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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代儒久久不能回神,很有种沧海桑田的沧桑感,不过是在山里蹲了几个月,怎么世道突然就变得这么奇怪了呢他背手望天,只觉得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公主留你在京是还有别的事吩咐吗”
“并无,只为等先生出关,随先生一同前往南越。”
贾代儒在心里略微估算了一下,“以后不定什么时候能回来,待我把药园和庄子安排好就能走。”他迟疑了下,又说道,“你帮我给林家的老管家递个帖子,走之前我去林家一趟。”
他补充道,“悄悄的。”
山风心领神会地点头。
药园很好处理,长成的药草稍稍炮制就可以带走,还有一些他惯用的东西,都直接放在了储物袋。贾代儒重新布置了一下机关,怕有人强闯进来,还加了些针对修行者的杀阵。
自从林如海病逝,身娇体弱的林黛玉就病倒了,一路似行尸走肉般度过了林如海的丧礼,处理了林家的家产,一直到再度上船往京城而去,她都是昏昏沉沉似丢了魂一样,每每以泪洗面。
随行的贾琏也顾不上她,他这会正在头疼怎么和王夫人交差,林家家产意料之外的少,和王夫人当初的预估差了好几倍。他也试探过,但无论是林家的管家,还是林黛玉身边伺候的人,都没有露出什么破绽来。
好像五代列侯的林家只有这么简薄的家产似的。
贾琏想想自家的情况,觉得能理解,但又想到林家人丁单薄,家中也没有成群的奴仆,不至于穷成这样。
可林如海死前,只有他在面前伺候,连林家族人都没出面,林如海委托他代为处理家中的田庄铺面,各色摆设器具、珠宝首饰也是只留下带有林家徽记的,其余一并折卖了,除了十万两现银是给贾琏让他转交贾母,说是抚育黛玉的费用,另外十万两和约莫三十万两的东西都是充作林黛玉嫁妆的,并要求若有二子,让其一子姓林以继承林家宗祠。
贾琏愁眉苦脸了半路,突然接到家里传来的急信,说是家中大姐元春受封贤德妃,以后他就是皇亲国戚了,顿时欣喜若狂,连忙催促船夫加速行进,这时候他也管不着病弱的林黛玉了,也不想考虑她是不是受得了这种奔波。
紫鹃本来想去提醒贾琏,但看到荣国府的下人都是喜不胜喜的模样,稍稍一打听便得知了这个好消息,想了想便掉头回去了,以后林姑娘双亲皆无,寄居在贾府,现在贾府出了个娘娘,以后还有滔天的富贵,她不好在琏二爷的兴头上给他泼冷水。
黛玉身边的几个丫头倒是想去找贾琏,都被钱妈妈拦下了,她也是考虑到黛玉以后都是寄人篱下的境遇,只怕要多受气一些,不能再随着自己的性子来了。虽然她们都是林家人,但现在林家就剩姑娘一个主子,她们强出头,惹了贾家人的脸,怕是姑娘也保不住她们。
这么一个落差,倒是让林黛玉从自怨自艾中清醒过来。
因为身上带着重孝,怕冲撞了贾府的喜事,林黛玉本来说先回林府,等过了热孝再去贾家向贾母请安,但王夫人派了人来请,林黛玉推辞不过,贾琏又不听她的,她便半推半就让裹挟进了荣国府。
从角门无声无息地进了贾家,见了贾母的面又哭了一场,让王熙凤劝住了,林黛玉舟车劳顿,便先回了院子去休息,就在这一进一出之间,林黛玉从淮扬带过来的行李不知不觉少了一大半,就剩她贴身用的几箱子东西。
待到晚上也不见人把行李送来,聪慧的林黛玉便知道基本上这些东西是回不来了,没忍住又在帐中一个人哭了半宿,第二天还得装作无事人一般。
本来想着府中最疼自己的是外祖母,她便私下里偷偷和她提了一嘴,结果贾母只安慰她说知道林如海的意思,她亲爹把她托付给了她,那些东西先给她存着,待到定亲成婚时再交付给她,免得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让下人给糊弄了。
林黛玉听到这话时,心都凉了。
等她走后,贾母把王夫人叫来警告一番,让她吃相别那么难看,就这么迫不及待一口吞了,让人看了像什么话。
哪知王夫人叫起了撞天屈,只推说是为了宫里的娘娘,如今贾家寅吃卯粮入不敷出,为了能让娘娘顺利省亲恩泽贾府,她都让她的宝贝宝玉和薛家姑娘定了亲,只为薛家能给百万银两的资助。
先姑太太是贾家的女儿,林黛玉也是贾家的外孙女,为娘娘贡献一二还是她们的福气,日后有娘娘庇护,不比林丫头一个孤女孤苦伶仃地好
王夫人张口就来,贾母碍于她是娘娘生母不好再像以前那样随意呵斥,再说她的诡辩听听也有理,为娘娘出力了,娘娘定会记得这个小表妹,一来一往,这靠山不就靠上了
有了娘娘当靠山,哪怕林丫头没个娘家,以后嫁人了夫家也不敢欺她。
贾母被说服了,假意训斥了几句便让她走了,转头还来劝慰林黛玉,让她别那么小心眼,要考虑长远,要知道舍得,要难得糊涂。
林黛玉
林黛玉的内心是绝望的。
即使是要她出力,好歹要先问过她的意思,没经过她的同意擅自动用了她的财物,不说以后会不会还,只说现在,不问自取是为贼,就因为她是个女子,她就可以被随意摆布
以前老祖宗还一直说要把她说给宝玉,这次回来,宝玉直接和宝姑娘定亲了,贾家也没给她一个交代,就这么含糊过去了,好似没有这回事一样。
林黛玉知道自己现在是寄人篱下,只能暗暗忍了这口气,然后过了几天,借口身上的重孝会冲了娘娘,提出要回林府守孝。
贾母现在心思都在宫里的元春的身上,也知道贾家做事不讲究,林黛玉心里有疙瘩,便想着让她回去散散心,反正对于林黛玉,她是三个手指捏田螺,稳了,林黛玉现在也只能靠着她,不怕她耍脾气。
王夫人则是拿到了财物后,便没把林黛玉放在眼里,一个光秃秃的孤女罢了,要不是贾府家大业大,赶人不好听,她都想直接把人扫地出门。留她在府里,既要担心她命硬克了她的元春,还担心她整天勾着宝玉不上进。
现在林黛玉自觉地走了,王夫人难得的给了个好脸。
林黛玉默默回到了林府,对着林管家和钱妈妈没忍住哭了。她是又气愤又愧疚,气愤贾家欺人太甚,愧疚自己没守住林家的基业,心里又很茫然,不知道自己的出路在何处,立身之本又是什么。
她还担心的是,京城居大不易,林家这么多张嘴等着吃饭,还有日常花用,现在钱财都让贾家搜刮走了,她们这一大家子以后可怎么过。
这些林家人是她最后的底气了,她作为主子,总要安顿好他们才是。
见林黛玉的心从贾家回转过来,林管家这才偷偷告诉她,林如海当时瞒下了一部分的家产,让他托付给了可信之人,就是怕他在的时候贾家就欺负她,等他走了,人走茶凉,贾家更不把她放在眼里,捏手里搓圆捏扁,到时候陷在府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其实林管家的心里也在不安,毕竟贾代儒不是自家老爷的多年密友,只是通过几封书信的远房亲戚罢了,但老爷信贾代儒,他只能硬着头皮上门去求人。
没想到不声不响的贾代儒来头那么大,还能搭上公主做靠山,公主还能为他代为安排。不过林管家没高兴几天,就听说公主让永庆帝撵去南越和亲了,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心里落差之大,堪比坐云霄飞车。
这会终于等到了贾代儒的回信,林管家才定了心,把林如海安排的后手告诉了林黛玉。
林黛玉
林黛玉想到一心为自己打算的林如海,又眼泪汪汪了。
所以贾代儒看到的林黛玉,并不像书中描写的那般柔弱娇气,一步三喘,反而是个眉目间带着一股坚忍的小姑娘,面容清丽绝美,柳眉琼鼻,樱桃小口,最让人注目的是通身的气质,袅袅如姑射仙姑。
林黛玉盈盈下拜,“黛玉见过”
她想着林管家给她讲的家族谱系,抬头看了眼来人年轻的面容,在称呼上卡壳了。
贾代儒微微一笑,“我同你父亲相交甚笃,唤我一声世叔便是。”
“黛玉见过世叔。”
“好孩子。”贾代儒假意从宽大的袖摆中掏出,其实是从储物袋中摸出一个玉匣子,示意一边的钱妈妈接过,“你父亲定和你说过我这养身丸的功效,我见你面容似带有不足之症,这算是世叔给你的见面礼。”
当初林如海得了这养生丸,吃了见效,便来信问他先天不足的女儿能不能吃,得到肯定的回复和具体的用量后,自己就留了几颗,别的都叫人带给了她,叫她藏着偷偷吃。
林黛玉睹物思人,想起满心为她着想的父亲,不禁潸然泪下。她低着头,身前的青砖上氤氲出了几滴深深浅浅的水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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