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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在一天的思索之后, 元瑾做好了谋划。
朱槙还在养伤, 元瑾注意到其实他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他仍然是一副重伤未愈的样子在修养,眼下他正躺在罗汉床上,手里拿着一本闲书看。
一切都显得和平日并无不同。
元瑾端着黑漆方盘进来, 上面放了一碗银耳红枣燕窝羹,一碗汤药。
她走到朱槙近旁,将托盘中的东西一一拿出“殿下,您该喝药了。”
朱槙放下手中的书, 笑道“这样的事交给下人就行了,何须你亲自来做。”
他在看到两碗汤放在自己面前的时候, 手却略微犹豫了一下。
“怎么了”元瑾笑了笑, “殿下难道怕妾身下毒不成”
元瑾抬起头,她真正地审视着这个, 她已经同床共枕过的男人。他面容英俊, 向来十分和气,也不会轻易地发火。他眼若深潭, 一眼看去的时候并不会觉得有什么,但是再仔细看, 仿佛是能看出其中偶然闪过的幽光的。
她注意地看着朱槙的神色, 只见他眼中微微一闪, 然后笑笑“我怎会怀疑你呢。”
他的手终是伸向了那碗银耳红枣燕窝羹, 端起来之后几口喝了个干净。再将空碗放在了桌上。
“殿下的药不先喝吗”元瑾声音轻轻的, “仔细药凉了伤了药性。”
朱槙抬起头看着元瑾“今日怎么了, 竟这般关心我。”
“哪里, 只是殿下的伤久久不好,妾身挂心罢了。”元瑾说着坐了下来,伸手拿过了勺子,舀了药之后,递到了他的嘴边,笑道,“不如我喂殿下”
朱槙一瞬间没有动作,而是眼睛微眯看着元瑾。
他面无表情的时候,神色其实有种平日没有的冷酷。自然,他并未流露出更多的神色,只是在元瑾的注视之下,张口喝了药。
元瑾则笑着看他喉结微动,确认他真的喝下去了药。
紧接着,第二勺、第三勺,直到药见了底。
元瑾才放下了药碗“殿下方才先喝了银耳羹,眼下却没有东西压苦味了。”
“无妨。”朱槙道,端了杯茶在嘴中含了片刻压住苦味。
元瑾则拿起了他放在小几上的书“殿下竟然还看喻世明言”喻世明言是三言二拍中的一本,若是在正经读书人眼中,这必是一本花边读物,里面所载皆是民间一些传奇故事,用以在闲暇无聊的时候放松心情的。
“有的时候,觉得这种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书,倒也挺有意思的。”朱槙说,“元瑾,你相信世道轮回,报应不爽吗”
元瑾想了片刻说“难道殿下不信”
朱槙笑了笑,并没有说自己信不信,只是说“若是世道真如书中所记载一般简单,我倒也省心省力了。”
元瑾自然是信的,因为她觉得,她就是这些人的报应。
“殿下在烦恼什么事吗”她问道。
朱槙见她出落在日光中,肤色莹白剔透,身上是浅紫色襦裙,腰上挂着他送的那块羊脂玉的玉佩,她将它改成了噤步的样式。少女明媚清新,是这样的身如琉璃,内外明澈,净无瑕秽。他轻轻地摇了摇头说“倒也没什么。很多事,也不是我所烦忧的。只是知道,它终将会来罢了。”
而她不应该知道这些事,他会将她保护得很好,这就够了。
“殿下说得越来越神秘了。”元瑾道,“究竟是什么事不能告诉我的”
朱槙笑笑不再说什么,叫元瑾退下后,他继续看他的书了。
元瑾才自屋中退出来,但是她没有走远,只是站在庑廊外的一株海棠树下,听着屋内的动静。
而屋内,朱槙身边的暗卫自房梁一跃而下,走到他身边道“殿下怎的就直接喝了药呢。”
现在是特殊时期,朱槙刚遇刺,身边的一切饮食皆要格外注意,所送来的东西只要是会入口的,就必须经过严格的检查。
这人说着,就从袖中拿出了一根银针,伸向了那两个碗。
朱槙自然是觉得元瑾是不会害自己的,但方才她突然这般主动,的确让他心中有些疑虑。不知怎的,也看向暗卫手中的银针。那银针两碗都试过了,皆没有丝毫变色。朱槙的面部表情才微松了一下。
暗卫抱拳道“殿下莫要见怪,属下并非信不过王妃,只是您身边的一切饮食都得留意检查才是。”
“我知道。”朱槙说,正要让他退下。
元瑾虽听不到里面具体的说话,却是能听到暗卫的动静的,她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却是很快收敛起来,径直走入了房门。
那暗卫一时还没来得及翻上去,看到王妃娘娘突然进来,表情略有一丝慌乱。
元瑾则看着他,又看了看仍然放在桌上的两个空碗。也露出些许惊疑“殿下,这是”
“没什么,只是方才,他向我汇报一些事罢了。”朱槙却是雷打不动的镇定,笑道。
元瑾却微咬嘴唇道“我方才便在外面赏海棠花,未见有人进来,想必他一直在屋内。难道是”她的面色瞬间变得苍白,“殿下,您当真以为我要害您不成”
朱槙还未来得及说,就听到她有些生气地继续说“方才我看您犹豫,还不知道是为何,原来竟是怕我给您下毒想来,我那一番好心,却是狼心狗肺罢了”说完眼眶一红,深吸了一口气,突然疾步往外走去。
朱槙也没想她竟会突然进来,湛堂毕竟是她的地方,护卫们都在湛堂外,里头只有些丫头伺候,所以元瑾来也没有人通传。他轻轻叹了口气。
暗卫则立刻跪到了地上“殿下,是属下失职”
朱槙只是淡淡道“无妨,你先退下吧。”
这暗卫试毒不过是一件小事,主要还是他的问题,虽然说检查是必须的。但方才那一瞬间,他的确也有一丝的动摇。任何人被疑都会不好受罢,何况她只是想要关心自己。
朱槙下了床,出门后直接问守在外面的丫头“王妃去哪里了”
丫头第一次被靖王殿下问话,不敢直视他的面容,小声道“娘娘似乎朝着那个方向去了。”她指了指前面,那是演武堂的方向。
朱槙跟了上去。
听说,他走之后元瑾还经常到演武场练箭,现在用她那把小弓,已经能做到十丈内箭无虚发了。
朱槙走到演武堂外,众位守在门口的侍卫皆行礼“殿下”他摆手叫他们起身,他径直往里走。一眼看去,只见元瑾并没有在练箭那她去哪里了
朱槙目光一扫演武场,立刻听到了右边庑廊的房中传来响动。他缓步朝这间房走过去,推开了房门。这是放普通弓箭的房间,他一眼就看到她果然在此处,正在沉默地擦拭她手中的弓箭。
元瑾听到声音,径直地转身准备出去,却瞬间被朱槙拦住,不许她出去。低声问她“你在生我的气”
元瑾身子略一僵硬,随之淡淡说“我怎敢生殿下的气”
“你方才分明就是在生气。”朱槙说,“不是我怀疑你,只是我日常饮食都必须慎重。他也只是例行公事罢了,阿瑾,我不妨告诉你,如今我是将我当做我最为信任的人,又怎会担心你害我呢”
元瑾却是不听,想要突围出去,却被他抱住按在墙上。扭动身体想要挣脱。但他的手臂如铜墙铁壁,又怎么能挣脱
并且他的声音略带笑意“你可是在使性子”
“我还要问殿下。”元瑾却说,“您不是伤重得卧病在床动不了么,怎么会追上来想来,您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您却一直没有告诉我,是吧”
“阿瑾,我隐瞒着你都是有原因的。”朱槙继续说,“你不要生气了。你想要什么,尽可告诉我。我作为赔罪如何”
元瑾又看到了他如潭水般深邃的眼眸,一如往常般让人深陷。并且神情温柔,看不出丝毫伪装。
不,他是伪装的,她不可再被他迷惑了。她现在已经不会陷了。
“您若是这事瞒着我,那还有多少事瞒着我呢。”元瑾却说,“或者有什么与我相关的事”
朱槙一笑“没有的事,莫要胡思乱想”
元瑾却继续挣脱他,终于将他甩开,本准备立刻跨出去的。却突然又被他按在了墙上“你若不好,我便不会放你出这个门了。”
元瑾瞪他“你这可是无赖行径”
朱槙并不否认,一笑“嗯,那又如何。”
“那我然是不再理会你这”
元瑾还要说话,他却看着她红润而紧抿的嘴唇,突然吻下来。元瑾被他紧紧桎梏,密不透风地围绕着。他的动作极为强势,一手按着她的腰,一手抬高她的下巴。一开始是不想让她说接下来的话,紧接着就是被她唇齿间的甜蜜所彻底的引诱。多次都是浅尝辄止,想等到她及笄,但似乎现在有些不想等了。
反正她也没多久就要及笄了,不如在了结了这件事之后,便真正的要了她吧。
朱槙放开她的时候,元瑾依旧腿软,靠着他的手臂站着。他问“可想好了,要些什么东西,从此便不能生气了”
“那我有一个条件。”元瑾顿了顿,终于说,“殿下您的弩机室,要准我随时参观。”
演武堂的内院,便是朱槙真正的书房,书房旁边就是弩机室。
上次朱槙带她进去,一方面是她喜欢,另一方面是的确有一些试探的成分。元瑾要随时进出弩机室,岂不是就是自由进入核心地带了,甚至是他的书房。
朱槙虽然并不怀疑她,但他不喜欢凡事超脱他掌控的感觉。
“自由进出恐怕有些麻烦。”朱槙道,“不如你想去的话,我便抽空陪你去如何”
元瑾却道“那您若是太忙呢”
朱槙想了想道“却也是怕刀剑无眼,伤着了你。若我没空,就叫李凌陪你去如何”
李凌其实才是朱槙真正的心腹,朱槙有什么莫测的心思,他是最清楚的那个人。
元瑾才答应了下来。
朱槙笑了笑,从房中选了把弓,又将她的小弓拿起。“走吧,再继续教你射箭。”
元瑾问道“您的伤当真好了么”
朱槙嘴角一勾,什么也没说,牵着她往外走。
在朱槙看不到的地方,元瑾看着他的背影许久,似乎想了什么。声音却依旧如常“我明日要回一趟国公府。”
“好。”朱槙不会在这个上限制她,元瑾在靖王府中无聊,时常回定国公府。
元瑾第二日准备好了一些送给老夫人的补品和崔氏的点心,才往定国公府去。
结果她刚一下马车,老夫人身边的拂云就匆匆跑了过来,告诉她“二小姐国公爷出事的事,薛夫人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叫老夫人知道了”
元瑾听了立刻皱起眉头,往老夫人的住处赶,又问“母亲是怎么知道的”
这样重要的事,她和薛闻玉是断不会告诉崔氏的,不然就崔氏那个大嘴巴,指定的叫所有人都知道了去。
拂云道“是薛老爷跟薛夫人说了靖王殿下受伤的事,连带着说出口的。”
元瑾揉了揉眉心,对这对夫妻很没有办法。眼下纠结是谁说的已经没有必要了,要紧的是怎么安慰老夫人。薛让是死是活这么多天都没有线索,谁都知道,恐怕已经是凶多吉少了。虽然朱槙还在派人继续寻找,但是希望的确渺茫。
“老夫人现在如何了”元瑾问。
“哭得昏过去两次了,奴婢本来也是准备差人去请您回来的。”
两人说着,前面已经到了老夫人的住处,还没有走近,元瑾就听到了一阵哭声。
那声音撕心裂肺,是老夫人的声音。
她听得一阵难受。
元瑾对薛让的感情自然没有对老夫人的深,薛让出事时她虽然也为此焦急,却只有在听到老夫人哭嚎的时候,才感觉到难受。她三步并两步跨入正房,见老夫人正躺在罗汉床上,却哭得差点要扑在地上。崔氏跟薛元珍在一旁又劝又拉,却也无济于事。元瑾则几步上前,连忙也将她扶住。
老夫人哭得老眼昏花,都没注意到人进来,直到元瑾把她扶起来,她才知道是她来了。一下子又哭了起来,紧紧抓着元瑾的衣袖“阿瑾,你你们为什么瞒着我,为什么瞒着我啊”
“祖母”元瑾也说不出安慰她的话来,薛让是为政治牺牲的,皇帝和朱槙博弈,他却成了牺牲品她能怎么安慰老夫人,本就是无妄之灾她只能紧紧地抱着老夫人,安慰她“祖母您别伤心坏了身子,国公爷只是失踪,未必回不来的啊您若伤心坏了,国公爷回来也是会心疼的您得保重身体,好好等他回来才是啊”
这话旁人已经说过,老夫人却活得太清醒,知道十有八九是再也不会回来的,因此根本劝不住。依旧哭得天昏地暗“我就就这么一个儿子,就这么一个”
旁边的薛青山立刻跪下来,抓着老夫人的手“您若不嫌弃,我便给您做干儿子,我们一家子,都是您的亲人,只求您保重身体,不要再这般伤身了啊”
老夫人紧紧地反握住薛青山的手,这个时候,她也唯有他们可以依靠。国公府,也唯有他们可以支撑了。
元瑾也跪到了老夫人面前“祖母,您还有我们,还有闻玉呢我和闻玉,一定会竭力把国公爷找回来的您可一定要等着他回来闻玉也还小,国公府的许多人事他还不懂呢,您不帮衬他,他又怎么过得去”
为今之计,是想给老夫人一个精神支柱,给她个活着的理由。
定国公府本就人丁凋零,老夫人只有薛让一个儿子,他去了,老夫人哪里还有什么活着的盼头。若说还有闻玉等着她扶持,等着她帮助,老夫人说不定还能有几分活着的意念。
这样一说,老夫人却抓紧了元瑾的手。问她“闻玉闻玉呢”
拂云就道“世子爷去了礼部,应当很快就回来了。”
正说着,外面喧哗声起,闻玉大步跨入进来,径直走到老夫人面前半跪下。“祖母。”
老夫人就抱着他和元瑾,又大哭起来。
元瑾陷入她老人家充满佛香的怀抱,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这哭和方才的哭是不一样的。她终于还是有活下去的意志了,不管是为了等国公爷回来,还是为了支应门庭。
哭了一会儿之后,老夫人才放开两人,定了定心神,对闻玉说“这样不行让儿若是一直失踪,你便不能这样下去了。”她咬了咬牙,“祖母要你上书,为自己请封国公爷。”
“祖母”闻玉喃喃说,“您别父亲说不定还会回来的”
“现在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老夫人却摇了摇头,虽仍然悲痛欲绝,却开始了谋划,“你要管你父亲留下的那些人手和势力只有你强大了才护得住定国公府以后,等你父亲回来了,这些东西才不会消失”
老夫人的确是个头脑清醒之人,若薛让出事的消息传出去,这些原本的势力说散也就散了。现在就让闻玉继承定国公之位,还能保得住这些。等薛让回来之后,定国公府不至于没落。
虽然老夫人不知道的是,薛闻玉背后所代表的势力,已经比定国公府庞大多了。但是这件事之后,他就可以站到明面上,使用自己真正的实力,成为独当一面的人物。
闻玉沉默片刻,才应承了下来。
他这个人虽然薄情,但是旁人对他好,他便会记在心上。他答应了那就是一份责任,一份绝不会让定国公府没落的责任。
元瑾留他在老夫人身边安慰她。她则去了自己的书房,叫徐先生过来见她。
她虽然出嫁,但是定国公府她的住处仍然是保留的,并且老夫人还派人时时打扫,弄得崭新无尘。
徐贤忠匆匆赶到,给元瑾行了礼“二小姐。”
自萧风一事之后,徐贤忠等人就对元瑾毕恭毕敬,将她当做主心骨一般的对待。
“我有样东西要交给你。”元瑾把玩着手上盘的青琉璃珠串,淡淡地道。
“您有东西,交代给赵壁转交便是,又何必亲自跑一趟呢。“徐贤忠笑道。
赵壁便是元瑾身边的赵管事。
元瑾却没说话,只缓缓从袖中拿出一张图纸,展开后递给了徐贤忠。
徐贤忠一看就惊讶了,他随即立刻合上,对元瑾拱手,激动之情都有些按捺不住了“多谢二小姐老朽本还没报什么希望”竟然是朱槙的军事布局图
“只是您究竟是怎么取到的”徐贤忠有些疑惑,虽然他之前是有所请求,但其实并未想到元瑾能弄到手。毕竟她身边的人可是朱槙,是那个靖王朱槙。偷他这样机密的东西,绝非易事。
“说取到的倒也不尽然。”元瑾道。
她其实有非常周全的计划。
朱槙既然是个心思极多的人,那她利用的便是这点。她给朱槙送药,致使他心存疑虑,而她怎么会蠢到真的给朱槙下药,由此他便心存愧疚。在朱槙追过来之时,她便借此提出要求,朱槙虽然愧疚,却也果然不会同意她单独进入书房。但这不要紧,李凌毕竟是个下人,元瑾走哪里,他不敢寸步跟着。
自然,元瑾并没有冒险到去偷,她恰好对图像也有过目不忘之能,虽然没有闻玉记得那样快。
第一次拿到布局图时元瑾便记了一半,当时犹豫,没有记完另一半。
而她上次,趁着李凌不注意时,已经将另一半记完。她并没有将图取走,那么朱槙也就发现不了。
“这份是我默下来的。”元瑾道,“不过只有一半,你们将就着用。”
这不是轻易得来的东西,元瑾也没有全然交给徐先生,完整的布局图就在她脑海中,谁也不会告诉。
“已经是极难得了”徐先生道。
“另外,我还要你们帮我做件事。”元瑾淡淡道。
“二小姐尽管吩咐。”徐先生拱手。
“这事,说来可有一点冒险啊”元瑾笑着说,眼中暗芒闪过。
那些对不起她,对不起太后的人,现在,她要一步步地报复他们了。
徐先生笑了起来“二小姐说的,咱们本来做的,就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事,您尽管吩咐就是了。老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那边好。”元瑾道,“如今我们,可有人能接近皇上”她盘玩着琉璃珠子,看到徐贤忠似乎在沉思,随后告诉她,“倒是有,不过是个宫女。”
“那无妨。”元瑾笑道,“不过眼下,我要见一见太子。徐先生先去安排吧。”
而半个时辰之后,元瑾已经坐在了上次来过的那个院子里。
院子里依旧在煮茶,茶香四溢。
这次却有个女子跪地服侍元瑾吃茶,片刻之后,元瑾又听到了脚步声响起。
她微微叹气,问那女子“姑娘,有茶点吗”
很快,朱询就跨门进来,他穿着太子燕服,坐在了元瑾对面。“王妃娘娘今日又找我,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吧”朱询笑道,他眉眼间有种年轻的凌厉,这和朱槙是不同的,朱槙的冷酷凌厉,是藏在温和面具下的。
否则,她也不会被骗这么久了。
元瑾只是喝茶。
面前坐着的,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而不远处他的对手,也是她的仇人,并且是她有着更多复杂情绪的敌人。眼下她需要同弱小者结盟,否则,等强势者将弱小者吞没,那就没她什么事了,可以洗洗睡了。
她将利用两边的矛盾,将弟弟扶持上位。
说真的,若朱槙只是利用她作为遮掩,利用她作为借口。元瑾倒也觉得没什么。只是上次宫中落水一事,现在想来的确疑点颇多,徐贵妃为何会要杀她莫不真是朱槙动的手脚否则何以他将那些人杀得遮掩快,几乎一个活口都没留。
只要这样一想,她心中仍然莫名地钝痛。
现在,就不是该留情面的时候了。
“殿下不急。”元瑾道,“殿下匆匆自宫中赶来,想必还没吃午膳吧。”
说着,方才煮茶的姑娘,已经端着托盘走了进来,跪在两人身侧,将里面的素饼、豌豆黄、煮花生和卤牛肉放下,才屈身退了出去。
“你怎知我没吃午膳。”朱询拿起了筷箸。
元瑾心道却也不难,她叫得匆忙,正是要进午膳的时候,朱询现在不敢轻慢她,自然是很快就赶过来了。
“凡事何必刨根问底呢。”元瑾淡笑道。
朱槙越来越觉得这个靖王妃神秘莫测。她给的意见的确不错,所以他才赶紧来见她。他一边吃一边道,“王妃娘娘有什么事尽可说。现在这时局紧张,你不能在此久留。”
元瑾只是一笑“那我要的东西,殿下可带了”
朱询从袖中拿出一张图。
他看着元瑾,只见她低头凝视着图,看了许久之后,却无端地笑起来,抬起头说“殿下莫不是诳我”
“有些地方分明就是兵力虚弱点,殿下却毫不设防。”元瑾喝了口茶,“给我看假的兵力布局图,殿下合作之心,怕是不诚吧”
朱询才一笑“二小姐哪里的话,我只是拿错了罢了。”他从另一袖再拿出一张纸铺展开。
元瑾这才眼睛一眯,这份果然是真的
并且,他的称呼也变了。
朱询倒也明白事不过三的道理,他倘若再表现出怀疑,恐怕就会寒了旁人的心了。
在重生后的这些年中,元瑾同闻玉一起学行军布阵,加之还有太后为她打下的基础,更有朱槙的亲历指导,眼下比之一个幕僚也不想让了。但她和普通幕僚的不同之处在于,她无比的了解朱槙。
她在前世就已经同朱槙交手数次,眼下又得他亲生指导许久,对他的用兵、阵法和布局都非常熟悉。
“殿下对自己的布局图有何想法。”元瑾先问。
朱询却实在是觉得新鲜,竟和一个姑娘讨论这些,这让他无比地想起姑姑。当年,他也是这样和姑姑一起讨论的,并且姑姑也很强势,说起来,比现在的薛二姑娘还要强势。
“想法什么的,却也不好说。”朱询嘴角一扯,“二小姐先说”
“西北兵力太弱,靖王是个喜欢侧面突围的人。”元瑾就懒得跟他卖关子了,“殿下不应把兵力放在主场。另外,到了开战的时候,京卫势必会接应靖王,殿下手中不过是金吾卫、羽林军,神机营和保真两卫,靖王手里是锦衣卫、千军营、京卫以及山西八万亲兵,和顾珩手中的宣府卫兵。殿下虽防御了锦衣卫、千军营等,可防卫了京卫”
朱询眼中微闪,那一瞬间的眼神,元瑾其实并没有看见。他缓缓说“说的不错,不过薛二小姐出自普通官家,本宫能否一问,这些事薛二小姐是从何处习得”
像,实在是太像了。
就连行军布阵都这么像
这让朱询心中蠢蠢欲动起来,他太过思念她了,太想要得到她了,而以前那些所谓像她的人,不过是容貌或者气质有几分相似,但是面前这个不同,她虽然容貌上丝毫不似,但是内里却是像得,让他感觉是同一个人。
“殿下问这么多,可是不想听了”元瑾淡淡道。
“哪里的话,”朱询一笑,“只是好奇于二小姐在这上面的精通罢了。不过二小姐能否再仔细同我说说,该如何防御京卫呢”
元瑾看他一眼,能感觉到一丝他的变化。
但眼下大敌当前,他只能专注于局面,不会真的去在意或者查探,这个元瑾是明白的。
而她需要做这些事,无可避免,那便不掩藏了,不然反而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元瑾将自己的战略布局说了一遍,其实并非她比朱询他们的幕僚更优秀,而是她比那些人更懂朱询和靖王。
朱询听完之后也慎重起来,他不得不承认,元瑾的确聪明,并且极有军事素养,她所说的法子正是可行的。他们虽已重伤朱槙,但是兵力上仍然不好制衡。有了这个布局,便足以对敌了。
“殿下的动作,是否也要加快了。”元瑾笑道,“需知夜长梦多之理。”
“二小姐说的极是,我们也是这般的考量。”朱询道,“后日就是先帝的生辰了,不过今年皇上并不打算操办,只说邀了自家人聚聚便罢了。不知到时候二小姐来不来”
“殿下这般一说,那我那日恐怕是不得空了。”元瑾站了起来,“如此,殿下既已全知晓了,那我便告辞了。”
元瑾站起来往外走,不知朱询在背后看她的目光,变得深沉似海。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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