灭光了,不会还留着。
元瑾却是抿了口茶,淡淡地道“这先生就莫问了,我自有我的来源,你照着我说的做就是了。”
二小姐有神秘之处,徐贤忠一直也知道,他没有多问。而是仔细地将纸收下,然后道“我正好有个事,想麻烦二小姐。”
元瑾示意他直说便是。
徐贤忠才说“眼下靖王同皇上,越来越剑拔弩张,随时可能会出现情况。我非常需要靖王的兵力部署图,只有有了靖王的部署图,才有主动权。”
那就是让她去偷朱槙的东西
元瑾听了沉默,又喝了口茶才说“我考虑一下吧。”
不知道为何,她却突然有一丝犹豫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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