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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甜漾着笑意捏他脸:“小朋友乖啦,带你去个地方。”
她低头转一下手机,囧了:“我好像不太能分清东南西……”
陆允信瞟一眼她屏幕,牵着她的手朝一个方向走去。
去的路上。
江甜若有若无地说:“飞机餐好难吃,旁边有个大妈睡觉打呼。”
陆允信:“所以为什么这么急着赶过来?”
江甜:“我从山里开了三个小时车出来,累得腰酸背痛。”
陆允信皱眉:“所以为什么要折腾自己,晚一点不行吗?”
人来人往里,江甜忽然停住脚步,眨着一双玛瑙般的眼睛看他:“待会儿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会答应的,对吗?”
她语气里夹杂着小心。
陆允信心跳倏然漏了半拍,他紧了紧牵她的手,音节从喉咙里出来:“嗯……”
半个小时后,陆允信看一眼已经换上小猪佩奇t恤的小姑娘,再睨一眼自己面前那件大码的、印有小猪佩奇的t恤,满脸纠结:“虽然我不介意穿情侣装,可这粉色……这粉色……”
小姑娘咬唇:“可你之前答应了啊。”
陆允信揉眉心:“我们讲道理,今天是你老公含辛茹苦把taxi盘上市的日子,还是你老公生日,你不要以为他心情好就没办法冷下脸来拒绝你……”
十分钟后,陆允信脱掉西装,换上粉色t恤和休闲裤出来。
他不停地扯衣摆,江甜踮脚亲了亲他的下巴,眉眼弯弯:“很帅。”
这下,陆允信还能说什么?
哪怕再不情愿,也只能从善如流跟着小姑娘去了她提前包场的电影院。
包厢偌大,横梁上挂满了粉色气球。
两人坐在最后一排中间,身上穿的粉色,她抱的爆米花桶是粉色,座位凹槽里的可乐是粉色,前面大屏幕上放着小猪佩奇,也是满目的粉色。
小姑娘看得专注又开心。
陆允信心情复杂地摸她的手:“你千里迢迢过来就是为了把我晾在一边看电影吗……”
“你也可以看,真的好可爱啊。”江甜每想拿一颗爆米花,陆允信就从她手上抢下来,捏着只准她吃一半,自己咬她剩下的另一半。
江甜也随他。
陆允信喂一会儿,又交换了两人的可乐。
然后,亲亲她的头发,亲亲她手背。
再然后,把她拎到自己腿上来。
陆允信和动画片争宠,扭捏着想在她面前找存在感。以往江甜都会红着脸挠他,嗔“别这样”,今天她却是乖乖巧巧坐在他怀里,一副专心看电影的模样。
陆允信越亲她,她越无视,陆允信越是较上劲。
剪辑的大电影放了大概十五分钟,突然黑屏。
“怎么了?”
陆允信在江甜耳边低语一句让她别怕,下意识去摸手机。
江甜按住他的手,拉他起身。
陆允信跟着站起来,顺着她目光朝最左端看去,这才看到粉色气球全部拴在一根长绳上,而随着工作人员把气球收出去,包厢露出漆黑锃亮的曲面——sr20早已停产的经典壁面!
陆允信有些不敢相信,偏偏一幅简笔彩绘循光亮起。
生动立体,好似将月色与安静带到眼前。
江甜握着陆允信的手,按捺一晚上,终于到了正题:“这是第一次见你,在北三校门口,我身后跟了几个混混,你插兜走在前面,面瘫脸。”
“这是第二天见你,在食堂,人很多,我问你要联系方式,你拒绝我,拽得要命。”
第三幅,“这是第三次见你,在网吧,你叫傅逸让他和你换耳机,差点把我吓摔。”
第四幅,第五幅,第六幅……
“这是南一那个下午,你来接我。”
“这是在操场做操。”
“……”
“这是毕业那天晚上,我难过得要命。”
一幅幅光亮,堆满左墙。
然后是右边。
她指着,轻声道:“大一的时候,我回来过一次,在阳台蹲了小半天,悄悄看到了你背影。”
“……”
“这是我回来之前,在交大官网上看到寸照,总是没睡醒。”
“这是我去taxi面试,你让我穿正装,一脸我和你不熟的高冷样。”
“……”
她细柔的嗓音像泉眼叮咚,泉水本是沁凉的,伴着两道光影长桥流进陆允信心里,却热得他喉咙发干,张张嘴,发不出声音。
365幅他不同样子的简笔手绘驳满一室光亮。
同时,漆黑的屏幕上出现两张他送给她的星云图像,接着是她的手。
江甜和毛线玩时耳濡目染,有一定绘画功力,但达不到画家的水准。
陆允信手心冒了层汗,他就这样静静站着,攥着她的手,看她认真又仔细地搅开漫天星斗,牵出线条,沿出他五官的轮廓。
无声间。
江甜说:“我经常半途而废,沉不住气,所有的耐心大概都用在了这上面。你22岁第一次说结婚的时候开始画,画了五年,送给27岁的陆五一、陆不熟、陆同学、陆流氓、陆恶霸、陆强迫症、陆龟毛、陆三岁、陆大帅哥、陆大佬……陆允信。”
她仰面望着他,屏幕上的璀璨星河宛如铺进她眼里。
“谨以我最好的初恋,最大的喜欢献给一个想一直陪伴与被陪伴的人。”
“陆先生,”她凝视着他,笑语盈盈,“女朋友笔划太多,本着去繁存简的原则,请问……我可以成为你太太吗?”
她说,陆先生,女朋友笔划太多,我可以成为你太太吗?
你太太吗?
你太太。
太太……
先是一片让人坐立不安的粉,然后是心绪激澜。
陆允信没想到,竟然是自己被求婚?
到头来,竟然是自己……被求婚?
陆允信稍稍低头,便能从她眼里看见自己。
小姑娘“陆太太”言毕那一刻,素来沉稳不迫、条理清晰的陆大佬脑海“嗡嗡嗡”,空白一片。
他想,自己是真的很幸运。
他不敢想,如果没有遇见她,那个仅仅恰恰刚刚好的她,曾经争执、离别、冷战都默契合拍的她,那个哭、笑、一百零八般小情绪鲜活的她,自己现在会是怎样的境地。
是继续少言寡语,还是在灰色一隅剑走偏锋。
总归如现在般,有的爱的人,有别人嘴里叫事业的东西,有在阳光里等待她的心情。
陆允信千转百回之后,低头吻了一下她的额,温柔道:“算求婚吗?”
“算,只是戒指还没做好,”江甜忖道,“不过之后可以补上。”
陆允信刮她的鼻尖:“那我的回答是,不可以。”
江甜撇嘴:“本来说好今天一定能拿到,结果德-州下大雪,机场停运……”
说着说着,没了声音。
“不可以吗?”她重复得小心翼翼。
“不可以。”陆允信手指停在她小巧的鼻梁上,很确定。
江甜嘴角的笑意渐渐凝滞。
陆允信拒绝了她的求婚?
是啊……陆允信曾经求过几次,便没有再求过,他是不愿意?还是不想被束缚?
一抔冷水,从江甜头顶覆盆而下。
她闭眼,逼回突然涌上的泪水,强撑淡定:“没事儿,”她说,“今天是你生日,我已经送过西服了,就当我没有送过第二个礼物……”
她红着眼睛,陆允信牵着她的手,保持着笑望她的温柔神情,徐徐弯身。
江甜恍然,难道是自己没跪,所以他没答应。
她还没反应过来,便见陆允信单膝落地,然后,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拆开金属感厚重的手机壳,从里面摸出一枚戒指,素花纹,镶一枚黑色的小钻石。
她微启唇。
陆允信解释:“虽然男女在创造价值上是平等的,但女性的生理构造注定了相对弱势。”
“所以,”他俯身吻她的左手背,缓缓道,“求婚这种事,还是让男人来做比较好。”
江甜一颗心被浸进水里,然后发现水是蜂蜜。
她红了眼睛:“所以你是因为我主动求婚,想为我挽尊才求的婚吗?”
陆允信反问:“我这个手机壳用多久了?”
“两年?三年?”江甜记不得具体的,急得快哭了。
陆允信给她套戒指:“这是用研发sr那台废电脑芯片磨出来的,不是钻石,但它被磨出了三十二面,所以光泽看上去像钻石……”
江甜哑着嗓子缩手:“我就喜欢大钻石,你有那么多时间磨芯片,为什么不想我。”
“磨的时候也在想,”陆允信沉笑道,“那段时间你忙我也忙,就边磨边想……很早之前就想给你,但不知道你是不是还不喜欢已婚妇女这个称呼,不知道你觉得考博重要还是我们结婚重要,不知道你觉得毛线和海因茨重要还是我们结婚重要。”
江甜吸一下鼻子,消了力道。
“江小姐,”陆允信唤她,一字一顿,“女朋友笔划太多,请问,你可以成为我太太吗?”
他眉目深邃,蓄起款款笑意。
交错的灯光沿着他五官的轮廓洒落,一半明,一半昧,好看得无边无际。
江甜眼眶蓦地一热。
陆允信顺势把戒指套进她的无名指。
江甜反应过来,眼泪涌出:“我还没答应,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有你这样求婚的吗,”她压抑一下午的情绪出来,越闹越来劲,“你要我让说不可以过过瘾,你都拒绝我了,我也要拒绝你一次再答应……”她一边作势要把戒指甩掉,一边又悄然把手握成拳,以免戒指甩出去。
大四过后,她哭的次数越来越少。
但不管多少,她眼角一含光,陆允信就心疼,心疼又不想把戒指下来,他伏低做小地偏头,和她并排,学她声音连说三次:“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又折回自己那边,可怜巴巴:“答应吧答应吧答应吧。”
又扮演江甜:“可以。”
这厢,陆大佬站直了做自己,用眼神问小姑娘,现在可以了吗?
江甜顿了好几秒,“噗嗤”出声:“陆允信你……”这个戏精。
陆允信鼻尖抵上她的鼻尖。
江甜呼吸一凝。
下一秒,他薄唇覆上来和她拥吻。
吻出笑,亦吻出泪。
………
当晚,两人蹭江渊的飞机回南城。
飞机上的沙发可以容纳两个人,江甜一天没睡,但窝在陆允信怀里,右手摩挲着左手的戒指,她舍不得闭眼,睡音软软糯糯:“人家求婚至少有玫瑰,你都没有诶……”
“这里有鲜花饼,玫瑰做的,”陆允信刮她的脸蛋,“你尝一口?”
江甜哼唧:“人家钻石都好大,你的都不是钻石。”
陆允信:“我马上给你搜图片,你要多大我搜多大,假装戴在你手上?”
江甜惆怅得睁不开眼:“戴无名指说明我是已婚妇女……啊,不能叫我已婚妇女……”
陆允信轻手轻脚给她脱了鞋,托着她头放到自己腿上,给她搭上薄毯,轻轻吻她的发:“遵命,已婚小朋友。”
回答他的,是一段均匀绵长的呼吸。
飞机隐入夜云,他眸光比月色沉溺。
………
飞机飞了十八个小时,直接降落在碧水湾的停机坪。
两人到的时候,已经傍晚。
刚到门口,李振的电话过来:“出去玩以为买的明天的机票,结果是今天,你快过来把面条接了。”
陆允信把行李箱搁江甜手上,密码是:“rsyswxc加你的生日。”便匆匆去了隔壁。
江甜想起这个见过的密码,顺口喊:“什么意思啊?”
“江天一色无纤尘。”陆允信的声音裹在风里。
“r”是“river”,“s”是“sweet”。
这个密码,他用了十年,高二,高一,甚至更早……
江甜想象着他拒绝自己,一边拽脸输密码,一边又把自己名字曲折迂回藏在密码里的样子,“噗”一下笑出声。
而在她推开门、看到屋内场景的瞬间,笑意全部戛然。
这是一所完完全全照她喜好装出来的房子。
一所当初他没什么钱也要买、被程女士称赞的房子。
一所她在日记本里畅想过,将来当贤妻良母为他洗手作羹汤,一同想象出来的房子。
那种感觉,像是小时候一个不经意的梦,被人认真圆满,完整而精致地送到你面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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