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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国公府里。
二太太孔氏瞅着满屋子的各色礼物,心里乐开了花。
王氏如今被罚禁足在祠堂抄经,三、四弟媳都不在府里,老太太又年纪大了,这管家之权自然落在她的头上。
屋里这些都是府里各处的管事婆子们送来的。这些个下人最是拜高踩低,往日瞧见她就跟没瞧见似的,如今换了她当家,纷纷巴儿狗似的送来孝敬。有给自己求差事的,也有求不要换了自己差事的。如今何家大小事务,全都必须她点了头方能执行下去。
原来管家是这样一个感觉。
“二太太,我们太太病了,烦请您取帖子请周太医来瞧瞧。”
见是王氏的大丫鬟翡翠,孔氏皱眉道“让人去同仁堂请个坐堂的大夫来瞧瞧便是。”
“可平日都是周太医来为咱们太太瞧病的。”
孔氏将杯子放下,杯沿磕在桌面发出卡啦一声脆响。
二房的丫鬟上前一步“午间咱们太太已去请过了,周家说周太医回老家探亲去了,需得三个月才回来。”
见翡翠站着不动,孔氏眼一瞪“怎么你不信”
翡翠没有错过孔氏眼中的得意,心中恨的咬牙,却也只好道“二太太说什么,奴婢自然也只能信什么。”说完也不行礼,掀开帘子便走了。
孔氏险些气了个倒仰“瞧瞧,瞧瞧,这就是我那好大嫂调圝教出来的人。如此猖狂放肆,简直目无尊卑”
丫鬟安慰道“太太您别生气,如今府里是可您管家那人不过是落架的凤凰,连鸡都不如,后头的日子还长着呢。”
“对日子还长着呢咱们走着瞧。”
孔氏又得意起来。往日都是她讨好王氏,今后她便坐等着王氏来巴结自己,必要将往日受过的那些气都一一讨回来
“往日您说一她哪敢回个二字今日我让她去请周太医给您瞧病,她却说周太医回老家了,三个月才回来。可周太医分明就是永宁人,哪来的老家可回她分明是不将您放在眼里”
翡翠叨叨咕咕告了半天状,自家太太却仿佛一无所觉般,只顾低着头抄写经书。翡翠只好闭上嘴,心中仍是愤愤不平着。
约莫一炷香后,王氏才停下手中的动作。她回到身后的凳上坐下,揉着手腕,翡翠识趣上前帮忙捶背捏肩。这经书抄的极累,须得用蝇头小楷抄在两丈长的洒金纸上,中间不能有任何错漏之处,否则这一整张便全部报废。
如今想来,往日老太太折腾范氏那些招都是小儿科,如她这般惩罚才是真的动了怒。
王氏取过一旁几案上的茶杯,刚抿一口便皱眉吐了出来。
“这是什么茶”茶汤浑浊不说,关键是竟有淡淡的霉味。
翡翠得了机会,立马又告起状来。
“二太太说如今府里太过铺张,俭省方是持家之道,各处的费用裁剪了许多。”
王氏冷哼了一声“这就是给我喝陈茶的理由”
“奴婢也是这么说的,可二太太说往年府里存的旧茶太多,必须得都用掉才能买新的。”
“小人得志”
“对可不就是小人得志”翡翠瞅了瞅王氏的面色,试探着道,“太太,您看是否给王家递个信”只要王家老爷一开口,何家哪敢让太太受委屈
王氏怔怔盯着书案,半晌后摇了摇头“不了。”
这些日子抄写经书不是没有用途,至少她已经想明白了一些事。
她太高看了自己在何府的地位,亦低看了何颐在老太太心中的分量即便再是厌恶,那也是老太太的亲孙子,更是宝贝小儿子的长子。
就像爹说的,如今王家正是鲜花着锦的时候,即便不出错也有人时刻盯着。若行事太过,说不定就被政敌揪住错处。是她操之过急了。
王氏眼神扫过头顶一排排排位。
呵何家子孙
她的顷哥儿也是何家子孙,却因年幼夭折,排位、坟茔一概没有
凭什么何召信的儿子就能好好的活着
她不甘心
瞧见王氏面上阴沉的笑容,翡翠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不知过了多久,王氏深吸一口气,面上已恢复成正常神色。她指了指茶几上的三封信。
“将这些信拿去给外院的陈礼,让他送去南边。”
“太太老爷和老太太如今正生气,万一知道您”
“知道什么如何知道”
在王氏阴恻恻的目光下,翡翠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畏惧的往后退缩了一步。
“奴婢现在就送过去。”
说毕抓起桌上的信,撒腿就跑了。
水流汤汤,夹岸生花。
很快就到了六月,江宁港如往日一般喧闹。
这里是长江在升州的港口口之一,亦是江南最大的内陆港,大宁最繁华的水路枢纽。
从江宁港出发,往南是商贸繁华的江南之地;往北可到大宁的政治中心永宁;东边连接着海港右安;西边则是大片的内陆城市。
朝廷在此设立关卡,按照商船、客船、渔船等不同船种分类收税。所有船只凡是到了江宁港,必需缴纳一定额度的税费才能通过。
有人曾统计过,每日在江宁港经过的船只,不论大小约有数千艘。这其中多半是商船,光是一日的税银就有好几千两。
午时,长江北岸驶来一行四五条大船,均是楼房广阔船体坚固。远远看着,便能知晓船上乘坐之人定是身份高贵者。几条船静静汇入队伍最后,等待查验。
四房第二次南下的排场比年初时大了数倍不止。不单单因为四房几个主子全部搬回老家,更是因为府里两个掌权者对这次的南下的重视。
不仅平日的用具全部带上,老太太还另从自己的私库里取了一些物件带上。又另给了一千两银子。理国公处亦是相同。
“少爷,船家说咱们还需挂上府里的旗子才好。”
眼前这个面黑留胡须的男仆叫何贵,曾是跟着何召信贴身伺候的随从。后来何颐长大,何召信便将其调到了儿子的身边。四房准备南下时何颐发现,何贵在下人中颇有威信且其为人又忠心,便将他提为管家。
何颐从书案上抬起头“为何”
在大宁,大户人家出行时一般都会在车马船舶的醒目处挂上自家的旗子,表明内中人的身份。身份低的若是看到便会自动避开让路。
这次他们乘坐的本就是官船,何颐不想太过高调,就没让挂上理国公府的旗。各处查验的关卡见是官船,只略检查便放行了。
“船家说这江宁港的规矩约别处略有些不一样,若是咱们不悬任何旗子,恐怕会被当做肥羊来宰。”
连官船都要勒索看来这江宁港的后台很大啊。
“那便挂上吧。”他们毕竟刚到升州,还是不要惹事的好。
何贵应下,去船舱找旗子去了。
何颐垂下头准备继续手上刚做的事,忽然外面传来喧闹声。
“怎么回事”
观棋伸头瞧了瞧“好像对面船上有人落水了。”
果然,对面一艘三桅三帆的船上,船夫们正七手八脚的抛锚固定船只。
此时正是夏汛时期,长江沿岸降雨量最大的时候。落下来的雨水全部汇入长江,使得江面上涨,水流也很是湍急。再加上此处是长江与大运河交汇处,两处水流交汇形成无数旋涡,极为危险。
好在此处已接近港口内部,水流较为平缓。很快那艘挂着“季”字的大船就停了下来。
周围停靠的船只纷纷抛下绳索,亦有船放下了舢板往落水者靠近,更有水性好的径直便跳入了江中。
水中那人却不领情。一边用手脚扑腾着浮在水面,一边道“谢各位前来搭救,但在下暂且还不想上去。”
众人面面相觑。但见对方似乎水性不错的样子,便又放下了心,纷纷回了自家船上。
唯有季家下人还守在旁边苦苦相劝。
“少爷,您快上来吧。太太说只要您上来就依了您。”
“不行。我若现在上去了,母亲立马又要变卦。你去和母亲说,只要将船掉头回去,我立马就上岸。”
见那小厮一脸为难不想传话,季少爷哼哼了两声“我暂且去水底下和龙王爷手谈一局,待咱们家的船掉了头,你再来叫我。”
说着便在小厮的惊呼声中潜进了水里。
何颐的舱房正对着江面,离那位季少爷最近。分明看对方先悄悄勾住了一根绳索,而后才沉入水中。
何颐眼看着那根系在何家船上的绳索渐渐绷直。不一会儿,他窗下的水面上伸出一根中空的芦苇管,管中往喷了一段水柱便停住不动了。显然那位季少爷已经藏在了此处。
不远处,何家的下人仍无头苍蝇般寻找着。水面一片平静,仿佛那位季少爷真的去与龙王爷下棋了一般。
季家的甲板上来个富贵打扮的女子,应是那位季少爷的母亲。
何颐听到一道中气十足的女声“就让他在水底下待着咱们自行去陈家。等过会儿咱们走了他自然就上来了,咱们走”
虽然季太太话是如此说,但季家船上众人却没有动作,估计是想将那位“季少爷”给骗出来。
何颐瞅瞅水里的那根芦苇管,芦苇管只略微晃了下便不动了,也不知是没听到还是明白对方在使诈。
许是见儿子沉下去时间太长,虽然知道儿子水性好不会出事到底还是担心。季家太太只好下命掉头。
船锚被收起,片刻后季家船调转了船头,排在了何家后边。
江面上,季家仆人焦急的搜寻着。
“少爷您快上来吧,太太真的答应了,咱们家的船已经掉了头了。”
估摸着那人在水里没听见,何颐敲了敲船侧的木板,大声说道“季家的船已经掉头,这位兄台可以出来了。”
水面破开,先前沉下去的“季少爷”露出了头来。他吐掉嘴里的芦苇,冲何颐嘿嘿一笑,颊边露出两颗小酒窝。
“多谢这位兄台搭救。”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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