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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楼岚的归来, 红星坡知青点的知青们都是很意外的。
毕竟李海洋跟楼岚两个人,怎么看,落选回来的也该是李海洋。
不是他们对李海洋有意见, 而是李海洋木仓法再准, 他性格上、心理上都有很明显的缺陷,完全不像是能走出去与人正常交流的样子。
因为这一点被刷回来,总比楼岚被退回来概率更高。
钟援朝周红菊汤兰芳三人在楼岚离开的这短短半个多月的日子里, 其实挺难熬的。并非想着楼岚有了好去处他们却留在这嘎达的难熬, 而是没个主心骨, 心头总虚得发慌。
可真看见楼岚回来了,三个人却比谁都真心实意地难过。
好在楼岚及时表示再过几天自己也要去星峡谷那边的铁道部报道, “我跟李大哥一走, 这边就没人能使木仓, 我就跟上面的领导请了个假, 争取尽量抓紧时间教一教你们。”
做好事不留名,是现在的主流, 可楼岚没这想法。
隐约的,安茴同志也是这么个处事方法。
不刻意说,但提及的时候也大大方方并不隐瞒。
余下的人看楼岚有这么个好去处,居然都没急着去把户籍档案落实,反而是把对他们的担心放在首位, 确实挺感动的。
――祖光全除外。
去的两个人都顺利调走了,哪怕明知道是自己不会用木仓才没抓住机遇的, 祖光全还是酸得厉害,脸上带出了酸溜溜地不以为然“就几天时间能教个啥既然这么担心我们, 咋不直接拒绝了调配留下来陪我们”
切,不过是假惺惺地收买人心而已。
这话听着忒是气人, 钟援朝都气得脸红脖子粗了。然而不等跟楼岚交好的几人开口,吴成梅就直接怼了回去“什么我们不我们的,我们可跟你这种见不得人好的红眼病不一样还放着好工作留下来陪你你当自己是绝世大美女还是乖乖小可爱长得不美,想得倒挺美的,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不配,我呸”
也不知是哪个地方戳到了她,吴成梅发作一番,情绪反而更加激动,整个人都激昂起来,梗着脖子拔高了音量嚷嚷“有了机会就要抓住,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别瞎操心别人,先把自己管好再说”
说是对楼岚说,又像是对所有人说,可吴成梅陷入自己失控的情绪里,又仿佛是在对自己说。
一时间气氛有些僵硬。
祖光全早就被吴成梅的样子给吓得缩着脖子往后躲了,生怕她忽然发疯。
在这种地方多呆几年,被逼疯的人也不是没有。
最后是胡丽丽周红菊她们三个女同志把吴成梅带到里间去安抚的,剩下男同志面面相觑。
钟援朝顶了顶眼镜,搓着手努力活跃气氛“楼岚你可以啊,马上就要去铁道部了,有机会自己学一学,说不定就有机会转成正式职工端上铁饭碗。”
民兵队不算正式编制,甚至在闲暇的时候还要投入生产劳动中。
楼岚本身也正有这个意思,笑着点头,看了彭五湖一眼,“有时间你们也多看看书,就像这次一样,说不定什么时候我们就能从外面给你们带信回来。”
有了内部的“自己人”,内部消息肯定是能多一些渠道。
楼岚的意思就是以后有机会,一定记得通知二人。
彭五湖激动得跺脚,连连表示一定有时间就努力看书,还要把木仓给练好。
以前他觉得知青点里有个会木仓的人就够了,自己又对木仓没兴趣,没学的必要。可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要是以前他强迫自己学了,这次离开的人里说不定就能多一个他。
彭五湖扼腕叹息,却不嫉妒,而是下定决心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多学一些本事傍身。
反正技多不压身,说不准啥时候就能改变命运呢
关于各个分散的种树小分队有可能精简集合的事,楼岚没说,只是按照自己说的那样,每天跟大家一起出工种树的时候把知青点的那支木仓带上,中途休息的时候就抓紧时间教愿意学的人。
亲眼见证了两位同志依靠木仓法改变了自己的命运,有上进心的人都认真学习。
关于胡丽丽同志爱占男同志便宜的事,楼岚也有幸亲身体验了一番。不过他比钟援朝那个一点经验都没有的愣头青好得多,刚察觉到胡丽丽有那个意思就及时躲闪开了。
多来两次,楼岚落了冷脸,对待她的态度明显冷淡下来,胡丽丽也不敢再动歪心思,佯装一切都没发生似的转而贴上了彭五湖,说是楼岚是男同志,不太方便,希望他能教教自己。
――彭五湖学得不错,是其它人里学得最好的。
一直到五天后,上面精简小分队的通知终于下来。
楼岚也松了口气,在大家不敢置信的欢呼声中笑开了。
想到明天就要跟着前来清点人员的干事彻底离开红星坡,晚上,众人都睡不着。
相较于剩下的四个老知青,钟援朝他们这三个才来不久的新人激动归激动,却不至于激动到热泪盈眶。
晚上睡觉的时候,钟援朝还挂念着楼岚就要去星峡谷的事,心情挺复杂的。
既为楼岚高兴,又无法否认酝酿在胸腔里的那股分离的难过。
“明天咱们就要各奔东西了,楼岚,你说以后咱们还能长久地铭记这份短暂的革命友情吗”
钟援朝挤在楼岚边上,这次楼岚没嫌弃他了。
“人这一生,会遇到很多事,会认识很多人。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成为彼此人生的过客,志同道合的走到一起,成为朋友,成为知己。”楼岚慢吞吞说,“知己难求,朋友可贵,你看我像不懂珍惜的人吗”
钟援朝琢磨了一下,忽然在昏暗中嘿了一声,推搡了一把楼岚,带着笑说“楼岚,你说得这么含蓄干什么不就是想说我钟援朝是你要珍惜的朋友知己嘛”
还挺他妈感动的。
钟援朝假装自己没酸鼻子没湿眼眶,悄悄滚动着喉结咽下哽咽,故作豪迈地说“男子汉不作小儿女的姿态,茫茫戈壁滩,山水万里隔,咱说好了一辈子不能丢下彼此”
情绪波动太大,基本上都是脑子里想到啥就说啥,好在意思表达到就够了。
十几二十岁的少年人,眼里的世界简单到极点,说起一辈子,也总是过分果断与轻松。
或许不可信,或许经历得多一点就把一切关于一辈子的诺言都给忘了。
可此时此刻,心是真诚的,炽热的,纯粹的。
半晌,楼岚“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这一晚他们说了很多,彭五湖也睡不着,可他跟祖光全说不到一起去。硬挺挺睡在木板上竖着耳朵听了又听,最后干脆也抱着铺盖卷蹭了过来,加入二人的“夜谈”。
听着祖光全的呼噜声,心里估摸了一下时间,楼岚不动声色把话题引到感情上。
不单单是女生宿舍夜谈热衷于谈谁喜欢谁,男生也喜欢谈。
说到这种话题,总不由自主冒出一股刺激的禁忌感。这年代也是如此。
平时在白天,在不能信任的人面前,大家自然是三缄其口,从不说这种事。
可现在是什么情况啊三个人,都是对彼此人品信得过的,又是万籁俱进的深夜,说起这个话题来,也就少了束缚。
彭五湖作为年纪最大的大哥,当然就先来,说了自己以前上学的时候也谈过朋友,可惜后来毕业了,各奔东西。再后来,他又来了边疆。
犹豫了一下,彭五湖还是透露了一点自己跟胡丽丽同志之间的友谊“如果之后分到一处,她也愿意,我准备把我们之间的革命友谊升华升华。”
钟援朝跟楼岚在昏暗中对视一眼,没吭声。
彭五湖感觉到气氛忽然有些古怪,不由纳罕,问怎么了。
钟援朝往被窝里缩了缩脖子,不知道该不该说。楼岚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然后斟酌着委婉地说“彭大哥,你确定你了解胡丽丽同志的为人吗”
这会儿的人都挺委婉的,彭五湖听惯了委婉的说话方式,一听楼岚这话,就秒懂,心头咯噔一跳,生出一股说不出的古怪预感。
虽然楼岚是才来不久的后辈,可他从头到尾表现出来的人品都是很经得起考验的。
加上又都是男同志,相处得更久更亲近。
说句难听的,如果楼岚跟他准备升华革命友谊的胡丽丽站在一起要他做出选择,彭五湖在犹豫迟疑过后,依旧会选择人品优秀,又与自己毫无利益冲突的楼岚。
所以在察觉到楼岚话里有话后,彭五湖当即追问“怎么了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
彭五湖的态度并不隐晦难懂,楼岚跟钟援朝都看懂了,也放下心了。
楼岚先说了钟援朝遇到的事,作为苦主,钟援朝也加入进来,很是郁闷地说了自己的心路历程,最后依旧心有余悸地感慨“当时我真是吓得逃跑的心都有了,就怕你误会我那啥。”
忽然知道真相,彭五湖还是有些难受的,可比起难受,更多的是膈应。
他无法接受自己认定的温柔女同志私底下居然还有这种行为,想一想就浑身刺儿挠。
不过难受归难受,该说的还是要说“再怕也不能逃跑,戈壁滩太大,逃不掉不说,还有危险。”
钟援朝无语“我那就是一个比方,知道吧就是突出一下我当时的心情。谁想逃跑了,我老钟家可从来不出逃兵”
冷不丁冒出这么一件糟心事,彭五湖没心情去激动了,安静地窝在铺盖卷里表示自己要静静。
钟援朝跟楼岚咬耳朵,问他们是不是不该说这个事。
可他以为的悄悄话,也不想想是在什么环境下说的。彭五湖都没办法昧着良心说自己没听见,闷闷地辩解“这种事咋不该说你们把我当朋友才愿意跟我说,要不然我还一直被蒙在鼓里。现在红星坡就这么几个人,都能发生这种事。谁知道以后到了人多的地方还能有多少人”
唉,这么一想,居然没那么难过了,反而生出庆幸来。
再想一想,要是胡丽丽一边勾搭其他男同志,一边跟他升华感情,没走到一起组建家庭还算好的,万一他倒霉催的就那么稀里糊涂组建了家庭,是不是以后当爹了都不知道孩子是不是自己的
彭五湖小幅度拍了拍胸口,长舒一口气,真心实意跟楼岚钟援朝道谢,“谢谢你们,我们老彭家一家子都该感谢二位同志的坦率慷慨”
隔壁确实在盘算着勾搭楼岚不成,以后要如何持续对外发展再攀高枝的胡丽丽哪里知道,自己已经把牢的那根“垫脚木桩子”在自己睡着的时候愣是被人给撬走了呢。
第二天天还没亮,大家就都不约而同地起来了,屋里屋外地拾掇,焦虑不安地走动。
楼岚提前一步先行离开,要赶去舟子湖中转,把该办的手续补齐,请假的条子盖好红戳,随后跟着一队要前往泉州,恰好需经过星峡谷的补给车队前往星峡谷铁路分队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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