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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秋秋出国的第二年,因缘巧合之下加上了在七中念书时候的一个女生,当时在学校的时候其实关系还不错,但是当她说起她的名字的时候,其实徐秋秋已经很难把她的名字和脸对上号了。
留学生第一年总是忙乱又心累的,这一年对她来说过得很快,她几乎心无旁骛地试图融入新的生活,没有空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但是有时候你决定从流言蜚语中离开,并不代表八卦的人民也会心甘情愿放过你。
王佳徐秋秋,过得好么
当故人的问候到来时,有些尘封的记忆很容易便全面地复苏。
灯光璀璨的舞台,昏暗肮脏的后巷,倒在地上的少年,围绕着垃圾桶打转的阴沟生物,还有掰断的手指,母亲泣不成声地问她,你是不是疯了,你怎么这么傻。
出国的那天并不光彩,没有任何人来送她,徐秋秋记得自己拖着巨大的行李箱站在机场入口处等了二十分钟,进入机场前又回头看了一眼,她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现在回忆起来,她只是觉得那一天回头的一瞬间,她前所未有的狼狈。
所以。
鼠标在“删除好友”上面转了几次还是没有点下去,因为徐秋秋突然想起来,遇事逃避并不是她的风格。
所以她用熟稔的语气和王佳聊了一会儿。聊国外的天气,国外的人,班里为数不多的亚裔,英语突飞猛进,还有乱七八糟的课程。
聊了半个小时,王佳大概是没了耐心。
王佳你还跟韦星涛有联系吗
徐秋秋“”
来了来了。
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座椅上蜷缩了一会,徐秋秋保持微笑着打出“没有啊,怎么了”六个字发送出去。
她做了好一切的准备,像是开记者发布会似的从容不迫接受一切采访还原当年那些狗血的腥风血雨,然而没想到,王佳没有问这些,她说了别的事。
王佳他留级了,然后今年好像喜欢上了一个隔壁江市一高的高一女生哇,你不知道,自从有了那个女生之后,他整个人变化超大,从李子巷那栋大火后本来都没人住的楼里搬出来了,然后也不翘课了,学习突飞猛进,脱胎换骨啊
徐秋秋“”
韦星涛老窝在李子巷那栋当年焚城之火中稍微没有被殃及、如今也还没拆掉的一栋楼里,其实他不那么缺钱,但他就是懒得搬出来。
徐秋秋问过他的。
那时候他总是一脸不耐烦地说,搬个屁啊,都是睡觉的地方,又有什么区别。
嗯。
有件事不知道你们体会过没有。
比听见“前男友有了新的女朋友”这件事更让人觉得如鲠在喉的事是,“前男友有了新的女朋友后,他过得很好,阳光又上进”。
简直了。
去他玛德。
事后关了电脑躺在床上,徐秋秋觉得自己不应该那么生气,毕竟她和韦星涛当年不清不楚的,说是男女朋友,手都不太牵过,凑在一起拌嘴多过谈情说爱,说出去恐怕要让人笑掉大牙。
她又不喜欢韦星涛。
真的不喜欢。
徐秋秋翻了个身,觉得有点儿失眠,正巧这时候手机屏幕亮了亮,她点开来看了眼,是谢安。
谢安寒假回来
徐秋秋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回他,有个圣诞节假期。
整个过程十分平静,除了心脏稍微多跳了一两次,她并没有鲤鱼打挺从床上兴奋跳起来的开心――
谢安的微信是他主动加过来的。
不知道问谁要的,她猜大概率是问王檬
当时徐秋秋就剩八根手指能用,躺在医院里郁郁寡欢,他来过医院,跟她道歉。
谢安就是这样,一个谦和、礼貌、聪明、完美的英俊少年,偶尔有出格的行为,但是他自己就能在受到谴责之前很淡定地更正在他的身上你甚至找不到一个移情别恋的理由。
不可能移情别恋。
真的不可能。
谢安抽空见个面
徐秋秋就不懂了,这些人非要上赶着给她添堵吗
所以她回话的语气有点肆无忌惮的不礼貌,张牙舞爪。
徐秋秋和谁你和王檬其实我们好像不是那么友好能一起出来喝个下午茶叙旧的关系,圣诞假期掐头去尾就那么几天,我还是不想浪费时间去做没有意义的事。
发出去后,徐秋秋紧紧盯着屏幕,心想,这下是圣人也该生气了。
然而并没有。
谢安嗯,也是。
徐秋秋“”
这他妈什么欠拉黑的回答,就算仗着老娘喜欢你也不能狗成这样吧
徐秋秋就怂了。
徐秋秋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今天心情不太好
谢安怎么了
怎么了
徐秋秋答不上来。
外面阳光明媚,下着鹅毛大雪,她没什么心情不好的,甚至早上还在数学课上得到了老师惊为天人似的表扬,现在暗恋对象主动来找她说话了,还要约她出去哦
她不应该心情不好。
徐秋秋没事。谢安,你为什么不和王檬在一起啊
谢安我和她是朋友。
徐秋秋你们总在一起。
谢安她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她。
徐秋秋你没有心。
谢安我有。
徐秋秋那你喜欢过谁吗
谢安那边就没回答了,像是手机突然没了电,或者是生命突然走向终结。
确定了今天绝对是大家约好了来给她添堵,徐秋秋就放弃了挣扎,懒得再等待谢安的另一个扎人心的回答,她直接把手机关了机,在床上又翻了个身。
啊,忘记问韦星涛那个救世主似的新女朋友叫什么名字了,也不知道长得漂亮不漂亮。
一个月后,当国内的高中生正紧张旗鼓地准备他们的期末考试,徐秋秋拖着行李箱回国了。
拖着行李箱戴着手套站在机场出口,周围都是熟悉的黄皮肤黑头发,讲中文,她有一种热泪盈眶的感觉
真的是,出了国孩子才会深刻知道自己究竟有多爱国,这是不可缺的爱国主义教育环节。
司机来接,一路上聊了下她离开之后国内发生的一切,期间打开了空调,车内气温一下子升高了
徐秋秋能感觉到司机从后视镜频繁看向她――
或者说是看向她还戴着厚重手套的手。
她还是没摘手套。
两根手指哪怕重新长好了大半也还是有点儿变形。
徐秋秋已经不弹钢琴了。
车子路过了七中门口,刚刚是要放学的时候,徐秋秋有些胆怯地望了望学校的门口,生怕里面走出来一个什么人扎了她的眼
然而这种畏缩,在看见街头那家廉价奶茶店的时候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是这样的,她们那边也开过一家国内很有名的连锁奶茶店。
然后举例说明,比如今日周一,那么今日下单,大概周三下午能够喝到两天前的点的那杯奶茶。
徐秋秋站在奶茶店,熟悉地要了杯柠蜜加仙草,在拿到了新鲜的饮品并坐下来时,已经有三三两两穿校服的七中学生走进来。
附近的高中都把校服当作日常常服,没有穿任何校服的徐秋秋坐在角落里,显得和她们格格不入。
她就往里面缩了缩,躲了起来。
就在这时,她听见门口收银台那边,有个磁性又缓慢的熟悉少年嗓音响起“柠蜜,加仙草,去冰少糖。”
那什么,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就像是心从万里高空坠落砸在结冰的湖面,噼里啪啦的冰层裂开成了稀巴烂,心脏落入冰冷的湖水里,沉入湖底。
徐秋秋捏了捏手里的饮料杯,半张脸都躲在了杯子的后面,她捧着手机低着头,心烦意乱地在手机上划来划去――
把所有的图标都点开,然后关上,大脑空白地假装自己很忙。
直到桌子对面坐下来一个人。
那人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
他说“徐秋秋,你躲什么躲”
一年多未见,韦星涛又长高了。
也壮士了一些,不再像一年前瘦的像个猴,眉眼之间带着一丝丝成熟的味道,若是放在正常,他今年都应该高三准备考大学了
不过现在他高二。
徐秋秋低着头认认真真喝手里的饮料,韦星涛也不说话,在他发问之后两人就陷入了可怕的沉默过了不知道多久,奶茶店里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其中上来和韦星涛打招呼的都有七八波。
然后天快黑了,韦星涛看了下手上的腕表,说“你再不说话我就走了,快上晚自习了。”
上个屁晚自习。
“韦星涛上晚自习”七个字哪个字都很正常,和在一起就相当荒谬。
徐秋秋抬起头,终于活了,她说“快走,没人让你坐过来。”
韦星涛看过来,盯着她的脸,过了一会儿才说“舍得说话了我还以为你那天在巷子里折了的是自己的舌头。”
徐秋秋“”
韦星涛手上戴的表不错。
徐秋秋这么琢磨着,也说出来了,有点顾左右而言他的味道不过没关系,她就是不想讨cex发最快论当年的话题――
一年半时间也不长了,凭什么一句话让他兜回原地
韦星涛也显得很宽容,笑了笑说是阿姐送的,他口中的阿姐只有那一个,就是谢氏的女大佬徐秋秋听他说那个女大佬当年被拐走一个弟弟,和韦星涛一样大。
后来再也找不到了。
巧就巧在,韦星涛当年也是被拐的,后来被扔在孤儿院。
他不记得自己小时候在什么样的家庭了,记忆中是有一个阿姐。
在江市拐走的孩子又回到江市孤儿院,兜兜转转回到亲人的身边这样的戏码随时有可能上演,但是无论是韦星涛还是谢云都没有去印证这件事――
“实在是没有必要,现在这样也很好,如果得到的结果令人失望,我和她都将失去亲人。”
韦星涛懒洋洋地说着他家里的事,对于女朋友却只字不提。
徐秋秋忍不住了。
“说说你女朋友”
韦星涛一愣“啊”
徐秋秋换了个坐姿“你不是有了一个新的女朋友吗我走之后。”
韦星涛盯着她看了很久,过了一会儿,脸上的温和收敛起来,脸上神情变得有点冷漠“徐秋秋,你走之后,我替你和谢安背了所有的黑锅,整个江市都在传有个弹钢琴的富家女为了我掰断了自己的手指我这样的人设,找女朋友”
“”徐秋秋就很震惊,“他们这么传的吗”
韦星涛把手里的饮料杯子一推,那杯插了习惯就没动过的满满的饮料就送到了徐秋秋的手边,在她低下头看向那杯饮料时,她听见他又说――
“更何况,我们又还没分手。”
“”
这他妈就有点莫名其妙了。
徐秋秋那颗沉在湖底的心,动弹了下,大概是被湖底的什么生物蠢蠢欲动着托举起来,晃动了一下,湖面倒是一片平静。
“我听人说你喜欢上江市一高的一个女生”
“没错。”
“你这他妈是在光明正大地告诉我,我走之后你给我戴绿帽子”
“你加谢安微信的时候也没跟我打过招呼。”
“”
哦,是双出轨。
徐秋秋就他妈无话可说了,但是想来想去还是很想把这个锅扔回给韦星涛,她抓过他那杯饮料喝了一口,慢悠悠地说“无言的告别就是分手,韦星涛,你少拿这事儿来堵我的嘴,还想让我赔钱给你不成我们要是没分手,那天我去机场你为什么不来送我”
她把机票发在了朋友圈,航班号都没打马赛克的那种。
结果鬼都没来。
徐秋秋兴师问罪,韦星涛波澜不惊,他只是换了个坐姿,环手抱胸,一脸平静“那天在进机场之前,你回头在找的是谁”
人的心事肉长的。
可以被戳烂,冻僵,摔打,压榨。
但也可以修复,变暖,被捧起来,万暖奔流。
徐秋秋猜想现在她脸上的表情应该很蠢,她眨了眨眼“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还喜欢谢安,但是我拒绝了他提出的见面邀约。”
“我确定我喜欢过江市一高的那个女生,也确定这是个用上了过去式的句子。”
“什么意思”
“要分手就现在说清楚,”韦星涛说,“要么就干点别的,我很忙,没空跟你在这浪费时间。”
他说着站了起来。
徐秋秋愣怔地望着他,看他宽阔的肩膀,身上的校服宽松,挡住了奶茶店门外照进来的所有的光
像一堵墙。
能遮风挡雨。
徐秋秋推开奶茶杯,也跟着站了起来,犹豫地伸出手拉住了少年沾了点钢笔墨水的袖子。拉扯了下,然后
然后投入了他的怀抱。
不管他是不是这个意思,反正她就这么做了。
“你那天但凡露个面”
“机票都买好了,老子露面你还不是照样要走,废话少讲,当我三岁小孩”
大手插入她的发丝,压着她的后脑勺,将她压入自己的胸膛。
其实一开始他们谁也没认真。
追的人很随便,答应的人也很随便,稀里糊涂就在一起了。
只是
一年半的时间,什么都变了,也什么都没变。
如今冰川消融,湖水倾倒而出,从心脏逆流而上淹没了她的理智,眼泪像是控制不住地哗哗往外流,沾湿了他胸前的一片布料。
每一年的十二月月下半旬有一个圣诞节,是用来回归的日子。
紧接着便是元旦,新年的一年即将开始。
这是上天的某种奇妙安排――
两个节日合起来可以解释为,离去的故人归来,在故土之上,与故人有了新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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