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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恒说“喜欢一个人应该为对方着想,一心只想让爱的人得到幸福,甚至牺牲自己。”
尔晴有些明白这句话的时候,是在冷得渗人的山洞里。
那天,冬雨淅淅沥沥。由于官兵们确实将低调贯彻到底,尔晴不曾有过准备。出逃时便很是狼狈,半点东西没带,落脚点也没找好,跌跌撞撞才寻得一还算可用的山洞。
她躺在石床边缘处,小腿搁在外边,揉着眼睛一抽一抽地哭。傅恒很是无奈,拉过她的裙角,继续就着浅洼里的水洗着。
尔晴是一个很爱干净的人,最是讨厌衣衫上有污垢。早晨一路疾走,又是雨天,再是小心也难免沾上写泥水。
她最近情绪很不稳定,常常因为莫名的小事,就哭得撕心裂肺。当时瞧见那衣角的污渍,眼睛就是一红,随后眼泪啪嗒啪嗒地掉。这种难过在认真搓了许久,但那块衣料始终没能洁白如初后,直接让人崩溃。
这并不是她不会洗衣服,而是水洼里的雨水实在不算干净,也没有皂角,她今日穿的又是浅色的袍子。傅恒洗了好一会,也还是有浅浅的印子。
他又洗了一遍,还是没掉,似乎也有点怀疑自己的能力,回头问道“你不是有法术吗这点都不能消掉”
法术确实能消掉。但现在她只有一成,变出将他们手腕绑在一起的法绳又用掉一点,剩下的怎么都应该攒起来以备不时之需。这种小事,着实浪费。
尔晴不想将这种不利于自己的事说出口,只垂着头没有答话。
傅恒似乎也不是很像知道答案。尔晴眼里逐渐干涩后,都没再听见他有什么话。
她枕着手臂想试着睡过去,可肚子却还是抽痛着。方才她哭得那么惨,不仅仅是因为一件衣服。
气恼地睁开眼,她盯着自己脚边的衣料许久,最后视线缓缓定格在旁边的灰色身影上。
他还是清冷的一张脸,下巴的弧度很好看。傅恒对于胡子的事不是很上心,只是在尔晴坚决的反对下,唇边到底还是光滑的。
男子灰蒙蒙的眼睛盯着那块污渍,认真地洗着,没有她之前的烦躁。
尔晴仔细想了想,其实,傅恒做每件事都很负责,尽管这是在给自己厌恶至极的人做事。
她不得不承认,世界上或许是真的有那种心地好的人。他和富察容音一般,一直是一个温柔且善良的人。从小就被教导光明磊落的人,便是在黑暗里滚过一遭,内里也是格外纯粹的。
富察容音不曾对后宫害过她的人有怨恨之心,傅恒两世也不曾因为她而对孩子有过迁怒。她将他逼到了这种境界,他到底还是违背不了自己的良心,对一个孕妇下手。
恍然中,脑际晃过今日里她推开东巷屋子的门时的场景。
可能是听见了屋外官兵一些动静,他听见开门声抬眼望过来,眼里浮出一丝光亮,却在看见被迷昏的人和她时再次暗淡下去。
这转瞬即逝的光彩她已经许久没在他身上见过了。她也终于想起,当年自己缘何会对他倾慕。
那时,她弄坏了富察容音让她带给他的玉佩。
她跪在地上,只等着责罚。
半响,却只听见一声轻笑。
她抬头看去,就是他满是暖意的眼睛。
“一块玉佩,你别动不动就这么惊恐,起来吧。”
尽管她知道他对每一个奴仆都是这般的好,但这丝温暖仍是她幼时为奴难得的光彩。
她怔怔的看着他,不曾起身。
直到他要触上她手腕,想将她扶起来时,她才惶恐地爬起来拉开距离。
“你没事吧”他觉得有些奇怪。
她摇着头,双手紧握着缩进袖子里。
“真的没事”
她紧抿着唇,没有说话,转身跑了。
记忆里少年温润的模样和不远处的人逐渐重叠起来,她眼里又是模糊一片。
想来至今傅恒都不会明白她为什么失态。
只不过是她自觉肮脏,奴仆的手满是茧子和油烟味,哪里配让他触到呢。
这份喜欢从萌芽开始就带着极度的自卑,他越是好,她便越是卑微。
曾经是身体的肮脏,现在是心里的肮脏。
那些天,她对他越来越不好的态度,是她潜意识里也觉得她实在是配不上他。
冬雨淅淅沥沥,洞穴内也能听见哗哗声。
衣角终于洗干净了,傅恒揉了揉手腕,回身就瞧见她又是哭得昏天黑地。
思忖会儿,他咳了声,问“你是不是肚子疼”刚刚两人进来时,她就因为肚子疼在洞口处抱头蹲了很久。
尔晴摇头,眼泪还是肆意地淌着。当年傅恒不明白,现在,他仍然是不明白。
洞内光线有些昏暗,天黑后,更是一片漆黑。相应地也不是很暖和,有些石缝中还不时漏着雨和风。
自从怀孕后,她就没和傅恒同床过,一是那塌很小,二是他要抄经书。而今天,不需要抄经书,山洞里的石床也很大。
因而晚上两人便是背对着躺在石床上。
久久的静谧后,尔晴忽地开口“我睡不着,陪我聊天。”
黑暗中,男子没有回音,但她知道这便是他同意了。
她左手向里探去,摸索到她的手后,紧紧握住。不同于她的冷冰冰,傅恒的手是温热的,经脉规律地动着。
人的底线就是在一次次被打破后,一降再降。如今,她牵住他手的时候,他已经由着她了。
半响,她讷讷道“我今天去白马寺求签了。”
傅恒听不出她话里的喜怒,便顺势问下去“上上签”
尔晴啧了一声,肯定道“当然是上上签啊。”
一般她比较激动的时候都是因为孩子,这应该是给孩子求的。傅恒不知道该如何回,便是“嗯”了声。
气氛再次安静下去,尔晴很久也没有再起话头,傅恒以为她聊够了,便顺着睡意合上眼,待昏昏沉沉时,她却是又开口。
山洞里黑漆漆一片,尔晴今日没有发脾气,因而眼眸也没露出绿光。整个环境,睁眼和闭眼没有区别。
她翻过身来,细软的发丝扫在他脸上。
睁开眼,他看不见,声音还是听见了,“你爱我吗”
女子声音淡淡,却听出了一丝期待。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又开始纠结这个问题。顿了会,他仍是一如往日的回答“不爱。”
“那你愿意一辈子和我生活在一起吗”
“不愿意。”
两个回答都是简短而决绝。
以后很久,傅恒常常想如果当时自己回答的委婉一些,会不会就不会那么内疚。
但到底往事不可追。
他以为,她会气得把他踢下去,但良久却只听见一声笑。
不是阴森森的冷笑,或者嘲讽的讥笑,就是女子轻柔的笑,如果是白日,她现在的表情应当很温柔。
尔晴手指触在他脸颊上慢慢找到他嘴唇的位置,下一刻就附身亲上去。
她的声音格外轻
“我爱你呀。”
“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她以前说过许多句“我喜欢你”,却第一次说“爱”。但傅恒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不同。
山洞里确实不太暖和,尔晴对冷感没什么感觉,只是腿冷得有些抽筋,直接难受得醒了。
傅恒差不多是她动了一下,就跟着醒了。
天已经大亮了,洞顶的细缝里透着白光,没有漏水,好像是个晴天。
尔晴静静裹着干草坐着,神色不明,手摸着腹部。胎儿还是很健康,好像有了胎动。
再又一阵凉风吹来,她突然抬眼看着傅恒“肚子疼。”
女子的脸很是苍白,嘴唇也是毫无血色。昨日,在雨里淋了半个时辰,晚上又是冷了半夜。这肚子不疼才是难以理解。
傅恒侧头看她,问道“你是不是因为着凉了”
她垂下头, “我不能出去,你去给东巷药房给我抓点安胎的药吧。”
她解开了他们手腕间的法绳,女子皓白的手腕处赫然被勒出红色的印记。昨日她连逃跑都固执地不想解开。
手腕猛地自由,傅恒一时有些微怔。
她似乎也看见了他眼底的一丝期冀。她将装着银子的荷包递给他,复又冷冷道“你要是不回来,我就”
尔晴说着说着,就顿住了,喉头涌上难以名状的苦涩。她是想说“就杀了魏璎珞”,这句话对于他一直很奏效。但想了想,还是没能说出口。她第一次厌烦了这种无端杀人,她发现除了这些她好像永远控制不了他。
“不救富察容音了。”她嘴角下意识下垂,下一刻却硬挤出一个阴冷的笑,一如前几次威胁他时。
她向来喜欢威胁,这救与杀对于傅恒而言并没有区别。傅恒终于确定这不是故意下套的陷阱,她真的只是自己无法出去,才不得以放他去。她一直都是这种人。
他点点头,拿过荷包便是往洞外去。只是还未迈出半步,手就一片冰凉握住。
他回过身来,尔晴还是一脸冰霜,黑色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你会回来吧”
她声音还是淡淡,但心脏却是堵得难受,像是一个鸟笼却将猫塞了进去,她越是动弹,就越痛。
尔晴也不知道她为什还要再这么问他一句,可能她心底还是渴望的。只是那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他不会回来了。
一个囚徒被放出去,还会回来吗
女子的神情实在太过寂寥,傅恒看了她许久,道“会。姐姐的命不是还在你手里吗”
富察容音。
尔晴鼻头有些酸,低下头掩住自己眼底的情绪。直到傅恒将手从她手中抽开,她方抬起头。他没有说话,只是转身出了山洞,十几步的路,从没回头看她一眼。
是,她不是魏璎珞,他永远也不会回头。
灰色的衣袍逐渐消失在拐角,慢慢连脚步声也听不见。
她盯着那洞口许久,眼泪到底是划了下来,一滴之后,那一直压抑的痛楚就一并涌了出来。
“永远不要再回来了。”她嘴唇颤动着,讷讷道。
下辈子也别再遇见她了。
几千年里,她想让他爱上自己,却忘了只要他还是她喜欢的样子,他就永远不会爱上她。
她喜欢的到底是那年在庭院里对她笑的男子。
当时他说的那句话,她好像有些懂了。
腿又开始抽痛,尔晴便蹲下来。冷得太久,几乎是本能地就将上身与腿部紧贴在一处。随后手环着膝盖头也埋进去,靠着石壁缩成小小的一团。
幼年她每每受罚后心里委屈,便是一个人窝在墙角静静消化。人不能总是将自己的喜怒哀乐寄托在别人身上。没有人会抱着她,她就自己用手环着自己。自己安慰自己,也未尝不可。
冷引发的疼痛伴着纷乱的心绪像蛊虫一般在脑子里一寸寸涌动。
残留的眼泪沿着下颔滴在膝上,润湿了衣裳,月白的颜色染上些灰。
尔晴掐着手指,努力不去想那个名字。毕竟只要想想就会后悔。
从没有谁是离不开谁的。
从没有谁是离不开谁的。
从没有谁是离不开谁的。
她心中默默念着。
她觉得自己该适应这种生活,她还有一个孩子,她应该把他好好养大的。余生还有漫长的时间,她应该好好打算。
她从来没去过京城以外的地方,年后漫山的春花也该去看看。
如果那花好看,她可以在那山里安家,花谢了,就再换个地方住,便是一年四季的好景色。
她是一个猫妖,养一只猫似乎也不错。
狸花猫她好像只见过这一种猫。但以后,她可能会喜欢别的猫也说不定。
以后她该是该是会很幸福的
这般画着大饼充饥,最后却是哽咽到自己都不确定。
她不知道上辈子傅恒怎么做到能在魏璎珞嫁给别人后,还死心塌地对她好。明明就是痛得要死,明明手松开时就后悔了,直想把人敲昏了绑在自己身边。
这辈子,她估计也就这么一次了。
傅恒不在,她哭了也不会有人安慰,这次她酸得不已,却生生没再让眼泪流下。
那委屈一如既往由她自己拆解吞了下去。红着鼻子从膝上抬起头时,尔晴面上又是往日的平静。
洞口涌进的风吹在脸上直像刀子在刮,但想了想,她却还是缓缓起身,迎着风朝外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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