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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绡怀孕了。
这完全是一场意外。离毕业还有五个月的时间, 算一算日子，程绡差不多要大着肚子去参加毕业仪式。
程绡简直抓狂“你的那种药不是据说有效率达到百分之九十吗”
陆时见仍保持着冷静“不是还有百分之十的其他可能吗”
程绡“”
她对这件事喜忧参半。
消息传回基地，修纳德失手打翻了咖啡，一面用帕子擦着污迹，一面镇定说道“我曾经看过怀孕指南，孕期的女性很容易紧张，我建议即刻休学, 让夫人可以搬回基地静养。”
周问吐槽“我看是你最紧张吧。还有，你到底为什么要看那种奇怪的东西”
修纳德置之不理, 面不改色地在自己的备忘录加上积极学习孕期知识这一条。
不过程绡并没有采纳他的意见。
还有五个月就要毕业，而且由于她在校成绩优异，校方破格颁发给她s级执行证, 也意味着她一结业就可以直接进入程露所在的星际安全局。
现在突如其来的小“惊喜”却打破了所有规划。
程绡决定留校继续进行学业，陆时见有了照顾她的理由, 明目张胆把工作全都推给了修纳德他们。基地一片愁云惨淡。
陆时见要在程绡这里长住, 原先的房子太小，修纳德替他们挑选了附近大一些的公寓，并着手置办了公寓的一切摆设。
被子是淡粉色的, 帷幔是玫红色蕾丝花边的，周围堆着无数的玩偶，各种复古华美瑰丽的o娘风格饰品。
程绡盯着一屋子满得快要溢出来的少女心“我觉得修纳德对我是不是有什么意见”
陆时见摸着下巴“我觉得还不错。”
程绡
“修纳德说要营造温馨的气氛。”陆时见道。
程绡“那我觉得他应该对温馨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程绡既要应付着结课学业的压力, 又因为孕期激素变化, 情绪起伏很大。虽然有特效药, 但她的身体素质和其他人不同, 早产生了耐药性，并不能起到很大作用。经常是睡到半夜，陆时见听到身边有动静，他起来，看到程绡坐在床边台子上，抽抽搭搭在哭。
“你坐在哪里干什么下来吧。”陆时见朝她伸出手。
程绡却摇摇头，越发抱紧了自己。
陆时见不是个很能体谅他人的人，但对着程绡却出乎意料地有耐心。
“你怎么了”他问。
程绡仍然不说话。陆时见也不催促，只静静等着。
过了好半天，程绡情绪平静了些，才抽噎着说“我只是突然觉得活着很没意思。”
“发生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种抑郁低落的情绪完全是生理引起的，药剂没有用，陆时见只能整夜整夜陪着她熬过去。
除此之外处于孕期的程绡多愁善感又阴晴不定，一点点小事都会惹得她轻易落泪。因此连带着陆时见也精神紧张，时刻注意着身边的风吹草动，有些微迹象就要在程绡发现前及时掐断苗头。
程绡在陆时见高度集中精力的陪护下渐渐稳定了情绪，陆时见却被折腾得够呛。导致周问再见到他时，忍不住暗戳戳在背后腹诽“我怎么觉得老大的笑容越来越阴森森的”
现世报就是来得这么快。陆时见在她身上终于感受到其他人和他相处时的痛苦。
所幸贴心小棉袄修纳德及时上线，带回各种孕育课程与陆时见交流分享。
陆时见难得学一样东西学得头大。他道“我只想知道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减短孕期”
“有是有。但是药性的副作用还不确定，很可能对小少爷造成影响。”修纳德将资料翻出来，“所以我觉得夫人应该不会同意。”
陆时见刚想说“无所谓”就被修纳德后半句堵了回来。
他静默两秒，笑吟吟的“还剩下六个月，对吧”
修纳德点了点头，莫名为还没有出世的小宝宝拘了把同情泪。
远在艾拉养老误的龙婆婆也得知了程绡怀孕的消息，她寄来了亲手准备的小物件，没有附送任何留言，行事作风一如既往的干脆利落。
部长夫人则经常与程绡视讯，时时关注着她的动态。程绡与部长夫人原本算不上多么亲密，但也许是特殊时期，竟然逐渐生出些不同以往的感情来。
程绡问她怀孕的事，部长夫人惊讶“已经快五个月了，你还在孕吐吗”
程绡点点头。
“是有些奇怪。”部长夫人道，“也许是孩子父亲的缘故”
毕竟陆时见不算什么正常人类。
因为这一句话，程绡悲秋伤春的关注点全部转移到对孩子的担忧上。
孩子像她还好说，像陆时见的话
大概以后家里都不得安生了吧。
很快到了毕业典礼，五个月穿宽大些的衣服也不是很显怀。程露接到了程绡的申请书，又得知她有了身孕，特意在典礼那天来看望她。
程露习惯性准备点支烟，忽然想起眼前是个孕妇，只好放了回去。
“你的申请报告我看了。”程露开门见山，“按照你的学业成绩，批准合格。”
程绡正想问这么随意的嘛，程露就先瞥了眼她的肚子，道“不过他爸爸应该不会同意吧我可不想到时候被人炸基地。”
程绡“你想多了。”
程露想了想“不好说。到时候忙起来找不到人，他绝对做得出这种事。”
他们对陆时见的误解根深蒂固，程绡懒得纠正了，只道“我已经和他商量过，加入你们是因为我的理念与你们一致。而且你们好像一年里有半年都是闲着的吧 ”
程露清了清嗓子，面无表情“不要说得这么直接。筹备期懂吗”
程绡“”
程露说完了正事，程绡问起她其他人的情况。
“纪准还在准备星际巡回画展，越夕在调查她母亲以前的事，纪宣”程露顿了一顿，“已经退出安全局。听说他最近雇了架星舰，准备星际旅行。”
再听到他们的名字，程绡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他应该会很伤心吧，纪天去世的时候。”虽然纪宣也是推着他走上刑台的其中一员。
“多少有点吧。”程露垂下了眼眸，想起什么，抬眼看她，“你知道什么叫永远不要打开地下室的门吗”
程绡摇摇头。
程露笑了“最早是一首童谣，用来讽刺那些虚伪的政客，表面上光鲜亮丽，地下室却藏满了罪恶。
“纪宣就是太早打开了他父亲的地下室。况且他和我跟纪准不同，是被寄予厚望最多的人，一直挣扎在他的责任与良心之间，现在才终于如愿以偿可以做想做的事。”程露道，“你应该替他高兴。”
送走了程露，典礼也散了，仅有三三两两个还没离去的人负责清理大厅。
程绡站在门口，看着周遭的每一处细节，回顾着自己走过的每一个地方，眼眶莫名有些湿润。
这一次真的要结束了。
程绡步行回到公寓，陆时见因为一些事耽搁住，没能参加她的毕业典礼，直到现在才来接她。
陆时见摸了摸她的头，敏感地觉察到她情绪的变化“怎么了”
“没什么。”程绡笑着抬头看他，“我们回家吧。”
“好。”
基地里周问和齐尔出任务了，许役言常年驻地其他星系，只有高西和修纳德在。
程绡忙了一天已经很累了，不过她还是道“我想去个地方。”
陆时见垂眸看她，眼中藏着不易察觉的温柔“需要我陪你吗”
“不用。”程绡道，“我想自己一个人。”
程绡去的地方不远，是基地大楼后的一片墓园。或许因为雇佣兵这种职业天然风雨飘摇具有高危险性，他们每一个人很早都选定了墓区。程绡轻车熟路来到其中的一座。前面摆了束百合，很干净，应该是不久前被人清理过。
程绡摸了摸象牙白的大理石壁沿，冷冰冰的，没有一点温度。
程绡眨眨眼睛，有些干涩。她笑起来，朝着墓碑指了指自己衣襟上的毕业徽章“很久了三年没有见到你。你看，今天我毕业了。”
夕阳的余晖落下来，是温暖的玫瑰色。
“为什么会在今天来这里大概是因为，我总觉得一定要做出一些什么才能和你说说话。要不然，你又要嘲讽我的不争气。”
那次事变后整整三年时间，双双迟迟没有生还的消息，有一些人认为她确实不在了，另一些则坚持她只是还没能回来而已，所以棺椁并没有闭合。程绡将她墓碑的地方记得烂熟于心，但这却是三年里她第一次鼓足勇气来见她。
“我觉得你还没有离开。要问原因，也许是你把你的那种能力留给了我，我总感觉有一天还会和你见面。”程绡弯腰，将手上的花束放下来，摆整齐，“周问周问也是这么想的。他现在看起来还是和以前一样没心没肺，其实我知道他是故意不提的。他在休假的时候经常会开着战舰到你出事的地方，或许他是希望能够再见到你。”
傍晚起风了。
程绡直起身子，裹紧了外套。
天一点一点黑下来，周围没有灯光，所有一切融化在经久不散的黑暗里。
临走前程绡有点不舍得，屈膝半跪，轻轻抚摸着碑壁。
“我不，是我们，双双。”她说，“我们都在等你回来，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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