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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日,路家这边诸事皆定,麒哥儿便赶着去鸿胪寺给檀泷送信,并以自己的名义请檀泷过府赴宴。
过了十月,天很快冷了下来,某一日天大晴,第二日便簌簌下了一场雪粒子。
敬德廿三年冬至月初,鸿胪寺卿转呈弥腊国主给敬德皇帝的一封国书,上言恳娶邺州转运使之长妹为妻,以奉天地宗庙社稷,纳之以为王后。
“檀泷也是朕看着长大的,确也到了该婚配的年纪朕本想着给他保个好媒,以示两国之好,没想到他不哼不哈的倒是给自己物色个媳妇”
一向不问国事的敬德皇帝捏着那封国书,笑道,并见上头具列女方父兄官职名讳,见其父并无官身,不禁纳罕“竟是民家子一国之主求娶民女,是何想头”
这鸿胪寺卿丁兆躬了躬身子,他上哪儿知道去
敬德皇帝又“唔”了一声“兄长是邺州转运使路金麒,朕倒是常听阁老们提起他,他官声怎样”
丁兆躬身回道“路大人是敬德廿二年吏部点上来的,他此前任朝奉郎,曾协助李仁卿开办榷场,筹备军资。自他调任邺州漕司以后,一年功夫就让邺州粮食自给自足,这两年抚北军北征,一大半军需也是他所辖供给,是个有为之官”
“倒是个能干的人,一州漕司委屈了他。那他祖考是什么人”
帝王娶亲,必然详查祖考,丁兆自然也做过一番调查,因回道“回陛下,路家祖籍浣州,其父路岐山原是浣州一名杂货商人,祖考也皆是商户。诚信经营百年,时人多谓以仁商之名。”
“浣州”敬德皇帝蹙起眉毛,他对这个让他噩梦连连的地方很是厌恶“这个地方多出宵小贼道之辈,哪里有什么仁商可言”
丁兆“”
恰好今儿薛贵妃也来朝天阁请安,原本从旁坐着当壁听,闻言不禁秀眉一蹙,嗔道“陛下这话说得叫妾不爱听。浣州自古便是丝米重镇,富商云集,旧年里筑桥修路,灾年赈济,哪回不用他们”
敬德皇帝忙笑道“是朕失言,忘了娘娘也是浣州人。”
贵妃眼波流转,哼了一声。
敬德皇帝哪里还有心思应付臣子,便挥挥手打发走丁兆“他一个外邦国主,想要娶谁便娶谁,你回准了他便是至于嫁娶之仪,着礼部商议,一切由太子总览,以全他们挚友之谊,也别失了咱们大雍的脸面”
“谨遵陛下之命”
皇帝旨意传下去,檀泷隔日便进宫来谢恩,裴宛和他一道去了紫极朝天阁。
“今儿个无君臣,咱们说说体己话。一转眼,檀泷也快成家了,想当初来时,还是个一点点高的孩子”
檀泷“陛下眷顾之恩,檀泷没齿难忘”
敬德皇帝端坐在御座上,笑容可掬。又对裴宛道“旧年里有几个老臣上书奏请为你纳妃,我听说你把人家老底都翻出来,一点小事便拿出来申斥,骇得臣子们噤口有这回事嚒”
裴宛低笑了一下“是儿臣欠考虑了。”
“怎么的是不想纳妃啊”敬德皇帝拍拍裴宛的手,长叹一声“吾儿今年虚岁十七,也是一转眼就这么大了,好到及冠之年。咱们裴式一脉子息薄弱你不用忸怩,这又不是什么秘密,檀泷也不是外人,话也是朕自己说的。”
敬德皇帝今儿不知是吃醉了还是怎样,竟忽巴拉说起这些,裴宛与檀泷也是心里尴尬得紧,只是面上波澜不惊。
皇帝谆谆道“你贵为元储,早早纳妃,生下一儿半女,也是为皇家开枝散叶。我知道你从小就性子醇厚,素来被师傅们管教,进德修业一日不停,在这事儿上可能还没开窍。”
太子殿下抿了抿唇,露出难得一见的腼腆情绪,“父皇,其实儿臣心里早已有一位心属佳人。”
“喔”敬德皇帝喜得眉开眼笑,忙不迭问道“是谁你先不要说,叫朕来猜猜唔,你每日要么在麒麟宫听政,要么在邲勤殿经筵,上哪儿认识女孩呢无非也就是在行宴秋狝之际罢了是禄亲王的甥女还是昱公爷家的姑娘”
“都不是,她也是民家子,说起来与檀”
“民家子”敬德皇帝一听这三个字就怒了,耳朵里压根没听清裴宛的话音,道“你堂堂嫡储,怎可纳民家子你可知道,你往后是要当皇帝的你的太子妃是要当皇后的”
偌大的紫极朝天阁,寂静得针落可闻,只有盛怒之下的皇帝一人在咆哮“皇后是谁皇后是后宫之主,国之小君你放着世阀大族女子不选,偏偏选民家子,江山怎可永固”
好半晌,裴宛抬起眼皮,自哂“儿臣自然知道什么样的人勘当皇后,必定是像母后那样聪慧仁慈,怜贫惜弱的人可父皇别忘了,她也出身微末。”
敬德皇帝一口气哽在心口,“母后”两个字竟把他一肚子话都给哽了下去。
裴宛也不忍父亲生气伤身,忙递了个话茬“不然就依着旧例,着几位宰辅大臣为儿子议亲选妃”
“议亲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敬德皇帝阴鸷地瞪了一眼太子“朝中哪个宰辅不是你的人别回头议来议去,还是由着你胡闹咳咳咳”
“父皇”
敬德像是五脏六腑都要咳出来似的,口鼻出血,面色青白
裴宛大惊,忙搀住他,檀泷也奔出殿外传太医。
道士若水迅速从外殿飞奔进来,熟练地揽过皇帝,抹掉咳血,拍着他的前胸后背,又拿出一枚丹丸,令其服下。
裴宛蹙眉,劈手夺过瓶中丹丸,细嗅闻之,是寻常苏子、沉香之类顺气的药。
若水从旁道“殿下也通医理,可知陛下痼疾沉疴已久,圣躬上盛下虚,而气升不降,血随气上,便可越出上窍。这丹丸是顺气的药,服之气降,血自归经。”注
裴宛点了点头,细端详皇帝面色,又问“近来父皇总是易喜易怒,这又是何故”
“陛下真气亏损,精神疲惫,每日还吃雀丹将养,这是常年积累的副症肝郁脾虚之故。”
太医署的医正们也赶来了,众人一通忙活,敬德皇帝悠悠转醒。
醒来的敬德皇帝头一件事便是把太医们轰了出去“一帮废物滚”
裴宛搀扶着敬德皇帝在御座上坐了。
皇帝喘了一会儿,垂眸看着面前恭谦的太子,从前那个可怜荏弱,苦苦挨着挣命的小儿,不知何时起,竟也长成这般挺拔英武的男人了浑身没有一丝病态,叫人嫉妒地切齿。
敬德皇帝闭了闭眼睛,把心里那只老虎又关了回去。
“三哥儿,你长大了,父皇管束不了你了。”
“父皇说的这话儿臣不懂,儿臣敬听父皇吩咐。”
敬德皇帝掀起眼皮,眼里精光一现“太子纳妃是国事,不可小觑,也容不下那么多儿女私情朕也信不过议亲”他喘了一口气,高声道“翰林修撰何在”
殿外候着的白徵忙整了整官帽,快步进来“臣在”
“你即刻拟旨,就说朕要为太子选妃,国中凡一等男爵以上的外姓王爵,京中三品以上的官员,家里若有未嫁女的,将她们的生辰帖全部收入宫中届时若水驱动朝天阁的浑天仪,以太子生辰八字占卜,选一个天作之合的人作太子妃就这么个意思,你拟旨”
皇帝一道说,白徵挥毫一道写,等陛下说完,圣旨已一蹴而就。
皇帝拿来一看,只见黄本白绢上誊着如下几行字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太子年将弱冠,合宜纳妃。特敕谕凡国中一等男爵以上外姓王爵、朝中三品以上大员之家,有适龄待嫁姝女者,请具生辰名帖送入禁中。国师若水谨承天命,驱浑天仪占吉卜凶。天佑大雍,必降辅弼储君之良人,擢为青宫元妃,钦此”
敬德皇帝满意颔首,把圣旨拿给裴宛看,不顾一地人的惊愕,挥挥手叫散
皇太子裴宛肃着脸大步流星从朝天阁里出来,他身后亦步亦趋跟着的是弥腊国主檀泷,以及夹着圣旨紧捣着腿的翰林修撰白徵。
檀泷一面紧紧跟着裴宛,一面暗暗觑他脸色,见他双唇紧紧抿着,眉目深沉,是生了大气的兆头。
朝天阁狭长的广场上,一阵寒风呼号吹过。
裴宛倏地住了脚,檀泷紧跟着也停下步伐,只有垂着脑袋的白徵差点撞上前面二位,忙不迭缩了缩脖子。
此情此景,一向舌灿莲花的探花郎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檀泷冲他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撤退,对裴宛道“此番圣上旨意,殿下该如何计议果然要让那道士选什么天作之合的人嚒”
裴宛低头,看着脚下青石砖缝里稀稀拉拉的枯草。它们多过了太监们一茬一茬的清扫,从春天顽抗到初冬,却也仍是认人践踏的命运。
“我这个人,从来就不信天檀泷,你别管了,朝聘之期时日无多,你该好好筹备大婚之仪。喆喆说了,若有一点儿亏待她姐姐,她头一个不依”
檀泷闻言笑了,“殿下还别说,我前两日应麒哥儿邀请,到他府上赴宴,也算领教一番。”
裴宛会心一笑,“怎么样,是鸿门宴嚒”
“也差不离了,尊府老太君耳清目明,把我祖上十八代问得清清楚楚,我能说的都说了,藏着掖着的,被路老爷子两壶酒灌下去,也都交待干净偏偏麒哥儿从旁点火架秧子,是一点忙也指望不上”
听他这么说,裴宛亦有身临其境之感,忙不迭打了个寒噤,整个人却也疏松很多,气也散了。
檀泷见他展颜,才正色道“其实去了才知道,他们一家子担心的不过是往后蝶姐儿省亲不便,天伦难叙之苦。我想着,是不是有什么法子,比如在古雅不仅建榷场,也造驻跸行宫往节俭的造嚒,日后不仅朝聘时两国能往来,就是蝶姐儿和娘家人也能到古雅团聚,还能给榷场带去一番生机。”
听他这么说,裴宛亦思索起来,因笑道“这两天你忙着要娶人家女儿,我却一直和图尹稚臣在四方馆商榷边贸一事。这样罢,咱们回去细说说檀泷啊檀泷,你这个法子兴许大有可为之处”
敬德廿三年冬至月初十,弥腊国主檀泷派遣使者,持节挚雁、碧玉、车马、束帛等物到城东北路府行纳彩之仪。注2
年轻的弥腊男女组成使者队伍,一路欢歌笑语,引得半城人都出门来看。
次日,礼部主客司尚书又登门,为路府送来一个泼天大好消息原来是朝廷听闻弥腊国主有意求娶大雍民女,为成两国之好,特敕封路氏女“乡君”封号,领年俸四十两,禄米四十斛;其父路岐山荣封“一等子爵”,食邑五百户
女儿出嫁弥腊国主,本身就是一大荣耀,没想到还白得了个爵爷,简直是天降之喜
列祖列宗在上,这怕不是做梦罢当钤盖着国玺的圣旨递到路老爹手上时,他早已老泪纵横,喜得说不出话来,一味叩头谢恩。
尚书大人笑意吟吟开口“给老爵爷道喜事情还有一宗,说来还请容谅。近日因奉太子殿下钧旨,各部卑宫菲食,原应封赏的爵府宅邸就蠲免了,不过呢也有恩旨,赏钱三千缗,允你在旧宅上重新修缮府邸至于规制嚒,堂屋五重,各广五间,其余围墙、门钉、屋上压脊、栋梁彩绘纹饰等都依仪制即可,届时工部会派主簿到府上来”
晕头晕脑的路老爹,不,路子爵,哪里还管什么新府旧宅,忙不迭领着阖家跪谢天恩,领旨谢赏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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