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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太疼了!
这是婵衣两辈子加起来,头一回生孩子,之前看谢霏云跟颜黛生产,她纵然是全程守着的,可到底不是自己生,便是体会也体会不到,这一回自己亲自生,才知道艰难。
死死的咬住牙,她不敢让力气泄了,一张脸布满了虚汗,神情狰狞没有半分美感,这个时候她也顾不上美不美的了,将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下来,是她此刻唯一的期盼。
“晚晚,你怎么样?怎么样?疼的很厉害?别咬唇,你咬我,咬我胳膊,不怕不怕,我在这里,我陪着你,你别怕……”楚少渊唠唠叨叨没个重点,看见她难受成这样,他也抓心挠肝的难受,他只恨自己不能代她受过。
婵衣痛极了,听见他絮叨,又忍不住想笑,但她这么一笑,便更觉得疼痛难忍。
头一胎总是难生,她只开产道便开了足足有三四个时辰,从中午开始发作,一直到了晚上都没能顺利生产出来,不止是她觉得精疲力尽,就是楚少渊脸上的气色也有些不好。
婵衣还撑着力气吃了些细软的粥进腹,而楚少渊却是半口都吃不进去,他不知道婵衣这样算不算正常,问产婆,产婆只说没开好产道,不好生产,他心急如焚,握着婵衣的手不停地发颤,他后悔极了,早知道她会这么难受,当初就不应该顺了她的意。
折腾了小半夜,终于开了产道,婵衣也没力气了,锦屏忙端进来早准备好的红糖鸡蛋,一勺一勺的喂给婵衣吃,吃饱了,才好使劲。
婵衣也清楚这一点,她便是吃不下也强硬塞进口里咽了,整个人出了一层又一层密实的汗,身上中衣、身下床单也换了两次,她几乎将这辈子的狼狈都在今天出了,而且还都被楚少渊看进了眼中。
躺在床上,她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产婆一边儿给她揉按着肚子,一边儿低头检查,直到她感到一阵湿热从腿根处往外涌,就听产婆欣喜的喊道:“羊水破了,娘娘,您听老身的话,深吸气再吐气,慢慢儿的,老身让您用力您再用力!”
紧紧咬着牙,婵衣自己虽然头一次生,却也知道羊水破了便表示孩子马上就能出来了,她闭上眼睛耳边听着产婆的话,跟着产婆的叫喊声慢慢儿的使着力气。
楚少渊看见婵衣闭上眼睛,心惊肉跳的在一边慌乱起来,“晚晚,你再忍忍,马上就好了,你别睡,别睡过去!你们,你们还等什么?还不赶紧将孩子弄出来!”
婵衣哭笑不得的睁开眼,瞪他一眼,“你闭嘴!往边儿上站站,别碍事!”
她这句话是一屋子的下人跟几个产婆想说的。
“好好好,我往边儿上靠,你别急别急!”楚少渊蹲在床头久了,猛地站起来,有些犯头晕。
有那有眼色的宫人连忙上前搀扶他,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低声问他要不要吃些东西,楚少渊轻轻扫她一眼,那眼神里的寒意,几乎要将宫人的血液都冻起来。
“皇后生产,朕不能造杀孽,但你记住,别让朕再看见你!”楚少渊这句话压得很低,在一室的鼎沸人声当中,几乎轻的听不到,但却精准无误的让宫人呆滞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淡淡的腥味弥漫在空气中,随着产婆一声声的,“快了快了”、“已经看见头了”、“娘娘再用力些”、“再加把劲儿”、“出来了出来了”的话语声中,孩子终于生了出来,红通通满是褶皱的屁股上挨了一下,便大声啼哭了出来。
婵衣脱力的大口喘着粗气,她闭上眼睛像是过了一瞬间,又觉得是过了挺久的,就感觉到手指被人轻轻拨动,转头往过看,只看见楚少渊凑上来的那张写满了揪心的脸,脸上不知是冷汗还是眼泪,将一张脸湿透了,眼睛通红,拨动着她手指的手不停的发颤。
“你这是怎么了?”她吃惊的看着他,忽而想到什么,忙撑起胳膊,“孩子……孩子!”
“别急!孩子好好儿的!”楚少渊立即便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将孩子抱过来!”
锦屏忙把刚将一身血污给洗干净的婴孩捧到她面前,“娘娘生了个很漂亮的小郎君!”
婵衣提起的心终于放下去,轻轻碰了碰小家伙红红的小手,笑着骂道:“你这个臭小子!”又转过头来,轻唤楚少渊,“意舒,你瞧他,刚才还哭,现在又笑了。”
楚少渊含糊着“嗯”了一声,目光却没落到孩子身上,反而一直盯着婵衣,“累了吧,一天一夜没合眼,赶紧睡吧,我陪着你。”
婵衣撑不住困意,点了点头立即便睡着了。
“将孩子抱走,别杵在朕跟前!”楚少渊在婵衣睡着之后,脸色立即冷了下来。
任谁都看得出来,皇上这个新晋的爹,有些不太喜欢他刚出世的儿子。
等婵衣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觉窗外依旧是黑沉沉的一片,略一转头,便看见楚少渊坐在她的身边,目光定定的看着她,眼底的黑青特别重。
“要不要喝水?”楚少渊边问她,边伸手将水倒在杯子里,扶着她起身喂她水喝。
婵衣嗓子里发干,就着他的手喝了足足一大杯,抬眼看着他,“你怎么这样没精神?反倒像是你生了孩子似得。”后头那句是调侃他的话,却让楚少渊眼睛里慢慢起了湿意。
他将头埋进婵衣的肩颈里,“晚晚,你吓着我了。”
“你怎么胆子这样小?”婵衣好笑的轻抚着他的背,一下一下温柔顺毛,“我就说不让你进产房来,你偏要拧着性子,现在被吓着了,反怨起我来,你说你有没有道理?”
楚少渊不应,只管抱着她不肯松手。
“好了!孩子呢?抱过来给我瞧瞧,刚生下来还没来得及仔细看。”婵衣笑着轻推他。
埋在婵衣肩颈里的楚少渊脸上有些不高兴,但不过片刻,就收敛了这样的情绪,唤了人进来。
羊角宫灯下,襁褓里的小家伙睡得正香,便是被人这么一路抱过来,也不过皱了皱鼻子,却看得婵衣轻笑起来,伸出手,她的一只手都比孩子的脸大,她忍不住道:“这样小……”
“不小了,足足有七斤重呐!”锦屏在一旁插嘴,“连黄院判都说孩子健朗的很,可见是打从娘胎里就被照顾的很好。”
婵衣一脸的喜色,看得楚少渊直生闷气,若不是这孩子长得这么壮,也不至于让她受这么多罪。
“还没给孩子起名字呢,”婵衣忽然想到这个问题,连忙看着楚少渊,“叫什么好呢?”
“阿元,元哥儿。”楚少渊根本不想费力气,随口说了个名字。
察觉到他的敷衍,婵衣皱眉:“又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乳名叫阿元还成。”
“等他大一些,再给取大名就是了,”楚少渊低头看着她,“可还累?要不要再睡会儿?”
婵衣本想摇头的,可看见他一脸的惫色,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你陪我一起再睡会儿吧,我瞧你精神不好。”
楚少渊抿着嘴,听见她的关心,脸上的不快之意才散了些,他本想让人将孩子抱走,可婵衣却坚持将孩子留在身侧,她将孩子放在床榻最里面,又伸手抱着楚少渊,轻轻抚摸他的后背,楚少渊对上婵衣总是心软,没几下功夫,他就睡得发沉了。
婵衣听着他沉重的呼吸声,叹了一口气,他这个脾气,真是让她有些无奈。
窗外风凛冽的刮过,她眼前是疼爱自己的丈夫,背后是自己拼了全力生下来的儿子,这样的寒冬,这样夜里,她心中的幸福感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她原本没有半点儿困意的,可听着楚少渊沉稳的呼吸声就在耳边,她也昏昏睡去。
……
初元十六年,一声又一声的诵经中,楚少渊从大殿中走了出来。
“娘娘已经仙逝七年了,皇上也该放下了。”慈眉善目的老和尚一颗一颗的拨动着念珠,念一声佛号,叹一口气。
楚少渊眉间的冷意近几年越盛,“太子如今已能独当一面,朕也没什么牵挂的事了。”
老和尚眼中盛满悲悯之色,好言规劝:“太子如今不过十六岁,皇上就不再考虑考虑……”
“觉远大师,朕是被你送回来的,你可有法子让朕与晚照再续一世缘分?”楚少渊不耐烦的打断他,前些年他半知半觉的时候,还能骗自己,现在人都不在了,他只想问个明白,“朕在这里清修几年,能修得来世?或者大师能有什么法子,让朕与晚照重新厮守?”
老和尚摇了摇头:“皇上已经逆天改命一回了,怎么还看不透?”
“朕不信,晚照的身子虽然一向不好,但若不是为了太子,她也不至于损伤至此,若好好将养,朕与她……”
“皇上!皇后娘娘命数就是如此,除非能从娘胎里头有所改变,否则便是重来十回也还是这个命数!”
老和尚的这句话彻底粉碎了楚少渊的念头,他纵然再逆天改命也只能改他自己的命,而且这是损耗自己命数换的。
楚少渊沉默下来,老和尚再不多言,拨动着念珠将地藏经念了一遍又一遍。
……
太子楚初元是被自己父亲架到皇位上头去的,纵然他自己也清楚,这个位置迟早是他的,可他看着一脸颓丧的父亲,心里还是有些不太乐意。
“阿爹,您不会就这么走了吧?”楚初元觉得自己很有必要问清楚这个退位的皇帝到底是怎么个意思,拦住他不许他走,“阿娘不在了,您不会是也不要我了吧?”
楚少渊看着七分像他的儿子,眉目冰冷,“既然已经是皇帝了,就收起这些婆婆妈妈,给朕好好儿的做个皇帝!”
楚初元一脸不愿意的皱起鼻子,他做这个表情,倒是有几分婵衣的影子。
楚少渊叹了一口气,神情温柔下来,“傻小子,谁能永远陪着你呢?朕要四处走走,说好了陪你阿娘看遍大燕河山的,朕总不能食言而肥。”
楚初元不敢问他还回不回来,眼巴巴的将人送出宫去,想要再送几步,就被他阻拦了下来,只好悻悻的止步。
宫门外夏明彻跟萧清已经等候多时,在湖广呆了十年才回来的夏明彻如今已入阁,楚少渊很放心的让他扶持楚初元执政,而夏明彻则是特意在这里等他,想问他几句话的。
“意哥哥!意哥哥!”娴衣不知从哪儿得到的消息,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干瘦的脸颊上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意哥哥,你帮帮我,那宋氏……”
简安礼在川贵收服了土司的人马,被他加封昌平伯,如今宋氏已经是伯府夫人了,而诚伯侯府早衰落的不成样子,简安礼拖家带口从川贵回云浮城述职,被楚少渊留在了兵部做尚书,如今诚伯侯府要仰仗着简安礼的鼻息过日子,娴衣与宋氏积怨已久,宋氏对着娴衣根本没有好脸色。
楚少渊冷眼看着娴衣,“晚晚还在的时候曾多次告诫过你,让你与人为善,可你总是不听,如今落到这步田地怪得了谁?求朕,朕也管不了你们的家事!自作孽不可活,自己生受着吧!”
他一挥袖,身边跟随的暗卫便将人拉开来。
夏明彻迎了上来,边走边问他:“准备先去哪儿?”
“西北吧,”楚少渊望了望西北的方向,“当年朕与萧沛在关外九死一生,晚晚第一次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去关外找我……”
提及往事,楚少渊冷彻的眉眼都暖了起来,这些往事他从不曾对人说起过,夏明彻也是头一次知晓,震撼惊讶之余,看着楚少渊的脸,忍不住心中叹气。
“路上当心些,这几年关外的鞑子有些蠢蠢欲动,便是有宗室血脉,也还是个鞑子!”
他说的是当初白朗从大燕娶回去的楚筝玉生的王子,这会儿已经一统了鞑子部落,打算对中原王朝发起攻势。
楚少渊不在意的笑了:“白朗朕都不怕,还会怕他儿子?何况王珏跟萧洌这些年将雁门关守得滴水不漏,他一个毛头小子,再过一百年再来说进犯大燕的梦话吧!”
到了城门口,楚少渊掀衣上马,一起轻骑绝尘而去。
往事就像这些被翻腾起来的尘土似得,随着那个远去的背影渐渐消逝,再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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