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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权力杀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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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敖子琰握着剑柄的手,瞬间挥出,雪亮的兵锋,犹如夜雨中的一道白电,还没等芈凰回过神来,眼前已有两颗大好头颅脱离柔弱的身体飞上半空,睁大了双眼,张大了嘴,似乎想要对她大叫出声“危险”。

    可是一切声音止于她们的咽喉处。

    嘎然而止。

    血从腔子里喷溅而出,如那噩梦中的情景真实地溅了她和若敖子琰的一头一身。

    “啊”

    “司琴司画”

    一声失声尖叫响彻整个楚和宫

    若敖子琰拖拽着戮世之剑,大步走过扑向司琴司画,天真地想要将分开的头颅和身体接回到一起的芈凰,冷声道“她们就是代替你而死的”

    “这就是失败者的下场”

    走出寝殿,站在门上,若敖子琰高举的剑锋,只是划下今夜最后一个命令“杀”

    “若敖子琰”

    芈凰大喝。

    倾盆大雨中。

    楚和宫内外属于芈凰的势力被倾刻间瓦解,一颗颗大好头颅滚落于地,殿门敞开,若敖子琰堂而皇之走出,而殿外,杨蔚带领着侍卫包围了帝寝殿,用锋利的长戟和利箭拦住了她的去路“殿下,请止步”

    芈凰浑身是血的往外冲撞“你们谁敢伤我”

    “不惜一切,拦住她”

    杨蔚站在殿外对她躬身抱谦,在他身后大批的弓箭手,剑士,对准了大殿内想要冲出的芈凰,只要她往前进一步,他们的剑戟就往前进。

    凭借着周身的若敖六部,他可以如利斧劈柴般轻而易举掌控整个大楚。

    什么得位不正

    千百年后,成就传奇,有谁在意

    届时,歌功颂德者,只会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楚国的传统正是弑君者为尊。

    眼中,锋刃般锋利无匹的杀气四溢,身后湿重的披风,像是两只沉重的鹰翅,随着他大臂一展,“扑拉”一声就可以振翅高飞,直击这荆蛮的天空。

    就算这天再高,这雨再大,似乎也阻挡不了他的冲天之势

    大雨之中,若敖子琰张开的大手,大笑着,欣赏那一个个倒在他脚下的失败者,仿佛看见那若敖氏大屋倒下的石梁重立而起,屹立千载。

    “父亲,这样才能真正长盛”

    芈凰被士卒拦于寝殿中。

    一门之隔,在那柄兵锋所指之下,整个楚和宫,渐渐沦为白骨堆积的战场,凛冽的寒风扬起她披散的长发,像是无处安放的灵魂。

    深深跪倒在地。

    这举世闻名的高台之上,耸立的赫赫金宫,以凌驾于北方最高的权力中心的威严,成就它整个荆南最令人渴望的高地。

    那高低起伏绵延的金殿宫闱,就算在瓢泼大雨下也无法折损它的半分气势就算此时铺满一地尸体,残肢和头颅只要在这华美的琉璃宫灯下一照,也会反射出五光十色的光华,美的令人晃眼。

    这一刻,权力的杀戮。

    成就了这座宫殿三百年来,最惊心动魄,炫美至极的时刻。

    “嘎嘎”

    寒鸦从头顶飞过,掠过那高挑的飞檐,然后猛地俯冲而下,用利爪轻而易举地在那堆积如山的尸山中掏出最美味的眼珠,内脏在夜雨中,用那锋利的喙一口口,拆吃入腹。

    只一眼,芈凰就看吐了。

    吐的翻江倒海。

    有惊呼声,在她耳边响起,可是她听不见在这赫赫金宫之下,这三百年来,究竟埋葬了多少白骨

    她的曾曾祖父,她的曾祖,她的祖父,她的父王

    她的丈夫

    他们每一个人,每一次结盟,每一次背叛,每一个挑战,每一次斗争,每一场战役,每一次牺牲,每一句誓言,每一个死亡。

    一切都是为了争夺那最高处的王座

    是它,吞噬了无数的生命,是它,将乱世的飓风横扫过每一个屋檐之下,是它,将她那少的可怜的力量和信心粉碎全无,留下一地血河,残垣废墟,留下九泉之下亡灵的悲鸣。

    她是彻彻底底的天真。

    缓缓闭上双眼。

    曾自以为是战场上的全力以付,赌上性命的一切,以及拼命隐忍后换得的一昔胜利,只是可笑的“失败”。

    穿透重重雨幕,穿过重重宫闱,有很多很多人

    在她的脑海中穿梭而过。

    她仿佛看到了司琴,司画,小里子,霍刀,阿源,姚军还有那些在凤凰山一役活下来今夜又将死去的将士那些渴求着她一点点施于仁慈的楚国百姓甚至那些不可一世的楚国王臣们,她老眼昏花的父王,执掌一国近二十载的令尹子般,若敖子良,老司徒,周穆,若敖越椒,若敖子克,周菁华,司徒南,鬻拳

    包括她自己

    一个个都倒在了那张王座之下。

    倒在了它的脚下。

    夜沉大江,天寒金宫。

    整个凛冬。

    在这一刻全面降临在这片荒蛮的土地。

    芈凰仰起头看着漆黑的大殿,隐约似乎看到了一双她从愿不多看的眼,那双已经永远闭上的眼,他正在整个大殿的上空静静看着她失败。

    铜案上供奉着的楚王灵位和香炉被人扫翻在案,升起的寥寥白烟中,似乎浮现楚王病重之时,屏退旁人,将玉玺和虎符交予自己的情景。

    楚王当时拉着她。

    双眼时而疯狂,时而清醒。

    “大女啊当初父王只是想为你找一门强势的姻亲作你的后盾,作我芈室的后盾,那男子有没有能力都无所谓,反正都是来入赘我芈室的,帮助你承袭我楚国。从这一面来说,若敖子琰确实是不二之选。可是这一两日,父王不知是不是这老眼又昏花,眼前老是生了一些莫名幻象,父王好像看见若敖子琰在欺凌你。”

    “他怎么敢欺凌孤的女儿”

    楚王的表情瞬间狰狞,发狠地抓着她的手道“记住了,他若敢欺凌你,你就杀了他”

    “在这大楚之内,从来只有我芈室可以欺凌他人,没人可以凌驾于我们的头上我芈室才是大楚之令主,生杀予夺”

    “记住了吗”

    楚王一直咬牙切齿,抓着她的手问她。

    她记住了吗

    她没有记住。

    她一再天真地对他心存幻想

    所以才一再给了他可乘之机。

    有一种胜利,叫先下手为王

    这一夜,若敖子琰,给她彻彻底底上了“为王”最重要的一课

    楚和宫内外,此时布满了若敖氏的军队,所谓的王卒,在真正的王者面前,溃不成军。芈室在她父王这一代,已经不知不觉失去了对王卒最有力的掌控权,而所有的问题,在她这一代彻底的爆发出来。

    到底这楚国内还有哪只军队是真正隶属于她有哪个臣子是真正效忠于她

    或者他们眼中,她只是一个理应向男人臣服的女人如果不是因为她姓芈,她凭什么得到他们真心的拥戴甚至希冀在这次大战后,想要轻易固化从楚王那里继承的政治遗产,统治他们,令他们心悦臣服

    都是她的天真

    这一刻,芈凰更是深刻地明白,这一世她所有的一切都来自于若敖子琰。

    是他给了她王冠。

    给了她王权加身。

    没有他,她,终将一无所有,沦为前世孤女,王权斗争的失败者

    “若敖子琰”

    “你说的对,一个失败者不配称王”

    一声大喊划破雨夜和所有的厮杀,若敖子琰离去的步子停住,不紧不慢地回头,漫不经心的轻瞥一眼努力冲出大殿的女人。

    部卒纷纷举剑拦阻,她却不管不顾“所以我输了今夜,我就连夜颁旨,明日就宣群臣上殿,将一月之后的登基大典,改为禅让大典”

    她已经不知道什么是最理智的应对了,亦不知道如何选择才不会后悔

    眼泪就像是连成串的珍珠,前赴后继地滚落于地,可是它们再快也不及那些一个个死在他剑下的亡魂速度之快,这一条条加注在她的王权之路上的性命,生生压断了她的骄傲,压弯了她的膝盖

    不顾剑戟加身,她一次次冲破着杨蔚的阻拦,向他靠近,发出一声声臣服的大喊“从此你为君王在你有生之年,我芈凰在此对天立誓,将永不踏出楚和宫一步,也绝不踏入渚宫一步”

    “现在说这些会不会晚了”

    看着跪倒在地的妻子,若敖子琰不屑地扯开一丝嘴角,勾出一抹不能称之为笑的冷漠弧度“你刚才不是还叫嚣着我是一个失败者吗你看看你口中所谓的“胜利”。不过,仗着我爱你,我让着你,凰儿”

    芈凰深深地跪倒在地,三拜九叩,以大礼拜他“若敖子琰我求你王位,什么的,我都不要了”

    “我的夫君,我的君王”

    “从今往后,你是我一人之君”

    持剑拦在她身前的杨蔚微微侧身,不敢受她大礼。

    所有人拿着剑,双眼赤红。

    “殿下是吾等无能”

    “不是你们无能,是我一个女人不配”

    “我芈室已经后继无人了我父王已经死了,而我身为一个女人根本无法很好地带领你们,更别说带领这偌大的国家,数以万万计的楚民”

    芈凰跪在地上对着所有人说道“所以请你们不要为了我这无能之辈,再做无谓的抵抗,我配不上这君位,我从来都没有带领大楚变得更强的信心。”

    “鬻拳骂我骂的很对”

    “我不配君位”

    然后,就在芈凰说完这些后,在这座堆满尸体的宫殿里,却有一个个摇摇晃晃的身影,咬牙再度从血泊里爬了起来,他们衣衫破烂,虎口染血,满身伤痕地重新站起来,握紧长剑“殿下鬻拳说的不对你都是为了我们”

    “是我们无用”

    阿信胸膛上插着若敖六部的剑,口里吐出血沫,声音不成调,双膝颤抖地站在那片血河中,却在用力摇头“大家杀啊”

    “杀光这些逆臣”

    “成王败寇休要多言”

    闻声,齐达一声大喝,手中的剑就挥舞割下他的脑袋。

    司剑等人一声厉吼“啊你们这些若敖氏的乌龟王八蛋,殿下几次三番容你,我司剑不容”

    各种撕心裂肺的怒骂声响起,有若敖部卒闻言,直接飞起一脚,登时踹断了对方的肋骨和满口银牙。

    芈凰双眼赤红地看着这一切,捂住了泪流满面的双眼,跪倒于地。

    这一刻,她究竟应该如何

    是忍,是战,是和,是求

    最后,她一把抹掉所有的眼泪,指着再度加入战斗的司剑,沉声厉吼“司剑,你代表我,第一个放下手中的剑向我大楚未来的王跪下来”

    司剑看了看周边的同伴。

    眼眶赤红,咬牙道“殿下为什么”

    “成王败寇,你还要问为什么”她大吼。

    “放下剑你听见没有”

    芈凰突然一把夺过一个士卒的剑架在脖子上“还是你们一个个要我今日先死在你们前面才行”

    话落,她就猛地对着自己的脖子拉开一道血线“这样可以吗”

    然后她又是一剑,血肉翻卷。

    “那这样呢”

    若敖子琰一直双唇紧抿,叉着利剑。

    双眼紧紧盯着那不断流淌的红色血线,冷眼望着殿外的淋漓血泊,看着那些还在负隅顽抗的士兵,最终“哐当”一声松了手上的剑,全部选择弯曲双腿对他表示臣服。

    一个冷酷的眼神看向杨蔚齐达“将他们全部打入宫内大牢等后发落”

    “是”

    所有人全部束手就擒。

    芈凰跪在地上,浑身是血,双拳紧握地伏地向若敖子琰跪拜“吾王,谢谢你的不杀之恩”

    那一扇扇紧闭的殿门之后,有胆小的宫人躲在暗室之中,死死捂着嘴,双眼赤红,目睹着此间发生的一切。

    不敢出来亦不敢出声

    寒风呼啦啦的吹着,吹散了荆南那些铿锵的甲兵之声,顺着楚和宫,一路吹向渚宫最高处的青铜王座。

    一殿立柱如墨,垂幔翻飞,灯光闪烁,黑影幢幢。

    王权之路。

    究竟是一条什么路

    空旷的渚宫内外,一片死寂,殿外人人拾级而上,匍匐进殿,三跪九拜,只有它永远屹立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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