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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 5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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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长衣最后靠在沈磡的肩膀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马车已经开出很远一段路。

    清晨比较凉快,沈磡想趁早赶路,让顾长衣中午的时候多休息,但又舍不得吵醒他,所有颠簸的路段都是沈磡抱着他走。

    顾长衣坐在马车里,探出头道“我也想骑马。”

    马车哪有骑马快。

    沈磡想说“你忘了你连骑七天,腿都瘸了吗”

    但这不是他能摊开说的话,只能坚定地摇头“不行。”

    他让顾长衣骑马一天,对方就能撒娇磨他要求再骑一天,等到了瀛阳,拖着半瘸的腿,马不停蹄地投入修堤工程,沈磡不舍得让顾长衣这么辛苦。

    实在马车很难走的山路,沈磡才会把顾长衣抱上马背,放缓缰绳,慢慢前进。

    看着像游山玩水,仔细一算,却一点也没耽误赶路。

    顾长衣观察了几天,才终于发现每天早上没出太阳前,沈磡会抱着自己赶路。他睡眠没那么死,但是在沈磡怀里意外地深眠。

    他对距离没有概念,不知道沈磡是用轻功飞了多远,只觉得每天路程也不赶,但瀛阳却步步靠近。

    他们中途转了两个州府,带上了明日楼给瀛阳捐的米粮和石灰,抵达瀛阳城外时,居然和殷雪臣同步抵达。

    一进瀛阳城,到处是洪水肆虐过的痕迹,低矮的房屋被糊了一层泥浆,门窗泡坏,保留下洪水退却的痕迹。空气中有家禽野兽死亡后腐烂的腥气和泥浆味。

    有壮丁的人家重修家园,流离失所的老弱病残随处可见。

    沈磡趁顾长衣睡着,从城外飞进了城中。马车招摇过市不太合适。

    顾长衣醒来就在明日楼的瀛阳酒庄里。

    酒庄一楼全是石头建筑,二三楼才是木质结构,不惧洪水,伙计把淤积的泥水清干净,洒上石灰,还和从前一样。

    顾长衣“这酒庄修的,太庄严气派了。”

    暗七解释道“这里是明日楼的瀛阳联络点,坚固安全为主,还有很大的地下室。”

    暗七对掌柜道“瀛阳发了洪水,主子调了一批粮进来,希望明日楼协助殷大人,帮助瀛阳早日恢复生息。”

    王掌柜在洪水来之前,就把存粮运到了二三楼保存,前些日子搭了施粥铺,一天便派发完了。

    他面露喜色“粮食到哪了”

    暗七“城外的酿酒厂。”

    酿造和售卖点,一个城外一个城内,城外那个地势低,东西都转移到城内了,正好空空如也,被顾长衣瞬间堆满了米粮和石灰。

    暗七“我们主子出发之前说了,既然是合作,接下来做的所有事,都可以用通达山庄的名字。”

    可以预见,如果用通达山庄的名字赈粮,以后这个名号不说别的地方,在瀛阳绝对好使。

    顾长衣想了想“不必。”

    这种抢功的事情,他不屑做。

    “小七,你帮我找一个玲珑茶馆。”

    暗七“我让暗三去做,他专业的。”除了夫人是男的,什么都查得出来。

    殷雪臣来之前,城中粮价涨得飞起,全是受潮的粮食,拖着不卖就要发霉,可粮商仍然不愿以低价卖给老百姓。

    衙役为虎作伥,把乞丐都驱逐到城外,留下尚有积蓄的百姓,以保护他们不被流民骚乱为由不让出去,被黑心粮商用日日攀升的物价收割走全部家底。

    一时间全城返贫,偌大的瀛阳府,几条官道河道交汇之地,全喂饱了官商勾结之流。

    听闻朝廷派来的钦差是殷雪臣,府尹连夜带一家老小携款跑路。下面的小喽啰也慌了,和富商一起往旁边未受灾的州府流窜。

    据说殷雪臣上一次当钦差,斩了八十七个人

    上至府尹,下至衙役,心里都觉得自己在那八十七人名单上,恐慌生起,竞相逃离。

    城内外的百姓听闻此事,壮着胆子集结起来,拦住逃窜的官商,然而组织松散,拼不过对方老奸巨猾,以受伤几十人告终。

    明日楼的瀛阳酒庄,没参与哄抬粮价,还率先开仓放粮,简直是一股清流。

    殷雪臣带着一批人马昼夜赶路,提前抵达,看着城内外的景象焦头烂额。

    天灾加上人祸。

    赈灾粮还在路上没到,死在角落里的人畜尸体没人处理,越来越臭,消杀的石灰准备不够。衙役官差全跑了,他得重新组建队伍

    “大人,存粮清点完毕,不足二十石。”

    之前的府尹忙着帮粮商抬价,拒绝向周围县府求救,关城压榨百姓,后来被隔壁州一封书信参到了京城才败露。

    殷雪臣写了几封书信,交给护卫道“送到相邻州府。”

    民以食为天,若是没有上面下指令,没有州府愿意主动把存粮捐给别的州。瀛阳在他们看来是富庶之地,更是无需帮忙。殷雪臣写信借粮,言明有借有还。

    “大人,有一位您的故友说要来看您。”护卫道,“早就听说大人您祖籍瀛阳,不知是不是旧人。”

    殷雪臣摇摇头“我在瀛阳没有故友。”

    “您不是瀛阳人吗”护卫有些疑惑。

    殷雪臣道“让他进来吧。”

    “别来无恙。”

    殷雪臣看着面前的人一愣,一向断案如神的脑子突然卡住记忆告诉他顾长衣在女扮男装,但是现在他笃定了,顾长衣应该是男的,出于某种原因不得不从小装成女的。顾家那种风气,几乎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为什么。

    他只愣了一瞬,眼里的探究一闪而过,面色如常道“沈夫人什么时候来的瀛阳”

    顾长衣都懒得更改别人的称呼了“听闻瀛阳水灾,明日楼运了两千石粮食,十几车石灰,希望帮得上忙。”

    殷雪臣清冷的眉目显露出惊讶和欢喜“明日楼你和明日楼是什么关系”

    顾长衣“我一个朋友在明日楼,听说我和殷大人认识,对方不想出面,便托我过来。”

    明日楼暂时还不想暴露自己的产业分布,所有人都知道明日楼名声如雷贯耳,却不知道究竟哪些产业是明日楼,这才是最理想的状态,免得被朝廷精准打击。

    殷雪臣“我和瀛阳百姓都感激不尽。待朝廷赈粮运到,我一定如数奉还。”

    顾长衣“不用了,这是明日楼捐赠给瀛阳百姓的,只盼大家能早日恢复生产。”

    顾长衣说了物资存放地点,让殷雪臣带队前去运回,注意不要发生哄抢。

    殷雪臣办事雷厉风行,当天下午便在城外支起二十个大摊子施粥,房子没塌的直接给米。

    前三天免费施粥,第四天开始,只给老弱病残免费发放,青壮年要用半天修缮房屋的劳动力来换。

    顾长衣每天贡献一批无涯境里的食材熬粥,大杂烩,香喷喷。

    趁大家忙于城中的修复,没有人关注河提时,顾长衣拿到一张原河堤的图纸,和沈磡夜里来到瀛水边,将无涯境的石头放出来。

    按照沈磡的意思,堆一处就行了,大不了他再出钱雇工人。

    顾长衣“好人做到底吧,闲着也是闲着。”

    他按照河堤旧址,将石料均匀地堆放成一条长龙。

    深夜的瀛阳水仍在咆哮,月光洒下清辉,暗卫提着灯笼照明,脚下是崎岖泥泞的土地。

    几人沿着河堤一点一点摸索,这事还不能在白天做。

    一晚上下来,顾长衣的衣服下摆基本全是泥土。

    熬了个通宵,太阳出来的时候,几人回去休息,睡了一个白天,晚上继续。

    顾长衣白天黑夜没倒过来,眼底有些青,但必须速战速决,超过两天还没干完被人发现的可能性太高。

    沈磡心疼地跟着他,给他递水擦脸扇风除了这些他不知道自己能帮得上什么。

    顾长衣道“要不你回去休息吧,让暗卫在这里陪我就行了。”

    沈磡“除非你跟我一起回去。”

    顾长衣看出沈磡对他通宵有些不满,拼命忍住了到嘴边的呵欠,眼里都冒出了泪花“我不困,我还能干。”

    连续两个夜晚后,瀛阳水边堆积了数千立方的岩石,容易缺口处还另外压了几块巨石,像从天而降的奇迹。

    顾长衣带着满满的成就感,趴在沈磡背上睡着了。

    一连睡了整个白天和黑夜,连梦里都在搬石头,顾长衣睁开眼睛脑袋还是懵的。

    他抬起手,发现右手缠了一圈纱布。

    有人推门而进,顾长衣连忙把右手藏到背后,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无辜地看着沈磡。

    沈磡把他的手抽出来“装什么无辜手指都磨破了也不告诉我非得等我把你背回去才发现”

    当时天色漆黑,顾长衣手指头上的破口被他刻意隐藏,沈磡居然一直没看见。

    顾长衣“想说的,后来不是困了就忘了,说明我一点也不疼。”

    他举起手发誓“没有下次了,一点小伤口,不到一刻钟就能结痂,干嘛还要缠纱布”

    沈磡“给你个教训。”

    “什么教训”顾长衣好奇地追问,“就是这样吗”

    这么不痛不痒的吗不愧是沈磡。

    沈磡不答,给他拿茶水漱口,拧毛巾擦脸,最后端了一碗温好的鸡丝粥,一口一口喂给他。

    顾长衣像生活不能自理一样被伺候着,过了一会儿,他发现自己真的不能自理。

    想穿鞋,单手不方便,想系腰带,单手干不了,想吃饭,右手拿不了筷子事事都要用亲亲换沈磡帮忙。

    “你给我拆了吧。”顾长衣央求地看着沈磡,其实他也可以自己拆,但这是沈磡的“教训”,得先让对方消气了。

    沈磡冷酷无情“知道错了”

    顾长衣“我早就知道了。”

    沈磡笑了“对,你就是明知故犯。”

    顾长衣主动亲了他一口,在他面前晃了晃手“可以吗”

    沈磡心头被撩了下,硬着心肠道“你以为这样就可以了”

    顾长衣撑着下巴“你不会是想上我吧”

    沈磡一噎,他还不至于天天惦记这种事,但是他心里有簇光芒亮了下。

    什么人之间能光明正大的讨论床笫之事非夫妻不可。

    顾长衣这么大大咧咧地提出,是不是意味着他不排斥

    以前顾长衣肯定不会跟他讨论这种事,这句话是不是意味着顾长衣的松动和回应

    不等沈磡做出反应,顾长衣继续道“那可不行。”

    他现在只是轻度不方便,做完就真得躺在床上了。

    外面百废待兴,他躺床上,像话吗

    暗七进来换茶水,看见夫人醒了,凑过来道“夫人,你知道外面现在都是怎么吹明日楼和通达山庄吗说您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还说等这一轮秋收后,要在瀛水边给您修庙。”

    他们离开河边时,暗七在巨石上用剑刻下了“通达山庄”四个字,这一波宣传造势,差点把瀛阳水炸翻天。

    原本百姓还担心洪水过后,朝廷又要征徭役修堤,影响他们的农事,有了这些石头,即使是征徭役,也减少了近九成的工期。

    短工期他们是乐见其成的,毕竟祖辈都在瀛阳生活,洪水之患不除,每年春夏汛都要担忧。

    顾长衣“修庙就算了,我还是想走群众路线的。”

    暗七“夫人您在说什么”

    顾长衣“没什么。外面恢复得可好”

    “挺好的,我们明日楼出手,抓那群贪官奸商不是轻而易举把他们的贪污的银子都吐出来,加上朝廷的赈灾款,基本安抚好了灾民。”

    顾长衣“那就好,说起来,你们明日楼托运的海鲜干货我还没拿出来”

    城里消费得起的富商都跑路了,这批货变得有些尴尬。

    暗七“我们主子说,夫人要是愿意,可以拿去一块给灾民熬粥。”

    顾长衣咋舌,这明日楼在瀛阳大出血了吧,明年账上会不会很难看,然后找他算账

    沈磡别无他想,他知道顾长衣心地善良看不得百姓受苦,顾长衣以前每次从江南几楼下工都会带一些食材沿路分给贫苦人家。

    沈磡只希望自己多出钱,换顾长衣少出力。像白天睡不着晚上在河边通宵干苦力的事,还是不要发生了。

    他察觉到顾长衣瘦了,尽管这一个月来,他换花样做饭,但是夏天赶路本就会让人丧失胃口,顾长衣嘴巴也越来越刁。

    一想到接下来,顾长衣还想去修蜀道,沈磡就头疼。

    头疼

    沈磡目光一深,有个昏主意冒出头来如果他装病,这个夏天顾长衣是不是就能闲下来了

    起码躲过这个夏天,夏天太热了,就算不出力,光是站在太阳下就能中暑。

    顾长衣从床上跳下来,穿好衣服出门,既然明日楼说海鲜干货可以自由支配,那他就拨出一部分给大家熬海鲜粥。

    啧啧,美味。

    幻想中的美味在顾长衣取出干货那一秒戛然而止。

    “呜咳咳咳咳”顾长衣刚拎了一袋海蛎干解开,浓烈的咸咸的海腥气扑面而来,他一个忍不住,扶着墙吐了出来。

    “媳妇”沈磡脸色骤变,一手扶着顾长衣,一手给他拍背,他从没见过顾长衣这么难受过,“暗七,快找郎中”

    他急得想把姜徐从外地揪过来该死的,他一开始就该把姜徐带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殷雪臣正好也在厨房视察施粥的情况,见状,上前道“我懂医术,让我看看。”

    沈磡把脸色苍白的顾长衣抱到屋里的贵妃榻上,把他的手交给殷雪臣把脉。

    殷雪臣两指刚搭上顾长衣的左手,脸色几不可察地一变,他确认什么似的,把脉的力度重了几分,半晌,闭了闭眼,看向顾长衣的眼神突然复杂而悔恨。

    顾长衣居然

    沈磡焦急“我媳妇怎么了”

    殷雪臣深吸一口气,对沈磡的态度有些冷淡,但是大理寺卿一向对谁都一副高冷严厉的神色,看不出针对。

    “没怎么,中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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