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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砰——”
两声枪声隔了一段时间响起,划破长空黑夜。
沈睿心跳因最后那声枪声慢了半拍,深吸口气,心想还有莫离在,应该不至于这么快就出事。但他和左东岭刚埋伏好,就听到有脚步声往他们这边跑,直到看到莫离单独出现在视线里,沈睿瞳孔瞬间扩大,脸色彻底绷不住拉了下来。
他颤栗着从地上爬起来,冲到莫离跟前,揪起他衣领:“……你怎么自己回来了,不是说会看着周元吗?他呢?他人呢?”
莫离看着他,脸色凝重没说话。
沈睿立即明白不久前听到的枪声意味着什么,他大脑模模糊糊地想到,明明一开始有这种感觉的时候就应该一直稳抓不放,去他妈的责任和理智!
可一旦真正听话这消息的时候,身体里的力气好像就瞬间被抽干,只觉得心脏空了一把,鼻头瞬间被洪水肆虐,酸了。
深吸口气,沈睿双眼猩红,对莫离说:“这里交给你们,我去找他。”
莫离嘴里也满是苦涩的味道,他伸手拉住沈睿“……你别忘记了你自己的身份,总得有人牺牲,一人牺牲总比全军覆没好!”
沈睿脸色阴沉停住了脚步。
如没有周元在,全世界如何于他何干!
可容不得他继续踌蹴抓狂,忽然前边一阵强光灯射了过来,那些人追上来了!
按照之前的埋伏计划,打一枪换一个方位。左东岭负责狙击,而目前莫离也来了,可以同时两个方位进行制导狙击,沈睿打辅助吸引敌人的注意力。
“左东岭在东,你去西边寻找狙击高地。”沈睿立刻往前跑去:“我们枪弹数量有限,需要精准制约,先耗掉他们一部分子弹!”
莫离沉着脸,立即往西边去。
身后的马仔人数比他们预料中还要多,黑乎乎一片,估摸也有十来个。每个人手里都有一把枪,见沈睿往前跑,都纷纷开枪,子弹“砰砰”往他方向招呼,打在树干和泥土上,激得木屑灰土撒漫天。
被炸起的木屑弹射过去,沈睿的脸被木屑给划了几道深浅不一的伤痕,往外流着血。耳边因枪声短暂的出现了耳鸣状态,发出了“嗡嗡”响声。经验告诉他,硬拼是没用的,人数和子弹上他们就落于下风,所以必须要赌一把,在短时间里把那群人的子弹给消耗大半,才有回击的余地。
耳边传来一声“咻”的子弹划过长空的声响,紧接着那群紧追不舍的人群里发出了暴怒声,“他们那边有狙击枪!”
他知道,莫离他们已经准备就绪了。身后数量颇多的手电光瞬间就熄了,四周围重新归于黑暗。他知道,至暗时刻,不是敌人死,就是他们死。
只剩下脚步声从四面八方穿过来,那群亡命之徒并非只会蛮力,他们长久以来因对各种人的围剿早就知道如何对付敌人。脚踩在林地上,发出“沙沙”的声音,沈睿深吸口气,立即起身往左右边跑,就如一头猎豹,矫健的往后面奔去。
动静之大,立即引来其他虎狼的注意。一时之间,所有嗜血的饿狼不约而同地往他跑动的位置飞奔过去。
在左右两方的莫离和左东岭立即开始了他们的围剿行动。
“砰!”
一声撂倒了一个。
马仔听到了划破空气的子弹是从左边呼啸而来,抄起手枪立即反击。
“砰砰砰!”
子弹声响在这片密林里如旱雷响起,热烈而震撼。
“砰!”
一枪又撂倒一个。
马仔们发现这一次枪声是从右边呼啸而来。
经过这接二连三的损失,他们明白,在密林里的敌人至少有三个,而且分别位于三个方向。之前跟在阿管身边的男人怒了,破口而出几句脏话,“妈的,老子不把他们给抓到弄死喂狗,就是他们把我弄死去喂狗。给我分三路往刚三个方向追,你们只管打自己的方向,其他方向有什么声音,不关你们事。”
“打死一个,奖励十万块,我林冠东自己倒贴钱给你们!”
几乎就在话音落下的瞬间,所有马仔立即往各自的方向跑去。
这回他们不再关灯,都把手电筒打开,分别从四面八方扫射出去,至少能制造敌人是从四面八方而来的错觉。
枪里的子弹有限,莫离根据自己在部队的经验,明白往他们方向追过来的人至少有六七个。如果他不能快速的一枪一个解决掉他们,那一旦放出第一枪开始,他的位置就会暴露,接下来他就会成为靶子。
不过,谁不会死呢。
找了好多年,好不容易来到这里,一是为了铲除这里,二是为了把一个重要的人给带出去。他已经是抱着进来这里就是踏入地狱的心态,又有什么好害怕呢?
想到这里,莫离紧皱的眉头,霎时一展。
作为在队里多年来都有着神枪手之称的莫离,眼睛像盯怪物一样,盯着越来越近的林冠东他们,瞳孔深处闪烁着视死如归的凛然。
“离哥说过无论你在哪里,一定会接你回去。”他嘴角缓缓上扬,手指搭在扳机上。一只眼搭在瞄准器上,呢喃道:“我来了。”
“砰!”
随着枪声响起,更多的枪声在林子里同时响起来。
莫离一枪干掉了一个马仔,林冠东立即知道了莫离所在的位置,大喊:“在九点半的位置,给我开枪打死他!”
说着马仔立即分散位置,一边放枪一边朝着莫离的方向冲过去。
“砰!砰!砰!砰!”
子弹如泄洪那般,倾泻而出,枪口因摩擦而溅起的火花,在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硝烟味。随着那些子弹的射出,林冠东也几乎冲到了目标地。他双脚蹬地,从侧边飞身往莫离的方向扑过去,如同一头毫不畏惧的野兽,眼里只有猎物,只有厮杀,而不畏生死。
“砰!”
最后一发子弹落在了从侧边拐过来的马仔身上,莫离立刻丢掉了没了子弹的空枪。立即抱着树干,双脚悬空一把往林冠东的方向侧踢过去。
那动作几乎把全身的力气都放到了双腿上,力气之大,把林冠东一脚给踹到旁边的树干上,发出了“嘭”的巨响。
“艹。”林冠东爬了起来,强烈的撞击让他口吐血沫。立即要去捡起摔在旁边的手枪,可莫离的动作也很快,往前跑到了一个被打死的马仔面前,夺下他的手枪,扣动扳机,子弹立即紧追林冠东而去,可惜被他给躲开了。
就在他把注意力放到林冠东身上时候,还活着的其他马仔也抓紧机会伺机而动。子弹从四面八方往他身上招呼,莫离堪堪躲了过去,闪进树干后。
可下一秒,一个身影冲到他跟前,几乎就是一瞬间的事,他的脑袋被枪口给抵住。林冠东往他脸上淬了一口唾沫,“杂种,不自量力。”
林冠东搭在扳机上的手正要往下扣,忽然双脚重心不稳,莫离竟极快的出手抱住了他的双脚把他给撂在地上。紧接一手掐住他脖子,一手要摁住他握枪的手。
“畜生在骂谁呢?”
莫离夺过他手里的枪,把黑漆漆的枪口对着林冠东的眉心。
也就这面对面的几秒时间里,林冠东立刻就认出来莫离了。常年的在东南亚地区拼杀,林冠东早就对这一条命不在乎了,反正该享受的享受过了,该带走的人命他也带走了,不过是早死晚死的事。
不过他有一恶趣味,就是喜欢在杀人的时候,先诛心玩乐一顿。他勾起嘴角,盯着莫离的眼睛发出了狡黠的亮光,“我见过你,王岩的证件照后面,贴有你的照片,他珍惜的紧。”
莫离扣动扳机的手顿了下,面容不改,但眉眼的那丝惊诧还是出卖了他。
“你对他来说应该是很重要的人,我们怎么对他用刑都不管用,他就是不出声。呵,但当我大哥说要找到你杀了你的时候,他才抬起眼瞪着我们说,你们敢?”
林冠东发出轻蔑的笑意,他盯着莫离的表情看,被压在身下的手缓缓地抓起了一把泥土,他说:“你知道他是怎么被我们弄死的吗?我们提前联系好了卖家,等到取货的时候了,将它们给取出来。然后呢,你也知道肾脏即使摘除了,但短时间内是不会立即死亡的,我们给他打了肾上腺素和各种你想象不到的药剂。让他清醒的时候感受着自己的肉被一刀一刀的给切下来……”
随着他的声音响起来,莫离的手抖了一下。
也就这一下,让林冠东看出了机会,手上抓的泥土一把朝莫离扬了过去,接着抬脚往他胸口踹了过去。那力度极大,几乎能把肋骨给踢断开。
等莫离从疼痛中回过神来时,林冠东和他的手下已经又靠近他眼前。马仔给林冠东打掩护,子弹不停地往莫离身上招呼。
林冠东抓紧时机,飞扑过去,一把将不停闪子弹的莫离给压在身下。他揪起莫离的头发,就往后击,另一只手掐着他脖子,直到莫离双眼因窒息而导致的血压上升而充满血丝,他才松了一下,嘲讽道:“你知道王岩现在在哪儿吗?被剔肉后,他的骨架就放在解剖室里,每回有新的肉货被送去取零件,他的骸骨都在看着,却无能为力。哇,这种感觉真爽啊,活着的时候无能为力,死了也没办法……”
莫离双眼通红,朝林冠东吐了一口吐沫。
他想象过王岩会经历什么可怕的事,可到底没有听到行刑者亲口说出来让他觉得心痛难耐和难以接受。
打死他,先打死他。这是莫离现在心底里唯一响起的话。
林冠东一拳一拳往他脸砸上去,恶狠狠地说道:“何必呢?你说你们这些当兵的,就拿那么一点补贴,长年累月在这高原严寒的地方守边境,手脚都冻烂,难道脑子也被冻得不会转弯了?我们老板出了三千万给王岩,就让他闭嘴这么简单的事,他自己作死。不怪别人,挡人财路,就该死知道吗?傻逼一个,图啥呢?”
莫离牙齿被打碎了两三颗,满嘴都是血。他咬紧牙关又用力吐了林冠东满脸的血。林冠东被他这接二连三的不识趣给惹怒了,龇牙咧嘴扬起拳头又要往脑袋砸,抓住他手抬起来的瞬间,莫离昂着头,用额头作武器,用力往前一仰,往林冠东的胸口狠狠地撞过去。
几乎把全身的力度都用上,那力度虽不至于把林冠东的内脏给撞碎,但足以让他因痛失神一阵。他此时就像一头发狂的野兽,挣脱了林冠东的束缚后,反过来将林冠东给压住,夺过他手里的枪,毫不犹豫要往林冠东的脑袋开枪。
“艹你的!”林冠东知道情况不妙,作为杀手的反射条件让他立刻偏过头,躲开了子弹。但子弹从额间擦过,刮破了一层皮,往外流着血。
他却发了狠地嘶吼起来:“给我打死他,不要顾及我,给我打死他!”
马仔得了指令,一个个也支棱发起狠劲来。子弹冒着星火之光,纷纷冲出枪口,往莫离他们的方向射出去。莫离纵然训练有素反射条件好,但子弹的数量太多,他根本来不及全部闪开。
远方也传来枪声,他知道是左东岭和沈睿他们在战斗。他想起了以前刚进入军营时的场景,站在红旗下,整整齐齐的列队向着太阳。那时候他加入的初衷很简单,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现在这一刻,他也是因想要保护的人在战斗。
在这高原里,生离死别了多少战友,有些是能叫出名字的,有些是只见过面的。他们有些是为荣耀而战,有些是为了真相而战,更多的是为了守护而战。
和平本身就需要用人来铺垫,既然总要有人牺牲,那人为何不能是自己呢?
当年王岩离开部队之前,对他说过:“离哥,我无父无母无家人,万一我以后出事了,能朝天上喊几声我名字,把我带回你家吗?”
现在他来了这里,莫离想,他们此刻离得那么近,王岩能不能知道,他有来过这里要接他回去,只不过,最后可能实现不了了。
虽然遗憾,但他虽不能回去,却也能留在这里陪着他了。他闭上眼朝天大喊:“王岩,哥哥来接你回家了!”
“砰——”
子弹从肩胛骨穿过,他的身体被巨大的冲击力给推了一把。他等着更凶猛的子弹雨来临,可耳边响起了“砰砰——”的枪声,却没一颗子弹再穿过他身体。
“莫离。”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沈睿问道:“你怎样了?”
莫离瞬间睁开眼。
“……沈队?”莫离胸口起伏喘息几声,“你怎么在这里?”
子弹一发发冒着火光冲黑夜里发狂的人打去,沈睿咬牙道:“追我们的人比较少,相对好解决。你现在情况还行吗?”
子弹头还在肩胛骨附近,稍一动就牵扯出一大片痛感,疼得他龇牙咧嘴。他咬紧牙关站起来,脸上因痛疼显得表情有些狰狞扭曲,“还能撑着,你别分心。”
见在旁边的林冠东爬起来,莫离正要扑过去。但有人比他动作更快。沈睿在隐藏在黑暗中的左东岭子弹掩护下,一把扑到林冠东的身上,扯着他头发就往下狠狠地掼,下手毒辣,丝毫没给对方留余地,“给你老大打电话,如果他动我的人,我就把你脑袋打开花!”
林冠东:“……”
“赶紧联系人!”
随着话音的落下,手上的动作却一点都没停顿含糊。就那揪着头发的动作,一扯一拉带出了一把把的头发,连贯又利索。林冠东脑袋流着血,翻着白眼看着要撒手而去的模样。莫离好心提醒沈睿:“沈队,你要让人打电话联系,就不能先停下手吗?你看那畜生,都他妈的要去西天取经了。”
沈睿低头看了眼林冠东,即使是黑夜,但头发黏糊糊被血浸染出了诡异的光泽。他停下动作,但出于警惕还是用了一只手掐着他脖子,“给老子打电话!”
成王败寇,林冠东的字典里从来没有贪生怕死,他双眼猩红盯着沈睿:“呵,就现在打电话,你觉得来得及吗?人都死的不能再死了!”
“不会说话就永远闭上嘴……”沈睿的拳头发了狠,几乎是拳拳到肉,砸向林冠东时,骨肉碰撞时发出了“砸砸”声,完全不想留余手。
夜幕里,忽然响起了一阵巨大的直升飞机轰鸣声,紧接着从空中传来连贯的三长一断的枪声。听到这声音,原本已经奄奄一息的林冠东,眼睛一亮,竟像得了复活甲的小强一般,在头还在流血的状态下,弹起双脚从沈睿的身后给了他一个后踢。短短几秒,沈睿失了控制权。
林冠东并没有逃,因为他知道逃不掉。他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亮起凶恶的獠牙,“老子没那么重要!不是想要见你的人吗?去死,去死不仅能见到他了,还能见到被埋在树林里,无数所谓忠诚的军人和警察,呸,有钱不挣是愚蠢。给我去死吧……”
电光火石之间,那石头就要砸中沈睿的后脑勺。以林冠东发狠的力气,这一砸非死也是残废。应对紧急情况沈睿的反射条件一直都很好,可现在目标太近,速度太快,他知道躲闪是来不及了……
可空气中忽然弥漫起浓重的火药味,一阵疾风从耳边猎过,紧接着震耳欲聋的“砰——”一声,捎起一阵血腥味,子弹穿过右边的额骨,穿过大脑,最后钉在身后的树干上,震起了满树的鸟叫。
“你去死才对!”左东岭从黑暗中跑了出来,双手还保持着握枪的姿势。
那子弹速度太快,林冠东到死都来不及闭上眼睛,就缓缓往后倒在这鲜少人知的密林里,彻底没了声息。这头走错了道的猛犬,临死前也清醒知道自己只是一条咬人狠一点的狗,出事了也不会有人来找。
——死在了这冷冬里,无人问津。
绷紧的神经在一瞬间松懈了下来,沈睿长吁口气:“谢了兄弟。”
原本还在穷追猛打的马仔们,在听到直升飞机和空中枪声时,如同得了指令,也不再顾及林冠东,纷纷往回撤退。沈睿看着这情况,似是有所察觉,问:“直升飞机是不是你们的人过来支援?”
莫离摇头。
沈睿:“是这里的人在撤退?”
密林安静了片刻,寒风猎过长空,再次发出了哀鸣声。紧接着,密集的手电光和脚步声再次出现在这片密林里。这忽如其来的变化让三人重新架起战斗的架势,他们恐疑是撤走的马仔卷土重来,正快速往后撤退。
但前一场的战役实在消耗他们太多的体力,莫离中弹行动也受限,三人打算重新兵分三路,可还没来得及分开,发现来人众多,眼见着从四面八方往他们方向追过来。左东岭没想到会出现这变故,苦笑着说:“排长,有些话现在不说,以后可能没机会和你说了。上头下来任务的时候,我比你们都提前知道,当时老鹰先找了我,我知道了他当时的人选就我、你和王岩。我上有父母,所以我犹豫了,我把这事告诉了王岩,对他说,我和你都有家人要照顾,而王岩是个孤儿,顾虑就没那么多,所以……”
听到这事,莫离瞪大眼有些难以置信,嘴里瞬间苦了一片,他忽然明白了,王岩“假死”后套用新身份的那一刻对他说的“离哥,万一我出了意外,能不能对天空喊我几声,把我带回你家去”,眼睛霎时就像被沙迷了眼,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左东岭一直对王岩这事感到内疚,垂着头:“我欠了王岩这条命。”
所以在他们拿到了一些信息和线索后,老鹰要选一人作为眼线插入依噶这边的公安厅时,左东岭立刻请缨。他在依噶潜伏了近一年,就是为了有一天,把踏入这片神圣之地的魔鬼给抓到,将王岩带回家。
沈睿的心思不在这里,听着他们两人的话,他讽刺道:“这个时候说这些,是为了走的心安理得点?有这时间,我希望我们能赶紧想办法离开,而不是在这里留遗言,给他妈的谁听啊?”
顿了顿,他沉声说:“我要找周元,他在等我。”
莫离看了他一眼,似是有些于心不忍:“沈队,在你们到来之前,周元身体已经不太行了,那群人打他打得太狠,身体很多地方骨折。你看到他还有力气跑,是因为我给他注射了肾上腺素,不过,应该撑不了多久,药效快过去了。”
沈睿脸色大变,死死盯着莫离。确实在树林里相遇后,看到他能跑能开玩笑,就没有往其他地方去考虑,也没想过要好好检查下他身体。想到他独自引开一路追兵,他从牙缝里挤出句话:“……你怎么不早和我说!”
“他让我拦着你不让你回头找他。”莫离用着看穿他的眼神看着他,“没用了,你不要去送人头了。他离开的方向枪声已经响起超过半个小时以上了,你现在冲出去,最好的情况也只能找到他尸体,先别白费力气了。”
沈睿僵着张脸,脸色白的吓人:“我得去找他,他虽然智商不错,但体力不行,得有人帮一把手。”
脚步声越来越近,左东岭立刻选了一个稍隐蔽的狙击点,既然不能全身而退,那顺手带一些坏种下去,也算是功劳一件。他说:“沈队,目前这情况,你也跑不掉啊!而且现在纠结这个问题做什么?待会在地底下相遇,有什么话想说,再慢慢许久,现在就别那么矫情。现在先想想看自己待会能顺手多带几个下去才能对得上自己身上穿的这身衣服吧!”
沈睿拧眉看了左东岭一眼,这人像入了邪教似的开口闭口都是死,他忍不住骂了句粗口。又瞥见莫离已经找好了狙击的窝点,端着狙击枪的手稍一用劲,似是已经做好了大杀四方的准备。
“我们有一个据点距离这里不算很远,所以老鹰赶到的时间应该不会太久,如果我们命不该绝撑多一会,或许有一线生机。”莫离压低声音说:“沈队,没人想死,但如果真的到了这种选择的时候,我们要理智对待,把我方的利益最大化,给后来的支援部队减少损失。”
沈睿沉默了片刻,让枪上膛,找了一棵粗壮的树干作为隐藏点,半趴下。压低声音问莫离:“虽然这个时候问这问题有点蠢,但你是怎么来这里的?”
这一趟他明白,相对来说容易进来的那个出入口,这里的人都拿着枪在守着,想要进来谈何容易。而他和左东岭走的另一条路,是他们口中的王岩无意中发现的路。
所以虽然左东岭说莫离是队友,但沈睿不能不防着。
莫离看了他一眼,说:“我跟着运送周队的车过来的。当天我从山上的小木屋下来后,就开始在附近开始探点。等时间晚点,我回去小木屋发现你们都不在了,也再次下山。恰好遇到了有车开回超市,就发现了被绑在车后座的周队。”
“我是趴车底跟着过来的。”
“超市那老板说,之前你带人过来依噶这边时,失踪了两人,真假?”沈睿盯着他静静地问道:“你说按计划过来探点,这意思是并非扎西联系的你吧。我们的到来不在你的计划内?”
这种季节和天气,一个电话就把人给叫过来了。不仅装备齐全,还备上了枪,一看就是有备而来。而扎西是闫枭的学生,他们会在扎西的家里暂时落脚,是闫枭的推荐。如此往下一推,沈睿觉得莫离和闫枭的关系,应该是在他们之上。
附近的脚步声越来越大,踩起树叶发出了沙沙声,正从四面八方传过来。沈睿冷冰冰地说:“你和闫枭什么关系?”
“确实不是扎西联系的我。不过你的另一个问题说你们的到来只是意外,这并不正确。如果非要说,周队的出现,只是加速了我们的行动计划。”
沈睿有些惊诧,“什么意思?”
“大概就是我们很早就知道了依噶这里有开黑矿和人贩子基地的存在,并且在最近终于通过线人发现了基地的所在地。但因为没有万全的准备,我们并没打算立即对这里进行突破。”
沈睿:“……为什么知道具体位置不采取行动?又为什么要提前?”
“具体的原因不太清楚,但听上头说,是小鸡准备要跑出过国,所以必须要在这之前拿下他。”莫离说道。他叹了口气,接着说:“你不是刚问我,以前是不是带过人来,又失踪了。确实是这样没错,他们是上头派下来的纪检调查员,进入这里后,他们调查他们的,我调查我的,只是没想到他们会那么快出事……依噶这里,百分之九十的村民都和那群人是有关系的,不然你们以为为什么这里失踪那么多人,还有矿的问题,一直没能爆出来?”
“这片地区靠农不行,工业也没有,基本是坐吃山空。即使有国家补贴,但也不是办法。但你们看,这回过来,这里的村民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穷,因为每年都有分红……”
沈睿蹙眉。
反应过来后,沈睿看着他:“这里村民都知道开黑矿的事?”
莫离脸色凝重,眼神盯着前方密林深处,绷紧的神经时刻都在准备着扣动手中的枪。他掀了掀眼帘,轻轻地说:“知不知道这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守口如瓶。毕竟说出来,未来长线的钱就没了。对他们来说,温饱和生存比所谓的遵守规则,遵守法律,更重要。穷,有时是一件很伤自尊和要很要命的事。所以,说到这里,你应该明白,为什么不能立即行动了吧?如果没有做好完全的准备和布局,整个村子都会是眼线,到时候鸡没抓到,就竟是一些小虫,没意义。”
沈睿眉头蹙起。
“不知沈队你关注过有关这边的新闻没有。这些年来,新闻常报道这边有震动。不大,都是小震。”在另一侧埋伏的左东岭也沉声说道:“这些震动大多数都不是自然震,因为都是人为震动。所谓的人为,就是炸矿导致的小幅度地动。”
“炸矿?”沈睿觉得信息量有点大。十多年来经常有小地动,那意思是经常炸矿。这炸矿是开矿,还是毁矿?他皱眉道:“依噶这边挖得差不多了?”
左东岭:“不少。如果我们明天还没有死的话,估计新闻上也会有报道依噶村这边有小型地震。按周队在矿口直播这事起的一刻,那矿不管有没有开采完,也不会留。这些年来,诺大的依噶,时不时都会地动,因为矿一旦开得差不多,或者被发现了,就会直接炸矿,让人无计可施。因此那么多年来,我们并不是不知道这种行为所在,而是,我们没有证据。几乎整个村都是眼线,进来就如同进入了蛇窝。更何况这蛇窝还经常换洞,找起来难度也高……”
沈睿:“这地方又是怎么回事?”
似乎觉得沈睿的问题有些幼稚,他说:“兄弟,你见过别人挣钱嫌挣得多的吗?能发财的行业,为什么不多争取几个。而且这和矿场也不是没有联系的。知道为什么开黑矿一直没有大规模的调查吗?不是没有人举报过,但都拦住了,主要就是上头有一批人在拦着,但具体是什么人有多少人,我们还不清楚,这次的行动,其实就是拔除花名册行动,听老鹰说,已经准备了十多年了。”
沈睿表示理解,“闫枭又是怎么回事?这事和他有关?”
“确实有关,没他不行。”莫离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周队长和你说过没有,闫枭是他师兄,同时也是前京市公安市局最年轻的副局。”
“什么?”
沈睿有些惊诧。他一直认为闫枭除了是周元的朋友,就是多金的青州大学的心理学教授。周元没和他说过这些信息,他也没主动去调查过这些。
在这一刻他才发现,周元有很多事是他不知道,也看不清的。一时间表情有些落寞,似是因自己不够强大,不能撑起他所有的心事而有些自责。
“这次的情况是京市那边联合我们这边的军区进行的联合清剿行动。知道的应该不多,但分量绝对足够。”莫离叹了口气说道:“这十多年间,我们负责守护边境安危的战友们,生离死别的太多了。如果这回我们的死亡能换来一段时间的和平安全,那我觉得我的这条命没的还算是有价值。”
沈睿:“……”
“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你们总喜欢说死,死了就那么好?死了你能知道这围剿计划到底有没有成功?”沈睿还是憋不住低声骂了句,“我这辈子最讨厌就是动不动就先想着死的人,难道你们就没想过你们死了,有人会伤心伤肺吗?你们没了是伟大,是牺牲,是英雄,但活着的人,每天都在人间里感受地狱,值得吗?你们就不心疼吗?保重自己就那么难吗?”
“想过……”莫离喃喃道。
沈睿瞪了他们一眼:“那还像条丧家狗一样做毛?给老子振作起来啊,老子枪没那么劲儿大,还盼着你们激情点,给我多扫除些杂碎呢!我要去见周元!”
就在这话刚落下,手电光终于临近了。接着就是扫描生命体征的红外探测仪射下来的红线往他们的身上瞄准。按说这种情况发现有生命体征了,以那群人的习惯都会先扫射一圈,但他们不知在顾忌什么,并没动手。
沈睿侧头去看莫离他们,眼神在询问他们开不开枪。
忽然前方传来一男声:“高原鸡?”
沈睿:“?”
他正一脸疑惑敌人在耍什么招数时,在旁两侧的莫离和左东岭就像诈尸一样弹了起来,也不在乎暴露自己的位置了,直接扯了一嗓子:
莫离:“高原兔。”
左东岭:“高原猪。”
沈睿:“……”
似是对上了口号,两方阵营立即吁了口气。莫离和左东岭紧绷的神情松懈了下来。左东岭朝着前方走去:“鸡头,你们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一名穿着军大衣的高大男人从黑幕里走了出来,打量了下左东岭,又看到莫离肩膀还在不停地流血,赶紧招呼医疗兵过来:“白衣,立刻给兔头处理下伤口,免得感染。”
沈睿听着他们喊着动物家禽的名词,有些不太适应。总觉得自己忽然就从残酷的战场去到了家里的动物园。嘴角抽搐了下,还没等缓过神来,那个叫鸡头的战士就走到他跟前,朝他伸手把他从趴着的窝点拉了起来:“沈睿沈队长吧?你好,我是兔头他们的领导,叫马飞。滨海和青州的警力都在往这边赶,滨海的警力估计还得一个多小时才能到达依噶。这期间我们要先在这地控场,你可以和我们一起先在此地收集信息和处理这里关押的人质。”
男人看起来有四十好几,皮肤黑中透红,是高原皮的特征。那双眼深邃沉稳却充满了睿智的阳刚之气,能看出来是一个层级不低的领导。
沈睿:“马队,在这里筑巢的那些杂虫呢?”
“跑了一些,有一些还没来得及跑被我们的人控制了,还有一些在逃跑路上,我们的人去追了,跑不了。”马飞一口气说道,见密林里暂时没了危险,也不想在这地方久留,摆手让士兵们扶着莫离,就往那土房子方向走去。他说:“敌人这里有三架直升飞机,飞了两架,应该是载着重要的人飞的,我们的信息侦察兵在紧急侦查他们的去向中,有消息我和你说。”
“马队,我要去悬崖方向一趟,一会和你们集合。”
马飞表示要派个人一同前去,沈睿没拒绝。在这密林里,谁知道那些杂碎是不是还隐藏在这深处呢。扔了一把火力勾猛的枪给沈睿,让左东岭跟他同去。
一路上左东岭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没开口。即使知道悬崖边上不会有人在了,但如果不让他去一趟,这辈子那个地方都是他的心魔。
他叹了口气,开口和他搭话,“沈队,看来那周队长对你很重要。”
“我爱的人。”沈睿步子很大,走得很快,“在我心里是很重要的存在。”
左东岭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的回答,有些吃惊。于他而言,他觉得自己的感情很是含蓄,不是说不浓郁,而是慢花开大苞。不过不同的人,对于感情表达方式不同。想到周元的结局,他叹了口气。
沈睿不想再聊些有的没的,干脆疾跑着往悬崖边去。十五分钟后,他在悬崖边上停了下来,这悬崖的范围并不大,用手电光扫一圈基本能看清楚平地里的情况——除了他们两个,并没其他人在。
作为侦察兵,左东岭很快就发现了一处岩石留有子弹摩擦出来的弹痕,而弹痕四周有喷溅出来的血迹。他招呼沈睿过来,“你看看这。”
就着手电筒,看着地面上的血迹,左东岭看着他脸色。他以为会看到他难过或者愤怒,但都没有,出乎意料的是,他表情很冷静,只是脸色有点冷。
他盯着地面上的痕迹看了许久,久到左东岭都以为他要盯出花来,就听到他哑着声开口:“兄弟,你们营队,有带无人机吗?”
左东岭摇头:“得问问,不过这次来得那么着急,我猜应该没带。”
沈睿沉吟片刻,左东岭见他探头往悬崖下看,心里正揪着他不会是想要跳下去时,沈睿转过身往回走,朝他摆摆手:“走吧,先回去。”
前边有多想冲过来见周队,此刻的冷静就有多么晃眼。
左东岭想不明白,难不成之前在密林里情真意切是装的?
“沈队,就这样?”左东岭小声喊他一句:“不继续找一找?”
走在前边的沈睿脚步顿了下,停了下来,声音依旧哑得厉害,有点像哭过的嗓音。但左东岭不敢上前探究眼前男人的情绪,他害怕眼泪,男人流的也不行。
沈睿没回头,就站前面,“你意思是,让我跳下去找?”
左东岭被吓了一跳,来忙摆手:“不是,不是……”他不敢再乱说话了,虽然和沈睿相处的时间不长,但觉得这两极反差也太大了。
但往深处去探究,他觉得没必要,他自己都没太在乎,又与他何干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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