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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29 辩无可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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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闻梅开之立民太后

    三人皆不明白他们这将军话中的意思,但看他凝视药瓶问得小心翼翼,眉间还有忍痛的神色,旋即猜到他或许是在说自己背上受伤的事

    回想昨夜,大明以为是刺客来袭击军师,匆匆将他们从被窝里拉起来一同捉贼,进帐看到贼人脸朝下趴在军师身上,也不管是不是会伤到军师,便二话不说三头六臂齐齐往他身上擂砸的场景,都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怕是吃了熊心豹胆罢,居然敢动手打皇子,虽然是误会

    三人不约而同互相交换个眼神绝对不能让三皇子知道是他们出手打的他

    大明和阿岩捅捅石头的背,示意他来回话,石头最为老实,他说的话,更容易让人相信。

    “三三皇子,军军师他”石头吞吞吐吐想撒谎,舌头却不听使唤,阿岩不停地催促,大明怕他不小心说漏嘴,啧啧叹了又叹,接过话头道“还从没见军师发那么大火呢三皇子,您是不知道啊,他当时眼冒红光,鼻息呼呼,张口如血盆,模样比发怒的雄狮还可怖”

    “他果真如此生气”

    大明拉住身旁的两人,摁着他们的脑袋点头,答得煞有介事“千真万确比珍珠还真”

    石头无语反问“李日月,你见过珍珠吗就好意思这样说”

    “就是就是”阿岩也在一旁附和,大明本名李明,揶揄玩笑之时几人便唤他日月。

    虽然相识得不甚长久,但一起经历过风雨生死,他们之间早已退却了陌生变得无话不谈,难兄难弟,又都是从僻壤穷乡里出来的,一逮着机会便要互相打趣嘲笑一番。

    当然,能这样开玩笑,也是因为而今大胜了顾覃,三皇子又平安归营,终于不用再每日担心有人要害军师的命,大家紧绷了许久的弦终于得以舒缓。

    听着几人笑闹,宋凛面上的神色更加凝重,他已经想象不出萧立的模样,不由垂下眼睛,似自语轻喃,又似在征求他们的意见道“欲使复悦,何如”

    话未说完,帐门被撩开,萧立端着餐盘走进。

    将饭菜在桌上摆好,他板着脸走到几人身边,“让你们送点东西,要逗留多久功夫不见长进,偷懒的本事倒是长了不少罚你们饭后去打扫茅房”

    阿明立即苦下脸叫屈“别啊军师吃过饭去打扫您还是罚我们不准吃饭罢”

    石头阿岩点头如捣蒜附和,“或者罚我们烧菜洗碗,也能使得啊”

    “没得商量”萧立说完双手抱胸将几人一瞪,他们便老实噤声不敢再讨价还价,一个个委屈巴巴地将宋凛望着。

    宋凛看萧立神色果然愠怒,一颗心不由更往下沉了沉,心虚地不敢望他。

    自被顾覃锁在密牢,想过那许多事,深感自己势单力薄于家国于天下都无存在的意义之后,宋凛的脑中生出了许多变化,他是左翼将军不假,但于现在的他而言,比起平叛卫国,似乎取悦萧立才更紧要迫切

    挥舞拳头将大明石头他们撵出去打扫茅房之后,萧立仍旧板下脸,一声不吭地将宋凛扶下床,又为他穿戴好盔甲便转身去了桌旁端着碗自顾自地开始吃饭。

    宋凛走了几步,疼得浑身僵直,动作也变得迟钝,不意撞到屏风,更是趔趄要倒,借扶在扇架之上,才重新站了站稳。

    听到他这边发出咔啦咔啦的声音,萧立不为所动继续夹菜,看也不看他一眼,宋凛心中忐忑,毕竟是他有愧在先,萧立会生气也乃人之常情,但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他身为他的皇主子,不与计较,已是有失威严,总不能让他再低声下气去讨饶求恕罢

    如此想着,宋凛便也敛去动情思念的神色,恢复到惯常的冷漠之态坐去旁边自己端了碗筷进食。

    在密牢的那几日,顾覃虽然定时有让人送些饭菜浑水,却不给他解缚,让他看得到闻得到却吃不着,活活饿了接近三日,只偶尔将那桶里的浑水舀出一瓢泼在他的脸上,以缓其喉中干渴。

    好在他并非娇生惯养之辈,年幼时也曾经常挨饿受冻,苦自然苦,却非不能忍。

    又诸事烦心,想不出答案,倒忘了口腹之需,几日折磨,虽是清瘦了些许,却无大碍,这半日睡醒,方觉出饿来。

    萧立见他毫不客气坐下就吃,还一改往常吃得如狼似虎,全无形象,顿觉好笑,玩心大起,趁其不备,不着痕迹将餐盘往自己的侧手边一挪再挪,让宋凛不得不一次更比一次吃力地伸长了手夹菜,最后甚至连皿碟的边缘都碰不到,只能悠悠地望几眼,然后任命似的就着白米饭果腹。

    看他模样委屈,可怜巴巴,萧立终于不再为他昨夜的“可恨”之举感到生气,脸上扬起笑来。

    昨夜宋凛被大明阿岩几个误作贼人一顿暴打、萧立连唤数遍,好容易才使已经打发了狂收不住手的几人相信,他们猛捶乱揍的其实是自家的将军之后,几个傻大个儿才想着将人从军师身上扶起。

    彼时萧立躺在宋凛身下,虽未直接遭到攻击,但几人用力之猛,下手之狠,让他连带着也吃了不少苦头。

    更可气的是,宋凛虽然意识不明,被那般胖揍了都没醒,却能知道疼,他一疼便张大口咬萧立的肩,生生咬出了好几排血红的牙印

    好好的重逢的温情,一瞬之间荡然无存,萧立有苦难言,只能闷闷地生气。

    可生气归生气,该关心伺候的还是要关心伺候,穿着透湿的衣服睡觉容易着凉,便让阿岩另外找来干净的衣物换洗;身体发烫,便立马唤来军医把脉诊治;另熬药煎汤扶喂也都一一亲自动手,临了终于能得些休息,坐在床边,握起他的手想细细看几眼,心疼心疼他累日的波折辛苦,却被当作偷袭的恶徒反手剪住,险些折掉一只胳膊。

    萧立愤愤不悦,气他脑子一昏便识不得人,对自己又咬又打要知道,在那之前,宋凛可将他搂着睡过一夜

    温柔不再,凶很有余,叫他如何能不生气

    不过见其醒来后这般“老实乖巧可怜可爱”,昨夜的帐便忘了个一干二净。

    也不知是不是他个人的错觉,他总觉得宋凛这次回来,举手投足都在彰显变化,即便故作冷漠,却让人感受一新,倍觉亲切。

    萧立笑逐言开,将餐碟推回宋凛面前,语气温柔道“三爷,辛苦您了”

    即便宋凛还未来得及将自己这几日的所经所历讲给他听,但大明他们为他更换衣物时,他那浑身的瘀青勒痕以及因为挣扎而被锁皮铁片割划开的一道道口子,他都看进了眼里,虽不致命,却也骇目惊心。

    见其受苦,萧立自然痛心自责,但倍觉疼惜的同时,又不免感到疑惑顾覃既然选择单独对付三皇子,为何不痛下杀手

    大费周章地将人掳去难道只是为了将其圈禁要动摇军心,直接将首将斩杀岂不更加彻底

    是顾覃没有杀宋凛的能力还是他不忍赶尽杀绝又或者,其间另有更深一层的目的

    萧立不得而知,也无暇多想。

    宋凛闻他关切之言微微一愣,后轻轻颔首云淡风轻道“无碍。”

    二人相视一笑,再无多言。

    吃过饭,萧立将宋凛扶去毡毯那边坐好,将前日与顾覃对战的景况、近几日营里的情形以及接下来都有何安排,一一同宋凛做了说明,让他深感意外的是,宋凛听得心不在焉,似乎没有一点兴趣,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只盯着条几上的竹简发呆失神。

    “三爷”

    连唤两声,宋凛方才回神,望着萧立,茫然木讷。

    当看到他眼中的不解迷茫,萧立这才反应过来,先前脑中闪过的那抹疑惑以及宋凛的脾性大改究竟是怎么回事。

    宋凛果然变了,却非真是变成了个和善亲切平易近人的好性子,而是全无斗志

    似乎一直以来支撑着他,让他无怨无悔甘为宋澄舍身卖命的那团火消失了,甚至连丝毫以护佑苍生为己任的信念,都不复存在

    原来,这才是顾覃哦不,或许应该说,徐煌的真实目的

    宋凛是自卑的,所以他甘为人臣。

    但他无疑又是自傲不肯服输之人,所以他即便不得势,也从未起过轻生之念,莫如说越被人低估轻视,他便越能奋发图强,不以权势凌人,却以盖世身手傲视群雄睥睨天下。

    他进不求名,退不避罪,若非自愿,任何人都不可能真的将他打败。

    可一旦他对自己、对自己所做的一切感到怀疑,便是嗷嗷待哺的婴孩,也能一举将他的斗志信念击得粉碎。

    “莫非,那徐煌是算准了这点,才命顾覃单独对三爷下的手”

    萧立脑中,惊愕地浮现这个念头,虽是一闪而过,但他不由觉得脊背生寒,好似坠进了万丈冰窟。

    这才短短几日,难道左翼军就要败了那如何使得

    他一个女子,屡经生死,都没轻易认输,身上留着帝王之血的宋凛,自然不能不会如斯懦弱

    可宋凛若果真连他都不如,注定庸碌无为,那他早早地堕落腐化,他们便能及时地收心止损,也不用日后再来觉得不甘心痛绝望,仔细想来,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想到这儿,萧立神色愈发凝滞,作为军师,作为朋友,于情于理,此时他都应该劝慰开导宋凛,帮他重拾自信,找到方向。

    但他一言不发,而且好一阵的沉默之后,他甚至表现出再不愿与宋凛待在一处的厌恶之感,冲宋凛伏地叩首一拜,便再无迟疑地匆匆起身出了营帐。

    只在撩开帐门之时,神情复杂地回头最后望了一眼宋凛。

    似乎在为与他的相知相识而羞悔,为与他卖命效忠而怅恨,为对他的心悦诚服而不耻,更为他的不堪一击而嗤鄙一般。

    宋凛看着萧立走远,虽然不明白他眼中的那抹复杂究竟有些什么含义,但他直觉,那其中蕴含有萧立打定主意要同他划清距离的决绝。

    果不其然,之后的一连五日,萧立几乎从未回他们共同的主帐里睡过,他屡次寻他也不得见,即便见到,对于他的问询搭话,萧立也都不痛不痒地回复几字便不再多言。

    宋凛不明白萧立为何会如此待他,让他更不理解的是,为何他回来这数日,营地里的大小军机事务,萧立除了会让人特意备送一份已经批阅过的文书到他的营帐之外,竟无一人同他汇报禀明请示,似乎所有人,都将他遗忘;似乎,他不曾回来,甚至从不曾在这个营区里存在。

    倒不是他心中不满自己将军的实权被架空,嫉恨萧立越俎代庖不够,甚至联合所有兵士孤立无视自己,而是越发地不明白,自己的存在究竟有何意义。

    不明白,他也不去多想,更无意改变。

    无人在意,无人强逼,倒能体味别样的一份自在坦然。

    廿五日晚萧远独自从麓湖城回营,将那边的情况禀明之后把萧立单独叫出了营地,同他说那师爷周弗的真实身份,萧立听得自己大哥尚存于世自然欢天喜地,但笑容很快在脸上凝固,倒不是为萧远所说萧进有意投诚叛军一事忧愁,而是担心他另有想法,会为了对抗程振不惜以身犯险。

    虽然萧立尚未重新见到萧进,不知他如今变成了一副甚么模样,但萧进是他大哥,他信他如同相信宋凛不会无故残害兄弟手足一样,萧进生而懦弱隐忍,确无高志远向,但为人正气,凛然心善,即便自己死,也不会做任何伤害他人的恶事,所以,即便他真的投降,那也是为了无辜的百姓为了大局考虑,并非贪生怕死卖国求荣之辈,也即罪不致死,朝廷应当不会赶尽杀绝。

    不过,怕就怕,朝中之人会借此大做文章,毕竟他与萧进形神相似,若被有心之士刨挖出其中的关系,再借题发挥说宋凛也有通敌之嫌,便辩无可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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