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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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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铮还记得刚到漠北时, 黄沙漫天,风夹着沙子扑在脸上, 刀割般疼。

    比不上京城,更比不上江南。

    但他却觉得很好。

    没有尔虞我诈, 勾心斗角, 也没有肆意的嘲讽侮辱。

    虽然因为身份, 军中亦有不少人对他持有偏见。但叔父治军严明, 一切凭实力说话, 他知道他只是差个机会。

    难得的闲暇时间,叔父曾带他去市集上。

    这是仿照江南风格的茶楼, 他们坐在二楼,透过微开的窗户看着街上人来人往。

    “观察到什么了”顾宗武轻啜着茶, 问道。

    顾铮抿着唇, 眉头微蹙。

    顾宗武一直留意着他的表情, 见状哈哈一笑, 一副“果不出我所料的样子”。

    放下茶杯, 也跟着转过头,脸上笑容还挂着, 正想开口, 看清楼下的场景, 顿时一滞。

    顾铮疑惑地看过去,也只是瞧到一个中年突厥男人,身旁跟着一个小女孩,看样子像是一对父女。

    “怎么了, 叔父

    顾宗武也只是沉默不答。

    倘若那日跟着阿依慕帮忙捉小贼是刻意为之,那之后小树林里相遇则完完全全是巧合。

    这些时日他的叔父暗地里调查,对突厥皇帝,是保持观望的态度。

    但两国和平,无论怎样也比兵戈相见要好。

    带着目的,他套了阿依慕几回话,却发现,她真的只是位天真不谙世故,被宠得有些娇惯的小公主。

    理智告诉他应就此打住,两人身份皆不一般,越牵扯只怕引来祸端。

    但也许是漠北的生活实在过于单调枯燥,偶尔也会觉得,与她这样漫无目的的闲谈,也是难得的放松。

    而后的几年,他名声越来越大,也越发得到器重。

    众人口口相赞,那顾小将军,胆识过人、慎密理智,行事果断。哪怕再慌乱的局面,也能冷静下来找出问题所见。

    也只有顾铮自己知道,那唯一的荒唐。

    生辰他从来都不在乎,那日兵务繁忙未能赴约。再去那时,他的生辰早已过了。但在看到她留下的礼物时,惊讶之余又隐约有那么点欢喜。

    这是把短刀,手柄上还镶嵌着硕大的一颗红宝石。华丽花俏,但不适合用来杀人。

    然而顾铮抽出刀鞘时,就立马推翻了这个判断。

    凌厉的月色下,刀锋透着寒光,饶是他见过许多名器,也不可否认这是把好刀。

    身后传来脚步声,顾铮心一跳,但转眼又判断出这不是阿依慕。

    警惕转过身去,看清来人,无法控制露出错愕的表情。

    “将军,突厥的使者求见。”副将小心向前说道。

    顾铮从往事中回过神来,神色冷淡,说话的语气更是冷若冰霜“我还是那句话,叫她亲自来见。”

    副将无奈的叹了口气,皱着一张脸出去转告。

    他们将军怕是还嫌外面的谣言传得不够猛烈,生怕还有人没怀疑他和突厥公主“有一腿”。

    原本出兵相助突厥公主夺权之事已引起诸多争议。但因有皇帝亲书圣旨,也只能默默咽下。

    但那日战场上他们将军的刻意相护,以及这几日一直拒绝来使,指明要见公主本人。

    怕是又要引起一番血腥风雨。

    突厥使者也是苦着一张脸,从大周军营出来,来到相距不远的自家阵营,小心向公主汇报了此事。

    阿依慕没有说话,身旁跟随多年得侍女倒先开口劝道“公主,事关重大,和顾将军见一面又何妨”

    “你虽然是他派来的,但跟了我这么多年,关键时刻,还是比不上他。”阿依慕淡道。

    侍女先是震惊又转为羞愧,慌忙跪下请罪,而阿依慕却只是摆摆手,没有计较。

    在一旁默默听着的使者我好像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阿依慕虽一直不与他相见,但也没有妨碍两方的合作。

    那日一战虽取得了胜利,但她的王叔退守皇宫,集中全部兵力防守,想要彻底攻破,还是有不少苦难。尤其是配合着南方,他们不得不要快速解决此事,以免走漏风声。

    至于为何不去见顾铮。

    阿依慕也想不明白,下意识的,想要躲避和他见面

    两军合作攻城的那天,阿依慕不得不出面,所幸在场人数众多,也不至于尴尬。

    “待将那逆贼拿下,便可真正拨乱反正”说话的是突厥的一位老臣,几年来看着新皇的胡作非为恣意妄行,朝中早就生了许多不满。当听闻公主带兵回来,立马就领着人投奔而来。

    顾铮看了眼她,没有说话,戴上佩剑走出了帐内,其余副将见状,也纷纷效仿。

    生死关头,全都依仗今日一战。

    阿依慕觉得她应该说些什么,亦或是做些什么,但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顾铮离开。

    等待的时间总是格外漫长,就好比这五年来,让她快忘掉了前十五年来的所有快乐。

    “城破了城破了”过了许久许久,一声由远及近的高喊打破紧绷着的宁静。

    阿依慕蓦地站起来,看着周围欢呼的人,却一句话也说不出,不可控的,脸上滑过一滴泪。

    “我不知道皇兄知道自己的女儿和汉人将军勾结在一起,会有何感想。”

    沉重的铁链锁着四肢,轻轻一动就发出巨大的响声。不是别人,正是被俘虏的突厥皇帝。哪怕落到现下的处境,也不忘出言嘲讽。

    阿依慕胸膛起伏着,“这怕要王叔亲自去问他才知道了。”

    突厥皇帝哈哈大笑起来,一双眼睛却暴露了他真是的想法,凶狠的目光死死盯着眼前的人,半响说道“阿依慕,是我太小瞧你了。”

    “接下来你又会怎么做呢杀了我,再对大周皇帝俯首称臣,将突厥拱手相让。这样做可对得起皇兄”

    突厥皇帝不依不饶,盯着她的表情继续喊道。

    顾铮这时却走了上前,在距他三步外的地方停下。突厥皇帝见他靠近,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他早已知道,自己的弟弟是怎样的一个人。当年你们姐弟能逃脱,不是意外。”顾铮盯着眼前的人,却是对身后的阿依慕说。

    “他知道自己弟弟的狼子野心,但很天真,一直抱有幻想,相信你不会走到那一步。但另一方面,作为父亲,他想保护你们。当年他拜托我,若出了事,能保护你们离开。”

    五年前的那个夜晚,不是突厥皇帝的身份,只是作为一个普通的父亲,恳求他保护他的儿女。

    他的叔父曾评价阿依慕的父亲,性子和善,待人温和,想法更是极其天真,怎么看也适合当突厥的皇帝。

    只是他的弟弟,残戾无情,更加的不适。

    他派人助她出逃,但从未露面。大局为重,他向来分清孰轻孰重,只不过是一个邻国公主。

    成功逃脱后,她反而主动选择回去。接受父亲“病亡”,母亲“殉情”这一“事实”。下属来报,他也不置可否,没有多加干预。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但怎样看,也不该是由这位娇滴滴的小公主来承担。

    后来两国开战,他更加无暇去关注。但不时传来的密报告诉他,那位小公主步步为营,活得小心而又痛苦。潜伏在狼身边,只为那微乎其微的可能。

    他做得都是正确的选择,顾铮一遍遍对自己说道,像是在说服自己。

    然而午夜,那丝丝愧疚和后悔总是缠绕着他的心。

    既然如此,帮她一把吧。

    看在她故去父亲的份上。

    看在他们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

    也看在他无法再压抑的心份上。

    他去求皇上相助,也暗中推动她来大周和亲。只是那日见她在火中起舞,终究才反应过来。他应该再早一点,再做得更多一点。

    阿依慕整颗心滚烫起来,像是被火烧般。

    隐忍这几年,都是为了这一刻。

    突厥皇帝却像看透她的心思,嘲笑道“阿依慕,你敢杀我吗是,你的阿耶,是被我害死的,死的时候还一脸不甘,眼睛也不肯闭上。要为他报仇吗来杀我啊,只是,你敢吗”

    阿依慕抽出腰间的刀,举过头顶,却怎么也无法落下,身子颤抖起来。

    突厥皇帝嘲讽的笑容更大,但转眼却看见顾铮抽走她的刀扔在一旁,塞进另一把尖刀。

    阿依慕低头,这是她当年送他的那把。

    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他在背后围住她,手覆上她的手,慢慢收紧。

    清冷的嗓音在耳边响起,难得带了丝温柔,“记住,人是我杀的。”

    下一秒,她被他带着,狠狠地将刀插进突厥皇帝的心上。

    阿依慕感到一窒,接着看到她的叔父瞪大着眼,重重向后倒下。

    帐内原本只有他们三人,如今就只剩他们,而顾铮还维持着那个姿势没有动。

    阿依慕回过神想要挣脱,却直接被他抱入怀中。

    她早已不是当年的她,所以她一直逃避着,不让他见到她。

    “对不起。”顾铮沉沉说道,“是我太迟了,让你受委屈了。”

    阿依慕一愣,转眼涌出泪水。这五年来,她早已忘掉了哭泣,而如今在他怀里,却又好像变回以往天真懵懂的她,可以尽情哭泣,也可以尽情撒娇。

    “顾将军能帮我到这一步已经做了非常多。”阿依慕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推开他颤着声音说道,“我很感谢,但我们的身份,以后还是不要再见”

    “你还记得以前我跟你讲过,汉人女子对救命恩人无能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你,你在说什么。”

    顾铮叹了口气,又将她揽入怀中,“是我欠你许多,只能日后慢慢偿还。”

    大周史上有名传奇的将军,一生戎马,立下赫赫战功,但更为传奇的还是他的一双儿女。

    女儿龙恩独宠,一入宫就被封为贵妃,后头又被立为皇后。与皇帝相知相携,恩爱一生。

    他的养子也是为将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娶的还是邻国的那位辅国公主,幼弟登位后促成两国盟约,自此百年和睦,再无战起。

    作者有话要说  到这里就真的结束了,再次感谢追到这的小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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