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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家见对头
湖蓝色的巨大玻璃幕墙，焊铁缠荧灯的字牌，四米高的水泥台阶，三洞开的宽敞门脸，两块用来布置海报的宣传墙。
所有这些元素共同构成了一副让人记忆深刻的画面。
龙德市“潮阳电影院”的正门脸。
但记忆终归只能是记忆。
那面在当年看起来新潮无比的湖蓝色玻璃幕墙，已经只剩下让人唏嘘的玻璃碴子和钢筋骨架。
在夜里照亮指引过年轻人心绪的灯光字牌原本有五个字，如今五去其四还多，只遗下阳字去掉偏旁的“日”。
气派的四米高台阶都裂掉了水泥表层，露出了奠基的砖块，难得保留下来的完整部分看得出光滑印记，那是多少人，多少鞋底子，花了多少年月，才硬生生磨出的水泥皮壳。
彻底敞开的三连门洞不会再有目光锐利的检票员把守，从那一眼就能看到黑洞洞的影院前厅。
那地方曾经吊着盏巨大的水晶顶灯，看一眼就会让人耳畔不觉回想起小吃、冰棍、香烟的叫卖声。
以上世纪8090年代为时间中介线划分，大部分经历过
那个年代时光的人，面对这个画面终归会生出些唏嘘。
因为在那个年代这样的建筑是很多地方的统一标准，区别只是把“潮阳”换成“和平”、“东方”等等其他名字。
记忆是个让人又看又恨的东西，它总是先苦后甜。
小时候卓霖也牵着父亲和母亲的手，来过这样的地方。
那时候他还小，还是个懵懂的笨蛋小可爱。
现在卓霖长大了，不再是个懵懂的笨蛋小可爱。
可牵过他的手，都已经变成了让他难过的记忆碎片。
卓霖微微摇了摇头，驱散了自己脑子里不合时宜出现的画面。
“老窝都让人端了个干净，还拿得出这么多人手，不简单”
站在卓霖身后的渔娘，发出了略带嘲讽的笑声。
引她嘲笑的是横七竖八停在电影院门外十几辆属于方家的汽车。
那些车子能说明两个情况。
雷震霆带来的人不少，而且那些人已经抢到了前面。
“这已经不是方家第一次让人惊喜。”
卓霖用最委婉的方式提醒着渔娘。
当年面对“东海龙宫”时，所有人也都觉得方家完了，可最后方国正不只没完蛋，而且又重新杀了回来。
为此付出了方水生的生命，代价何其惨烈，但方国正是最后的胜利者。
现在的局面何其相似，甚至更加彻底。
方家众盟完了，方国正的手脚都被断了，连雷震霆这个外甥都在抄他的老底，可谁又敢说方国正这次就彻底完了
“找到了”
被灰尘蒙头的大奎从影院里疾步冲了出来，喊道。
卓霖跟着渔娘找到的潮阳电影院。
而渔娘是跟着拐子过来的。
不得不说船帮的兄弟很擅长探听消息。
在卓霖和渔娘到之前，就清楚的得知这里不只有拐子和他那帮被成为“地耗子”的徒子徒孙，还有雷震霆也带人出现。
两边加在一起不会比渔娘带来的人手少。
地耗子们认钱不认人，只要给足钱，才不会管现在的方家是不是正处在风头浪尖。
让人感到怪异的是一向行事隐秘，从不张扬的“地耗子”们，会突然聚在了一起
连耗子祖宗，大隐士“拐子”都搬了出来。
真的只是因为钱吗
地耗子们一向因为来钱的路子快又猛而遭人眼红。
雷震霆该是应承了多少钱，才搞出这么大的场面
更大问题是，卓霖和渔娘赶到这里时，除了停在外面的汽车，竟然一个活人都没见到
这地方不是凤凰广场那样人来人往的商业中心，随便填进去百十号人根本就看不到。
这里只是一个围在大片废墟当中，因为门外平坦被暂时当做建筑废料堆积场，而免被拆除的破影院。
这么多人钻进那栋曾经热闹的观影大厅里，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消失不见
这时就显出了人多的好处。
浚江船帮所谓最精干，拳头最硬的七十二地煞，除了昨晚被王显放倒的十个外，早在医院门外就被渔娘召了过来。
给卓霖和渔娘开车大奎是昨晚唯一没对王显动手的，是卓霖制住了渔娘后第一个跳出来的，现在他是这帮人的头目，在渔娘已经对卓霖彻底敞开的坦诚介绍中，是被称为地魁星的大奎
渔娘交给大奎的任务就是把藏在这个破败电影院里的“耗子洞”翻出来。
大奎完成的利落，不负所望，现在却若有所思。
“还有什么事，别吞吞吐吐的像个娘们。”
渔娘很不满意大奎当着卓霖有出这样的表现。
“听说犇叔的腿是折在姓雷的手里，进了地耗子的洞子也不怕外人看到，兄弟们让我问问是不是可以”
大奎狠狠比了个砍头的手势。
渔娘冷哼一声回身就从车里端出了惯用的短铳，行动就是最直接的命令。
老噶犇在雷震霆那里吃过大亏，以渔娘的性子和老噶犇在船帮的威信，这次堪称是冤家遇上了对头，想不发生血拼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渔娘会有这样的态度，是卓霖一早听说雷震霆出现之后就已料到的。
卓霖有过阻止的想法，毕竟这里不是猪崽岛那片法外之地。
但之前来自铁洪的警告，让卓霖讲憋在嘴边的阻挡变成了警告。
“雷震霆带来的点子扎手，可能都带着喷子，让弟兄们小心
点，下去之后”
卓霖话未说完，渔娘便已一马当先奔进了潮阳电影院。
扳手、铁链、撬棍、大锤
看着照样学样纷纷从车里取出趁手“凶器”的船帮地煞，卓霖心中的忧虑渐渐浮现在脸上。
滨海码头那支打伤了卓霖实际却是想要铁洪命的狙击枪，印证着铁洪的提醒。
一群有军事素养、且杀过人的职业佣兵，对上一群凶悍的江湖暴徒。
哪怕这群暴徒也训练有素，是浚江船帮藏起来的杀手锏。
结果依然是注定的屠杀。
事已至此，想要拦住渔娘是枉然的。
卓霖能做的只有挡在最前面，亲自拦下第一波最恐怖、最凶险的遭遇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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