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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年哥哥”
女孩没有像白日里唤赵世炎与邓中夏那般得做作，只是轻轻叫了一声，尾音略有些上翘。
奈何叶曦光的声音本身就够婉转甜美，像有人在他心上用沾了蜜糖的羽毛轻轻扫过一样。
陈延年抿了抿唇，伸手捉住她勾着自己袖子的那只手。
“你动手动脚的毛病什么时候改一改”
他知道叶曦光的手是修长漂亮的，但握在手里时才发现，那只手足足比他小了一圈，能够被他完全覆住。
陈延年下意识捏了捏手中柔软，触到了她指尖的琴茧。
少年的心跳随着晚风送来的淡淡香气莫名漏了一拍。
“那你有话不说的毛病什么时候改一改”
叶曦光浑然不觉地抽出手在他手臂上戳了两下“不坦率”
“你放心吧，你说的话我都记得我对世炎哥、仲澥哥还有你和乔年都是一视同仁的”她低下头叹了口气“虽然我最近可能是有点冷淡你们啦那是因为我们三个在忙办报的事嘛”
叶曦光偷眼去看陈延年，发现他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跺了跺脚道“延年哥”
陈延年抬眼看她，喜怒难辨“你自己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乱七八糟的。
“就是我们大家都是互助合作关系嘛”叶曦光一指他道“你说的哦，我照办。”
陈延年看了她一会，女孩眼中确实不掺杂任何其他情绪，一如既往得灵动纯澈。
她看到他在看，还眨了眨眼。
陈延年败下阵来，道“你这么想就好。”
叶曦光笑嘻嘻又拉上他的袖子“其实，我还是有一点心虚的。”她重新凑上来，“我还是喜欢你跟乔年更多一点，但就一点点”
然后她就松开手，径自往前走了。
等到复王敬轩书的活报剧彩排的时候，柳眉拉着叶曦光道“叶子，我有点紧张。”
“没事的，咱们昨天晚上不是对过词了吗”叶曦光扬了扬手里的剧本道“我从仲澥哥那拿了本剧本，实在忘了，我在下面给你提词。”
叶曦光上辈子在学校里算是各种文艺汇演的骨干人物，对这种课外活动得心应手。
她回头冲陈延年莞尔一笑“延年哥你也别紧张，我也给你提词”
自从那天两人聊过之后，陈延年对她的态度好像又转变回以前了。
叶曦光本来在心里笑话他太小气，不过后来仔细一想
要是柳眉姐和群先突然跟自己半年多不联系，再见的时候身边多了个更好的朋友
她虽然不会说什么，但心里可能也会不舒服。
更何况，延年哥要求的是完全平等的互助关系。
叶曦光叹了口气，那她就勉为其难迁就他一下喽。
赵世炎在一旁道“延年倒是不用你提词。柳眉，这场戏你是重头，这里”他抽走叶曦光手里的剧本开始跟柳眉讲戏。
叶曦光跟陈延年相视一笑，道“世炎哥当导演还真是像模像样的。”
邓中夏拿着道具在后面路过“那我编剧就不像样啊”
“像啊”叶曦光冲他竖大拇指“仲澥哥不愧是北大的学生，文才一流”
“我看，咱们这就你最会说话。要是下次还有机会，你上去演得了。”
叶曦光揪着陈乔年的胳膊往后一躲“别了，我肯定不如柳眉姐”
等到真的开始彩排，柳眉毫不怯场，完全没轮到叶曦光给她提词。
乔年跟她在下面使劲儿鼓掌，一边白兰担心地看了一眼他们俩手里的道具，心疼道“鼓掌归鼓掌，先把道具放下啊，别再弄坏了。”
“怎么样怎么样”柳眉拍了拍胸脯问道。
“特别好”乔年道。
“非常特别极其得好”叶曦光道。
柳眉笑着看了一眼身边的陈延年“真的假的啊”
见陈延年和赵世炎都夸，柳眉才放下心来，念叨着“天哪，第一次演，我还怕自己做不好呢。”
叶曦光眉眼弯弯“这下子，我可得跟你妈妈写封信好好夸夸你。”
她先前把柳太太的那封信交给柳眉了，叶曦光觉得，回不回家这件事，还是得尊重柳眉的个人意愿。
结果柳眉却道“叶子，你别往我家里送信。”
叶曦光一愣“怎么了吗”
“就是你不怕被你舅舅知道吗”柳眉支吾了一下，以柳文耀先前的反应，柳眉也不难猜到柳太太应当是偷偷写信给叶曦光的。
可是叶曦光若是回信到柳公馆，万一被爸爸发现就麻烦了。
柳眉一方面怕柳文耀把叶曦光的行踪透露给叶曦光的舅舅，一方面也是担心柳文耀又要自己回上海去。
柳文耀曾经叮嘱过，叶子的爸爸是个东北军阀，不是好人。
但柳眉知道，叶子为了逃离那个家付出了多少，她也不想因为这种事情跟自己的朋友绝交。
好在叶曦光也没计较许多，笑着点了点头“柳眉姐说的也是，我知道啦。”
两人这段对话像是在打哑谜，其他人没怎么听懂，只有延乔兄弟大概知道一些。
陈延年若有所思地看了两人一眼，柳眉默默移开了目光。
叶曦光立刻拍了拍手道“喂喂喂，我们要不要换好装扮再排练一下，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的”
赵世炎道“要的，但是咱们今天就先大概走下流程。傅斯年，你要注意那个凳子”
叶曦光拖着下巴笑眯眯地听他们重新讨论起来。
其实她又不傻，这段时间的事，略一想也就知道了。
没办法，谁让她爸爸是“名声远扬”的黑豹子陆振华呢
对着她爸，有的人选择趋炎附势，当然也会有人避之不及。
在上海时，柳太太和柳眉姐是真心对她和妈妈好的。凡事论迹不论心，至少现在她和柳眉姐还是瞒着家里做好朋友啊。
叶曦光垂下眼，这里满座的朋友们，在知道她爸爸是谁之后，又有几个还能待她如初的
陈延年的视线下意识地追着叶曦光，他莫名觉得，她虽然在笑，却并不开心。
就像是一个孤独的灵魂闯进了热闹的舞会，只是在眼睁睁看着别人热闹。
叶曦光这个人，浑身上下总是充满了矛盾。
于是陈延年伸出手，学着往常易群先的动作在她眼前晃了晃，说道“想什么呢快来帮忙”
“诶我来了”叶曦光看着陈延年的背影，她相信，还是会有人待她一如既往的。
真到了第一次公演那天，读书班的大家还是免不了一阵手忙脚乱。
“别动别动，你再坚持一下”叶曦光坐在桌子上，把陈延年的头重新扳正。
陈延年浑身不自在，“要不还是我自己来”
“不行，你现在被禁言了”叶曦光扭头对乔年道“梳子”
乔年在一边把梳子递过去。
“眼镜”
活生生把做造型搞出了外科手术的气势。
叶曦光给陈延年戴上眼镜，打了个响指，跳下桌子“乔年，上镜子，让你哥自己看看。”
“好嘞”陈乔年把镜子放到叶曦光刚坐的桌子上，“哥叶子姐姐手艺真好”
陈延年拉了拉领口，咳了一声“有吗”
“怎么没有了”叶曦光又扳着陈延年的肩膀，让他正对着自己。
“啧”叶曦光仔细端详着自己的杰作“看看不愧是我的手艺你结婚那天请我去哦你不结婚，那没事了”
她盯着陈延年的嘴唇看了一会，差点把人盯毛才移开目光，跑去翻包。
“你又干什么”陈延年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垂。
“北京就是太干燥了。”叶曦光好不容易从自己包里翻出一盒蛤蜊油，用无名指挑了一点，“你嘴上都干起皮了。”
说着，叶曦光伸出手，她无名指的指尖隔着蛤蜊油触碰到了一片柔软干燥。
那触感让她迅速收回手，叶曦光后知后觉地把蛤蜊油往陈延年怀里一扔，“自己涂吧，别舔嘴唇别吃进去。”
“诶呀，白兰姐你给柳眉姐阴影打太多啦”叶曦光逃也似地跑过去给白兰帮忙。
“这啥都没搞个假胡子吗，太敷衍了吧”
叶曦光定了定神，其实延年哥把头发梳上去，还挺俊俏的嘛
结果他们的表演在各位先生中获得了一致好评，读书班和学生会的众人决定上街演出。
“世炎哥我觉得你最后那一下不够有气势。”叶曦光摸着下巴道。
赵世炎搭着陈延年的肩道“那你来一个有气势的”
“有气势的”叶曦光转了一圈，扫了一眼道具，“我们为什么不搞个礼炮里面塞点传单然后打出来，够有气势吧。”
陈延年跟赵世炎都笑“有气势是有气势，哪来的炮”
当她没说
既然是上街演出，赵世炎和邓中夏商议后，在形式上还是稍微做出了一些改变，增强了冲突和幕间互动后，一群人就浩浩荡荡走出校园了。
今天没叶曦光什么事儿，她就没带小提琴，蹲在后面看陈延年和柳眉。
她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两辈子了，叶曦光颜控本性就没变过。
她是看到只好看的狗都要多看两眼的类型
前面陈延年西装革履，一副洋派绅士打扮，说到激昂处颇有几分意气风发。
叶曦光看着他英挺坚毅的侧脸感叹，还是这幅油头黑脸的样子比较衬陈延年。
结果突然却冲出来一队警察，把现场砸了，声称要取缔他们的演出，还说他们的演出是违法的。
柳眉赶紧把叶曦光一把搂过来，两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均能看到彼此的不安。
那队警察为首的人道“你们谁是邓中夏、赵世炎、陈延年和柳眉啊站出来”
“柳眉姐”叶曦光使劲抱着柳眉的胳膊不放，但她细胳膊细腿，根本奈何不了一拥而上的警察。
邓中夏见状站出来跟大家道“既然已经这样，我们就先按照警察的要求去做。同学们，你们把布景、道具都收拾好，安全地送回学校，我们几个可以跟你们走”
“不行”叶曦光连忙上前去，冲为首的警察道“我们都是一起的，凭什么只抓他们四个”
“曦光别冲动”邓中夏道。
叶曦光摇了摇头，她知道法不责众的道理。一大批学生在，警察有顾虑并不敢怎么样，只把他们四个带走，性质可能就变了。
“仲澥哥，警察怎么会知道你们叫什么的，点名道姓抓你们四个，你们不觉得不对劲吗”叶曦光伸出手臂挡在柳眉身前。
警察没了耐心“把她拉开”
陈延年和赵世炎立刻喝道“你们干什么”
“叶子”柳眉拉了拉她的胳膊，安抚道“没事儿，你快回学校”
那为首的警察听了这话，走上前来上下打量了叶曦光几眼“这位”
叶曦光心里咯噔一下，偏头道“你看什么”
那警察见状，便道“一起带走，各位请吧。”
作者有话要说论天然撩的行动力与理解能力差距
行为大学生，思想小学生
陈延年你觉得你很礼貌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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