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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
龙德市中医院门前。
短暂的喧哗终将归为平静。
已经换下一身白大褂的郭怀勇就站在自己那辆破奥拓旁边。
他刚刚目送着卓霖众星捧月般被人簇拥着走出医院大门。
门外那一排极招人眼球的车队，似乎是在刻意昭示这群人与普通人的区别。
以至这条一贯都车流顺畅的大街都形成了短暂的拥堵。
郭怀勇摇着头缩身回到了车里。
他下意识从怀里掏出香烟，六块钱的红双喜是他伴了他好多年的习惯，可惜现在摸在手心的只有一层被彻底压扁的烟盒包装纸。
“王显伤的很重”郭怀勇捏瘪了烟盒随手扔在了副驾驶的座椅上。
那里已经被零食、矿泉水瓶等等本不该占据一个座位的垃圾堆满。
这群无法无天的混蛋”郭怀勇从烟灰缸里捡出一支抽了一半的烟头又点了起来。
熟悉的烟草味道，暂时压下了他营聚在心头的愤怒。
“心疼了”
坐在后排的雒天生闭着眼镜，不知在想什么。
身边两只纸箱里，一只堆满了没开封的食物，另一只连垃圾都摆的整整齐齐。
显然他也陪着郭怀勇在这辆车里呆了很久，久到已经习惯了永远徘徊不散的烟草味道。
在前排的凌乱对比下，似乎将整个车子分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空间。
“才送出去一个钟头，就只剩下不到半条命，你虐待他的精神，他就虐待王显的身体，现在还学会了看人要价，我到今天才发现，你这位高徒应该已经得了真传，只是他自己还没有意识到。”
郭怀勇蹙眉说道。
“以前浚江船帮的人，有这么高调吗”
雒天生突然调转话题，显然他也注意到卓霖哗然的出场方式。
“以前有方国正压着，他们不敢。”
郭怀勇道。
“方国正总算倒了，现在也该轮到浚江船帮和老码头冒头了。”
雒天生望着医院门外渐渐疏通的街道，神情疲惫 。
“你没看错人，星火行动很顺利，卓霖这点燎原之火乘着方家的东风已经烧起来了，用不了多久浚江船帮和老码头都会被烧的干干净净。”
郭怀勇又续起了另一颗烟头，脸上显出与雒天生截然不同的畅快。
“可是方家这阵东风吹的妖气腾腾”
雒天生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你是不是该抽空去做个检查”
郭怀勇不耐烦的碾灭了烟头，脸上的畅快瞬间被扫的一干二净。
“我跟上面请了假，订的今晚机票去京城看病，刘铭善那边我已经布置局里配合行动你不用管，卓霖这边暂时插不上手，不过随后会有人跟你联系为他善后的事，现在你回家去休息。”
雒天生说着直接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自从年前卓霖在丰渔塘脱离监控，两个人已经在这辆车里呆了几个月。
看守所的那段时间里，卓霖曾经感到自己被全世界抛。
但他不知道的是，那段时间正是这辆破车不断奔走，才最终让他得到了那一纸令人屈辱的“赦书”，最终得以精神病人的名义走出看守所。
也是那段时间，郭怀勇发觉了雒天生的身体异样。
眼下雒天生说走就走，突然的举动让郭怀勇措手不及，楞了一下也跟下车。
“上次在省城趁着配合调查精神病院的案子时已经检查过了，是肺癌。”
雒天生长出口气，靠着车门对郭怀勇笑道。
“该死的，我整天抽烟也得这破毛病，是不是查错了”
郭怀勇问道。
“这年头得这病不稀罕，只是时机真是不好，不知道还能不能坚持到最后。”
雒天生从大衣内兜里扯出一条芙蓉王摆在了车顶推向郭怀勇面前，道“添油加柴的事我们都做完了，后面这把火能烧成什么样，就得看这些孩子们的，你年纪比我大，以后悠着点，至少也看着小的们都能顶门立户再倒下。”
“胡说八道，我可是钢筋铁骨，你到底检查清楚了没有，你这种人要得也该是脑癌才对”郭怀勇敲了敲那只树脂义肢反问道。
雒天生只当没听到一般，又从大衣外袋掏出一张纸也推到郭怀勇面前。
郭怀勇一双浓眉在看到这张纸的时候几乎凝成了一团，此时的雒天生给他带来一种交代后事的错觉。
“你准备什么时候交给卓霖”
郭怀勇问道。
“行动结束的时候吧，要是能挺到那天的话我交给他，这是我欠他的，要是赶不上的话，就拜托你了”
雒天生耸了耸肩膀就算作道别，裹紧大衣一路走远，初春的寒风似乎已经开始替这具病体做起检查。
郭怀勇摩挲着车顶那条没开封的香烟久久沉默。
他终于明白雒天生为什么用这样等同酷虐的方式对待卓霖。
他是上过战场的人。
早已经历过连道别机会都没有的生死离别。
那三具被凝固在混凝土中，然后又沉进大海的尸体，时刻都在提醒着他。
龙德的战场没有硝烟，每次费尽心机筹划的行动就是一次邻近死亡的冲锋。
现在疾病也将等同于子弹，击倒他的队友。
悲叹哀痛什么的，都是枉然。
需要做的只有一样，带着身后那些死人的魂儿一直往前冲。
他回头望向住院楼的窗户。
幸好他不是一个人，如果有一天他也倒下了，还会有人背着他的魂儿一直往前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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