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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乌云沉沉,闷雷阵阵,天幕低落,像是下一刻就要崩塌破裂。
钱余氏将事情娓娓道来,她每说一句,陈刘氏的脸色就更慌乱一分,到最后,陈刘氏脸色煞白,嗫嚅着说自己只是偏听偏信,一时鬼迷心窍才胡言乱语。
“你是从何处听说那些话的”温折桑问她。
陈刘氏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江未晞就呵道“诋毁朝廷命官是大罪,你要是再不说是受谁指使的,那就只能自己背这个罪名了,下半辈子就等着在大牢里过吧”
“不真的不是民妇啊”陈刘氏被唬得直打哆嗦,她一个大字不识的妇人,压根就不知道有这么一条罪名,但看着江未晞言之凿凿的样子她又不得不信。反正事情已经败露,总不可能让她一个人顶罪
陈刘氏心里打鼓,终于还是说了实话“就是那天跟樵夫一起来的那几个人,我听他们偷摸着传大人的谣言,我、我一时好奇就问了问。他们说这事也是别人指使的,还给了不少银钱,我就是脑子糊涂、鬼迷心窍,这才”她说话声越来越低,垂着头不敢看温折桑。
“一些银钱,就能将你们收买得服服帖帖。”温折桑的嘴角挂了一抹讥讽的冷笑,“人心险恶,我今日方才真正体会到了。”
陈刘氏心头恐慌,“大人饶命,民妇知错了一切都是那几人指使的,民妇也没对几个人说给过,今天还遇到了钱余氏民妇知道自己闯了祸,民妇愿意帮大人指认那几人,求大人饶了民妇吧”
温折桑盯着她,眼里没了悲喜,她虽然气愤痛心,但她更知道,人都是无利不起早的。而她,仅仅是一个来了半年的“外人”,对陈刘氏这样的百姓来说,三年一到她便要离开,之后大约再不相见。
如此,一个最多也只有三年交情的人,怎么比得上自己眼前唾手可得的利益
“大人”江未晞看她许久没说话,奇怪道,“大人不抓了那几人吗要是放任他们胡说八道,恐怕对大人名声不好。”
“不必了。”温折桑说,“如今情况不对,百姓都以为我偏心山匪,怕我要与山匪勾结。这时候传出此类流言不过是想激发我和百姓间的矛盾,一旦我捉拿了这次乱传谣言的人,不出两天,必定会传出我刚愎自用,草菅人命的谣言。到时候难道我还要再抓一次人”
她看了陈刘氏一眼,“譬如此人,若我今日就将她下了大狱,那才是毁了我的名声。”
江未晞脸色阴沉,他可没想那么多,但听大人这么说,那个背后使手段的人肯定用心歹毒。
这时,钱余氏道“莫非大人要就此放了她恕民妇直言,放纵谣言的事有一就有二,那些人可不会见好就收,反而只会越传越乱,届时满城风雨,对大人同样不利。”
“这就要麻烦陈刘氏了。”温折桑笑着蹲下身与陈刘氏视线齐平,“自古钱财动人心,你要戴罪立功,我给你这个机会,你千万要抓好了。”
陈刘氏虽然贪财,但在这件事上她不敢有一点松懈。她当即带着几个衙役找上了最先传谣言的几人,衙役们一阵搜查,从几人家里翻出了不少钱财。那些人都是寻常百姓,平白无故多出一笔银子,肯定是另有际遇。
有听信了他们胡话的人以为温折桑果真要如传言那般排除异己,吓得赶紧溜走。
衙门里的气氛压抑得很,陈刘氏和几个传谣言的人一块跪在堂下,一路上跟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这会儿都好奇地张望着。
客院里,夏至把听回来的消息和水雁薇说了一通,还嘲笑道“小姐总以为温大人有多能耐,如今一瞧,原来早就失了民心,她这样还做什么县令,不如早早回上京继续做她的温大小姐。”
“事情还没个定论,你休要胡说。”水雁薇嗔了她一眼,不痛不痒的没什么威力。
夏至不以为意,忙着收拾东西,“小姐总算是决定要回上京了,可奴婢听说外头正闹山匪呢,府上的护卫当初也一个都没留下,要是温大人择出几十衙役护送我们就好了。”
水雁薇“这事我自会与她说,若是空不出人手,等一阵子再回去也无妨。”
“这怎么行小姐的事才是大事,再说了,温大人不是说朝廷的兵马不日就到,就几天的事,难道那些山匪还敢进县里来烧杀抢掠不成”
“行了,我的胭脂用完了,你去给我买点回来。”水雁薇说着牵起夏至的手,将自己手腕上戴的羊脂玉镯子推了过去,“这几个月辛苦你了,我知道温姐姐变了许多,更知道你对我处处维护,我心里都明白。等回了上京,我再让管家将你的月钱往上提一提,你已不年轻,该为自己准备些嫁妆了。”
“小姐”夏至肩膀一缩,眼里的慌乱很快被喜悦盖过去,“奴婢多谢小姐赏赐”
水雁薇面色柔和,“快去吧,这些东西回来再收拾也不迟。”
“是,奴婢这就去”夏至欢天喜地地出了门,一只手悄悄摸着另一只手上的镯子,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客房外,江未晞提着一盒糕点不知道该不该进去。他刚才来得不巧,正好听见水雁薇说要回上京那些话像一盆冷水将他从头浇到尾。他们之间简直隔着鸿沟,他是个一无所有的后厨帮工,她却是上京的官宦贵女,名门之后。
夏至说得没错,水姑娘以后是要嫁入王侯将相府中的,她那样的贵小姐,合该是天之骄女,一辈子荣华富贵。江未晞心里失落,他也不是不想争一争可他没有能力让水姑娘过上好日子啊。
想着想着,江未晞不知不觉离开了客院,他看着手里的糕点好一阵唉声叹气,索性送给了后厨里的几个厨娘,得到了一片欢笑声。
公堂上盛放着从几人家里搜出来的银钱,银钱分了好几堆,多的有几十两之数,少的也有六七两。
“邓仓、何大成、林元氏,罗周氏、姚平氏,你们可知罪”惊堂木拍下,堂下跪着的人瑟瑟发抖。紧接着是一片喊冤声。
“大人明鉴,我们知罪我们就是拿人钱财一时、一时糊涂啊”
眼看着自己藏的银钱已经被搜了出来,几人也似商量好了,一口就认下了罪。反正都说法不责众,最多也就是没收了他们的银钱,在吃几天劳饭而已。
宋寒书在一旁做着记录。
几个人干脆利落的认罪让围观的百姓傻眼了,但紧接着,他们更想看看温折桑要怎么处置他们。
“好,看在你们认罪态度不错的份上,这件事可从轻发落。”温折桑说,“你们是受何人指使的”
几个人大松了一口气,接着面面相觑,最后何大成说“草民没见过那个人,但听声音是个女子,她还、还说要为自己出气,说什么大人一个好好的官家小姐不当,非要做县令,害得她要跟自家小姐奔波劳累她家小姐也不是个好东西,她做完这事就隐姓瞒名离开。草民句句属实旁的她、她还让草民们保密,但都到这时候了”
何大成本是个面容憨厚的汉子,这会儿面红耳赤的更让人觉得他是个老实人。但要真是什么老实人,断不会做这样下三滥的事。
温折桑轻声咀嚼了两个字出来“夏至”众人离得远,没听到她这呢喃。
宋寒书也听出了不对劲,皱眉道“何大成,你说的话最好属实,否则还要多加一条诬告罪给你。”
何大成唯唯诺诺地缩着肩膀,“都到公堂上了,草民哪敢说假话”其余几人也都点头,看来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提前商量好了措辞。
“来人。”温折桑拍下惊堂木,道,“传唤夏至前来。”
衙役听命离开,不多时就急匆匆回来了,他说“回禀大人,夏至两刻钟前打晕水小姐逃出了衙门。”
温折桑眼神一动,“去请大夫来为水小姐诊治,若水小姐清醒了,就带她到堂上来。”
衙役“属下遵命。”
温折桑又让人去县里搜查夏至的踪迹,很快就把人带了回来。
围观的百姓没想到这事居然还牵扯到了衙门里的贵人,众人交头接耳絮絮叨叨的好不热闹。公堂之上,何大成几人哆哆嗦嗦时不时互相看一眼,虽是害怕,但因为心里早有准备,尚且还算镇定。
没过多久,夏至被几个衙役押了回来,她一路骂骂咧咧,声音从大老远的地方就传到了衙门里。
夏至被衙役推搡着到了公堂上,她满脸奇怪,怀里还抱着几盒胭脂,见了温折桑她也不怕,直言道“不知奴婢犯了什么错,要大人如此兴师动众的”
温折桑微蹙着眉瞧她,目光在触及她露出的手腕时微微一凝,那是一只成色上好的羊脂玉镯子,水雁薇就有那么一只。旁人也许不知道这镯子里有什么故事,但温折桑是知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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