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搜屋 > 其他小说 > 我欲为后 > 第100章 第 100 章

第100章 第 100 章

聪明人一秒记住 笔搜屋 www.bisowu.com 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m.bisowu.com

    一秒记住【笔搜屋 www.BISOWU.COM】,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其实早在宝福公主出嫁之前, 大概是在皇帝为薛家平反之后, 颜太后的身体就一直不大好。

    这次却正是赶在皇帝千秋的时候,突然间毫无预兆地厥了过去。

    皇帝震惊,当下陪着太后回到了永福宫,急召太医来诊治。

    太医诊断后, 说太后是肝火内郁,血浮气燥, 却又给风邪所侵, 所以内外冷热交煎, 一时气息不畅导致昏厥。

    于是急忙开方子给药,不多会儿药煎好后, 宫女喂给太后服用,又等了半个时辰, 太后才缓缓醒来。

    正嘉略松了口气“太后可觉着好些了”

    宫女扶了太后起身,太后目视前方,脸上有些迷惘之色, 竟好像没听见皇帝的声音。

    正嘉觉着她神情不对, 便唤道“太后”回头又示意太医上前。

    此刻颜太后听见动静,便回过头来, 但是目光呆滞, 并不是看着皇帝,而是胡乱扫视别的地方。

    正嘉心中微惊, 这会儿太医上前要给太后请脉, 才跪下, 旁边宫女扶着太后的手,太后受惊一般将手抽回“谁干什么”

    在场众人都惊的怔住了,不知太后为何如此。

    太后皱皱眉,厉声喝道“为什么不点灯黑漆漆的是要干什么”

    这会儿乃是大白天,太后竟突然说出这话,伺候的宫女太监面面相觑,旁边的嬷嬷忙道“娘娘,天还没黑呢,您、您怎么了”

    太后呆了呆,然后闭上双眼又睁开,可仍是什么也看不见,她举手揉了揉眼睛,好像不相信,反复几次,终于失声叫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哀家看不见了”

    正嘉在旁边目睹这情形,喝命太医“太后是怎么了”

    太医本要请脉,只是太后受惊过甚,不容别人近身。直到听见皇帝的声音,才胡乱地转头乱扫,一边叫道“皇帝,皇帝”

    正嘉只得上前,抬手将太后的手握住“太后,朕在这里。”

    颜太后一震,下意识地握紧了皇帝的手“皇帝,哀家哀家的眼睛怎么了”

    正嘉道“太后不必着急,先让太医给您请脉。”

    太后张皇“哀家看不见了,不知道是谁在身边。”

    正嘉道“您不用惊慌,朕在这里,太后不会有事的。”

    这会儿太医总算探手替太后诊过了,良久撒手,问太后道“敢问娘娘觉着如何”

    太后略微镇定了些,道“我觉着一阵阵的眩晕,头好像重了百倍,又像是给人捶过一样,闷痛的很。”

    太医闻言,后退磕头道“皇上,按理说先前娘娘服了药后,那股交杂的风邪该化开了,所以娘娘才能醒来,但不知为何,此刻臣察觉娘娘体内另有一股寒毒,按照娘娘的症状说法,应该是这寒毒窜流上冲,导致头部的经络不畅,娘娘突然间目不能视物,只怕是这个原因。”

    正嘉道“什么寒毒”

    太医道“这个臣便不得而知了,还要再细看才知道。”

    于是正嘉便命太医院会诊,务必将太后的眼睛尽快治好。

    而就在太后调养料理的时候,含章宫里,却也突然传出了消息,原来是庄妃娘娘也病倒了。

    因为大家都忙着太后的事,太医院只分出一个太医前去查看。

    宫内的妃嫔多数身体娇弱,何况如今是多事之秋,太医只当庄妃娘娘是小患而已,来至含章宫诊脉之后,才要开药方,突然间发现异样。

    原来庄妃的病症,竟跟太后差不多,太医吃惊之下忙禀告院首,因为太后的前车之鉴,一时并没有如同为太后诊治般开方子。

    这件事很快便禀奏了皇帝。

    而后宫之中,太后虽醒却盲了双眼,至于庄妃,因为并没有服药,所以仍是昏迷之中。

    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有人提议请和玉仙长来给太后和庄妃看诊。

    庄妃人在昏迷之中无法抉择,太后却大发雷霆,骂道“到底谁才是太医这宫内几时又多出一个女太医来了,若是事事都要她来出面,那太医院养着你们这些闲人做什么”

    于是众人不敢当着太后的面儿多嘴。可从薛翃进宫,为宝鸾治病开始,太医院里的人便跟她熟络起来,自有些交情,虽不敢再对太后提起,暗中却悄悄地询问薛翃,看看能不能有些眉目。

    先前若是有宫内的人生病,薛翃从来不肯推卸,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也往往地药到病除,但是这一次,她却突然三缄其口。

    给太医们催问的着急了,薛翃说道“各位不是不知道望闻问切的道理,照你们所说的症状,竟是极为微妙的,且那是太后跟庄妃娘娘的贵体,我实在不能只凭三言两语就做决断。”

    刘太医道“仙长向来跟含章宫的庄妃娘娘交好,怎么坐视不理若是肯去含章宫一见,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太后的话我也听说过了,我虽然略通医术,但毕竟是越俎代庖,若是能治好,或许没什么,但如果有个差错,我的罪过自然就大了,”薛翃点头说道“各位大人,别再为难我了。”

    等众人都退了之后,宝鸾说道“和玉,你真的不管庄妃娘娘了吗”

    薛翃道“宝鸾怎么这么问”

    宝鸾道“我只是觉着,如果庄妃娘娘不好了的话,她生的弟弟就跟我和姐姐、还有去世的三妹妹他们当初那么可怜了。”

    薛翃心头一震,抬手在宝鸾头上轻轻抚过,良久,薛翃才说道“别担心,他们不会有事的。”

    话虽如此,薛翃却仍是没有去过永福宫或者含章宫,甚至在太后跟庄妃病倒后的第二天,薛翃向皇帝请旨,要带宝鸾公主出宫往城外的清虚观进香祝祷。

    皇帝听了薛翃所说,问道“为什么选在这个时候出宫”

    薛翃道“宫内是非太多,最近我也心浮气躁,时常觉着眼前耳畔不净,去往道观里走一遭,或许能够耳聪目明些,也让灵台重新清明。”

    正嘉道“朕还想让你画几张符箓作为平安福呢,没想到你竟还要去拜神。”

    薛翃笑道“这就叫做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正嘉给她一句引得也苦笑了,旋即又哼了声“听说太医们叫你去给太后跟庄妃看诊,你不肯这是为什么”

    薛翃道“治好了无功,治不好有罪,而且太后发话了不许我插手,我又何必上赶着呢。”

    “这不是你一贯的脾气,若是当初才进宫时候的你,只怕早就去了含章宫了。”

    “此一时,彼一时也。”

    “是啊,”皇帝长叹了声“既然你想去道观,那就去一趟吧,宝鸾也是可怜,从出生就没出过皇宫,正好儿你带她出去走走,只是有一件,早去早回,不得有违。”

    薛翃谢恩。

    从养心殿出来,一路往外,郑谷亲自陪她而行,且走且说“您为什么选在这个时候出宫”

    薛翃道“静静心,顺便避一避风头也是好的。”

    郑谷微笑看她一眼道“您是察觉了什么吗”

    “公公呢”

    郑谷揣着手,叹道“自打皇上给薛家平反开始,太后就气不顺,郁结五内这会儿发作,也是有的。只是庄妃的病未免来的蹊跷,两个人是同样的症状,那就难说了。”

    世间的病症千千万,但是在这后宫之内有两个人突然得了同样的病,若非是险恶的传染疾病,那么原因仿佛只有一个中毒。

    郑谷望着薛翃,薛翃当然也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公公当然知道,我之所以不插手这件事的原因。”

    郑谷说道“是。不沾手是好的。何况皇上也没有发话呢。”

    薛翃点头,也微微一笑道“公公最知道皇上的心,难道皇上是在怀疑我吗”

    如果是往常,这会儿正嘉只怕早吩咐了薛翃帮着看一看太后跟庄妃的病,但就算太医院的人向着皇帝说了此事,正嘉也并没有答应让薛翃看诊。

    郑谷见她已经猜着了,便踌躇了会儿,才道“其实皇上未必是怀疑您,只不过那是太后,是皇上的亲生母亲,自然是有些关心则乱的。”

    薛翃笑了笑。

    此时左右无人,只有入秋后的风,一阵赛一阵的冷。

    两个人目光相对,郑谷道“我该回去了,仙长这次出宫,可要多多留心。平安出去,顺利回来。”

    薛翃见他要走,才道“公公。”

    郑谷回身,薛翃道“我有一句话,想问公公倘若这才太后的病好不了的话,皇上,会如何”

    郑谷一震,忙笑道“仙长,这可不能玩笑。”

    薛翃道“毕竟病来如山倒,谁能说的准呢公公最懂皇上的心意,不妨告诉我,若太后不治而亡,皇上会如何或者说,皇上将怎么对我”

    郑谷生生地咽了口唾沫,然后笑道“您可难住我了,一来这种事不好假如,二来,主子的心意如海深,我们做奴婢的哪里能揣测到万一且若说了解主子的人,仙长又何必问别人,只怕没有人比您心里最清楚。”

    薛翃一笑,转身去了。郑谷目送她的背影,终于转身拾级而上,进了养心殿内。

    今日是个阴天,这殿内的光线也格外暗淡,虽然燃着灯,仍是令人觉着眼前不爽快,郑谷命小太监进内多点些灯火,自己看看时辰,上前拜见皇帝。

    “主子,是时候进金丹了。”

    正嘉坐在龙椅上,整个人一动不动,只有风吹动他的袍摆,跟垂落的长发,袖口。

    郑谷抬眸看他一眼,不敢再出声,只是躬身站着。

    良久,正嘉才说道“她怎么说”

    郑谷闻言,便回答道“无非是说宫内杂乱,出外避避嫌之类的。”

    “还说什么了,都说出来,”正嘉并不抬头,却仿佛能看穿一切,“她都说了什么,一句也不要隐瞒”

    郑谷心头凛然,他定了定神,终于把方才跟薛翃在殿外的对白都一一告知了皇帝。

    正嘉沉沉地听着,在听到郑谷说“若太后不治而亡”的时候,嘴角猛然牵动“她真这么说的”

    郑谷尽量用委婉的口吻回答道“仙长只怕并没有别的意思,她也只是问问罢了。”

    “她在试探你,也是在试探朕。”正嘉眉头紧蹙,幽幽地叹了声。

    郑谷迟疑着,终于忍不住道“皇上真的疑心太后跟庄妃的病是仙长所为吗”

    皇帝不言语。

    在皇帝身侧,博山炉内的烟气本来随着窗外的风而摇曳,在这会儿,却突然有些凌乱。

    那是皇帝的呼吸突然加重了的缘故。

    郑谷自然看了出来,本来在这时候他该识相地不再插嘴,但是

    郑谷低声道“其实,这会儿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照奴婢的浅见,仙长不太可能像是做这种事的人。”他的声音很轻,轻的就像是博山炉内冒出的烟气,给风一吹就会散开,消失无踪。

    但是对皇帝而言,这话却是钉子一样尖锐。

    “她像是哪种人”皇帝垂着头问,字字冷沉,掷地有声,“你能看出她是哪种人吗现在,连朕也看不出来。”

    郑谷深深低头。

    皇帝又道“朕明知道给薛家平反太后会不高兴,还是这么做了,过去的事了,朕本来不想麻烦的又翻出来,可为什么非要兴师动众,除了朕心里还惦记着端妃的那点好,就是为了她了。”

    皇帝的声音突然提高了些,像是做了好事却受了委屈的孩子,在为自己鸣不平。

    郑谷咽了口唾沫“是皇上还特追封了端妃娘娘为纯愍皇后,宫内的人都在称赞皇上圣明呢。”

    “宫内的人称赞有什么用,太后却更不高兴了。”皇帝说。

    郑谷语塞。

    “朕从来没有这么烦心过,为了她”正嘉深深呼吸,阴阴沉沉的目光逡巡无措,又道“但是朕、朕总觉着抓不住她,越来越猜不透她了。”

    郑谷微微地有些震惊,他自然最清楚皇帝的为人,这是天底下最睿智英明,却又最薄情寡恩的君主,夫妻,子女,都打动不了他,唯有对太后还存着无可撼动的孝敬之心。

    但是这份孝敬之心,却因为对一个女子的浓烈的喜欢,产生了一丝裂缝。

    而皇帝此刻的情形,却很像是动了情的无措少年般,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郑谷恍惚失神的时候,皇帝道“你可知道太医院这几天追查太后跟庄妃病倒的原因,查到了什么结果”

    这件事,皇帝交给了东厂的张相,联手慎刑司,并太医院一块儿细查,把太后跟庄妃这月余中每天的饮食起居,接触之物等,事无巨细尽数查了个明明白白。

    郑谷道“奴婢不知道。”

    皇帝道“庄妃跟太后的饮食很不一样,所到的地方碰触的东西自也不同,他们之间最大的共同点,是那个九仙薯蓣煎”

    郑谷虽然早有准备,但亲耳听见,仍是惊了一跳“这个,是和玉仙长送给庄妃娘娘的方子,娘娘用着很好,才给太后娘娘用了的,可是这么长时间来一直都没有问题,怎么会出事儿呢”

    皇帝说道“不知道,正经医理药理上的事,不是朕所能参透的,太医院他们也还在细查。”

    郑谷略略松了口气“虽然是这样,但也未必真的是这方子的问题,毕竟是道家良方,据说也是有典籍可查的,太医院的人还曾细细看过,配药之类都是好的。再者说,倘若仙长有意害人,也不至于这样肆无忌惮的动手。”

    皇帝听了这一番话,脸色稍微好转了点“是啊,朕也是这么想的。”

    郑谷心头一动,突然想皇帝其实也是不想承认是九仙薯蓣煎出的问题,皇帝的心里其实是认为、或者盼着此事跟和玉无关的。

    两人说过了此事,正嘉道“明儿和玉出宫,要多派些人跟着,免得又出糟心的事儿,就让江恒”

    不期然说出这个熟悉的名字,皇帝跟郑谷都是一愣。

    然后正嘉轻叹了声“罢了,让那个什么季骁调派些人手跟着吧。”

    郑谷应承,皇帝这才徐徐起身,道“去永福宫。”

    郑谷陪着皇帝来至永福宫,却见门口站着两个面生的小太监。

    郑谷手下的内侍过去一问,回来道“是大皇子殿下正在探望太后娘娘。”

    皇帝听了,下辇入内,郑谷则吩咐永福宫的人不用声张,又让跟随的侍从们都等在殿外,不得入内。

    皇帝只带了郑谷一个人,徐步进了永福宫的正殿。

    一路望内,将到太后寝殿的时候,远远地看到太后的伺候人等都在门口,因见皇帝来到,正要行礼通禀,早给郑谷先制止住,又命众人都退了下去。

    皇帝走到门口,正欲入内,便听到里头太后的声音,道“琮儿,哀家的眼睛看不见,但偏是这样,握着你的手,就觉着你仍是以前小小的时候,那样活泼伶俐地在哀家膝边上玩闹。”

    自打皇帝成年,就很少听见太后这样关切动情的声音,如今听到,那原本深邃的眸子里忍不住也泛出了一丝对于过往的惆怅感伤。

    里头西华道“可惜那些事我都不大记得了。”

    太后慈爱地说道“不要紧,祖母都给你记着呢,你那些可爱的样子,祖母从来都忘不了的。以前以为你遭遇了不测每次想起来,就像是有人用冰锥子插着我的心一样。”

    太后说到这里,眼中涌出泪来,她试探着抚过西华的脸“还好你回来了,真真是苍天有眼。”

    西华道“太医让您老人家不可大喜大怒,要好生休息身子才好早些好转。”

    太后道“好转哼,迟早晚哀家会给气死,纵然不给气死,也会给她害死。”

    西华当然知道她说的是谁“太后”

    太后摩挲着,紧紧地握着西华的手“琮儿,我知道你原本跟她是一块儿的,只是,你跟她的身份毕竟不同,你是高贵的皇子,你也是最像皇上的人,若是皇上喜欢你,将来一定是你继承大统。而她,一个贱人,用下流的手段魅惑你父皇,甚至让你父皇跟哀家离心”

    太后虽然看不见,却觉着西华的手一抖,她忙握的更紧了些“哀家这次的病,十有八九跟她脱不了关系这如果是放在以前、或者换了别的什么人,你父皇那脾气,哪里会有二话,立刻就将那罪魁祸首处置了如今倒好,他仍是宠爱有加,他心里哪里还有我这个太后。琮儿,你千万要清醒,不能受任何人的蛊惑,知道吗尤其是她,你一定要远离着她,明白祖母说的话了没有”

    许久,西华垂头道“太后,我明白。”

    门口处,皇帝不期然听了这一番话,垂了眼皮,默然无言。

    他本是要进内的,此刻却打消了这份心意,正转身要走,却听太后又道“对了,我这里还留着些以前你最喜欢的小玩物呢,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太后说着,回身,摸索着把枕头旁边的一个匣子抱了过来,打开说道“琮儿你看看,你还记得吗这里头你最喜欢的”

    太后回忆往事,脸上重又带了喜欢的笑。

    但是门口的皇帝却看得清清楚楚,就在太后打开匣子的瞬间,西华眉睫微动,接着探手入内,竟从匣子里取了一个小小地金如意出来。

    他擎着如意放在眼底,眼中浮出了久违的淡淡笑意。

    此时太后兀自目视前方,念叨着说“琮儿,我记得当时你最喜欢的就是那个小云头如意了,那会儿你抓周的时候一把抓到的便是这个像是在底下,你找找看,有没有”

    如正嘉所说,宝鸾是第一次出宫。从薛翃口中得知这消息后,宝鸾高兴的一夜无法入眠。

    次日早上起身,两人坐了宫车出太和门,果然见镇抚司季骁带了百余人在宫门口等候。

    宝鸾已经按捺不住从车窗口往外瞧,突然见这般阵仗,吓得又缩回来。

    薛翃瞧了一眼,不以为意,把宝鸾抱了抱“别怕,这些是护着咱们的人。”

    马车出宫门,一路沿着长安大道往前,渐渐到了闹市,宝鸾紧张地靠着薛翃,又是新奇,又有些畏惧“和玉好多人他们在干什么”

    对那些酒楼,路边的摊贩,各色琳琅满目的货品之类,宝鸾一无所知,这里没有宫内的冷寂跟规谨,却满是令人吃惊的沸腾跟热闹。

    薛翃垂头看着满面通红的宝鸾,女孩子的双眼瞪得圆圆地,很快,畏惧从眼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迫不及待的盼望,时不时看到新奇的东西,她都抓着薛翃让她跟着看,又问是何物,整个人趴在车窗边上,好像要从这小小地宫车内飞出去,仔仔细细地把这个世界看个够。

    薛翃抚着宝鸾的背,心中又是欣慰,又觉酸楚。

    直到马车要出城门了,宝鸾还是意犹未尽,贪婪地打量着外头的每一寸风景,路过的每一个人,乃至那高高地城门。

    薛翃把她抱了回来,抚着她的额头道“宝鸾,还记得当初我问你的话吗”

    宝鸾正高兴着,昂首笑嘻嘻地问“什么话”

    薛翃道“我曾说过,也许可以带你回贵溪,带你离开宫里,到宫外生活如果是那样的话,你可愿意吗”

    宝鸾略一犹豫,然后想到方才所见所感,立刻点头道“愿意”

    薛翃笑道“真的愿意如果出了宫,你就不是公主了。”

    “我不当什么公主,我愿意在外面,”宝鸾回答,又握着薛翃的手道“只要跟你在一块儿。”

    薛翃一愣,宝鸾突然想起一件事,满脸兴奋道“和玉,你带我去滇南,带我去找哥哥好吗”

    薛翃道“想宝福了吗”

    宝鸾点头。

    薛翃道“会见到的。”

    宝鸾像是吃了一颗极甜的糖,把头靠在薛翃怀里“和玉。你真好。”

    薛翃垂眸望着怀中的女孩子,若宝鸾这会儿抬头,就会看到她满目的温柔。

    宝鸾陶醉于这种自由自在,安安稳稳的感觉,喃喃道“和玉,如果没有你,只怕我早就死了呀。以后咱们就在一块儿,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薛翃咽了口唾沫,把头转开,宝鸾自顾自又道“我之前跟姐姐说,抱着你的时候,就好像跟母妃不对,是跟母后在一块儿一样,和玉”

    她突然觉着有什么打在自己的脸上,宝鸾一愣睁开双眼,却见薛翃转开头,笑道“公主快看,咱们出城了。”

    宝鸾本正疑惑,被薛翃一指点,便又忙爬起身来,趴在窗口处往外看。

    薛翃咳嗽了声道“方才你所见的只是城内的一部分而已,这城外的天下,有比京城更广阔千万倍,更好看千万倍的地方。”

    宝鸾想象不出来,发自内心地感叹道“那该有多大啊。”

    她从来没出过宫,方才见过京城,已经惊叹不已,如今更听说这个,越发心旷神怡,心向往之,恨不得立刻千山万水走遍。

    车驾转过山道,停在清虚观前。

    薛翃下地,又接了宝鸾出来。宝鸾的双脚踩在宫外的土地上,忍不住有些发抖,又看看周围,更是畏惧,便躲在薛翃身后。

    这会儿清虚观里的道士已经出来迎接,薛翃握着宝鸾的手,领着她一步步往观内而行。

    照例先拜过了三清道尊,同观内道者闲话三两句,道士引着两人从前殿往后而行,边浏览观中景致。

    在道观之后的院子里,却种了有十几棵的银杏树,秋日正是银杏大好的时候,放眼看去金黄色一片,闪闪烁烁,阳光下宛若仙境。

    宝鸾先喜欢的撒开手,跑了进去,仰头看着高高地银杏,扬着手打转,又俯身捉了些树叶子在手中玩。

    这会儿,有一个道士打扮的走到薛翃身边,行了个稽首礼“您来了。”

    薛翃道“安排好了吗”

    “已经都安排好了。可以立刻带了公主走。”

    薛翃回头看了看宝鸾,却见小家伙已经撒腿在银杏林子里撒欢起来。薛翃犹豫片刻“不着急,再等一会儿。”

    那边宝鸾捡了许多银杏叶子,又叫道“和玉,快过来呀。”

    薛翃身不由己地走前两步,宝鸾眼中流露顽皮的神色,然后猛然向着她把手中的银杏叶子洒落。

    那一片片金黄色的叶片从天而降,闪闪烁烁,美极了。

    薛翃抬头,虽然是笑着,眼角却有泪悄然无声地斜入鬓中。

    宝鸾扑过来,抱着薛翃的腿,仰头看着她撒娇“和玉,今天真是我最高兴的一天了。”

    薛翃低头,轻轻地抚过小公主明净的额头。

    她无意中失去了一个孩子,有三个女儿。

    却因为她自己的原因,害了最小的公主早夭。

    这始终是她心中最不能容忍,也最不能淡忘的。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可以什么都不用在乎。

    如今唯一最在乎的、最大的心愿,是希望宝福跟宝鸾两个,从此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过活。

    正如薛翃之前跟宝福说过的。不用担惊受怕,也不用看人眼色。

    薛翃深深呼吸“宝鸾。”

    小公主察觉了她的异样,慢慢睁开眼睛“嗯”

    薛翃道“你别怕,只听我说。我现在叫人带你走,这人会带你去见宝福。”

    宝鸾听着,眼中惊喜交加“真的”

    薛翃点头“嗯,只要你乖乖听话。很快就能见到你姐姐。”

    宝鸾几乎欢呼,却又忍住,忙握住薛翃的手,小声道“那咱们快走吧。”

    薛翃屏住呼吸“我、我暂时不能跟你一块儿走。”

    宝鸾一愣,脸上的喜色顿时收起来“为什么”

    薛翃道“我还有一件事儿没有做完,宝鸾先去。等我做完了事儿,再去找你们。”

    宝鸾皱眉,她盯着薛翃的眼睛,像是在分辨她所说是真是假,然后宝鸾道“不,我不。”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薛翃“我要跟你在一起。要走一起走,你要不走,我就也不走。”

    薛翃原本就有些情难自已,听了宝鸾的话,眼睛迅速泛红。

    “宝鸾”薛翃尽力克制“你”

    宝鸾却根本不听她说,重新扑过来将薛翃紧紧抱住“我不走,我要跟你在一起,我要跟和玉在一起”

    宝鸾起初还是颤抖着小声的,说到最后一句,已经是无法遏制地放声尖叫起来,好像是怕薛翃会将自己推开一样。

    门口处,季骁跟几名镇抚司侍卫闻声,纷纷走了出来。

    薛翃忙抬手安抚宝鸾,一边竭力忍着眼中的泪。

    薛翃虽然猜到宝鸾可能会有些麻烦,但没想到宝鸾年纪小小,脾气却如此倔强。

    她看出薛翃想把自己一个人送走的意图,便戒备起来,一直紧紧地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开。

    起初因为出宫时候的狂喜此刻已经荡然无存,宝鸾如临大敌的,时不时转头打量周围,好像随时都会有什么不速之客出现似的。

    薛翃本想好生劝她,可是宝鸾什么都不肯听,眼见时辰不早,季骁跟宫内的随行太监已经过来催了两次。

    薛翃心中暗暗焦急,终于她摁着宝鸾的肩头蹲了下来“你听我说,接下来,宫内会有很大的危险,若是弄不好,会像是先前你、你母后那样的下场,你难道也要回宫吗”

    宝鸾望着薛翃,然后点了点头“我要回去,我只要跟你在一起,就算是死也不怕。”

    薛翃闭上双眼,泪一涌而出。

    宝鸾将她的泪擦去,自己却含泪轻声说“我不想跟你分开。”

    薛翃忍无可忍地张手,将女孩子紧紧地抱入怀中“我也不想跟宝鸾分开。”

    在回宫的路上,薛翃命转道,往高府走了一趟。

    这几日时气不佳,高彦秋偶感风寒,卧病在家。

    听说薛翃回来探望,高尚书心中感慨万分。

    此刻他已经改变了当初对于自己这孙女儿的偏见,但是却又处于本能的亲热不起来。

    于是只撑着起身,叫侍婢更衣。

    今日恰虞太舒来探望,两人才说了几句话。

    虞太舒道“您老何必再起身,和玉仙长医术最佳,也许是听说您老人家病着,所以特意回来。”

    高彦秋道“你说的她真如神仙一样了。”话虽如此说,面上却只是随和地一笑,又道“你难道没听说,近来宫内不太平呢,倒不知往后的局势如何。”

    虞太舒道“新入阁的沈随是个聪明人,皇上也对颜家生了龃龉,颜家最后的指望,便只有太后了,太后的病来的蹊跷,等见了和玉仙长再仔细询问询问罢了。”

    高彦秋点头“唉,都说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如今才只三年,薛家的案子竟然又翻了过来,只希望我这条老命,能够活着看到他颜家从云端落到泥里,我才肯瞑目呢。”

    虞太舒笑道“老师何必说这些颓丧的话。”

    当下虞太舒扶着高彦秋来到外间,暂时歇了会儿,虞太舒道“我先回避。”

    高彦秋制止了“不用,你就在这里罢了。听说同来的还有公主,不必那样避嫌。咱们先去迎驾吧。”

    当下高彦秋走了出来,来至堂下,阖府拜见公主。

    宝鸾在薛翃面前,是一派女孩儿情形,但是此刻,却气定神闲的,大有章法,道“各位快快平身,我年纪还小,当不起。”于是叫太监们扶了起身。

    高家老夫人见了孙女儿,自更有一番喜欢,只是碍于公主在旁边,不敢过分亲热。

    高彦秋因为有正事,便使了个眼色给儿子,高孺上前,安抚了老人家先行入内。

    不多会儿,堂上只剩下了高彦秋,虞太舒,薛翃跟宝鸾。

    薛翃见高彦秋双眼发红,喘息过重,知是有些内热,便上前给他诊脉,又说了一副药方。

    宝鸾默默记在心里,对高彦秋道“高尚书,听说你的字写得最好,我说给你,你快写出来叫人去抓药可好”

    高彦秋又是意外,又有些惊奇“公主记得好啊。请殿下随我到里间。”于是引了宝鸾公主,到了里头,让侍女研磨。

    这会儿外间,虞太舒跟薛翃对面而坐,两人彼此相看了会儿,虞太舒低声道“为什么公主没走”

    薛翃说道“她不愿意离开我。”

    虞太舒微微一笑“当初我就说不行。”

    薛翃低头“我没想到,她这样固执。”

    虞太舒道“公主毕竟是皇上跟纯愍皇后的女儿。当然有自己的脾气。”

    这会儿里间传来宝鸾念药名的声音“防风一两要去掉芦头,小荆子一两,栀子仁一两,枸杞子一两要微炒过,甘草半两”不疾不徐,吐字清晰。

    薛翃心中百感交集,眼眶又微微湿润了。

    “你”突然听虞太舒说道“是和玉吗”

    薛翃一怔,抬头望着他。

    目光相对,虞太舒道“或者你是如雪吗”

    里头好像十分热闹,高彦秋在夸宝鸾“公主殿下,您的记性可真是过人啊,简直让老夫惭愧。”

    但外间却静的异常。

    终于,薛翃回答“我不是。”

    虞太舒一点儿讶异之色都没有,只仍是目无波澜地望着她。

    薛翃道“我不是和玉,也不是如雪。”

    直到这会儿,虞太舒才缓缓道“我知道。”

    薛翃眉头微蹙。

    “你一定疑惑我是怎么知道的,”虞太舒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地吹着里头的滚茶,望着茶叶在内浮沉。太舒道“那年你跟我说,十年之后你会回来京内,但是回来的人已不是你。那时候我本是不信的。”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手机用户请浏览 http://m.bisowu.com 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书架与电脑版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