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亏心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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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牧禹希望在临行分别前,他妻子顾峥还能给他说出那一个字,然而,顾峥到底什么没说。

    如今,河北那一边,到底什么境况谁也不得而知,没有任何消息,也没有书信抵达帝京,朝廷无战报可收,毕竟,时间刚刚才过月余。周牧禹那支朝廷军队估计连安营扎寨都还没呢。顾峥成夜噩梦,白日便恍恍惚惚。现在,她和婆婆周氏住一个地方,父亲走了,如今,自己的丈夫也去了战场,偌大的一个王府,纵有诸多婆子丫鬟伺候陪伴、闹磕解闷,到底感觉一种从未有过的空旷和寂寥。

    这让顾峥反而日日回想起曾经在那小小的四合院,人声笑语,热热闹闹,那时,周牧禹搬过来了,父亲也还健在。

    顾峥想着想着,就开始伸手揩眼角的湿润。

    那个字,也就是周牧禹所希望她说的那个字,到底是什么,她何尝不情愿说,只是,就是说不出口。

    “娘娘”

    有时候夜里,常常被噩梦吓得惊醒。不是周牧禹浑身血污地站在她床边来与她道别托梦,就是人已经死在炮火战乱、刀光剑影中。周氏和婆婆既一起住了,婆媳也同睡一张大床,相互陪伴,相互祈祷。

    周氏道“梦都是假的别害怕我儿子他不会有事的他定不会舍得丢下你们母女,若真那样,我死都会到底下去找他算账”

    顾峥抱着婆婆周氏,顿时呜呜咽咽啜泣起来。“我不想他死我要他活着回来”

    周氏遂满面悲伤地叹着气,又轻轻拍顾峥的肩。“若早知如此,我们就不该来这汴京城了我也不要他去认什么皇帝父亲”

    “就那样平平顺顺,呆在小地方好好生活多好我依旧卖我的糕,而他呢,依旧去做他的小老百姓”

    “不,应该是,找个地方隐居藏起来,那个地方,有美丽的桃花源,有田地可以耕种,没有战争,也没有这帝京城里的勾心斗角,你和他男耕女织,我呢,就在家带带孙儿,不是也挺好的吗”

    顾峥摇头道“可这样的日子,他是不会心甘情愿的”

    周氏叹“是啊他又怎么会甘心呢可是,现在这样,丢下咱们娘儿三,他就喜欢了吗”说着说着,也哭了。

    顾峥连忙也伸袖去擦她的眼泪。

    男人走了,顾峥成日里提心吊胆,噩梦不断,可她又觉得不能老这样下去,总要找点儿事打发日子,转移什么。她把琴拿出,教女儿苗苗弹琴。又或者,命人拿出宣纸排笔,教苗苗画画。抑或,又找找其他的事派遣。

    表妹徐茜梅的夫婿程文斌已经早已离开王府,回去池州。

    听徐茜梅口头陈述,以及,盯着她的几个心腹小宫女来报,徐茜梅应该是和程文斌大晚上吵了一架。那是距离周牧禹离开京都的前几日,那会子,没有人顾得了她,所有的心绪都沉浸在一种离愁别绪中徐茜梅和程文斌半夜三更大吵一番后,第二日就离开王府,不见任何踪影。宫女是这样回说,应该是天不亮就走的,也不想和任何人道别,是怕王府有人阻拦吧顾峥点头,倒也没多在意,她想,这程文斌是个要骨气尊严的,到底有些男子汉傲气,不想寄人篱下,遂和妻子发生大争执。

    她也就没再多过问。

    宫女又禀报不过,这程公子离开后,徐家表小姐成天就恍惚,神思不定,极易惊吓,很是奇怪着呢

    当然,那时的顾峥同样没上心。

    丈夫离开了京城,她去城楼上送他,两人依依不舍,还有心思去想徐茜梅的事

    终于,直到这天,顾峥从一个很老旧的小木箱拿出一样东西,那是一封信,纸张封皮泛黄,上面泪痕斑斑,晕迹模糊,是她曾经所滴落流在上面的眼泪

    “吾妻见字如唔俗语说,糟糠之妻不可抛,时下为夫虽为皇帝指认为皇室子孙,然,遵道秉义之事不可忘,为夫会竭力准奏陛下,给糟糠妻一个名分,请千万个放心”

    她把信紧拽于手里,又紧贴于胸前,而事实是,自从与这位“皇子殿下”复婚后,男人纵然对她千般好,万般体贴,各种柔情蜜意,也“改头换面”了,她却始终无法消弭掉来自于心灵深处的那抹抗拒与惧怕是这封信的缘故吗谁说又不是呢

    每每男人对她特别温情的时候,她拒绝去感动和心跳,尤其常在关键、差点沦陷的一刹那,总是要把这信翻腾出来,拿在脑子无时无刻警醒自己

    是啊,是这封信的缘故

    顾峥豁然间明白什么,她蹬蹬瞪,起身就向绣楼暖阁的楼梯口跑去。

    “娇娇,我每天都会给你写信报平安”

    “如果信到了,就表示我在,是平平安安的”

    “若是信一个月都没有收到,那么”

    她的眼泪开始情不自禁滚起来,一边跑,一边潸然而下如雨滚落。

    凛冽的腊月寒风,吹摇着庭院中一株株腊梅树,和着细雪沫子,凋零的小小腊梅花在半空中纷飞翻卷,飘出世上最最冷冽的香。

    徐茜梅和顾峥一样,这几日也在整晚的噩梦中吓醒度过。

    她梦见她夫婿程文斌浑身鲜血,来到她床榻边向她讨要说法。他伸出手,要挖她的心肝五脏,问她的那些心肝脾肺肾究竟是用什么做的。

    徐茜梅吓得捂着脑袋耳朵缩在被窝里哭泣求饶不停。“你不要找我,程文斌,求求你了不要再来找我,我不是有心要你死的,我真不是有意的”

    她也确实恍恍惚惚,如顾峥派去盯她的小宫女所回报,成日间魂不守舍,像被鬼附了身,见了什么都容易惊怕颤抖。

    “表姑娘。”

    才吓得刚睁开眼又醒来,躲在被窝里哭,这日晚上,黄亮的蜡烛仍在烛台上轻滴着泪,顾峥所派的那小宫女笑吟吟地,一听见厢房里动静,便赶忙走进来给她倒茶递水伺候压惊。“您到底是在害怕什么呢我主子说,平日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表姑娘您素日心肠那么好,那么活泼善良,自然是不会有鬼来找您的,那么,您在吓什么呢是做了噩梦了,还是做了什么不干净的事比如,您的良心上不干净,手脚不干净”

    “啐你胡说八道乱扯些什么”徐茜梅大怒“我不过最近时常做噩梦罢了,什么叫做手脚不干净良心上不干净了谁让你来问我这话,又是谁让你这么说的,你主子,嗯”

    那小宫女边叹气,边扶她起来,假装好心好意地,又给她递水喝“您瞧您,我主子可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只是奴婢多嘴,白问一句罢了,您究竟在慌什么气成这样说来听听看,奴婢未准还能给表姑娘您解解闷呀”

    徐茜梅闭眼深吁一口气,躺倒在床,像具活死人。小宫女给她盖理着被子。

    她吩咐道“你出去吧,我想静一会儿,你不要来打扰我,我也不需你替我解闷儿”

    小宫女抿嘴儿笑眯眯福身“是。”便替她慢慢放下床纱帐子,出得门去。

    徐茜梅背皮一股麻一股,一股凉一股,颤颤抖抖一瑟,又像乌龟似缩在被窝里面,像是要把自己憋死都不敢再伸出头来。

    第二天清晨,顾峥来探望她,笑意可亲地,一撩裙子纱帛,坐在她床榻边,很关切地摸摸她额头问“表妹梅儿你最近是不是生病了姐姐我来看你了要不要给你找个大夫来瞧瞧”

    徐茜梅吓得又是一抖,拽紧着被角“啊鬼啊程文斌,你不要来找我不要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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