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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国庆节清嘉去了北京,我则一个人去了苏州。
经过平江路,我拍了张照发在朋友圈里,附上定位。
分了组,程一水单独可见。
没让我失望,显然程一水的教养不会允许他不同我打声招呼。
他发来微信,问我什么时候来的苏州,是单独一个人,还是跟朋友一起。
我说一个人。有朋友在平江路开了家文身店,我过来捧捧场。
这不是谎话。那朋友是我去西藏玩时,在一家地下小酒吧认识的,我一直跟他保持着不怎么密切的联系。
程一水问在苏州待几天,他请我吃顿饭,略尽地主之谊,感谢上次他们南京之行我的招待。
第二天晚上,我跟程一水在得月楼碰面。
只过去了一个多月,他就又消瘦了。我想到上回他车里放着的鼓楼医院的档案袋,不免担忧。
程一水递给我菜单,我让他点,这里是他的主场。
他翻着菜单,问我是否有忌口。
我说:“我刚文了一个文身。”
他说:“那吃清淡点。”
他没那些“女孩子有文身不好”的陈词滥调。当然,我很好奇假如是清嘉文了文身,他会作何反应。
我没问。
因为我不想再与清嘉混为一谈。
吃饭的气氛很好,仿佛上一回我故意搞砸的一切没有发生过。
程一水问我未来有什么打算,是不是想继续从事平面设计行业。
我说:“还不知道。可能出国看看吧。我对未来没什么长期规划。”
程一水笑说:“那为什么那时候努力争取实习机会?”
我说:“一半是感兴趣。一半是还没办法彻底摆烂。我觉得人生就是一个不断下决定的过程,还没找到那个终极的决定之前,总还是惯性地想要抓住一些什么。”
程一水问:“什么是终极的决定?”
“我不知道。你应该读过《等待戈多》。”
程一水点头。
他又问我,“清嘉跟你聊过未来的计划吗?”
我说:“她不跟你聊吗?”
他说:“我不确定她跟我说的是不是真话。”
我说:“她对我说的也不全是真话。没有人会对另外一个人完全毫无保留,对吧。”
程一水笑说是。
吃完饭,程一水打算开车送我回酒店。
我还不想回去,问他有什么地方能去逛逛吗。
他脸上露出沉吟的神色,而后略带歉意地笑笑说,实则他是个很无聊的人,也不爱追逐潮流,所以真的不知道晚上有什么地方年轻人会喜欢。
我问:“那你晚上一般都做什么?”
他说:“待在工作室看书。”
我问:“我能去你的工作室看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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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朗说,“你在我的印象中,并不是个拐弯抹角的人,你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都会直说。”
我说,“对。只有对程一水,我在步步为营地算计。”
我想一点点侵入他的生活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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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谅我不想点出程一水工作室的位置所在,那是我精神的秘密空间,我想独自保守这个秘密。
那是个有点偏僻地方,周遭都是树木,夜里安静得森然。
并不十分井然,而是堆满了手稿、杂志和绘图工具。我喜欢这种略显凌乱的秩序。
我认为书房是比卧室更贴近一个人内心的地方,至少在程一水的工作室里,我第一次看清他灵魂的模样。
程一水给我倒了杯热茶,让我随意参观。
我在三米多长的书桌上,看见了一个相框。三人的合影,程一水,程清嘉,另一个被程一水拦着肩膀的女人,一定就是程清嘉的妈妈了。
清嘉提过,她母亲在她很小时就去世了。
照片里看,那是个温柔的女人,清嘉有一双跟她一模一样的眼睛。
我说,“她很美。”
我不常有愧疚感。
看见照片里女人的眼睛时,我有片刻的无地自容。
程一水微笑说,“嗯。”
我说:“恕我冒昧。您这么多年一直一个人吗?”
程一水诚实地说:“你不必过分高估男人的忠贞。”
我说:“但您没想过再婚。”
“是为清嘉考虑。她是个有点精神洁癖的孩子——当然,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但现在有些看不懂她了。
我看向程一水,“你知道她和……的事情了?”
程一水点头。
“你没干涉。”
“她已经成年了。”程一水的话语有叹息意味,“她只是不该说谎。我一直很害怕她受伤。但显然我管不了太多……”
我没说,人都是会受伤的。至少清嘉会受伤也是在成年之后。她成长过程中受到的足够的爱与尊重,会让她很快痊愈,就像一场短暂的高烧。
树影婆娑,沙沙的声响像是下雨了。
直到我看向落地玻璃窗,才发现真下雨了。
雨像一种牢笼,那一刻我宁愿它一直下着,让我跟程一水一直困在一起。
我说:“下雨了。”
程一水转头看向窗外。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
程一水拿起手机看天气预报,说:“可能一时半会不会。等小一点了,我就送你回去。”
我说:“你今天不看书吗?”
程一水笑说:“晾着你一个人?”
“不是不可以。”
这显然不是程一水的待客之道,他说:“你想做些什么?”
“你有作品集吗?我想看你的作品。”我说。
对一个人最高的赞美,就是认可他的工作。
程一水也不例外。
他从书架上拿下几本厚厚的文件袋,放在书桌上。
我坐在椅上,他站在我身旁,单手撑着桌沿,打开那文件袋,拿出里面的实地摄影图、效果图和设计图同我介绍。
我看到了他头像那座位于佩尔斯顿的建筑的完整资料,那是他的处女作,他倾注了全部的心血和灵感。
时间像松脂一样凝固缓慢。
最后,程一水给我看了他与那位日本设计师合作设计的书店,它目前只有效果演示图,但设计理念和空间规划,已足以让人惊艳。
程一水说:“这是我目前的工作重心,希望有生之年能完成它……”
或许,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顷刻住了声。
我装作一无所察,问:“什么时候开工?”
“施工资料还在审批。”
“希望有一天我能坐在里面看书。”我说。
程一水笑说,“好。”
雨是什么时候小下来的。
意识到的时候,只有与世隔绝的寂静。
程一水抬腕看手表,我适时说,“我该回去了。”
我们走到门口,程一水抬手按下开关。
工作室的大灯熄灭了,而桌面上的台灯还亮着。
他要折返去关,我不知被什么驱动,伸手将他衣袖一捉。
“让它亮着吧。”我说,“我不想你单独回来的时候,室内一片漆黑。”
程一水有几分惊讶地低下了头。
我抬眼正好与他对视。
大约有两秒钟,他先移开了目光,声音里带有礼貌的笑意,“走吧。”
车就停在门口,叶片积了水,滴答落下。
拉开车门之前,我问程一水,“你今天玩得开心吗?”
明显反客为主的立场。
程一水像是不知道如何回答。
那个潮湿的黑夜里,我看着他,“我还想再见你。”
我想,就是从那一刻起,程一水意识到了事情已经脱离了“正常”的轨道。
他没有接我的话,像是假装没有听到,拉开了车门。
回程的路上,我们没有交谈。
他打开了车载音响,以音乐填满了沉默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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