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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
栗窑出产的甜白瓷茶盏落在地上摔得粉碎,甜白瓷纯净无暇,釉面光洁,一向是上层最为喜爱的瓷器种类之一,因其产量稀少,更加贵重。此刻,一个个茶盏、梅瓶被毫不心疼地往地上扔。
“凭什么是沐清溪凭什么”愤怒中的女子眉目扭曲,原本姣好的容颜变得十分丑恶。
承安帝的赐婚诏书传开之后,京中不少人家都出现了相同的一幕。
柳大学士府后院一间精致华贵的闺房中,丫鬟良儿正小心翼翼地伺候笔墨,她家小姐正在作画,画的是前院的一株丹桂。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自接到消息之后,小姐便没开口说过话,只是一味地站在书桌前作画,如今已是第三幅了。
“呀”眼看着画作就要完成,羊毫笔下忽然一顿,大团墨迹洇染开来,好好的一幅画又毁了。画了三幅,三幅皆是毁于最后一笔,良儿没忍住惊呼出声,心中满是惋惜。
柳妩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什么话都没说,良儿却心中一凛,连忙请罪,“奴婢失仪。”
过了一会儿才听柳妩道“还不下去。”声音微寒,良儿不敢耽搁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丫鬟一走,柳妩强装出来的镇定立时毁于一旦,方才若不是还有一点理智,那个“滚”字必要出口。他要成亲了,他要成亲了
“啊”柳妩心中盛怒,一下子情绪失控,将书桌上的画作撕裂成数片。零散的纸片雨并没有让怒火停歇,反而越加旺盛。
为什么是沐清溪为什么是沐清溪那个臭丫头她有哪一点比不上她
她处心积虑毁她姻缘,坏她名声,为何到最后反而成全了她为什么
“小姐可在”
守在屋外的良儿见是大夫人,恭声回道“小姐正在作画。”
柳家大夫人听闻此言心中定了定,这个时候还有心思作画,这个女儿到底还是识大体的。
柳妩听到外面的动静立刻回神,只是房中的狼藉却已经来不及收拾。柳大夫人一看这情形便皱眉,挥手示意仆婢不必跟随,屋中只剩母女两人。柳妩不敢被母亲看出端倪,自自然然地上前请安,“母亲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柳大夫人看了看脚底散落的残画,“我若不来岂能知道你竟这般沉不住气”
这话已然动怒,柳妩轻轻笑着解释,“母亲想岔了,不过是一时不满画作,故而想重画而已,让母亲见笑。”
柳大夫人听出其中之意,心中虽然仍旧存疑。既然柳妩有心遮掩,她也不再追着不放。左右景王得了赐婚是好事,断了这丫头的念想,她才会死心塌地嫁进王家。
“母亲竟还要我嫁入王家”听了柳大夫人的来意,柳妩满心惊讶,她本就不愿意嫁给王奕,原想着借着先前的事这门亲事已经作罢,不想柳大夫人竟然还没有放弃。
“王家派了人上门说项,何况这事原也算不得什么。那沐清溪被退婚是她”柳大夫人本想说“咎由自取”,她是一向看不上沐清溪的做派的,一个沾染了乡野之气的丫头,可眼下沐清溪身份不同,有些话就不能再说了,“这事王家做得也没错,王奕其人论才学家世堪为良配,我已经与你父亲商议过,这门亲事便定下了。”
“母亲不可”柳妩忽然抬高了声音,引得柳大夫人不满地看她。
“你还有何话说难不成还妄想嫁给景王”女儿的心思柳大夫人看的清清楚楚,若是皇帝赐婚柳妩还不肯认清现实,说不得她就要好好教导教导这个女儿了。
“女儿岂敢”柳妩连声辩解,“只是母亲且想,那王家能在沐家式微之时退了婚约,可见是个见利忘义之辈,如今六表哥的大事在即,岂能取这样的盟友今日他王家能背离沐家,熟知日后不会坑害我柳家还请父亲和母亲明察细思。”
柳大夫人的脸色缓和了些,“你能想到这些还算聪明,但是沐家岂能与我柳家相提并论此事我与你父亲已经商定,也已请示过你祖父,你只管安心待嫁即可。做母亲的总不会害你。”
若说先时还有奢望,可听闻连祖父也已经颔首,柳妩便知此事再无转圜的余地。柳大夫人交代完离去,屋中徒留柳妩形单影只,难道她此生注定要嫁给王奕不成王奕那人表面看似温和有礼,可是据她所知,为他倾心私会的女子不止一二,沐家那沐清菀便是其中之一。她柳妩人品样貌无一不是上乘,为何却要委身于这样表里不一之人
安远侯府清晖院。
“小姐小姐,外边风声又变了”
赐婚的圣旨下了以后,珠玑最热衷的便是日日跑去接上听说书、听闲话,听完再回来说给沐清溪听。久而久之,倒成为清晖院里一项特定的活动。若是一日不听,便觉得少了什么。
“今儿又是什么”
珠玑清了清嗓子,学起路边听来的腔调,“听说啊,那侯府小姐生的貌美如花,比下凡的天仙还要美上几分,景王殿下一见之下惊为天人,得知王家和沐家有婚约之后更是觉得遗憾万分。于是,那王家上下揣测王爷之意,忙不迭地去沐家退了婚,这才让景王殿下如愿抱得美人归啊”
话一说完,屋子里响起一片哄笑声。先是退婚,再是赐婚,事情转折太过戏剧化,街头巷尾谣传本在情理之中。沐清溪也跟着笑,可心底更多的是觉得不对劲。
这流言话里话外竟是把王家摘得干干净净,王家退婚乃是摄于景王之威,不得已而为之,景王则变成了逼迫臣子抢人未婚妻的恶霸,而她沐清溪就成了挑起事端的红颜祸水。这已经不是闲言碎语的玩笑,而是泼人脏水的污蔑了。
从言论本身看,得利最多的是王家,从忘恩负义的退婚小人,摇身一变成了被权贵欺压的良臣。是王家故意引导,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取纸笔来。”沐清溪回到书房,将这几日的流言走向写下来细细看过。或许是因为跟赵绑在一起之后多了危机感,她总觉得但凡牵扯到赵的事都绝非偶然。既然她想不出,那就写清楚告诉赵吧。若是无事,就当看个乐子,若是有事,也算给他个提醒,免得措手不及。
赵这几日并不轻松,“扎尔扎”和“娜多雅”回到北狄之后,北境边疆势必不会太平。如今快到秋收时节,在和谈中没能讨到好处的北狄极有可能恼羞成怒再起战端。承安帝也明白其中的道理,这几日一改之前的闲散,日日召赵入宫商讨北境局势。放眼如今的大梁朝中,能够胜任主帅一职的武将寥寥无几。
自先帝起,烈帝亲自掌兵,烈帝薨逝后有安国公沐骏掌兵,沐骏去后,主帅一职便落到了赵身上。承安帝看着赵恭身退出殿外,想起他所问的话再次陷入沉默。
“敢问皇上,虎符安在”
这个问题自沐骏死后就一直在困扰着他,而大梁军队自沐骏去后也真正开始了“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的行军风格,只因他这个皇帝手中无虎符。
这个消息,除了仅有的几个人以外无人知晓,这也是横在承安帝心头的一块大石。历朝历代的皇帝,虎符皆是牢牢在掌握之中,他的兄长烈帝更是亲掌虎符上阵杀敌。而到了他这里,虎符遗失,边疆将领可不见虎符只听圣命行事,虽然一时看去没什么,可时日一长,最容易军心不稳被人钻了空子。
当年沐骏身死,身上本该携带虎符才是,可是他的人却没有找到。这三年来他多方派人打探,甚至派人监视沐家和沐骏遗孤却均无所获。若是不在沐清溪身上,那么虎符极有可能还在沐家。
如此重要之物,沐骏会放在何处
赵出宫之后径直回府,方才乾清宫一番对答,既是叔侄闲话更是君臣博弈。承安帝要的是他忠诚不二,可心中却又时时忌惮他的身份。而他要做的,就是让承安帝选无可选,只能将兵权重新交还给他。
这么说也不对,因为承安帝其实从来没有真正掌过兵权,一个连虎符都遗失的皇帝,无怪乎每每对待他都要再三试探。虎符这东西对他来说只是个玩意儿,可有可无,这些年边关诸将的忠心从来不是用一块小小的虎符来维系,承安帝手无虎符便不敢随意调兵遣将,只能将他暂时放在京城。而边关一旦开战,承安帝无人可用,唯有再次放他回到北境。
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唯一意外的便是沐清溪了。战前请旨赐婚是为了让承安帝安心,只要沐清溪留在城中,承安帝就会对他少一分戒心。只要他没有犯上之举,沐清溪就是安全的。
“殿下,王妃派人送来一封信。”
沐清溪虽然还没过门,可是景王殿下铁树开花好不容易有了未婚妻,府上诸人见风使舵早早喊起了“王妃”。景王殿下非但不以为忤反而重赏了第一个喊“王妃”的管家,于是上行下效,在沐清溪不知道的时候,她在景王府的地位已经牢牢立起来了。
沐清溪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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