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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在闷头抽烟的厨师长徒弟，这时候抬起了头，望着郭小凡：“阿凡，我打算辞职，不干了，你呢？”
这是可以理解的，他的师父退居二线，师徒俩以前和雷宁、丁二狗的矛盾又十分深，柳太华掌权，他怎么还会有心思呆在酒店呢？
郭小凡还没回答，几个王牌灶的老师傅都出了声：
“我也不想干了，提前退休，反正年龄都快到了。”
“唉，我也是，回家抱孙子喽。”
“上个月，有人请我到另一家三星级酒店去，当初还有些摇摆，现在看来，早走早投胎。”
不知谁，突然吼出一句：“兄弟们，咱自立门户，也去开家酒店，怎么样？”
姓韩的老厨师摇了摇头：“这不现实，中华美食城的铺面价格得５万多一平米，开家酒店你没一千平米生意好不起来，那就是五千多万元，谁来投资啊？”
有人问道：“那我们去租一家酒店不行吗？”
老韩：“你去街上看看，现在哪儿还有出租的酒店啊？美食城牌子打得这么响，生意都这么好，没人肯出租的。”
这倒是个问题。若是搞一家几十、上百平米的小饭店，这帮人没用武之地，也不甘心炒些快餐呀、普通菜肴。但是想要上规模地搞，一没资金，二没场地。
夏元走了上来：“凡哥，别担心，有兄弟们呢。”
郭小凡还没开口，从夏元身后蹿上来一个身影，大声说道：“凡哥，谁特么的想整你，老子先跟他拼了！”
此人话音刚落，柳太华背着双手，带着蔡瑛等人视察完餐厅后，来到了厨房，正好听到了这句话。
柳太华脸色阴沉地盯着说话的那位：“你想拼什么？怎么拼？”
说话的那个厨师叫宋宏斌。
宋宏斌是县技校烹饪班毕业的，以前曾跟雷宁十分要好，郭小凡与雷宁多次正面交手，此人都是雷宁的得力帮手。
雷宁被调出后，宋宏斌拼命和夏元搞关系，慢慢地接近了郭小凡。
郭小凡本不愿跟雷宁旧部为伍，然而宋宏斌知道郭小凡同情心强，便大打悲情牌，说自己身世是如何可怜，如何在艰苦环境下励志，当初接近雷宁，完全是受人蒙蔽云云。
看此人并无人神共愤的劣迹，加上宋宏斌确实出身贫寒，郭小凡并未跟他过不去，反而时不时在厨艺上指点他几招。
在一个月的精英培训班期间，每到周末，郭小凡都会回酒店，烹制几款已经打响品牌的皇家菜，每逢此时，宋宏斌总是缠在他的身边。
看起来，这孩子确实相当要求上进，要当好学。
宋宏斌对郭小凡的宫廷烩鱼羹最感兴趣，孜孜不倦地追求着最高境界。
郭小凡出于对他身世的同情，把宫廷烩鱼羹的大部分烹制技术都教给了夏元和宋宏斌，目前这两人烹制出的风味，大约在他水平的六七成左右，勉强可以支撑门面。
当然，最核心的配方、火候控制等秘诀，他自然不可能透露。
现在，宋宏斌在危难关头，说出这么暖心的话，郭小凡心头也是一阵感激。
见柳太华恰好进来，冲着宋宏斌逼去，他朝前跨了一步，挡在了柳太华面前。
柳太华的双手从背后放下，抱到了胸前，脸上堆上笑容：“郭小凡，我们又见面喽。”
郭小凡勉强挤出丝笑容：“我知道你真不想见我。”
“那倒不一定。”柳太华顾自点上根烟，“跟你猜的恰恰相反，我十分期待与你再一次见面。”
十分期待？
吼吼，这话倒是真的，现在柳太华是酒店实际上的一把手，郭小凡不过是个普通的小厨师而已，资历不过区区三个多月。
郭小凡也顾自掏出根烟，点上，深吸了口，抬起左脚看看，抬起右脚又看看：“我的小鞋，已经够多了，你们偏要一双双热情相送，嗯，好，再来一双不嫌多。”
柳太华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目光中傲慢异常：“我听说，昨天你大闹集团会议室，临走时还留下句‘见谁灭谁’？”
“嗯，前面还有个条件，是‘谁多行不义’，你别漏了这句。”
“呵呵，都说你口气挺大，今后我倒真要领教领教。不过在你灭了谁之前，白冰副总让我捎句话，银勺奖评选，你不在集团推荐名单之中，希望你不会感到难过。”
郭小凡摸了摸后脑：“那天白冰已经亲口跟我说过，你再捎话来，就显多余了。”
“小郭，连报名的路都被堵死，你就死了银勺奖这条心吧，这辈子都不可能！”
“可能无处不在，你们堵死了我的路，我会自己凿条缝钻出来。谢谢费心。”
“你中级评上了吗？”柳太华明知故问。
郭小凡沉吟了下：“如果此时再说你一句你不懂，我也确实感到不好意思。作为专业人士，你不会不知道，从初级到中级，需要三年从业经验。”
柳太华愉快地笑了：“哦，我又不懂？呵呵……”
郭小凡：“有些事，你是真不懂！呵呵呵……”
柳太华丝毫也不顾及厨房中众多同事在场，在他的人生观中，弱肉是该强食，官比你大就可以踩扁你，他这一套人生哲学，在贵豪大酒店臭名卓著。
他弹了弹烟灰，乜着郭小凡：“上午酒店召开全体会议后，我让你留下来，你为什么不听我话？”
郭小凡挠着后脑笑了：“我说柳太华，你把自己当什么了？除了酒店领导可以让我留下，其他人来命令我，对不住，我得看人而定。至于你，呵呵，不过也就一个顾问而已，有什么资格来发号施令？”
柳太华脸色阴沉：“郭小凡，我无需发号施令，也会让你俯首听命！”
郭小凡笑得更欢了：“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白冰向我发号施令，我有听吗？你以为你能比白冰厉害？”
这句话，带着自信，透着霸气。
郭小凡身后，有一个人被彻底感染了，他是宋宏斌。
小宋大步跨上前来，胸膛一挺，正面对着柳太华，豪声说道：“不错，凡哥说得对，柳太华，从你进厨房开始，你的表现就过于嚣张，别说你现在不过是个顾问，就算是总经理，也不应该用这种口气跟同事们讲话。”
“哦？”柳太华歪了头，定定地盯着宋宏斌，大概他打死也没想到，厨房里居然还有人吃了豹子胆，居然敢替郭小凡出头。
宋宏斌毫无畏惧：“柳太华，你在贵豪大酒店就一手遮天，江湖上早有传说，说你这人刚愎自用，不可一世。我告诉你，咱们不吃这一套！”
蔡瑛在身后黑了脸：“小宋，你这是想造反吗？”
郭小凡顺手把宋宏斌拉到身后，迎着蔡瑛阴险的目光：“这事跟小宋无关，跟其他人也无关。”
所有的人都以为柳太华会发火，会当场把宋宏斌骂得下不来台。
然而，大家全想错了。
柳太华用了一种罕见的表情，朝宋宏斌点了点头，说出三个字“胆真大”，转身便带着手下朝楼上走去。
这确实是一种反常的行为，因为在贵豪大酒店，无人不知惹怒柳太华的后果，便是一顿臭骂。难道这家伙当了慈奚大酒店顾问，便掩藏了他的尾巴？
或者，真的是被宋宏斌劝醒了？
不管柳太华出于何种目的，郭小凡还是对宋宏斌有了一种好感，什么叫兄弟，能在你危难之际，不感个人安危挺身而出，这特么的就叫兄弟！
他伸手搂住了小宋的肩：“兄弟，你的路还长，以后别像哥那么冲。”
宋宏斌笑笑，掏出烟递了支过来：“凡哥，我懂。”
厨师们多数唉声叹气，议论了一会儿，便回岗位开始午餐前的准备。今天柳太华以顾问身份来视察，不过是站在门口扫视了一圈，这举止告诉人们，一轮大清洗的风暴即将来临。
但是，他们又有什么办法呢？有门路的自然会拔脚开溜，没门路，只能在这儿乖乖挨宰。
夏元在配菜房准备完冷菜，见时间有早，从兜里掏出ipad走了出来，先走到郭小凡灶台边，黯然问道：“凡哥，你不打算走吗？”
郭小凡笑笑：“你说呢？”
夏元：“嗯，不走就不是凡哥你的个性的。”
郭小凡：“等哥处理完一些最后一些事，自有打算。”
这最后一些事，主要指的还是银勺奖评选，因为参评规则规定，选手必须要有正规单位。明天就是网络投票选手公布时间，贸然辞职，可能会对评选有影响。
夏元：“凡哥，有好地方，能带小弟走的话，尽量带小弟，行么？”
郭小凡捶了他一拳：“你特么的这不是废话么？”
夏元笑了，拿着ipad跑到了他惯去的角落。
郭小凡歪着头盯着这小子背景，一个疑问突然蹦到了眼前——
他来酒店三个多月了，天天见夏元不是捧着ipad，就是捧着手提，玩游戏，肯定是个骨灰级玩家了吧？
嗯，非常有可能，自己的身边，潜伏着一个深不可测的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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